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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玩真的 第三章

作者︰路可可

聶曉蕾無預警的宣言丟得讓裴宗濤措手不及,他愣然地看著她因為他的驚訝,而重新為自己戴上了一層冰雪面具。

「妳不會那樣的。」他搖著頭,不敢相信她怎麼有法子把自己想象成像她爸爸那麼不負責任的人。

聶曉蕾回應了他一個冷笑,再度慢慢地把她的情緒重新抓回心里那口上鎖的箱子里。

她就知道自己不該踫觸感情太久,否則當對方一旦發現她那麼自私護己的一面時,總是要離開的。所以,她從不對任何人親近。只是,她這回太不小心了,竟然讓裴宗濤跨越了心里的禁區。

「听我說--妳不可能變成妳爸的!」裴宗濤直覺地月兌口說道,想突破她的冷漠。

「為什麼不可能?」聶曉蕾避開了他的踫觸,聲音淡然地反問道。

「因為妳是一個會為別人奉獻的人。」她是標準冷面熱心腸的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事。

「你又要提我為公益團體所做的那些不收費設計嗎?那些事是我有行有余力時,才會去做的。一旦他們和我真正的利益相沖突時,我是全都可以置之不理的。除了我的事業之外,其他的全不關我的事。」她的聲音冷然得像一把利刃,存了心要斬斷他的妄念。

「我不接受妳這種偏頗的自我評斷。」裴宗濤定定地看著她發亮的眼,並不掩飾他口氣里的不以為然。

「你知道我怕黑、怕死了一個人住,可是當我知道台中有許多商業案的機會等著我時,我連猶豫的念頭都沒有,就毅然離開了大學畢業後就搬來和我住在一起的妹妹。因為我知道事業才是我接下來的人生!」聶曉蕾被他的堅定給惹毛,她更加不遺余力地想說服他了。

她明明認定自己流著像爸媽一樣,冷血外加自我中心的血液,她可不準任何人反駁她。冷血,才能獨善其身,無視于他人一舉一動。自我中心,才能遠離其他人的批評所會帶來的傷害。

「所以,妳剛才的意思是在提醒我,如果妳的感情和事業一旦起沖突了,妳是會選擇舍棄感情。」他說。

「沒錯,因為感情只是生命中的短暫過客,陪伴自己最久的人就是自己,所以我當然要讓自己在最高峰的時候發光發亮,賺一堆錢好讓自己安享晚年。」她用力點頭。

「如果我說,我能讓妳的事業和愛情兩者兼顧呢?」裴宗濤乍然將她的身子拉向前,緊鎖住她的視線。

「如果我說,我不相信人的感情可以持續到永遠呢?」她瞇起眼,銳利的眼神直射進他的眼里。「婚姻和承諾只是一堆無意義的狗屎,我爸媽的結婚和他們日後各自的數場遍姻,就是證明。合則來,不合則去,這才是我的人生觀。」

聶曉蕾大話一撂,下巴一昂,一副大丈夫姿態。

裴宗濤什麼話也沒說,就只是靜靜地瞅著她、一瞬不瞬地瞅著她、臉色沉重地瞅著她、眼露不舍地瞅著她。

他認為她只是害怕,害怕再去在乎一個人、害怕再去在乎一段感情。

因為她曾經被狠狠地剌傷過,所以如今她才會選擇了這麼極端的方式來認定自己。可他心里的這些話,現在還不能說出口,因為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什麼話都只會讓她更加否定自己。

聶曉蕾被裴宗濤瞅得心煩意亂,被他瞅到臉色開始由紅轉青。

「姓裴的,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就偏要相信婚姻和承諾都是狗屎,不然你想怎樣!有種的話,就把話說清楚啊!」她惱羞成怒,開始對著他咆哮出聲。

「妳不會寂寞嗎?」裴宗濤沈靜地說道,清亮的眼像是看透了她的虛張聲勢。

「寂寞個頭!」聶曉蕾瞪著他,掐緊了自己拳頭。

她驀然低頭看著地板,在長長深呼吸間,刻意地斂去她臉上過多的情緒。

如果她在外人面前可以偽裝出最冷漠的姿態,用最刻薄的言語來逼退別人,沒道理她在他面前就做不到。

「我早就習慣了,哈--」她再度抬頭時,薄雅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眉眼間甚至也是一臉的冰霜。

「沒有人會習慣讓自己寂寞的,給我一個機會說服妳兩個人比一個人好,讓我搬過來跟妳一起住。」他上前一步,摟住了她的身子。

他想和她同居?

