飛羽天關 第七章 天鑄劍
小必笑吟吟站起身,滿不在乎走近西門朋身前,道︰「我的人頭還在脖子上,好象不怎樣容易落地。但要是你再斷掉左腳骨,恐怕連站著都不容易了。」
西門朋朗提聚起平生功力,準備作最後搏命一拼,口中道︰「你究竟想怎樣?」
此言一出,證明他已負傷落敗,卻僅僅是一個照面而已。
屋外窺望人來的余駿、賀山豹一時大駭!只因以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鬼哭西門朋,竟也如此不堪一擊,那麼小必的武功到底高到什麼地步呢?
小必道︰「此劍跟你們一陽會有何淵源?」他搖晃一下手中之劍,又問︰「天外飛星楊岩與一陽會有何關系?」
他用市井流氓慣用方式,眼光不時斜溜對方左腳。
西門朋忽然大感氣餒。
一來是因對方的武功實是不知高明到何等地步,二來這家伙根本沒有半點兒大俠或正人君子樣子,完全是一副流氓作風。
這種人專門欺軟怕硬,欺負就是不擇手段不講規矩之意。
踫上了這種人,還有什麼辦法?若是說話不慎,口硬一點兒,後果鐵定是斷了左腿而已,決無益處。
「這一點可以奉告,楊岩他老人家,最初是本會的日童,後來當了十幾年會主,最後留書交代會務,人卻不知所終。你這把劍,正是隨他失蹤的天鑄劍。老朽想知道此劍從何而得,只是想揭開首年楊會主失蹤之秘而已。」
「哼,說得比唱的好听。」小必一點兒不客氣︰「你難道不想奪回此劍?最好連我一齊擒下,帶回去慢慢拷問。你說,有沒有這樣想?」
「這種想法乃是人情之常,對不對?」
「什麼人情之常?簡直胡鬧放屁不通之至。」小必亂罵一通,又道︰「假如我天吊關罩不住,吃苦頭的人是我,我為什麼要說你對。」
他辯論的方法是以自己為中心,並不是客觀分出對錯真假,故此誰也休想辯得過他。
西門朋一時被他唬住,想想他講得也不無道理。只好苦笑連連。
小必伸手道︰「听說楊岩前輩有一部劍訣,快快拿來給老子瞧瞧。」
西門朋啼笑皆非,道︰「前楊會主連人帶劍忽然失蹤,怎會留下劍訣?」
小必道︰「不管,沒有也要找到有為止。你們會主現在是誰?日童是什麼官職?」
西門朋見他望住自己左腳,不敢口硬,道︰「現下會主是破天關方廷東。日童是本會一個特別身份的名餃,是將來可以承襲出任會主大位之意。目前本會還沒有日童,因為方會主剛剛榮任不久,還未挑選繼承人。」
小必面色不善,破口大罵了好幾句粗話,才轉入正題,道︰「你回去告訴姓方的,立刻向天宣布改外號,他媽的,老子是天吊關,他是破天關,這算是怎麼回事?」
西門朋忍氣吞聲,道︰「但當時敝會主並不知道世上有您,您那時也未入江湖;俗語說不知者不罪,您看有沒有道理?」
小必頷首道︰「有是有,但我姓關的豈不是老是吃癟?不行,叫他快改一改!」
嗣到現在,西門朋總算知道了對方姓關,當下道︰「關大俠,您的師承來歷,能否見告?」
小必道︰「你們想查出我根底,暗暗使詭計報仇是不是?」
西門朋道︰「不,以關大俠這等天下無敵的身手,敝會上下結交追隨還來不及,哪里談得到詭計報仇這些事情?」
小必雖然不是闖蕩過天下的老江湖,可是亦不稚女敕。那西門朋阿諛奉承的話,他一听便知是假,所以當然不會上當。
當下面色一沉,道︰「老子現在放稱走,但如果半個月之內。還沒有把劍訣送來,你們一陽台就等著瞧。」
那鬼哭西門朋負傷含愧,果然走了。
小必眼光落在蘇天樣面上,頭也不抬,招呼一聲。
窗外的余駿、貿山豹入了屋,一下子就踢翻蘇天祥四個入室弟子,迫他們剪指甲頭發。
小必向他們道︰「李仙子吩咐過,假如你們將來替人家選陰陽宅之時,像老蘇這樣一歪心,她用的些子大法馬上教你們遭報。」
些子法在三元地理,意謂少許時間便見功效。
世間盡有許多家派自稱有些子法。其實此法究竟是用龍穴砂水?
用理氣抑或是用卦位排算運用?根本茫然無知。
蘇天祥四個弟子一听卻都大驚失色。
那蘇天樣算得是當代高手,所以他的入室弟子都不同凡響,一听而知人家真是會家,真是克星。
因此小必一趕,他們個個撒腿就跑。
屋子里蘇天祥方面,只剩下他一個。
小必冷笑一聲,道︰「老蘇,輪到傷了。」他瞧瞧那神壇,又道︰「咱們一言立決,你投降呢?或者還要負隅頑抗?」
蘇天祥被他迫得透不過氣,訥訥道︰「請問投降如何?頑抗如何?」
小必面色一沉,聲音中全無人情味︰「哪一條路都活不成,只有安樂和辛苦之分別,當然,還有會不會禍延親族後代的問題。」
蘇天祥面色灰敗如上,終于擠出聲音,道︰「學生可不可以遏見李仙子?」
小必聳聳肩,道︰「我不知道,她只來得及叫我問你這幾句,你到底怎樣決定?」
蘇天祥長嘆一聲,道︰「我投降。」
小必頓首,道︰「好,你親自破了九天十地真太歲摧命基位,要有連我都看得懂我肯相信的證據,咱們才說別的。」
他接著冷笑一聲,又道︰「我先警告你,易常貴的生死我並不在乎,你有種做手腳與他同歸于盡並無不可,但你的家人親友一個也別想剩下。」
小必向來在訛詐恐嚇上下過功夫,聲音表情都功架十足。
蘇天樣駭然汗下,豈敢不信?
