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天關 第四章
彭一行目瞪口呆,望著房謙原本吊在半空的身子漸漸下降,直到落在地上,才如夢方覺這是由于把房謙放下來的人,正是白衣勝雪,容光奪目的雪羽仙子李百靈。
那彭一行經過太平縣城,無意中听說有一個騎小白驢如此這般的美女進了黃山山區,忽然記起了半年前在玄劍莊那個美女。
他還曾陪她到城某處取回那頭小白驢,然後一切皆歸于虛幻,皆歸于無有。
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敢打听。但半年來她屢屢在他夢中出現,甚至平日清醒時,也常在他心版上浮現玉容。
這就是他們忽然會折回黃山山區之故。
現在擅自作主將房謙放下之人,既然就是這個美女,彭一行根本連抗議能力都完全沒有所以彭香君比他先開口,道︰姊姊,你貴姓名呀!李百靈告訴了她,聲音態度很和悅可愛。
彭香君輕輕道︰但剛才拜月教的長老們說過不許放房大哥下來,除非……
李百靈道︰我都听見了。
她過去玉手一拂,房謙身上束縛全解。
那幾條姆指粗又老又紉的山藤,幾乎快刀也-不斷,在她織織指尖之下,有如枯繩朽索通通斷了。
她又微笑道︰香君,你來瞧瞧,你解得開解不開他的穴道。
彭香君過去一看,搖頭道︰不行。她用力炮訥硪恍屑繽罰彭一行失魂落魄道︰我□□我也不行。
李百靈道︰對了,人家已擺明了說,只要有人解得開他被封之穴,就可以讓他自由。
她笑了笑,笑容有如春風,使人覺得十分舒服,又道︰「偏巧我會這門封穴的解救手法,你們說這是不是天意?」她坐言起行,玉手連拍三掌,房謙應手跳起,深深呼吸幾口氣,便向李百靈躬身行了一禮。
李百靈說出自己姓名外號,之後問道︰「令師馮前輩還健在世上麼?」房謙搖搖頭,道︰「我時先師逝世,到現在已經十年有多了。」
李百靈哦一聲,道︰怪不得你只得到馮前輩一流殺手刀法,他後面一截精深功夫大概還來不及傳給你。
房謙大訝道︰是,正是,李姑娘如何得知的?李百靈指指自己腦袋,笑道︰這兒想出來的。假以時日,我意思說你如果不拼掉性命的話,你也有機會三悟後面的境界。那時你便超出于殺手的境界了。
不過以房謙寥寥僅有兩次的表現來看,任何人都敢斷定,他除非躲在家中不踏入江湖一步,否則的話,恐怕壽命不長,定必英年夭折無疑。
李百靈轉眼望向彭一行,問道︰你那天黎明時分,潛入玄劍莊窺看人家練功,為什麼有人說你奉命窺察朱伯駒的武功,以供他的仇家三考。
彭一行忙道︰沒有這回事,我只不過久聞玄劍莊秘傳武功精深明無比,那天順路經過,便忍不住去偷看一下。那朱莊主仇家是什麼人,我全然不知。
李百美道峨也只知楮則不甚了了。你們兄妹的內功家數都是得自崇明島白家。
據我所知,白家自從三十年前,老二白文展離家不知所棕,其後老大白文山死了,便人才凋零,已沒有出類撥萃的高手。
你們敢是得到失躁避世的白文展親傳,但為何你劍法又不是白家路數,簡直連一招半式都沒有,為什麼?彭一行立刻回答,看樣子好象恨不得連肝腸也掏出來給她。
他道︰事情是這樣的,據說廿余年前,家父因某一機緣,幫助過一個有病無錢困在客棧的人,後來這人還在寒舍將養了幾個月才離開。
他一直不肯說出姓名,臨走前他留下一本小冊子,是他這幾個月親筆寫的。小冊子的內容就是我們兄妹所練的內功。
他停歇一下,眼見李百靈很感興趣的樣子,便趕緊又道︰寒家兄弟姊妹有九人之多,但只有我和香君有興趣修習。
起初據說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但我們練了兩年,發現不止強身那麼簡單。
又湊巧家父一位朋友識得不少武林異人,所以我們都拜過幾個師父,學會好幾派的劍法李百靈領首道︰原來如此,也真虧得你們練成這副一拜師學藝,能夠學到三腳貓功夫已不錯了;但你們日下成就,容易,真不容易。
她稍稍尋思一下,又道︰可是你一定想不到你偷入玄禍,我可不是嚇唬你。
謗本上玄劍莊已經跟棕查明你的姓名住所。
至于遲遲不動你們之故,目的只是想從你身上追查仇人下落系如何,你和我會否再見。
很湊巧的,我們居然又踫面了。
彭一行听得似懂非懂,有點傻住。
反倒彭香君思路清晰如常,立刻問道︰李姊姊,你跟玄劍莊也有問題。李百靈苦笑一下,道︰有問題之至。我原本是朱伯駒的二媳婦,他們朱家對不起我,所以我等到他二兒子,也就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死了三年之後,我便留書聲明與朱家月兌離任何關系,然後悄然離開。
她目光轉注彭一行面上,又道︰朱家早已發現那天我們曾經踫頭之事,所以他事情扯到你頭上。因此你殺身之禍,便是來自玄劍莊。
那玄劍莊享譽武林,威名赫赫。
彭香君一听登時娥眉,愁容滿面。
房謙忽然道︰香君妹子,不必發愁,咱們三人力量也不算弱,怕他何來?口氣既豪邁又自信。
彭香君得此鼓勵,安慰地透口氣。
李百靈笑眠房謙一眼,見他神態勇悍如獅虎,心中不禁嘆口氣,硬是忍住想說的話,改口道︰來,你們跟我來。她當先行去,直入樹林,走了不遠,忽然停步在樹叢內拖出一個佩劍壯漢。
人人都訝然注目,因為他們都見過此人。
李百靈道︰這家伙你們都見過,是玄劍莊一把好手,為人有點壞,也罪不至死。
不過,他奉命跟蹤你們,而我現身擒他之時,也被他瞧見了。要使我們秘密不泄,唯有兩個法子。
但沒有人想得出除了殺死此人之外,還有什麼法子。
李百靈取出一個長形金屬扁盒,拿起一支金針,迅即在小徐腦門和耳後各刺一下。收起金針之後才道︰他從此記憶喪失,要到兩三年後才有機會恢復,兩三年時間我們大概已經夠了。
沒有人能夠評論她這個方法好或不好,但起碼比起殺死小徐,則這種手段可人道得多了李百靈根本不打算征詢他們的觀感,只道︰現在我得走啦。
彭一行忙道︰李姑娘,你打算到那兒去?李百靈深深瞧他一眼。
