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美女 第八章
上天這一次終于疼惜了文森,手術不僅成功,他身體恢復的狀況也很不錯,而這都歸功于他過人的求生意志。
而最高興的莫過于守在手術室外,等了十多個小時的關漢斯和鐘蔚理。
由于文森還得在恢復室先休息幾個鐘頭才會回到病房,因此兩人便頗有默契的相偕步出醫院去吃點東西,並吹吹沁涼的夜風。
他們站在醫院的附設公園的涼亭里,鐘蔚理凝腴著他,「怎會想到要正式收養文森?」
他回視著她,心里很清楚,這一張清麗月兌俗的容顏是無法屬于自己的,而魏怡珊虛弱的身體也不適合懷孕,文森是個聰穎卻缺乏親情的孩子,收養他似乎是理所當然……見他陷入沉思,她不禁好奇的問︰「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回答我?」
他微抿緊嘴,淡淡的道︰「沒什麼,只是想收養他而已。」
她露齒一笑,「那我這個媽咪是否也該做個準備?」
他挑起一道濃眉,「什麼意思?」
「我們是他的爹地和媽咪,你正式收養他,也該算我一份不是嗎?」
他定定的望著她不輸天上星辰的翦水秋瞳,明知即將出口的話會破壞了這張笑臉,但又如何?該來的總是會來,而他躲避得也夠久了,再繼續優柔寡斷下去,只會磨滅他報仇的心,更會讓他不舍得離開她。
鐘蔚理見他俊臉上濃濃的悲傷,忍不住傾身給他一個擁抱,「怎麼回事?我幾乎感受到你那痛心的悲楚。」
是嗎?這樣一個和他心靈相契的女人卻不能屬于他?
他深吸口氣,聞著她淡淡的發香,他知道再眷戀下去只會讓自己愈陷愈深!
他輕輕的推開她,面無表情的道︰「以後文森的事,你就不必再管了。」
她愣了一下,「為什麼?我是他的媽咪呀。」
他冷凝著面容,緩緩的說︰「他會有一個新的媽咪。」
她柳眉一皺,「新媽咪?怎麼你愈說,我愈迷糊?!」
他背過身,「如果我結婚,我的妻子自然就是他的媽咪。」
「你要結婚?」她難以置信的走到他面前,「我怎麼都不知道?」她想了一下,突地笑了出來,「我明白了,是Surprise是不?這是求婚吧!」
看著她甜美的笑靨,關漢斯突然覺得自己很冷酷。
「漢斯,我們要結婚,又要收養文森,這算是雙喜臨門,對不對?」她一把抱住他,眉開眼笑的凝睇著他。
「不是,蔚理,你不要那麼單純。」他喉嚨干澀的說。
「我單純?」
「我的妻子是魏怡珊,不是你,你明白嗎?」
腦子轟地一響,她踉蹌的後退一步,笑靨登時僵在臉上,深濃的悲慟如狂潮般快速的沖刷過她的五髒六腑,她全身冰冷,她的世界彷佛瞬間在她的腳下碎成了千萬人,讓她跌入好深好深的黑暗之中……「蔚理——」他難過的看著無聲的兩行清淚滑下她的臉頰。
她忍住心中翻絞的傷痛,哽咽的道︰「騙人,你騙人的。」
必漢斯告訴自己要冷漠以對,但實在很難,「羅杰茲和亞力都是好男人,你不會寂寞的。」
她淚如雨下的凝睇著他,「為什麼?我已經很努力的在學如何當一位名門淑女,努力的追隨著你的味道,難道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他咽下梗在喉間的酸澀,「我早說過我愛的是魏怡珊。」
「可你在乎的是我!」
「不,不是那樣的。」
「你可以欺騙你自己,但你騙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別說了!」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總之,我們的交集結束了。」語畢,他大步的轉身離開。
鐘蔚理獨自站在夜色之中,頭一回覺得自己好象樂觀不起來了。
半晌,高潔跑了過來,「原來你在這里啊,文森的麻醉藥剛退,一醒來就嚷著要見你跟爹地,我問他哪個爹地,他居然說是關漢斯,還說你們一起帶他去兒童樂園玩。喂,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像上回去那個「寰宇美夢成真中心」一樣,我還是看你變了樣才知道的,你這個媽咪——」像連珠炮似的高潔終于發現了好友的異狀,遂停止了嘰嘰喳喳的調侃。
鐘蔚理眼眶紅通通的,抽抽噎噎的抱住斑潔,哭訴的道︰「我不會是他的媽咪了,不會了……嗚……」
斑潔抱著哭得淅瀝嘩啦的好友,不禁一臉茫然。???鐘蔚理的心情實在太過沮喪了,因此,強顏歡笑的回病房陪了文森一會兒後,便在高潔的陪伴下回到鐘台正的豪宅,而一路上,她將可以吐的和不可以吐的苦水全說給好友听。
鐘台正從未見過一向樂觀開朗的孫女這副哭得眼紅鼻子紅的丑樣,趕忙問道︰「是誰那麼大膽,敢欺負咱們從南美叢林來的女泰山?」