當下連聲應了,走到屋角神壇,掀開低垂及地的黑色布幔,只見案下有個徑尺洞穴,深約兩尺。
洞穴邊有一堆泥土,料是從穴中挖出的,旁邊有個半尺高的圓形白瓷瓶,瓶口有塞,用松香封死。
瓶身以紅朱畫上骷髏頭,一共有十八個之多。
蘇天祥捧起那大肚瓷瓶,又在壇案上拿起一張白紙朱筆寫就的時辰八字。上有易常貴的名字。
他慎而重之交給小必,道︰「這就是證據,關大俠小心點,切勿失手打破。」
小必藝高膽大,接過瓷瓶,隨手拋起接住,還故意不停地拋上拋落,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打破了會怎樣?」
蘇天祥眼珠碌碌隨著瓷瓶上落,面現懼色,趕快答道︰「此瓶一破,易莊主非生即死。」
「廢話,他不活當然就死啦。」
那余駿、賀山豹當然很緊張,因為易常貴是他們堂主的親胞兄,因此他們的眼珠也跟著那大肚瓷瓶忽上忽落。
以他們身手,那瓷瓶就算小必失手墜地,他們亦一定可以及時搶救拉住。
蘇天樣哪知瓷瓶有余賀二人護駕,膽戰心驚地道︰「關大俠有所不知,此瓶若是不施解法打開,便要看這時瓶子所處的地點方向,才得知是凶是吉。天地間凶吉之數旗鼓相當,向來是一半對一半,所以瓶子一破,易莊主可能死,亦可能不死。」
「那麼壇案下面那個洞穴。定然是極凶之穴,故此你打算把瓶子敲破在里面,對不對?」
「不,不,那兒誠然是極凶之穴,但我只準備埋瓶而不打破。」
「那麼這張有生辰八字的紙貼呢?拿來干什麼用?」
蘇天祥訥訥道︰「只要對準方位,用無情火一燒,他就會暴卒。
瓶子雖是埋在泥土內,亦會自行炸碎。」
「真的還是假的?」
小必不停地拋瓶玩耍,害得屋內除他本人之外,人人心驚膽跳。
「你一燒掉這張紙,瓶子就會破?我不信,咱們非試一試不可。」
余駿大驚道︰「關大俠,這……這事可萬萬試不得,若是有靈驗、易莊主豈不是活不成了?」
小必笑道︰「別慌,我難道不會拿別人試麼?反正你們已剪下許多人的頭發指甲。」
輪到蘇天祥大驚道︰「那些人都是學生的門人徒弟,這……這怎麼行?」
小必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老蘇你自己說吧,用你來試驗好不好?」
「我……我……」蘇天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青唇白,雙膝發抖。
賀山豹心中暗喜,這老小子早就該拿來做試驗品了。當下捷逾電大躍去,五指如鉤抓向蘇天祥胸口衣服。
指尖卻在間不容發之際,踫到一件冰冰冷冷的硬物,原來是盛裝易莊主頭發指甲的瓷瓶。
耳听余駿大喝︰「老五小心,別抓壞瓶子……」
賀山豹丹田一收勁,五指力道化剛為柔,總算平平安安抓住瓷瓶。
現在余賀二人才真正知道小必對他們斷金堂的悻度,那絕不是一桌酒席和幾句好話就可以使他和李仙子變為友好關系的。
包使他們懾魄驚心的是小必的可怕速度。
他居然能後發先至,快過賀山豹的手,把瓷瓶擋在前面,自身忽又回到原地,神態悠閑如常。
好象從來沒有移動過一樣。
小必自己倒不覺得動作很快,只認為賀山豹實在去勢太慢,所以予他可乘之機。
他道︰「小賀,瓶子現下在你手中,你好生護住。如果不能平安送回去請李仙子施展解法,易莊主丟了性命,與我無干。」
他這麼說自然另有道理,原來他已听到三個人宛如風飆電掣闖過了外面的五行大陣。
其實那是在地上插些幡旗和四十九堆磚瓦,本來真的可以隔斷內外聲音,迷惑誤闖入陣者的心神,因而很容易搶下或殺死。
但小必行慣了先後天正反五生遁法變化的禁制圈。
那是古仙人所設,被他當年反復試驗過無數次,逐步逐尺地向前爬,終于探得驪珠,通曉了穿行禁圈之法。
這蘇天樣所設的五行大陣,只有名稱很唬人而已,如何可以與古仙人所遺大法相比,故此小必來到一看之下,就像吃豆腐一般容易,徑行入陣踢倒幅旗,陣法遂破。
那三個來人的武功,任何一個也肯定不比鬼哭西門朋為弱。
他們一齊出手,放倒斷金堂守在外面四名黑巾隊好手時,只有到最後一個會發出一點點聲息。
小必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下子縮到牆角,站立的樣子很猥瑣,不知內情之人一看之下,必定誤以為他是一個幫閑小卒而已。