她早已推測出這個俊秀年輕男子對自己的心意,如今觀察之下,只不過又進一步證實而已。
不行,這等事情不能讓他發生,至少不能任之繼續發展。她暗忖道。
但男女之情,要用什麼方法才最有效地使之夭亡消失呢?看來唯有用點狠辣手段才行。
她道︰我要到一條河邊去,因為我要等候一個人。
彭一行說不出話。
彭香君只好代他問︰是什麼人?李姊姊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或者我們一齊陪你去等,假如方便的話。
她問得相當技巧,可是李百靈所預期的。
李百靈道︰是個男人,姓關名無畏,年紀跟你哥哥差不多,我跟他有個約會。
小必模看黑至少走了一里有多。
這段路程雖然有幾個彎曲,但信道寬澗,不算難走。
他忽然嗅到一陣熟悉的淡淡香味,腦海中閃現一個人影,不覺停步尋思道︰姨,奇怪,為何我入洞後走了沒有幾步,就感到昏昏沉沉,腦袋好象喝多了酒似地沉重?又為何現在忽然聞到那個奸狡女子身上的香氣?他心中所謂奸狡女子,就是李百靈。事實上他不過硬是迫自己用奸狡兩個字形容李百靈而已。
其實他一點不覺得她奸狡,只覺得她太聰明,人多花招,叫人防不勝防,而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時他腦筋漸漸靈活,神智大見清朗,忖想一下,小小心心跨出一步。他不知為何有個預感,而這個預感居然靈驗發生了。
那便是他腳下的地面忽然向下微陷,隨之而來的是左右兩邊牆壁上,傳來舶的一聲如果只是每邊牆壁發出一聲,倒也沒甚要緊。但這兩壁響聲一直向深處連續響起,大約每隔兩丈就來這麼一下。
而且更驚人的是隨著響聲,兩邊壁間都各各現出一盞附壁油燈。光線雖然不強,可是在漆黑一團環境中,便有如陽光般明亮。
唉道四下都是岩石,無甚足觀。
他順著燈光走去,大約五十丈左右,回頭一望,那些壁燈已經逐盞熄滅,黑暗迅快迫近,好象在追逐他似的。
他腳下一加快,陡然發覺走入一間石室,高約三丈,方圓總有十七八丈,甚是寬澗。
石室入口傳來轟隆一聲,借著四壁九盞油燈光線看時,是一扇石板,封死門戶。
小必聳聳肩,不以為意。
他心想這些古怪埋伏機關,唬得了別人可唬不了我,我早已打定替金恩公送死,除死無大,還有什麼好怕的?事實即又不然,當他目光有時間四干查看,一瞥之下發現石室壁下有三具鈷鏤,每一具的骨骼都反映出蕭索冰冷的慘白色。
這景象可真使他禁不住駭一跳。
幸而那些慘白的枯褸都不會動彈,他瞧了一陣才放心。
再四瞧一眼,全無正式門戶可供出入,只看見左上方離地兩丈左右,有個黑黜黜三尺見方的洞穴。
他先走近那三具貼體,定神仔細查看,因為缺乏經驗,而且不見衣飾,看不出是男是女。
只發現每具骷髏身邊都有兵器,一個是長劍,一個是一金色利釣另一個是一對精鋼短刀。
兵器上所有皮銷穗子等都沒有了,只剩下五金之質。
這一點也就可以聯想到三具鈷鏤衣服完全消失之故。一正是有某種西,可以任何物質化去,只剩下骨骼和金屬。
事實上,骨骼旁邊以及底下,還有些金屬或玉石的小物事,看來是暗器之類。
小必懶得翻動查看,只注視各具骷髏身邊石地上刻著的字。
其一是刻著己亥年七月,其二是刻著辛亥,下又一個。其三刻著劉宇庚申七月死于秘屋等字。
小必推算一下,今年是癸亥豬年,則第一個己亥年便是距今廿四年,也是現在的七月份第二個辛亥年,則是距今十二年前,七字大概也是代表七月份。
第三個庚申年,則距今只有三年,此人姓劉名宇無疑。只不知秘屋二字,指的是這個秘密地方,抑是另有所指。他懶洋洋抬頭瞧瞧上面那個方圓大約三尺的洞口,忖道︰這三人大概要躍上洞口覓路逃生,不料是條死路,終于倒斃于此。
因此他也不作上去查看之想,況且他輕功向來馬馬虎虎,一丈高還可強試試,兩丈之高,就算打死他也不行。
他百無聊賴在一邊挨壁坐下,軟軟靠在壁上,胡思亂想一陣。
又想道︰最氣人的是那個李百靈,亂七八糟的給我服下了什麼丹藥,唉!這可好看了。
本來我中午時分冷癥發作,這兒沒有仙人石,馬上就一命嗚呼去找閻王爺報到,倒也干脆,但如今冷癥大概不會發作,我非得多受幾日活罪,等看活活渴死餓死……
姨,我真傻,為什麼不把余下的酒肉帶來,至少臨死前也可以飽餐一頓呀……
他閉上眼楮,睡不著,胡思亂想繼續不歇。
那李百靈瞧著怪順眼的,若是晚上摟在懷中睡覺,倒也不錯。
他邪笑數聲,心中想象李百靈赤身的形象,口水幾乎都掉下來了。
後來又覺得自己很無聊,試想人都快要見閻王爺了,還想什麼女人?她的就算性感得當世無雙,又如何?不過徒然白白流點口水而已。
他對自己說道︰關無畏呀關無畏,別再想那腦筋糊胡涂涂的女人了。她居然愚蠢得不自家留下那叫什麼的丹寶貝,硬是叫我這死人多痛苦幾天,哼!我恨不得咬她的內剝她的皮…
…
想到這兒不覺一楞,腦海中泛起李百靈甜美面龐,以及白白淨淨身體,登時大為猶疑,不知道咬她之肉應從何處下口,亦不知道決定剝皮打那兒割開才對。
總之,他想得迷迷糊糊,便靠壁睡著,隔好一會忽然醒來,一看四下景象,心頭直沉,大是無精打采。
由于石室內雖陰暗有點悶熱,故此他換個地方,舍去已經發熱的石壁,另取冰涼的靠背。
他模模石壁,看看那涼快些,以便移過去。
忽然模到一些凹下去的痕跡,似是人工刻上去的。
好奇心-
動,睜大眼楮靠近些瞧看。
那些凹痕清晰得很,燈光已足以看得清楚,是一個光著身子的胖子正在打坐的圖形,底下還有四行文字。
日下左右橫豎無事,只是等死,小必以打發時間的心情仔細看看。
他練過內功,那是拜月教九面閻羅金同長老親自傳授的,少不免要讀熟過很多口訣。因此現下一看,便知那四行文字都是內功口訣。
他有點失望而放棄研思口訣內容。
假如是從前,他一定歡歡喜喜細談細研一番。
但現在是等死時光,弄這些有何用處?因此他游目亂瞧,居然發現右邊還有圖形文字。
圖形全是那個赤果肥胖男人,有一組使劍,一組使刀,一組赤手比劃,又有兩組是高飛橫躍的架式,俱有文字注解。
小必對這些連環圖似的動作較感興趣,而且每組都有七八個以上圖形之多,入眼便沒有那麼沉悶。