鐘蔚理心情太差了,對爺爺的幽默感不怎麼捧場,一張臉仍是郁郁寡歡。
于是,高潔即說出鐘蔚理和關漢斯這陣子的相處點滴——來自于剛剛鐘蔚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她訴苦的第一手資料。
「原來如此!」鐘台正明白的點點頭。
「鐘爺爺,你說這個關漢斯是怎麼回事?听起來他應該愛蔚理的,又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要和他妹妹結婚?這很不合理嘛!」高潔真的覺得奇怪。
不過,詳知關漢斯過去的鐘台正,對這個消息倒不怎麼驚訝,尤其他是商界大老,一些小道消息自然也會傳入他的耳朵,關漢斯這幾年在做什麼,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爺爺,我不甘心,如果他不在乎我,那我不會這麼難過,可是我確信他在乎我啊,他為什麼要娶別人?」鐘蔚理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些,但仍心酸。
鐘台正看著為情所困的孫女,語重心長的道︰「還不到最後關頭,不是嗎?」
「什麼意思?」
「他還沒有娶魏怡珊,而且他的繼父會不會讓他娶她,也還是個未知數——」
「爺爺,你又在打啞謎了!你就說清楚一點嘛!」鐘蔚理不耐的打斷他的話。
他搖搖頭,「緣分緣分,有緣也要有分,爺爺只能說,如果事情真的成了定局,那你可以直接去跟關漢斯要答案,如果他還是不肯說,或許你可以去找他的得力助手——」
「韓亞力嗎?」
他愣了一下,「你認識他?」
「嗯。」得到這個情報後,鐘蔚理心中已有打算,關漢斯如果會給她答案,那除非是天下紅雨,所以,現在她的目標是韓亞力。
鐘台正看著眸中又出現燦光的孫女,看來她已有決定了。???娜塔莉頂著一張臭臉的走進特別病房,自從得知護士們在背地里喊她老處女後,她老覺得自己頭都抬不起來,而對那個粗俗女泰山的受歡迎程度,她更是感到不屑!
在醫院里,她本就勢單力薄,如今,連想找個人好好批評一下那個鐘蔚理都很難。
躺在病床上的魏怡珊心情也很差。哥哥好久沒來看她了,而她的頭發卻愈掉愈多……娜塔莉為她量了血壓,突地想到她也不怎麼喜歡鐘蔚理,「魏小姐,說真的,你哥哥真的很沒眼光。」
「我哥?他有來醫院嗎?」她訝異的問。
「有,不過是來找那個每逃詡喔伊喔的吵死人的女泰山。」
「女泰山?」
「就是鐘蔚理嘛,你知道嗎?他們兩人在醫院里卿卿我我的,好不惡心,更受不了的是,他們還一起要那個癌癥病童文森喊他們媽咪、爹地,裝成一家人的模樣,還笑嘻嘻的要我幫他們拍照。哼,真是有夠不知恥的,我不懂,你哥的眼光怎麼那麼差?竟會喜歡那個粗俗的女泰山。」
卑題一打開的娜培莉,批評起來像是滔滔江水般欲罷不能,「當然,她最近是稍稍變得還像個人樣,她家有錢嘛,去報名那個什麼美夢成真中心,麻雀也會變鳳凰啊!呃魏小姐,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魏怡珊一臉痛楚的注視著她,「你說的全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醫院里的護士和醫師,哪一個不知道他們在談戀愛?只是也要看場跋嘛,干麼如此刺激人?」
「出去!」她冷冷的指著門。
「咦,什麼?」娜塔莉愣了愣。
「我叫你出去,听見沒有?出去!」她歇斯底里的拿起枕頭丟她,再拿起床頭櫃上的抬燈、筆、杯子一一扔向她,嚇得娜塔莉抱頭鼠竄的跑了出去。
望著病房內的一片狼藉,魏怡珊終于蒙在被子里痛哭失聲。???鐘蔚理莫名其妙的被叫來特別病房,她今天一早上班就先聯絡韓亞力,雖然上回他給的名片已不知去向,但韓亞力也算是個名律師,要找到他也不難。
就在她約他到醫院一敘時,魏怡珊竟指名道姓的打電話到護理站找她。
她連連嘆息,希望魏怡珊不是要跟她透露「好消息」,否則她一定又要哭了。
收拾好忐忑不安的心,鐘蔚理敲門後便推門而入。
「你來了。」魏怡珊臉色鐵青的瞪著她。
她眉一皺,「不是你找我嗎?」
魏怡珊上下打量起她,白色醫袍內應該是一件連身的淡紅色洋裝,腳上蹬著同色的高跟鞋,而她的臉——她想從這張薄施淡妝的芙蓉面上找出缺點,卻無從挑剔,她的眼楮明亮,像子夜的星光,白里透紅的細女敕肌膚,挺俏的鼻梁,紅潤誘人的櫻唇,還有那頭比絲綢還要滑順的長發……她眸中突地綻出憎惡的犀利之光,她好恨,為什麼鐘蔚理美麗的容顏和健康的身體不是屬于自己?