外面的來人一定已被小必的裝模作樣所愚,故此飆飛入屋的兩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余駿賀山豹身上。
余賀二人齊齊手按刀把,殺氣迸射。
但見入屋的兩人,一個是年約五十,身材高瘦的長衫老者,左手拿著一對金光燦然的判官筆;另一個人年約三十,面色青白,作文士裝束。拿著一把連鞘長刀,此人特點是有一對斗雞眼。
所以當他在瞧誰,對方甚難發覺,而望向別處時。反而會令人誤以為他正在瞧著自己。
他們都不曾被余賀二人的森冷殺氣影響,一現身便站得淵停岳峙。反而在他們身後的蘇天祥連打冷顫,騰騰騰直遲到牆邊。
外面的手下們全無聲息,余賀二人已知不妙,頓時敵意殺氣更強。
駿道︰「兄弟是斷金堂余駿賀山豹,有事待辦,兩位朋友闖了人來,有何貴干?」
那長衫老者鼻孔里晤一聲,不答反問,但問的卻是蘇天樣。他說︰「蘇天祥兄,我是西門朋的老搭擋徐豐,你不必害伯,西門朋呢?」
蘇天祥努力擠出聲音,道︰「他受傷跑啦……」
徐豐大訝道︰「嚇?受傷跑啦?怎麼回事?這兩位雖是赫赫有名的斷金堂電刀五衛,在外面雖然還有四名手下,但西門朋大概不至于吃癟……副座,您看呢?」
那斗雞眼文士聲音暴戾,道︰「不可能,憑這兩個小子怎動得了西門朋?此事必定別有內情,你再弄清楚。」
他說話時,眼珠子轉來轉去。
使得在他對面的余賀二人,以及縮在角落的小必,都當真弄不清楚他瞧向何方?瞧向何人?
余駿氣往上沖,冷笑道︰「兩位原是從一陽會來的朋友,這位必是副會主斷愁客品松無疑……」
他用無疑的字眼,自是由于那呂松的招牌斗雞眼。
這話中之刺人人皆懂。
「至于閣下,」他轉向長衫老者說︰「一陽會的生死判徐豐,兄弟也久仰得很。關于貴友西門朋,的確是負傷落敗逃走的。他剛走不久,你們在路上怎會沒有踫面?」
生死判徐豐目光如隼,緊盯余駿不敢稍懈。至于另一敵賀山豹,徐豐知道斷愁客呂松定已看牢。
「我們有急事趕來找西門朋,事先沒有約好。」他居然聲音平和,還向余駿解釋︰「他國在萬安鎮的人告訴我們這地點,我們便一直趕來。老實說,貴堂的四位弟兄那種弩張劍拔的樣子,使我們十分驚異警惕,所以很對不起,通通被我放倒了。」
放倒是定的了,否則他們怎會迄今無聲無息?問題只在怎樣一個放倒法,是穴道被點?
抑是命歸黃泉?
面對如此強敵,縱然剽悍不怕死如余駿賀山豹,可也萬萬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方面,假如他們是老奸巨滑的反復之輩,則又大可以將西門朋之事推到小必頭上,讓小必應付。
但他們卻又由于英雄觀念而不肯這樣做,故此心下著實為難。
余駿心一橫牙一咬,鏘一聲掣刀出鞘,殺氣涌出。他乃是電刀五衛之首,心志最強毅,功力最深厚。
對面的生死判徐豐感到壓力,心頭微凜,雙筆分處,使的竟是守株待兔的守式。
斷愁客呂松冷冷道︰「徐老且退。」
徐豐應一聲,連退三步。
這間村舍還算寬敞,可以容納二三十人,故此若是只有兩個人捉對兒拼斗,還可將就施展。
呂松道︰「他們都是練刀的,本座今晚教他們知道真正的刀法是怎樣的。」
賀山豹人如其名,好勇斗狠之性比余駿還有過之。他厲聲道︰「來,來,賀爺這兒等著。」
刀光耀眼一閃,鋒刃出鞘,坐馬待敵。
余駿不敢多言分他心神,只道︰「那瓶子給我。」
賀山豹隨手丟給他。
小必聲音跟著道︰「瓶子給我。」
余駿左手指骨已碎,只能用臂彎抱瓶,聞言直覺認為是最佳選擇,胸肌一挺,瓶子便斜斜向小必飛去。
那徐豐老謀深算,一听而知此瓶也有重大價值,呼一聲疾如飄風躍去,一伸手抓住瓷瓶,呼一聲又躍回原處。
小必身不動,口不言,好象這件事與他全無干系。
余駿賀山豹齊齊變色,怕只怕徐豐一下子揭開瓶蓋,據蘇天祥說,如果這時的地點正是凶位的話,易常貴就活不成了。
為了易常貴的性命,這時就算要他們叩頭投降,他們亦不敢不從。
蘇天祥駭然大叫,道︰「給我,給我,切勿打開瓶子……」他的驚惶叫聲頓時又使整個局面轉變。
蘇天祥自己性命交關,自然趕緊阻止徐豐損壞那瓷瓶。
但這麼一來,徐呂二人雖然看見余和賀變色擔心,卻又為之迷迷糊糊,弄不清這個瓶子究竟對誰最重要了。
徐豐倒躍落在蘇天樣身邊,遞瓶給他;問道︰「里面是什麼玩意?」