他先瞧那使劍圖形,心中照著一招一式比劃,突然覺得丹田震動,陣冷陣熱的感覺呼之欲出。
這種滋味他嘗得太多了,以往每次冷癥或熱癥發作之初,都是這樣。當下駭得趕快跑開同時趕快想別的事,忘掉使劍的圖形。
丹田內時冷時熱的感覺一直不停,平平穩穩並沒像以前那樣逐加深而後發作。
小必後來一想如果冷或熱癥發作,早點死掉也不能算不好,便動了再瞧瞧形念頭。
不過他在那冷極熱極,過程十分痛苦的怪癥積之下,心中不無揣揣所以他改向打坐圖形瞧看。
還揣摩一會那些口訣,照看試行以意運氣。
他弄到第三次,便已發覺這不是初入門的內功訣,相反的簡直必須練成堅凝深厚的內家真力之人,才有著手之處。
而且口訣似乎有點、混亂,好象是給兩個不同的人修習所用。
不過他仍然依訣試責修練,先澄定心神,以便識神能自在活潑主持真氣運行。
第二步,真氣內力源源調聚丹田內。
第三步運行真氣于正奇經諸脈。
這一步功夫他往常依金長老所教導,先攻手足陰陽十二正經,然後是奇經八脈中的任督二脈。
日下這口訣卻要他運真氣先攻環繞腰間的帶脈,接看是任督二脈,最後才是正經十二脈此一新的次序奇怪而又好玩,小必根本不必考慮後果如何,所以看了就照做。
丹田激射出來一股真氣,初時甚是炙熱,直沖帶脈,一圈下來,真氣忽變寒冷,又同帶脈沖行。
他體內真氣有時炙熱,有時變成寒冷,在他已是司空見慣。
雖說以往情形是冷則一直冷,熱則一直熱。冷熱之變化,不曾往同一次練功時間內發生姆沙惋圳舜這樣一熱一冷各自變了七次。小必以意運氣,沖向海底穴,由海底穴繞道背後,直取督辰。那股真氣以破竹之勢上升,一下子直達頭頂百會穴,復又降落海底穴。如此一升一沉七次。
第八次不由督脈下降,而是從前面的任脈,經十二重樓回到丹田。這條道路也升降了七次。
小必依照口訣過了相當長久才運行一樣。
所分別的,一然一樣沒有錯漏。
這樣子一次又也不知一共了多少次他忽然醒悟一癥已經徹底痊愈,讓真氣任意停留在丹田,不去管它。
一段舒泰空明的時間,丹田內的真氣忽然自己發動,程序和次數一如他剛是看意指示運行次序和次數,一是任運自然全不干涉。然而次序次數仍一次,每次做完,全身上下包括腦子在內,都舒服甜美之極。
事,訝然忖道︰奇了,真氣運到後來何以已無冷熱之感7莫非那冷熱怪o前文說過小必認為不痊愈比痊愈更好,所以他心中涌起一陣焦煤,橫移兩尺,改看使劍圖形。
為了試驗體內真氣是否不再有冷熱不同感覺,而早先看劍法圖形時,證明仍有冷熱,所爽先試這組圖形。
那組劍法不算多,可是他一試之下,便發現有些招式陰柔得全不用力,有些招式硬是非得大聲叱陀須發倒豎不可。
他在此她叫也好不叫也好,反正絕不會有人理會干涉。所以他一時靜默無聲,一時如瘋的般大叱大喝,依然心安理得,不必考慮旁人觀感。
劍法練了一趟又一趟,越練越熟,尤其是體中真氣內力越來越配合。
陰柔時內力勁紉無比,陽剛時沉猛如山,又如雷霆奮擊無堅不摧。心情亦不知如何大是腸。
接下去他又依式比劃刀法掌法,依照口訣運力吐勁︰每一種都練得酣腸淋灕,幾乎無法停止。
最後一種是飛躍空中各種姿勢。
他讀完口訣,便知應如何碇氣輕身以及如何發勁運力。
一手搭住洞口,鑽了入去定楮查看。
洞內雖是黑暗,奇怪的是他居然可以看見四景象,只不過不及白天那麼清晰而已。
他第一個印象是此洞並沒有堵死,一眼望去似乎很深,也不知通到何處,因此,有可能堵死之處是在洞穴深處。
第二個印象是空氣既清新而又含有一種香氣正如他入洞時路上嗅到的香味一樣。
這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雪羽仙子李百靈。
唉這個可惡又可愛的女子,想她干什麼?還是趕快探看前路要緊,免得活活渴死餓死這個鬼地方。
那條黑暗洞穴,真不知有多長多深。忽而向上,忽而向下,忽而轉左,忽而轉右,直弄得小必頭昏眼花。
加以無邊無盡的黑暗,漸漸令人如墜夢魘,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
幸好還在小必仍可以忍受的限度內,前面突然透來少許光線,越爬近越明亮些。
到了切近,發現那兒已是洞口,但布滿密密的闐葉,故此光線不大透得人來。
小必大喜一手撥去,打算撥開藤蔓密葉。誰知觸手冰涼堅硬,細看時是兒臂粗的鋼枝,圍成柵欄,隔絕了出入通路。
小必固然出不去,外邊的鳥獸也進不來。
這道鋼柵的用途大概就是這樣。
由枝葉間望出來,外面陽光遍地,雖然四下看來還是岩石,還看得見對面遠遠的山峰為出九仞,功虧一簧。
不,簡直是功敗垂成。
小必一股窩囊氣冒起來,化為怒火,氣憤得什麼都忘了,一連串最污穢最下流的話都罵了出口。
他越罵越火,一腳撐向鋼柵粗粗鐵枝上。
抨葡大響一聲,之後聲響全無。
小必並非被鋼柵反震之力震死震昏,而是整個人楞住。敢情那三尺見方的鋼柵整塊掉墜于外面密密的闐蔓間。
以他長大以來的經驗,下意識中早已認定自己這樣猛、的那道-柵只有人被震退甚腳骨震斷的後果。
誰知出現相反事實,完全違背他的常識,故此他不由得楞住了。
小必終于恢復清醒,心情也由激動而平靜。
他一骨碌鑽了出去,在藍天白日,以及清新微帶暖熱的山風中,大大舒展幾下筋骨,然後開始視察四下形勢,看看自己究竟處身于怎樣一個所在。
一看之下心卻又不禁涼了半截。
原來這兒是懸崖當中一個凹處,地勢情況極像洞府入口,不過那邊有繩梯可供攀接上落,這邊沒有。
另一點不同的則是洞府入口的懸崖下面,乃是亂石叢積的澗底。但這邊下面則是一大片綠色潭水。
潭水再過一點,就變成急激湍流,然後再過去不遠,就是深瀉數十丈的瀑布。
瀑布聲遠遠傳來,還有點吵耳之感。
若是身處其中,恐怕連耳朵也會被震聾……
那道溪澗寬約三丈,最深處大概只達成人腰部。
澗水極之清澈,水底的沙石都看得見。陽光曬照水面,使澗水看來更清更涼,大有沁人心脾之感。
水流平緩得好象根本不動,水面平滑如鏡,反映出一張美麗的面龐。