鐘蔚理因她眸中惡狠狠的怒意而嚇了一大跳,奇怪,按理說她要成為關漢斯的妻子應該是很高興的,可她為什麼整個人看來如此憤懣?
魏怡珊雙手握拳,虛弱的身體也隨著滿腔的怒火而微微顫抖著,她好恨,她真的好恨!
「魏怡珊,你叫我來只是為了瞪我嗎?」鐘蔚理忍不住的開口問。
「你——」壓抑在胸口的狂烈怒濤終究爆發潰決,她一把扯掉頭巾,露出稀疏的頭發,怒聲咆哮道︰「看看我!鐘蔚理,你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搶走我的哥哥?」
「我?」她著實被她怒不可遏的態度給嚇得有點兒傻了。
「你看看你,你不僅漂亮又健康,要什麼樣的愛人都可以,但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哥哥?」她肝腸寸斷的哭喊。
她真的被弄胡涂了,關漢斯不是要娶她嗎?
「你不要再裝蒜了,我全都知道了。」魏怡珊鄙夷的瞪著她,「你好陰狠啊,要我接受治療,讓我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為的就是要搶走我的愛人!」
「這簡直是莫須有的罪名。」雖然仍一知半解,但她還是得為自己抗辯,「再說,你接受治療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而且掉了頭發還是可以再生,這只是短暫的現象——」
「不用你來說教,你這個陰狠小人,我要詛咒你,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詛咒你不得好死,更別想和我哥哥在一起!」她的神情看來已經瘋了。
鐘蔚理定定的看著她,「我看你情緒太激動了,我幫你打支鎮定劑。」
「你要殺了我,對不對?」
「你——你真是莫名其妙!」鐘蔚理的火氣也上來了。
「你心虛了?」
「我只想打人。」她受不了的轉身就走。
「不要走,你被我說中了,所以才心虛的想要逃避。」
「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情緒——」鐘蔚理突地住了口,因為剛打開病房門的她,竟對上了關漢斯那雙平靜無波的藍眸。
「你去死!鐘蔚理,我詛咒你!」魏怡珊大聲嘶吼著,她的情緒仍十分激動。
鐘蔚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凝睇著他,而關漢斯則是沉默的越過她,來到魏怡珊的病床邊。
「鐘蔚理——」一看到他,魏怡珊倏地停下了吶喊,怔怔的看著他。
「你的頭發……」關漢斯難掩訝異的神情。
聞言,魏怡珊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將頭巾扯下,她臉色發白,雙手抱住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驚懼尖叫,「不!不要看!我不要哥哥看到我這個樣子。」
鐘蔚理閉上了眼楮,幾乎可以感受到她聲音中所傳出的絕望與不堪。
必漢斯神色一黯,知道自己的無心傷害了妹妹,「怡珊——」
「不,不要,哥哥走開,走開!」她仍是一聲聲的尖叫不已。
鐘蔚理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再走向病床,「我幫你打一針,你睡個覺——」
「不要,你要害死我,然後和哥哥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走開!」
「魏怡珊——」
「怡珊,听蔚理的話。」意識到妹妹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況,關漢斯也希望她能小睡一下以緩和情緒。
「不,不要叫她的名字!」魏怡珊突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哥,你要股票是不是?」