蘇天樣雙手抱緊,道︰「是一個人的性命,也是我的……」
「誰的性命,為什麼也是你的?」徐豐一下子實在弄不明白。
蘇天祥很想立刻讓他了解,尤其重要的是讓他們知道小必才是主角,還有那李仙子,才是必須馬上對付的人。
可是整件事情那麼紛亂曲折,就算口才再好的人,實在也無法三言兩語一下于使徐豐弄明白。
蘇天祥結果只好嘆口氣,然後閉上嘴巴。
徐豐這個老江湖居然看得懂蘇天祥無可奈何之意。不再追問,大聲道︰「副座,收拾下這兩個小子,一切答案都有啦!」
斷愁客呂松頷首道︰「對,就這麼辦。」
他狠狠向賀山豹盯視,卻可惜眼楮不爭氣,害得旁邊數尺外的余駿以為他要向自己發難,迅即刀吐尺半,擺出門戶。
呂松明知余駿表錯了情,心中大怒。
但次序先後的章法可不能亂,他冷冷道︰「賀山豹,小心看我出手。這才是真正刀法。」
這時連小必也凝目注視,心中全無別的念頭。
他見過世面不多,自是極想親眼見見真正的刀法是怎樣的。
賀山豹身子蹲得更低,也就更像一頭凶狠豹子,他的架式以及全身的線條,完全表示他已經立即要出擊噬撲他的對象。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賀山豹全身姿勢仍然充滿勁力氣勢待機撲攻。
但余駿卻大大感到不安,因為他諳知賀山豹性格和武功,他應該在第一秒鐘之內就出手。
忽然間屋里爆閃一陣強烈光華,強烈得教人幾乎睜不開眼楮,那是斷愁容呂松的利刀出鞘。
刀光乍閃,鋒刃商露、旋即歸于無有。
刀仍在鞘,兩個對敵的人姿勢亦仍舊未變。
余駿卻深知不妙,向賀山豹望去,只見他面門上由左眉直到右下巴,有一道斜斜的血痕,初時很細小,這一轉眼間,血痕突然變大,血色更見鮮明。
賀山豹竟然還發能發出完整話聲,道︰「這是什麼刀法?」
「是世上絕傳的閩南連家拔刀訣,現在只有我會,連他們連家都失傳了!」
呂松冷傲而又暴戾話聲方歇,賀山豹身子向前一栽,砰一聲倒地不動。
小必行出來,一手扯住余駿,道︰「不用驗看,老賀那道刀傷,最深的三寸半,最淺也有兩寸。這樣子的刀傷、誰還活得了的話,要我叫爸爸都行。」
他前面的話可真把呂徐二人駭一大跳,但後句卻又流里流氣毫天身份可言。
徐豐一時測不透,向呂松望去,只見他蹙眉頷首示意,當即知道小必說的刀傷深淺正確無誤。
這正是最令人傷腦筋的一點,他憑什麼知道刀傷最深三寸半,最淺的兩寸?
他憑的是眼力?是師傳口訣?
抑是胡說八道剛好踫對了?
但當他們猛一瞥見小必手中那把古舊長劍時,再注目一瞧。面上同時變了顏色。
小必搖晃一下天鑄劍,態度聲音都很吊兒郎當,問道︰「這把破劍究竟有什麼稀奇?為什麼西門朋見了,也變得怪怪的?」
這樣說來,西門朋顯然是栽在他手中,而不是余和賀他們了。
呂松暴聲道︰「徐老,問他。」
徐豐點頭,道︰「朋友貴姓大名?也是斷金堂的高手?喂?」
小必學他喂了一聲,道︰「我是破破天關,斷金堂的人我今天才認識,剛才听西門朋說,你們的龍頭老大方廷東外號破天關,所以我現在改為破破天關。你們回去叫他趕快改個名號為妙。對了,還有這把破劍的劍訣,也趕快找來給我瞧瞧。」
呂松心中大怒,眼珠亂轉。
但反正誰也弄不清楚他正在瞧誰,所以小必也沒理他。
徐豐道︰「破破天關兄,你究竟知不知道此劍來歷?知不知道此劍關涉及我的恩怨?」
「老子通通一概不知。」小必實在對他們沒有什麼好感,對斷金堂之人以及蘇天樣也一樣。
不過現在既然牽扯到天鑄劍上,又見呂松一刀劈死賀山豹,比較起來,對呂徐二人的觀感終究最差。
他又道︰「老子問你,劍訣送不送給我瞧瞧?」
徐豐可真忍得住氣,居然還擠出一個笑容,道︰「老兄可知道此劍本來是敝會從前一位會主的隨身利器?為什麼會到了老兄手中?據老朽得到的秘密消息,此劍乃是在一個姓姜的劍客手中,你老兄是不是姓姜?」
小必呸一口唾沫,道︰「老子姓關,你敢給老子改姓?」
徐豐立刻接口,一步也不放松,道︰「那麼關兄是為了某種原因,找上姓姜的,奪了此劍對不對?」
小必平日耍慣花頭,偏偏不讓徐豐佔得上風,冷笑道︰「喂,你們外面還有一個伙伴,像狗一樣趴在窗下偷听,他是誰?」
他不但沒有回答,反而制造多一個問題,又趁機侮辱對方一下,手法果然高明得很。
徐呂二人都微微動容,心想這廝怎知外面還有一人?難道此人武功真的達到深不可測地步?