然後,旁邊忽然又多出一張也是美麗的臉龐。
遠處傳來的樹濤和關關鳥語,反而使這寂寂深山更添無限寂靜。
後來才出現的面龐打破山間岑寂,聲音嬌脆悅耳,道︰李姊姊,你有很多心事?另一張美麗面龐輕搖首,長發拂起,風姿動人。她道︰不,我自己心事極少極少,但為別人的心事多如車載斗量。
她們正是李百靈和彭香君。
李百靈又道︰我們在這條河邊已經停留了五日五夜,現在是第六天了,你們一定覺得很無聊吧?你們何不去辦自己的事?彭香君搖頭道︰一點都不無聊,我只奇怪你等的人為何至今尚未出現?老實說,如果我是男人而跟你有約會,我一定盡快飛奔前來,到最後就算跑不動,爬也要爬到。
李百靈掠過一絲苦澀微笑,道︰可惜小必跟我約會之前,已經另外訂了約會,所以他趕不來,我絕不怪他。
彭香君幾乎跳起一丈,道︰什麼話,他敢赴別人之約而讓你空等?約他那人是誰?他在那里?我馬上去找他,看我怎樣好好修理他一頓。
李百靈道︰多謝你的好意,但他另外約的不是普通人……
彭香君怒道︰管他是誰,我也絕不輕易放過!李百靈道︰你別急,他乃是跟閻王老子訂的約,如果他來不了,那就是到陰府去了。
那個地方你大概也不敢輕易去的。
她微笑一下,又道︰對不起,我好象跟你開個玩笑。但其實是真的,我們凡人誰惹得起閻王老子?彭香君登時沒了聲音,底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亦不得不承認李百靈沒有講錯,任何人都可以惹,但對方如果是閻王爺的話,那就誰也惹不起了。
餅了好一陣,彭香君才怯怯問道︰李姊姊,你沒有去幫他忙,為什麼?李百靈道︰我有為他出過力,例如他內傷已痊愈;他已經變得百毒不侵,他的體力應該可比常人多支持十天八天。
我意思是說如果沒得吃沒得喝的話,但這些條件能不能助他月兌出閻王爺這一關,我可不敢說了。
彭香君听了更是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人生的復雜、險惡以及無奈,她已略略有所體會,然而像李百靈這種奇怪情況,卻又是她又一次新見識了。
她避開李百靈注視自己的目光,無意識地向溪澗上下掃視。
忽見上游有件物事隨水漂來,但比水流快了些,因為那件物事會動,顯然不是一截木頭彭香君定楮細察心中嘆璞亂跳。
啊呀,是了,是一個人。但是不是李百靈等候的關無畏?天啊,希望是他這樣李姊姊就不必苦苦盼候。可是若然真是關無畏,則哥哥的希望無疑宣告幻滅了。
李百靈也瞧見了隨手撿起一根七八尺長以樹枝削成的木棍,此棍已削好了好幾天之久,如今終于用了。
她白衣飄舉有如一朵雲彩貼水面飛去,這一飛居然出去了五丈有多,姿式美妙瀟酒已極而這等輕功,亦屬當世罕見難有匹傳。
在溪水中的人上半身浮看,底下雙腳可以踫到溪底,所以雖然不通水性,也不至于淹死,除非已失去知覺自是另當別論。
那人的頭沒有泡在水中,雙臂還緩緩劃水幫助身體前進。
他看見李百靈飛到面前,又見她木棍往水中一插,人就停在上面,接著又蹲下來,以便彼此面孔接近點看得清楚些。
李百靈微笑道︰小必,你好。這幾天日子過得怎樣?那人果然是小必。
他苦笑一下,聲音沒有力氣,道︰李仙子你好,我這幾天過得還不賴。
李百靈道︰我說過會等你踫個面。你瞧,我們可不是又遇上了?小必道︰你真是很守信用的人,我小必佩服之至。
李百靈道︰我猜你這幾天的遭遇,必定是極為精彩的故事,對不對?小必道︰精彩倒不見得,離奇卻是有之。
他仍然把身體浸在水中,不是貪圖涼快,更不是喜歡戲水,而是這種姿勢對他來說最是省力。
他已餓得發昏發軟,實在已無法再浪費任何點滴氣力。
而他一瞧李百靈的笑容,一听她的口氣,這種陣勢擺出來,分明是有意跟他慢慢纏慢慢談。
這種整人方法不算新鮮,他小必自己就已經不知做過多少次。
因此他立刻作長期抵抗的準備,肚子餓這方面他多喝幾口溪水,還可抵受。
但由于肚餓加上曾與急流和瀑布的一番激烈掙扎,以至身軟力竭,這一點便不能硬撐了。故此他利用水的浮力支持大部分體重,這樣一分氣力就可作五六分用了。
李百靈像靖佇在水面草尖一樣,既穩定而又毫不費力,看來她大概可以維持一兩個時辰之久。
小必肚子不禁暗暗叫苦。
只听她道︰你願不願意把那離奇經過告訴我呢?小必心道︰來啦,這不是成心整我麼?
天下那有听故事的人和講故事的人是這樣子擠在河中心的?他口中應道︰你想听我當然說啦……
岸上的彭香君也詫異得忘記通知哥哥和房謙,暗忖那關無畏原來很喜歡泡水,怪不得他從何來而不是走陸路。
小必竭盡所能,用最簡單的字句,把經過情形說出,就是不肯提及恩公姓名。
李百靈又問他兩三個問題,例如那種極似她使用的香氣等。
她最後道︰我都明白啦。現在我猜你一定急須飽餐一頓,另外找個方好好的睡一大覺對不對?小必幾乎沖口說出你他媽的對極了,還好及時忍住,只說出對極了三個字。
李百靈笑笑道︰我瞧得出你心想什麼。你想罵我;對不對?小必嘆口氣,道︰我為什麼想罵你?李百靈道︰因為我在這兒跟你羅唆半天,既不趕緊先醫好你的肚子又不讓你休息。
小必道︰你知道就好了,反正我不是自願在這兒跟你磨菇的。
你不願也不行。她說︰你可知道你恩公方面,有幾個高手奉命監視他。假如你做他替身這件事泄露出去,那時你不是報恩而是報仇了。
小必大吃一驚,道︰有人來監視他?你如何知道的?李百靈口齒伶俐,一下子就扼要把黑心夜叉龐缺娘這路人馬、玄劍莊和賈天保薛端等以及彭一行三人的經過完全敘說清楚明白。
她最後又道︰你可瞧見岸邊那位美麗姑娘?她就是彭香君,我不想她或其它人知道你的事,才特地在河中心跟你談話,決不是存心整你虐待你。
小必釋然透口大氣。
李百靈笑道︰你怕我整你?你認為我喜歡虐待人?小必這個馬屁不能不拍,連忙否認道︰你絕對不是,你有一副菩薩慈悲心腸,像那什麼丹寶貝,你都硬給我服食了,你怎會整我?這話自是言不由衷。
李百靈搖頭道︰你錯了,我讓你服下龍虎丹,是叫你活著,我才有時間收拾你,我不是菩薩,我是魔鬼。