「你——」他震懾的看著她。
「我給你,我統統給你。」
「怡珊——」
她窩入他的懷中,泣不成聲的道︰「我不要那些股票,只要哥和我結婚,我馬上就辦過戶手續給你。」
鐘蔚理錯愕的看著他,現在,她終于知道關漢斯的秘密,而這也是他之所以愛她、在乎她,但卻必須和魏怡珊結婚的原因。
她雙手握拳,豆大的淚珠潸然而下,她覺得心好痛好痛,不僅為自己,也為漢斯……「抱我,哥,求求你!」魏怡珊啜泣的祈求一個擁抱。
此時,關漢斯的目光和鐘蔚理痛楚的目光相遇,他眸中閃過一絲悲慟,咬著牙,將痛哭失聲的魏怡珊緊緊的抱在懷中。
鐘蔚理難過的閉上了眼楮,不願再看這將她的心傷得千瘡百孔的一幕。
「吻我,哥。」魏怡珊的聲音再度響起。
鐘蔚理張開了眼楮,對上的卻是關漢斯那雙已變得淡漠的眼楮,她在心中喊道︰不要啊——關漢斯雖然心痛,可是他要報仇,不管魏怡珊是從哪里得知他要股票的事,那都不是重點了,重要的是他可以得到她的股票,而結婚也早就是他心中設定的最壞打算,何況,他今天來,原本就是要向怡珊求婚的……當著鐘蔚理的面,他低下頭,一手執起魏怡珊縴細的下顎,深情的道︰「不要哭,我愛的本來就是你,別說是一個吻,就算十個吻,我也會給你的。」
「哥——」她欣喜若狂的看著鐘蔚理。
然鐘蔚理已不忍再看下去,她心如刀割,在關漢斯吻上魏怡珊的那一刻,淚流滿腮的她馬上轉身奪門而出。???「蔚理,護理站的護士說你在這里,我就過來——」韓亞力錯愕的看著低著頭,一把撞進他懷中的鐘蔚理。
她抬起頭來,淚如雨下的哽咽道︰「是你。」
「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哭成這樣?」
她拭去熱淚,突地拉著他就往電梯門走去,沉默的進了電梯,直到頂樓後,她才開口,「到底是怎麼回事?漢斯要魏怡珊的股票做什麼?他已是家財萬貫,根本就不缺錢,而且如果只是為了錢,那跟我結婚不是更好?我爺爺早就立下遺囑,所有的財產由我繼承,而爺爺的財富比魏家高出好幾倍!」
矮亞力錯愕的看著她,他可沒料到她找他為的竟是這件事!
「說啊,為什麼不說?」鐘蔚理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
他嘆了口氣,「我想應該不是漢斯說的吧?不然,你不會有這麼多的困惑。」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了那幾張紙舍棄了我們的愛情!」
「對漢斯而言,那些股票不只是幾張紙而已,仔細說來,若沒有那幾張紙,漢斯也許找不到生活的支柱。」
「這是什麼意思?」她神色忽地一白。
他又嘆了口氣,「我真的不該說。」
「可爺爺說我可以問你的,一旦我得不到答案時。」
「鐘台正嗎?」他苦笑的搖搖頭,「他老人家果然不簡單。」
「到底怎麼回事?請你說清楚,我真的沒有耐性了!」
矮亞力仰頭看了澄澈的天空一眼,「也好,你明白了一切,或許對漢斯也有幫助吧!」
于是韓亞力娓娓道來十多歲的漢斯所經歷的一切,還有為了報仇所做的努力,甚至目前收購聯資所遇到的瓶頸,而和魏怡珊結婚已是唯一的一途……听完了這冗長的故事後,鐘蔚理的內心更加難過,也為關漢斯感到不值。
她搖搖頭,神情哀戚的喃聲道︰「值得嗎?為了報仇而舍棄到手的幸福?」
矮亞力無言以對,畢竟關漢斯已做了抉擇。
「值得嗎?值得嗎?你是個笨蛋!必漢斯,你好笨好笨……」她咬著牙,無聲的淚水洶涌而出。
「蔚理——」
她哽咽的走近他,「肩膀借我一下。」
他點點頭,將她擁入懷中,讓她恣意的藉由淚水,宣泄心中既深且濃的無奈及悲哀。
天空的雲層似乎在瞬間變厚了,陽光被阻擋,風也變涼了,被韓亞力擁在懷中的鐘蔚理突然覺得好冷好冷,不只是身體,還有一顆墜入冰天雪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