窗外立刻有話聲傳人來,是女性的口音,徐緩斯文,惹人好感。
「關兄,別挖苦我。我武功低微,只好在外面偷听,難道還敢爭先入屋?」她口氣軟弱,令人泛起楚楚可拎的形象。
「另一方面,關兄若是知道楊岩他老人家,乃是我先祖父同胞兄弟,你大概就會同情我楊家後人至今仍然尋訪他蹤跡的苦心了!」
小必一听人家的身份和道理,頓時頭都大了。
他平日訛騙勒嚇膽大妄為,任誰他都敢惹上一惹,只有一種人他不敢惹,那就是在忠孝節義四字之中,有上那麼一個字的人。
現下對方正是這種人,加上又是婦道人家,應付起來自是難上加難。
頭大之余,不覺模模自己腦袋,同時想起了古怪甚多貌美如花的李百靈,「假如她在這兒就好了。」
他不禁閃過倚賴她的念頭︰「她一定有辦法替我擋住這個女人,看來我唯有腳底抹油走為上計了。」
「關兄,多求示知,此劍是不是奪自姜安世之手?你何故找上他奪劍?」那女人問。
原因不是沒有,但說來羅嗦,而且又得牽涉到李百靈腦袋主意古怪等等,在外人面前,他可絕不肯提起李百靈任何缺點。
他當下道︰「好,我告訴你們,劍是從小姜手槍來的,原因是這把劍還不錯,此外別無他故。」
連老練如徐豐也不覺露出不信神色。
窗外傳入嘖嘖聲,她道︰「關兄太會說笑了,剛才你明明提到過劍訣,難道姜安世寶劍被奪之後,還會告訴你劍訣在我們這兒?所以顯然關兄另有因緣、得知這天鑄劍和流星劍訣的秘密;我們想知道的,就是你如何得知這秘密︰又循什麼線索找上姜安世的?」
一件本來很簡單的事,給她這麼一分析,頓時變得復雜而又好象有那麼回事一般。
至于李百靈如何得知此劍和劍訣之秘,小必卻拒絕尋思探索。
反正李百靈對天下之事無所不知,對天下之學無所不精等特點,越來越變得是理所當然,無須多想之事了。
小必腦筋一轉之下,想出一法,那就是干脆把此劍送給他們,料可躲過那姓楊的女人糾纏不清。
此法雖然窩囊泄氣了一點、卻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他左手的劍剛要舉起,投降獻劍的話已到了唇邊時,門口恰好出現一個人影。
面貌普普通通,說不上好看,也不難看,不過他那種側頭而笑。
有點含羞答答的姿勢表情,卻十足像是個女的。
尤其是他的眉毛顯然描畫過,臉上也敷過粉,更強調了女性化這一點。
小必听到自己于澀的聲音︰「你說是楊岩的後人?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輕哂一聲,聲音嬌脆悅耳,果然是宙外那「女人」口音。他道︰「在下楊艷,見過關兄。」
小必嚇一跳,我的媽,連名字也起得這麼肉麻。
這等人,還是少惹為妙。
徐豐一瞧小必神情變化,已明其故。
在他來說,楊艷這副樣子實在可以算得是恥辱。
幸而他經驗已不算少,忙道︰「關兄,這位是本會兩大供奉之一。
他的名字很好記,是兩個火字的炎字,外號人稱橫波哀鴻。你倆多親近親近。」
楊炎听了眉花目笑,裊娜踏入屋內。
小必見了,惡心之余,忽然發作無賴本性,哈哈一笑,道︰「這名字起得好,我剛才還以為是挖麗的艷字呢。喂,我說小楊呀,艷字可比炎字好得多,你為何不于脆給改了豈不更好?」
楊炎嘆一聲,道︰「關兄的話正合我意,但大伙兒都嫌那艷字太女性化,人人反對,我也沒有辦法。關兄是第一個公開支持我的人,唉呀!你真是我的知心……」
小必全身毛管都豎起來,卻仍然笑道︰「別胡扯,才見面就知心不知心地亂講。也不怕旁人笑話。喂!你剛才收拾了斷金堂幾個人?」
楊炎媚聲應聲︰「兩個,你問這干嗎?」
小必道︰「你最後出手,對不對?」
楊炎喜孜孜一直凝視他,搖頭道︰「不,是我先出手,他們都慢了一點兒。」
現在小必可就弄清楚了。
斷金堂四名黑巾隊手下,最後一個被制服時會弄出一點聲響,無疑那是由于下手之人武功稍遜之故。
此人不是斷愁客呂松,就是生死判徐豐。
由此基礎推論,則這楊炎的功力身手,肯定更高出于呂徐二人了。
這種可怕敵手,還是以不惹為妙,小必作下決定,突然轉向被冷落已久的蘇天祥大聲道︰「老蘇、瓷瓶在你手中,你自己看著辦,別的人死活我不管,我只管老易的,听見沒有?」
蘇天樣哽塞應道︰「听……听見了。」
小必趁橫波哀鴻楊炎等人還弄不懂怎麼回事時,又歪著脖子大聲道︰「小楊小呂老徐,你們听著︰這他媽的天鑄劍和劍訣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老子走啦……」
倏忽間屋內已失去小必影蹤。
這個人消失時宛如化為空蕩無物的清風。
雖然其實有人看出他是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門口出去,但這等速度,連看得見的人也禁不住駭然汗下。
小必揉揉眼楮,看清楚大路上果真是一匹白驢,上面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郎,她頭上那頂闊邊黃帽,四周垂著輕紗。
他敢用人頭打賭,這個半夜出現在大路上的白衣女郎,一定是雪羽仙子李百靈。但夜色中她卻像幽靈多于仙子。
她在這兒干什麼?