小必仁道︰是,是,你是……
底下魔鬼二字猛然醒悟說不得,在馬屁經有一條是︰對方雖然拼命說自己壞,但他自己說得,旁人說不得。
這條定律靈驗無比,凡是擅長拍馬屁之人,無有不知。
李百靈吃吃笑道︰不要緊,你心既然已認定我是魔鬼,講出來又有什麼打緊?小必嘆口氣,道︰李仙子,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你讓我到岸上趴下來,透透氣行不行?李百靈笑容末斂,伸手抓住他胳臂,一下子把他打水揪上來。腳尖在棍端一彈,便帶責小必橫飛三丈,落在岸邊草地。
小必一坐下,長長透口氣,把頭發撥上去,露出那張頗為英俊而又有那麼一點邪氣的面孔。
李百靈飄然走開。
彭香君越起過來,目光一落在小必面上,不由得征一下。
小必累得幾乎連一眼也不想瞧她,但終于抬目望她,卻實在懶得開口。
不知內情的人,自是覺得他態度極之奇怪。
彭香君本已被他一眼瞧來,為之心頭一跳,如今更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終于鼓起勇氣,問道︰你一定是關無畏關大哥了?你可知道李姊姊在這兒等你等了六天?小必心中一直暗暗懇求拜托她不要開口說話,這樣他就可以省點氣力。但希望已告破碎,只好有氣無力應道︰我听她說了。
彭香君又問道︰她說你跟閻王爺有約會,那是什麼約會?听來怪可怕的!小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搪塞道︰你自己去問李姊姊。
忽又覺得這話未免把人家頂撞得太過份,但話出如風已收不回來,只好呵一聲,躺向地上,索性閉上眼楮。
他剛躺下,忽又被人揪住胸口硬拉起來。
他心中一驚,怎的踫到的娘兒們都這麼凶!那彭香君嬌嬌怯怯的,誰知也是個惡婆娘,二言不合,就動上手了。
眼楮一睜,才知道怪錯人了。
凶的還是那個似乎更美麗些的李百靈。不過她面色一點不凶,笑吟吟道︰別睡,先換件衣服,吃點東西,才準你躺下。
小必很有經驗,深知像這種穿衣吃飯的羅唆事情,凡女人都很固執堅持,若是不想有麻煩,最好還是听從為妙。
當下勉力爬起,到樹叢後換了干淨衣服,由內到外,干燥溫暖十分舒服。然後有喂頭,有比較淡的米酒,有風雞和牛肉,正如那天他請她吃的一樣。
小必一覺睡醒,睜眼看時,已是黎明。
晨光下但見李百靈站在三丈外。
他戀戀地撫模身上的薄毯,溫暖舒適之感遍布全身,但覺有生以來,以早上睜開眼楮而論,這一回是最舒服暢美的一次。
餅了一陣,他才坐起身,沖口道︰哩,李百靈,你不用睡覺的麼?李百靈走近他,蹲低身子微笑道︰早,你覺得怎樣了?小必伸展一下雙臂,道︰不得了,全身都充滿力氣,很想干些什麼事,那怕是殺人放火都好,或者……
他斜倪責李百靈,邪笑一聲,沒說下去。
但一個自稱精力太過飽滿的男人,這樣子地看一個美女,還有那笑容笑聲,那是表示什麼意思連傻瓜也猜得出。
李百靈千伶百俐,焉有不知之理。
而她居然毫不生氣,還吃吃笑道︰你且到河邊洗把臉,然後我們比斗一下腳程,瞧瞧你追得上追不上我?小必胡亂洗把臉,回轉來道︰追得上你有什麼好處?還不是白費力氣罷了。
李百靈道︰你錯了,第一點你決追不上我。第二點,假如你追得上,你可以有許多好處。
小必笑吟吟道︰例如什麼好處?李百靈道︰隨你說,只要我付得出的都行。
小必眼光如蛇,在她全身上下巡浚一會,咽一聲吞口唾沫,沒有說出粗野失禮的話。
只道︰那很好,我不妨見識見識你的輕功。但我事先警告你,我可不是從前的小必了。
我現在輕功好得很,你輸了可不準氣惱翻臉!李百靈笑道︰喲!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瞧見那邊一座高峰沒有?那是采石峰,是黃山三十六大峰之一。峰頂最右邊有三棵老松,誰先到松樹下誰就蠃了好不好?小必一疊聲連連應好。
他不知不覺觸動無賴習慣,一听這場打賭蠃了大有彩頭面子,輸了只拍拍,便趕緊叫好。
而且還真怕她及時醒悟,撥腳便跑。
初時李百靈緊緊跟在後面。
小屯仁氓正理枋——訣,提起一口真氣飛奔,速度之快,竟然逾于奔馬。
扁是這樣他已經感到十分滿足,自念日後與人吵架動手的話,就算打不過人家,也一定跑得過。
他登山越嶺一直對準采石峰頂急奔,跑出七八里,不但不喘不倦,全身真氣反而沉凝順暢。
他自己也感覺得出來速度越來越快。
又奔出十里左右,回頭一望,李百靈已經不見,想是他後來這一陣加急沖刺,便甩下她了。
這門逃之夭夭的功夫顯然已有成就,小必歡喜不已。
此時覺體內真起了變化,原只是一不冷不熱的強凝氣流運行全身,現在漸有冷熱之感,而且大有一分為二之勢。
他對冷熱極之敏,想起從前每冷得要和熱得要死的痛苦滋味,登時駭然汗下,心頭打鼓。
此時已忘記甚打賭不打賭了一面轉四瞧找尋李百靈,好歹有個人商量,一面想煞步停住。
誰知他太過心不在焉,明是斜坡向下急沖之勢也忽略了。
這樣隨隨便便便想停步反而因為雙腳腳底連續踩不到預期高度的地面,一下子身形加急了幾倍直沖而去。
這還不要緊,最駭人的他听見體內波一聲本是混凝為一股的真氣,這回真正化為兩股。
而且清清楚楚感覺得出一冷一熱這兩股冷熱不同的真氣竟不必他以心意指揮運行,自動自覺分正反不同方向,穿行經脈。
一周天之後,回到丹田,再度升起,冷熱各自換了正反方向。
小必並沒有摔一跤,亦沒有停步。
他只極詫異地體察兩股真氣運行情形,而由于冷熱之感只在感覺中存在,並不使他覺得痛苦難忍。
所以他奔出數里,心已定了。
再奔一陣,可就發覺這兩股冷熱真氣各有妙用。當他在意動念于熱氣時,身子一定飛得高些,反之冷氣使他好象畢直前進得快些。
但他最感高興安然的,還是那冷與熱不凍死他或烤死他。
眼看再穿過一座山谷,就可到達采石峰,現在只須一直保持疾奔速度就行了,不必注意方向。
當下反復訓練用熱飛縱得高些。用冷竄躍得快些。