莫非特地想嚇他一跳?
那白衣女郎當真是李百靈,小白伸長驢嘴去拱小必面頰,已證實這一點。
小必沒好氣道︰「我的大小姐,你難道永遠不能安安穩穩唾一覺?你半夜三更跑到這荒野里,算是怎麼回事?」
李百靈輕聲道︰「我覺得事情不妙,蘇天樣真有一手,梅莊易家風水被他一改,真的是雙劍穿心,可怕之極。」
小必駭然迫近,不知不覺抓住她玉手,道︰「嚇?你也斗不過他?那就不要攪啦,咱們趕緊跑。」
李百靈本想縮手避過,卻又不知如何仍然讓他抓住。
他的手寬厚有力,比她的手暖熱些。
她好象被閃電擊中,全身不听指揮,任他握住。
歇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暗中嗤笑自己一聲︰「莫非這就是情?是古往今來英雄美人都過不了的,聖人賢哲都測不透的物事?」
小必看來好象要把她抱下來,好象打算擁她于懷予以保護,而事實上他另一只手真的已環摟著她縴腰。
許多念頭剎那間掠過她心頭。
……他想保護我的姿態,是真是假?
……這一輩子,他是第一個踫觸著我還摟抱著我的男人,我為何讓他這樣做?
……這個不學無術的小流氓,我怎會看得上他?應該給他三十個耳光才對…………唉!
天啊!莫非是我早已感到他的魅力,所以我起初對待他都十分尖酸刻薄?那時候,我是不是已經害怕了?
「喂,你怎麼啦?」小必問︰「好象魂不守舍似的,我抱你下來,在那邊大石上歇一歇可好?」
這一抱會不會出什麼事?
她大驚,連忙搖搖頭。
只听小必又道︰「我告訴你,我踫到一個家伙,太可伯了……」
他把經過要言不煩說出,對于橫波哀鴉楊炎這個人,更是繪聲繪形全無遺漏。
「老天爺,連我听了毛管也豎起來啦。對付這種人,只有三個辦法。你腦筋不錯,已用上其中逃之天天的一法。」
小必欣然道︰「瞧,我當時就想起你,我想要是你在場的話,一定有法子應付。你果然不負我所望,眼珠子還沒轉就有了三個辦法之多。還有那兩個辦法呢,快說出來听听。」
李百靈其實不覺得楊炎有什麼可怕,此人只不過太女性化而已。
這樣的人世上多的是。
但她仍然順著小必意思,道︰「你若是下得毒手,把他人頭砍下來,他自然再也作不了怪。」
小必頷首,道︰「對,這叫做一了百了,還有第三個辦法呢?」
「他那種人最愛借自己的容顏,員愛漂亮,你威肋他要用刀子劃花他的臉蛋,或者砍掉他幾只手指之類,他一定十分害怕。」
「這個法子真不錯,唬人我最有辦法,保證他嚇得屁滾尿流,深信我真的要弄壞他的臉蛋。」
「我們這一走,遲早會被他們追上。那時讓我看看你的手段。但願你沒有吹牛才好。」
李百靈笑著說。
她接著又道︰「現在老實告訴你,梅莊那邊,我用了挨星化殺大法,化解災厄。以後那莊門和兩座大涼亭的風水永遠不會為禍。其實要是易常貴他們仍是積善之家的話,我還可以進一步化殺為權,把災禍凶殺變成權勢福祿。殺力越強,轉變的福力越大……」
小必擔心楊炎他們追上來,已無心泯她的高論,催她道︰「走吧,走吧,等咱們安全之後,你再慢慢講給我听。」
他們動身向前行去。
小白驢腳程固然奇快,小必亦一點兒不慢。
黎明時分,遠遠望見前面一座城池。
小必稍一加緊腳步,並驢而行,道︰「李百靈,前面大概是楊家灣吧?要不要歇息?咱們還是老規矩,對不對?」
老規矩意思是前後入城,各覓宿處,吃飯也不在一起。只須事先約定前一站的地點和時間,大家打個照面就行了。
「我看我們用不著閃閃縮縮了。」李百靈沉吟一下,說︰「我們目的地既是杭州,則我們一直是在一陽會勢力範圍內。反正很快便會被他們查出來,何必枉費氣力。」
楊家灣只是小地方,城牆破舊。
但由于地當東西要道,總算還有些繁盛氣象。
小必唏哩呼嚕吃了兩大碗牛肉面,五只鹵蛋。抬頭訝道︰「你只吃一碗?你腦子動得多,吃得少,那怎麼行?」
李百靈道︰「照佛家密宗的講法,魔分四大類,一是劫魔,即是時間空間之魔。二是欲魔,凡屬貪嗔痴的欲念魔難皆是。三是天魔,這一類只關系天道證量方面。四是死魔,專管死亡方面之災難……」
小必听得津津有味,卻又忍不住疑道︰「喂,我只問你一碗面,你卻答出許多魔來,你腦袋有沒有問題?」
她掀起面紗,露出美麗面龐,向他笑一笑,隨即又讓面紗垂下。
她輕輕道︰「在我跟命運抗爭過程中,我若是失敗,那一定是劫魔類之中的病魔把我打垮,而最後是死魔。病魔能使我精力消失枯竭,使我思想停頓或混亂。我應該辦得到的事,也變成辦不到。」
小必搖頭道︰「不對,欲魔更可怕些。他會使我們憎恨、仇視某人,迫我們非殺死那人不可。唔……他使你愛上什麼東西也一樣很難弄。例如有人一刀砍掉小白的長嘴巴,欲魔已使你很愛小白,所以這時你心都碎了,而同時你又嗔恨之極,你會出手殺死那家伙……」
「這話很對。」她稍稍垂低眼楮。
其實她眼楮向上或向下看,別人根本瞧不見。
她本以為自己這些年的修為,已可以擊敗欲魔。
然而目前事實證明,欲魔中的惆,貪之中的愛之魔力,已經好象壓倒她、蹂躪她了。
否則,她怎會對小必發生種種思維和想念?
「不過,眼下對我來說,病魔比較可怕。」她說︰「我趁這刻先告訴你,假如你見我忽然衰弱得幾乎坐不住,甚至暫時昏迷,你不要伯,那只是我心力衰竭的短暫現象,你找個地方讓我清清靜靜打坐幾日,便可復元。」
「我的媽。」小必吃驚道︰「有這麼嚴重?那麼你為何不服下那叫什麼丹參呢?你說過那是天材地寶,似乎什麼病魔都可以駭得抱頭鼠竄,為什麼你不自己吃?」
「還問為什麼?」
「你真的不明白不知道?」
李百靈默然地苦笑︰「假如我服食了龍虎丹參,那麼你呢?」
小必不但听不見她心中的哀怨細語,而且亦可能根本永遠不知道。這本是很令人泄氣的真相。
不過,小必這家伙卻又另有一套。
他忽然仰天打個哈哈,很開心地連吞兩只鹵蛋,舌忝舌忝嘴唇才道︰「喂,小家伙,我有辦法,咱們不必犯愁。」
李百靈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麼!他有辦法?」
「連我也束手無策,他這個鄉下佬大草包居然有辦法?」
小必洋洋自得,又道︰「天機不可泄漏,你且莫問,日後自有分曉。」
他這一招可真把智能如海的李百靈,弄得楞完又楞。
「唉,我李百靈一定已經大大退步,變成愚蠢的女人了。」
「據說女人如果愛上男人,立刻就變成笨蛋,這話似乎有點兒道理。哎,為何我並不介意變成笨蛋?」
「我毫不覺得難過,也不害怕。」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喂,小家伙,你累不累?」小必問,打斷了她的思路。「如果累,我們找個客棧,稱認真好好地休息。」
「我什麼時候變成小家伙了?」她微笑尋思。
至于休息,卻真的需要。最好趁現在只有點兒征兆,尚未達到精力干竭程度之前,趕緊未雨綢繆先打坐幾天。
「找個安靜地方,不要客棧。」她說︰「我想休息幾天,好不好?」
「當然好,我來想辦法。」
小河邊的平坦大路上,那綠衣女郎背影甚是婀娜健美,手中拿著一束長條形的黃布。她走得不快,所以小必不久就趕到切近。
小必咕一聲吞一口唾沫,打算再用力瞧看這女郎惹火身段一眼,然後快步超過她。不過,趕過頭之後,要不要回頭瞧瞧她的面貌,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這是因為他經驗十分豐富,許多女人背面或例面很惹火,能使男人流口水,但面貌卻會使人意外地失望。
那惹火綠衣女郎忽然停步。
小必趕快改前沖之勢為後退,也自停在路中。
「你一路跟著姑娘,想干什麼?」綠衣女郎問,卻不回顧。故此小必看不見她面貌的遺憾仍在。
「本來不想干什麼,嘿……嘿……」小必發出使女人心驚或面紅的笑聲︰「現在卻想干一件事。」
「什麼事?」她問,聲音居然全無懼意︰「敢不敢說出來?」
「為什麼不敢,我想瞧瞧你的面孔。你敢不敢轉過身子來?」調戲婦女打情罵俏,小必多年來訓練有素,哪會被她唬住。
「奇怪,」她喃喃自語︰「這家伙好象真的不是好東西……」
小必又發那種讓女人覺得可怕的嘿嘿笑聲,道︰「小娘子,你的芳名和住處能不能告訴我?哦,對了,你先把身子轉過來好嗎?」
「行,但我先跟你說,我樣子瞧不得,名字听不得,因為見過听過的人都活不長,你信不信?」
若是一般輕薄登徒于,當然借口不信而搭汕下去。
但小必偏偏相反。
他大聲道︰「嘩!你這麼可怕,那我小必不听不看就是。別要羊肉吃不到白白惹了一身騷……」
他說罷一轉身,朝向對方,當真往回路走去。
但才一舉步,前面六七尺之處,忽然出現一個人,正是那綠衣女郎。
她從空中飛墜下來,身法雖然朗若驚鴻奇快無比。
但小必卻看得一清二楚,心想我如果不是對你年輕女子客氣,隨便一伸手就可以掏你膈肢窩呵你的癢。
綠衣女郎最多只有二十歲,杏眼桃腮甚是漂亮,可惜雙眉帶點兒殺氣,薄薄嘴唇稍覺冷酷無情。
她冷冷凝視小必,道︰「看見了沒有?你一定沒有我快,所以別打逃走的主意。」
「不逃就不逃。」小必好象不知死活,硬充好漢似地挺挺胸︰「你是誰,總有個名字吧?」
「我叫飛風,和你一樣,都是婢僕身份,所以沒有取你狗命。」
「多謝你,不過你動不動就咒人家活不長,動不動要取人狗命,凶不凶了一點?」
飛風跟楮一瞪,殺氣騰騰。