後來還把劍刀掌法加入施展,凡是勢沉力猛走陽剛路子的招式,就配合熱,反之用冷。
丙然得心應手之至,連他自己也覺得值得鼓掌稱贊自己一番。
山峰雖高,路徑雖險,可是他一躍四五丈之多,簡直是履險如夷,如行平地一般。
不久已到達峰頂,目光一轉,疾如飄風掣電直奔右側三松垂立處,那兒闡杳無人,當然是他蠃了這一仗無疑。
他站在樹下等候,面不紅氣不喘。
一會兒工夫,羅衣勝雪的人影才出現。
李百靈從另一端行來,隔他五丈便遠遠停步。
小必提高聲音,道︰痍!你輸了就不敢走過來麼?別怕,我又不揍你罵你。
李百靈看來一點也不擔憂,也沒有絲毫落敗不悅之意。
她笑著道︰你過來這邊講話。
小必咕儂一聲,邁步行近,道︰怎麼啦,那邊敢是不干淨?我保證連一條小蟲也沒有…
…
他見她搖搖頭,便又改口安慰她,道︰其實你雖然輸了,也真不慢,我也是剛到的。李百靈凝目瞧他一下,道︰看來你功夫已精深一層了。現在天下武林中一般高手,恐怕都非你敵手了。這使我不免有點擔心起來。
小必茫然不解,道︰你擔心什麼?李百靈道︰擔心你,你這人說是正派,總是有點邪門味道;說是邪惡吧,又好象連邊都沾不上。
小必听明白了,不禁大笑道︰娘兒們偏有那麼多想頭!假如我在路上調戲一個女人,又去搶別人一塊銀子,你一定當我大壞蛋,對不?李百靈道︰那樣還不算壞蛋的話,我倒想听听怎樣才算。
小必道︰問題不在我怎樣做,而是對方如何。如果那娘們很想我調戲她,我那樣做她示荷弊阮,而別人那塊銀子若然也是搶來的,我去搶他有何不可?李百靈笑道︰真是胡亂纏夾不清,我指的當然不是這等情況。好了,你現在想怎樣?這話不問而知乃是暗示賭注問題。
有時有些話不必講出來,大家都會明白。
小向她上上下下打量,眼神中透出邪意。
李百皺眉道︰你為何這樣瞧我?小必搔搔頭,道︰可惜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否則……
李百靈神色聲音平穩如常,道︰否則怎樣?小必擺擺手,嘆口氣道︰算啦講也沒用。他想一下才又道︰這場打賭其實鬧責玩的,以後誰也別提好麼?李百靈道︰你嘴上挺大方的,誰知你心怎樣?小必嘻皮笑臉道︰那你只好相信我真的是很大方的人,你除了相信之外,還能夠怎樣?李百靈突然發現什麼地指著他道︰對了,一點沒錯,就是你的笑容。
小必模住面孔訝道︰我笑容怎麼啦?李百靈道︰很邪,難道從沒有人告訴過你?沒有,絕對沒有。小必指天發誓,又道︰其實我的心沒有邪惡念頭呀……
他忽然征一下,問道︰假如我看見一個女人很順眼,心有點喜歡,這算不算邪?我最多也不過如此而已。當然有時不免會多想了一些,但那是當不得真的。
李百靈哈哈而笑道︰好啦,我不跟你談這個。你這次到長生洞府,幸而逃出,看來真有可能可以長生不老,不然至少也長命百歲無疑。而你也替我做了一件重要之事,所以找得獎賞你才行。
小必莫名其妙,道︰咱們別來這一套,不必賞我,你對我夠好的啦。究竟我在糊里胡涂中替你做了什麼事?李百靈道︰我隱湖秘屋五十年來,一共有兩位前輩出山失了棕。現在你已幫我找到其中一位下落。
我猜一定是三十多年前失蹤的那一位。
因為一來有人廿四年前死于洞內,二來里面的設計,乃是我秘屋手法,而那種香氣,能相隔三十余年還保持殺人功效,只有我秘屋才辦得到。
李百靈道︰你得以月兌難,一是龍虎丹之功,一是我早已給你服用過一些抗毒藥物,這些藥當然可以對抗秘屋毒香,所以你最多也不過頭昏一陣,終究沒事。
小必氣結道︰鬧了半天,還是我欠你而不是幫你。
李百靈微笑道︰唉!找得出一個隱湖秘屋失蹤的人,你可知道這是多麼困難之事?比起那什麼服藥解毒等小事,簡直是皓月與螢火之比。
小必當即又嘻皮笑臉起來,道︰多謝你啦!嘻,我瞧你為人倒是蠻老實公平的,真是童叟無欺……
他那副樣子使李百靈反而為之吹漲□氣結之意,不過又頗有有趣之感。
她一生中,從沒有跟這樣一個百無禁忌,又是英俊年輕的男人打過交道。
大多數年輕男子,例如彭一行,甚至房謙,跟她講話總是規規矩矩的。
而且小必對許多事情的觀念,也頗奇怪。
人家覺得嚴謹重要或必須規矩的,他全不在乎,近乎于放誕肆妄。但某些事,例如他舍命報恩,卻又一絲不苟,半點不含糊。
看來他危難還多著,假如他堅持要以這種固執方式報恩的話。
小必忽然姨一聲,手模腰帶,道︰糟糕,玉佩怎的掉了?李百靈道︰玉佩算不了什麼,我送一塊給你好了。
小必撫然若失,道︰這枚玉魚佩雖不值錢,但卻是我們那一伙一位老大哥臨終前送給我的。
李百靈微笑道︰我給你的這一塊,包你滿意。來,跟我來。
她當先向那三株松樹行去。
小必不情不願跟隨,肚子里機哩咕嚕暗發牢騷。
他真想對李百靈說,你們女人一點都不懂得男人這種朋友義氣的盛情,那塊玉佩雖不值錢,那不是別的值錢的所可以代替。
李百靈離樹五尺,便停步道︰當中那棵你過去瞧瞧,離地五尺左右,樹皮下有個小洞,藏著一塊玉佩。
小必只好走近去,不耐煩地在樹身亂模亂拍。
他掌勁非同小可,直拍得那老松震蕩不已。忽見一塊巴掌大的樹皮掉下地,樹身露出一個淺淺洞穴。
洞穴內有一方玉佩。
小必一見大喜,一手拿起,道︰哈,就是這一塊,怎會藏在這兒?笑容忽地僵住,好象突然看見鬼而嚇呆了。
餅了一會,他才喃喃道︰原來你輕功比我好很多,老早趕在我前面,藏放好玉佩作證明……
李百靈發出吃吃笑聲,將背後的寬邊帽戴上,輕紗垂下,于是那張宜嗔宜喜的臉蛋便隱沒消失了。
唔,你還算老實,一看輸了就認輸。走,我們也該下山,跟彭家兄妹等人見見面,然後動身出山去做我們要做之事。
小必想想她話中之意,吃驚道︰什麼是我們要做之事?誰是我們?李百靈道︰凡是用們字,必定是二人以上,所以你我兩人,就變成我們。
她教小學生似地諄諄開導︰你要辦的事,也就是我們的事。你懂了沒有?小必苦笑道︰
你蠃的賭注這樣浪費掉,豈不可惜?李百靈道︰沒關系,蠃了錢總要花掉的,我不是守財奴,你最好記住。
小必一點也不認為值得記住,他露出困惱之色,道︰你明知我要秘密行事,何必跟我為難作對?李百靈搖頭道︰我愛花我蠃的錢,你管不著。