可是眼見對方仍是那副嬉皮笑臉,雖是有點邪氣,卻又很順眼很使人喜歡,當下實在凶惡不起來。
而她又向來不大會作偽,于是那股殺氣來得快也消失得快。
但卻又不甘心也不好意思馬上就改怒為笑,只得仍然板著面孔,道︰「我就是這麼凶,你敢怎樣?」
這話簡直是女孩子在打情罵俏了。
小必頓時更是把握十足,嘻嘻笑道︰「飛風,你的主人是誰?他怎放心讓你這麼漂亮的小姐兒獨個兒到處亂跑?」
飛風極力維持冷冰冰樣子,道︰「我怕什麼?」
「唉,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世道人心可怕?」他指指自己鼻子︰「我就是壞人,但你單單看外表哪里看得出?」
「嚇!原來你是壞人,那真是失敬了。」她忽然已忍不住撲哧一笑︰「請問壞人大哥,你打算把我怎樣呢?」
小必搔搔頭,道︰「還沒有打算。但我得快點兒回去交差,要不然我家夫人餓壞了就糟啦。」
他讓她瞧瞧手中裝滿食物的竹籃,又道︰「你要是不怕我,咱們約個時間見個面,好不好?」
飛風笑罵道︰「別想扁了你的腦袋,姑娘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窮泡。」她面色稍稍沉肅,又道︰「把你的劍和劍訣給我,快點。」
小必嘆口氣,道︰「原來你也打我主意,跟別人沒有兩樣。好吧、劍在這兒,你拿去,但劍訣卻沒有,希望你肯相信。」
他真的解下天鑄劍,拿著鞘尖送給她。
這把劍雖然鋒利無比,可是小必得到手之後,不但沒發過利市,反而麻煩多多。所以他真的有誠意送給飛風。
但天下之事就是這麼別扭。
小必甘心情願送給她,輪到她反而不肯伸手接了。她道︰「沒有劍訣,要此劍有什麼用?」
小必也抗議道︰「但你總算交了差呀!」
「交什麼差?是我跟大叔二叔他們暗下商量好,瞞著阿娘來做這件事的。」
「慢著,慢著。大叔二叔和阿娘是誰?你講話沒頭沒腦,把我也弄胡涂啦。要不然憑我小必的腦子,多少也能替你出點主意。」
「大叔是邪劍蓋仙,二叔是惡農溫自耕。我阿娘黑心夜叉龐缺娘,她亦即是我的主人。
這些人的名字已經三十年以上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諒你從未听過。可我告訴你,他們的一身武功,當世大概已經很難找到敵手了,你如今弄清楚了沒有?」
「清楚,清楚,可是你和老蓋老溫攪什麼鬼?為什麼要瞞住你阿娘?我看不大妥當,將來一定會出問題。」
他老蓋老溫地亂叫一氣,卻又沒有絲毫不敬意思。
飛風一點兒不覺礙耳,故此毫不怪他。
「你根本不知道,我若是拿不到劍和劍訣,阿娘便活不過三年。
但她又好象不很在乎自己性命,不許我們替她想辦法,所以我們不得不秘密行事。」
他們喁喁而談,根本好象是朋友在商量事情。
小必頷首道︰「老蓋老溫很有義氣,你則是忠孝兼備。你們對阿娘又都很多情,我小必第一個佩服。你先把劍拿去,咱們先打听打听劍訣下落再想辦法。」
飛風搖頭道︰「沒有劍訣的話,有劍也沒有用,你不忙給我。」
小必道︰「此劍是我無意踫上姜安世,打他手中奪過來的。老實說那時我根本不知道有流星劍訣這回事,否則我一定迫他拿出來。不過,以我看來,小姜大概也沒有劍訣,否則他劍法怎會那麼蹩腳?」
飛風愁道︰「這怎麼辦?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天鑄劍是在你手中,急忙趕來……」
小必道︰「快去找小姜,不然的話,他可能會落在一陽會的人手中。」
他當真幫她出主意︰「如果你人單勢孤,那麼再等一兩天,等我家夫人身子好一點,我抽空陪你去。」
飛風訝道︰「哦!你家夫人身體不適?那可槽了,因為大叔二叔已去找她,我則專門負責對付你和奪劍。」
小必連忙開步向前奔行,同時招手叫她跟來,口中埋怨道︰「你們做事真是亂七八糟之至,這些事為何牽扯到我家夫人頭上?」
「二叔認為最根本辦法,就是拿下你們兩人。尤其是先擒拿了你家夫人,諒你也不敢不拿寶劍和劍訣,換回她性命。」她一邊跟他迅快前奔,一邊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