小必氣結道︰你一向老是跟人家搗蛋的對不對?你這一輩子有沒有做過好事?有呀。她又發出吃吃笑聲,道︰例如我讓人家餓個半死,又讓他老泡在溪水。
小必道︰哩,說真的,你辦你的事,我辦我的,行不行?李百靈道︰當然行,目前我要辦的正是你這件事。
小必的嘻皮笑臉不知到那去了,爭論又爭不過她,只好嘆口氣屈服了。
但他這一聲嘆息,到底真有多少無奈?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太平縣城已經拋在背後兩三里之遙。
小必停步佇立,回頭瞧了一陣。
城喋屋宇隱隱猶在望中。
別了,太平,十幾年來長于斯混于斯,沒有什麼感覺,但如今要遠去他鄉,忽然覺得這座古城蠻可愛的。
還有那些吆五喝六,流里流氣的朋友,媚眼亂飛打情罵俏的女孩子等等,感覺中好象也不一樣了!小白驢的嘴巴在他面前晃動噴氣,小必對這小白驢極有好感,也不嫌它嘴臭,笑著罵道︰別搗亂……
那一抹說濃不濃說淡不淡的離愁,一時恍如煙消霧散。
李百靈清脆語聲傳來,道︰離鄉別井不免會有離愁別意,你想看就多看一會,不要緊的,我不會笑你。
小必瞪她一眼,瞪不出什麼道理。
因為她面孔隱藏在輕紗後面,根本無法看見。
李百靈又道︰我故意繞道避開縣城,並非跟你的感情過不去,而是不讓任何人知道你仍然活在世上。尤其是金長老,他一定另有耳目,假如你沒死,他的耽心就大啦!小必道︰沒啥道理。他講明在天祥銀莊給我留下一筆路費,以便我遠走高飛。
唉!這筆銀子只好白白肥了別人。
李百靈扔給他一錠十兩的銀子,以及兩張五省通兌的銀票,一是五十兩,一是二百兩。
小必瞧過金額,訝然傻笑道︰咦!你好象蠻有錢的。這一下食喝路費可不必犯愁啦。
他樣子忽然變得十分精明,又道︰可是……李百靈,你老實告訴我,這些銀子來路怎樣?要是有問題,我早點曉得,有事時我才知道該怎樣說。
去你的。李百靈罵他︰你的腦子一塌糊涂,所以凡事往髒處想。
但打死我也不信老朱那麼大方。小必說。
他提及的老朱,就是李百靈的家翁,玄劍莊莊主朱伯駒。人家是休妻,你卻是休夫,下堂求去,他還給你大把銀子花?世上真有這種人?別亂嚼舌頭,我的錢是我自己帶到朱家的。我連一件衣服都沒有拿他朱家的。
而且我也計算過,我的嫁妝抵償這幾年食住費用還有得多。我真心希望你相信我這些話。
小必不置可否笑一笑,邁步前行。
小白輕輕松松默著李百靈慢慢走,掉後五丈左右。一直走了兩個時辰有多,在一個小鎮打尖。
小必為防有人認得,所以自個兒不知跑那兒去找飯吃。
翌日在城外十里會合。
李百靈看見路旁亭內佇候的小必,不覺吃吃笑道︰俗語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果然有道理。
小必大感得意,他昨夜買了兩身衣服及內衣鞋襪等,又買了一把雨傘,挑住那個深藍色包袱。
他最感得意是腳上軟靴,覺得既舒服而又有派頭。
但其實他根本就像鄉下佬充城里闊少,一時說不上有何不對,但一眼望去硬是不對。
李百靈只隨口暗諷取笑一句,心並不在意,不過是另有意見。她道︰你買把雨傘吧嗎?
小必反而訝然,道︰出門走路,一會太陽一會下雨,帶把雨傘難道錯了?李百靈道︰當然錯了,日曬雨淋只是小事,性命才重要。你應該買把刀買把劍之類防身才是。
小必楞一下,道︰說得對,我倒沒有想起。我已不是從前的小必了,對不對?李百靈道︰還有,你那麼大一個包袱,裝了些什麼東西?小必道︰衣服呀,我買了兩套,還有鞋襪等,莫非又有問題?李百靈道︰問題不大,你告訴我包袱內有些什麼衣服。
小必一一數出,算起來新添購的真不多,可是連舊的一股腦包起,這包袱就不小了。
小白的嘴巴忽然幾乎踫到小必下巴。
鞍上的李百靈當然也距他極近,她輕輕笑道︰舊的衣服鞋襪你都不丟掉,我並不反對,但我想知道為什麼?她深知任何男孩子踫上這麼赤果果直擊要害的問題,必定大窘。
因為這些衣物都是她弄來給他換穿的,他不肯丟棄,個中緣由不問可知。故此她已準備好替他解圍。
小必不照牌理出牌,道︰這是你給我的呀,我不舍得所以就不丟掉。哼!難道這樣也不對不成?他聲音態度雖然一副理直氣壯樣子,李百靈一時瞧不出他是真心抑是裝傻討好,登時氣得好想給他一個耳光。
要知不論小必是真心或假意,李百靈都不會氣。
但這個流里流氣,又有點呆頭呆腦的家伙,居然使她測不透真假,這一點才是最可惱最可恨的了。
不過小必亦大大覺得李百靈為人很莫名其妙,常常會有些豈有此理的道理。上述這兩句話當然不是指衣服包袱之事。
而是再向前行了兩天之後的感想。
或者正是無巧不成書,一些事情雖是常有常見,很少會湊在一兩天內教人遇上,但偏偏他們硬踫上了。
這就是小必對李百靈為人作風,認為有點古怪不合理的感想的由來。
事情是在欽縣城內發生。
時已晌午,他們在一家飯館二樓臨街座頭,叫了小菜白飯,正吃之時,街上一陣急驟蹄聲傳來。
由于樓下那條街道較為熱鬧,實在不是策馬急馳表演騎術的好地點,所以李關二人一齊伸頭張望。
只見一騎從長街另一頭馳來,轉眼已自馳近。
而那一段路已經有六七次險險踫倒人。
他們目力佳絕,一望之下,已看見騎士是個動裝佩刀大漢,面目凶悍,看來九成是橫行霸道的幫會人物。
這悍漢對滿街驚叫走避之人視若無睹,太陽下雖是熱汗淋灕,仍然縱馬狂奔。
抨澎一聲,一副擔子飛撞牆壁。
兩頭的籮筐一翻開,原來累累都是鵝蛋鴨蛋。當然現在情況大不堪說,看來能保存一十枚就很不錯了。
蛋主是個鄉下老漢,須發泰半已白,眼楮望住籮筐,楞楞瞪視,竟連叫喊都不會,別喝罵索償了。
事實上那一騎毫不停頓疾馳而去,馬上之人頭也不回一次。
挑蛋老漢即使想找人評理索價,根本已無可能。
小必胸口一熱,霍地起身。
李百靈伸手扯住,道︰別急,我包你一定追得上他。
她的手恰恰抓住他手腕,算得是肌膚相接。
小必低頭一看,但見她指如玉蔥,白女敕膩滑而又柔軟溫暖,登時心氣一平,道︰你?追不上怎麼辦?
李百靈放開手,道︰我真正意思是不要追,我們那有那麼多閑工夫。
小必听了方自泛起惱意,李百靈已招手叫一個伙計過來︰吩附他拿幾錢銀子給那賣蛋老。
小必這一來又沒有氣了。
要知那鄉老只不過損失了一些蛋而已,既然有人賠錢,對那老人來說,當然問題完全消失。
事有湊巧,當他們食完起身時,又有馬蹄聲沖到。
只見一匹雄駿白馬奔到,鞍巒鮮明,馬上是個公子打扮的年輕人,衣飾華麗。
說也湊巧,這匹白馬來勢雖然不及早先那一匹快,瑯不知如何踫倒街邊一個小攤,登時青菜亂飛,好些南北干貨飛灑四下。
小必雖然也生氣,不肯輕舉妄動,冷冷回瞪李百靈一眼。
見那白馬馳出三丈,又回來。
而此時後面四名豪僕也飛跑趕到,馬上那公子鞭一揚,向那攤販子指指,隨即兜回馬頭按原定方向馳走。
那四名豪僕三個撒腿緊追,一個留下來,大聲吆喝道︰嗅,不必愁眉苦臉,姜公子已吩咐下來,這兒有一吊錢賠你損失。
話聲中丟了一串錢在地下,大剌刺便走。
四下誰也不敢吭氣,可見得那姜公子在本城不是等閑人物,身份必甚尊貴。
李百靈指指面紗,道︰你瞧得透這層紗麼?小必搖頭道︰誰說瞧得透的?李百靈道︰那麼你淨瞧我干嗎?為何不把眼楮放在那白馬公子身上?小必一征,道︰人家錢也賠了,瞧他干啥?剛才那斯那麼可惡,但你卻不讓我……
李百靈搖搖手,阻止他說下去,道︰這回我希望你追上去,好好教訓那姜公子一頓。
小必莫名其妙,道︰為什麼?李百靈道︰為了他長街馳馬,亂跑亂闖呀。你去不去?小必咕儂道︰去就去,有什麼了不起?李百靈道︰我可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姜公子算得上是家子,他幾個奴才亦有幾下子,你可別粗心大意白白吃虧。
小必跑下樓,心中茫然不知該不該听她教訓人家的主意但兩腳像是李百靈的,拉開大步疾奔而去。
這一點連他自己也大惑驚訝,只差一點就開罵雙腳是徒了。
街道盡頭就是鎮郊,沒多遠已是甚是僻靜。
那一騎四僕只不過在前面半里之遙,小必發個狠罵自混蛋,放開腳步,一會兒我趕上那幾個人。
那小必腳快身經,行動如風。所以直到越過四名豪僕那些人才發現,繼吆喝叫喊。
其中一人突然一躍三丈,加長虹飛渡,斜斜追截。
此人輕功之佳,出人意料之外□包括小必在內弗如而大感惕。
但小必一提丹田中冷氣乍沖經脈,身形忽然加快倍,欲忽已越過馬馬頭。
姜公子猛勒白馬,臉上顏色陡變。
饒是他一向驕矜自大目無余子,可是看見小必這一手功也不得不自白馬已停,一眾僕從亦盡皆止步。
只有剛才企圖截擊小必的那名僕從走到白馬右前方,與馬上的姜公子隱成椅角之勢。
姜公子年紀不到三十,面色雖稍嫌蒼白,但雙眼微瞪之際,炯炯有神。
小必得李百靈提示過,一瞧之下對方果然不是一般約褚子弟,不禁暗暗佩服李百靈又快又銳利的眼力。
當下招招手,道︰下來!雖然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是他那張緊繃的臉孔,冰冷的聲音,組成橫傲可恨的形象。姜公子抬腿飄身落馬,心中訝疑與念恙交集。右手不覺按劍,道︰你是誰?你想怎樣?聲音甚是凶戾難听。
當他的手一踫到劍柄時,小必馬上感到森森殺氣迎面迫來,別人定必因而惕凜于心,加倍留神敵手。
但小必切反覺欣然,心想︰哈,這家伙的劍一定不是凡品,要不然那劍氣怎會寒冷得使我要起雞皮疤搭?他因為只買雨傘而沒有買刀劍防身,被李百靈數說過,故此對刀對劍都留上心。
姜公子之劍既是好劍,人不是好人,此劍留在他手上對誰都沒有什麼好處,不如搶過來用,免得要找兵器鋪。
這便是小必的邏輯了。
老子是天下第一關。小必不懷好意地望住對方腰間之劍︰要過我這一關,須得留下兵刃……
他腦海中閃過菜攤掀倒,蔬菜干貨亂飛情景,便加上一句道︰還得磕個大大響頭才行。
姜公子面色一變,道︰果然是為了此劍來的。你到底是那一幫那一派的?是何人門下?他已放棄稱呼小必名字,因為天下第一關不但太長,而且並非是姓名。
小必一向耍慣流氓無賴,這听言辨色胡亂訛騙的本領最是高強。
當下使出拿手伎倆,胡認道︰我師父是天下無敵墓中人。我瞧你身嬌肉貴,一定不大能夠吃苦,你還是乖乖听話,別去找他老人家為妙。
姜公子勃然大怒,道︰混帳!大狗頭,竟敢如此侮辱本公子。梁二,殺!殺字剛出口一道精虹挾責沁骨森寒之氣,已到了小必脖子。
這一刀來勢之狠辣迅快陰毒,簡直與偷襲無異。
小必一縮頸,一伸腳,人已轉到那使刀的梁二背後。
梁二正是剛才身法迅疾的豪僕。他一刀落空,人隨刀走標出尋丈,又以極迅快身法掄刀轉身,刀光四繞護住全身。
但梁二目光掠瞥之下,不見小必蹤影。
心知這個人當然有可能又繞到他背後,當即一招夜戰八方,刀光艘嫂四方八面猛劈出去,身隨刀轉。
但這回前後左右仍瞧不見小必。
梁二心中駭然,長嘯一聲,躍起八尺,人在空中,身子像陀螺疾旋,手中之刀幻化出十幾道刀光,每一道刀光都挾責風雷之聲。
此人刀法之精奇,功力之深厚,只怕當今號稱為天下十二名刀的一流高手,遇此強敵,亦不敢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迎戰。
梁二的人在半空中旋轉,小必輕功再好,也無法再懾述隱藏于他背後,故此他身形年起離地不及三尺,便又落回地上,以看熱鬧看表演的樣子仰頭觀看。
這梁二的刀法好是好了,小必想︰但何以出刀時每一刀總是滯慢了那麼一下?我若要奪他之刀,打他一拳或踢他一腳,這個空隙就足夠了。唔,不對,莫非此是梁二那斯誘敵之計。
他念頭才一閃掠過,姜公子的劍尖也到了他面前,勁襲五官要害。
他劍上勁道銳厲之極,一聲劍光忽然震動散開,一劍變成五劍之多。
小必當然不識這一招五湖游劍法鼎鼎有名,武林高手見了定必凜駭交加。
一流高手,遇此強敵,亦不敢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迎戰。
粱二的人在半空中旋轉,小必輕功再好,也無法再躡跡隱藏于他背後,故此他身形乍起離地不及三尺,便又落回地上,以看熱鬧看表演的樣子仰頭觀看。
他只知道對方幻射的五道劍光,時間上既不夠均勻精密,尺度長短亦參差不齊,所以他看準左邊第二道劍光,那是最短而又最無力的一道,便把面孔稍稍移過去。
丙然劍光尖端距他鼻子尚有兩寸就已經停住,再也多吐不出幾寸傷敵。
姜公子還未悟出此中微妙,長劍嗡地龍吟虎嘯,像煙花繽紛幻化為十幾朵劍花向空中電射。
這一招「千芳吐艷」,原是緊接五湖游使出的。
由于五湖游那一招必定可迫敵人斜拔倒躍閃避,因此緊接著的千芳吐艷使出,敵人就算不死,身上也一定平添十個八個窟隆。
姜公子練慣練熟,心中成見已牢不可撥。
筆此千芳吐艷變成本能使出。
誰知小必仍在原地,只不過頭部稍稍偏歪一下而已,反而姜公子無地放矢,人隨劍起楓然從小必頭項越過。
小必皺皺眉頭,一來不明白姜公于何以要這樣躍過他頭頂刺擊向虔空?二來看見姜公子背部肘部都有空隙。
他若是傷人就擊他後背,若是奪劍,沿肘一探手就行了。
但這家伙為何露出這麼多破綻?
難道也是誘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