聶曉蕾呆住了,也僵住了,她低頭盯著他緊緊環在她肩臂上的雙臂。

她不敢呼吸、不敢動彈、不敢流露出任何訊息讓他發覺到--

她其實有一點點、一點點的迷惑。

懊死的,被他的體溫這樣暖暖地環抱著,她覺得她听見了心頭冰霜融化的聲立曰。

「不用直接拒絕我,妳可以考慮一下。」他輕吻了下她的耳朵,柔聲說道。

「我累了,我要先睡了。」

聶曉蕾別開頭,很快地縮入棉被里,佯裝沒听到他的話。

「曉蕾,妳總有一天,必須面對我的提議的。」

他的低語流人她的耳朵里,她微乎其微地輕顫了子。

「誰說的,也許我們很快就分手了。」聶曉蕾故意無情無義地丟來了一句。

裴宗濤看著她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只能長聲一嘆。

他承認他有些泄氣,但他不會死心的。

他們初見面時,她不也老把「我們不可能」掛在嘴邊嗎?

可他從沒死心過--他賄賂她的助理,跟著她跑工地,在她可能肚子餓的時候出現,在她看完電影看起來想哭的時候親吻了她,雖然差點得到她的一拳伺候,可他閃躲得很俐落,從此也就順理成章地開始交往了起來。

他相信只要他夠用心,他們會有未來的。

雖然,獨自一人奮斗,有點寂寞。

裴宗濤為她拉上被子後,他側身支肘,學著她的姿勢凝視著她的背影。

他想,他們會繼續走下去的。

只是他沒想到--他們分手的那一天,竟然會來得那麼快……

晚上八點半,在台中一間標榜著「有機食品」的餐廳里,客人們泰半已用完了餐,正在喁喁談心之中。

在角落的一桌,裴宗濤正拿著手機通話,而聶曉蕾則趴在桌上畫她的設計圖。

經過了他半個多月的耳提面命式照顧,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痊愈了,但是原先因為生病而耽擱的工作進度,卻也得全部補救回來。所以,她很忙。

裴宗濤的筆記型電腦也擱在桌上,不過他因為昨天回台北處理公事,今天又忙著趕到台中來看她,實在是也有些累了,所以早早便關機休工了。

事實上,他們都算忙人,不過也都算是滿能把握時問的人。只是,她性子急,事情沒做完,想法還擱在腦子,便如坐針氈。他則是習慣按部就班安排工作進度,畢竟和客戶進行對軟體設計的溝通這回事,講求的是精準,一分都急不得。

「孩子們都還好嗎……」裴宗濤邊和育幼院院長說話,邊叉了一口乳酪蛋糕到她嘴邊。

她頭也沒拾地就張開嘴巴,把蛋糕吃得一乾二淨。

就這麼一來一往的,他邊講著電話,邊喂著她把蛋糕全吃進了肚子,他才滿意地收了手。

這女人下午四點就來餐廳了,點了一塊蛋糕,卻忘了吃。醫生不準她喝的咖啡,她倒是喝了好幾杯。他當然沒在她身上安裝監視器,他只是正巧和服務生還滿熟的,一進來便先和他們聊了一下。

「上回幫孩子們請的那個家教還可以嗎?」裴宗濤拿著面紙拭去她唇上的蛋糕屑,她悶哼了一聲後,別開頭開始咬起她的鉛筆。「院長……你別擔心錢的事,我孤家寡人,花不了什麼錢的……」

此時,聶曉蕾正好為了一張電視櫃後方背景線條而抬頭思索著,她拾起頭對著前方發愣。

他推了下眼鏡,對著她一笑。

「有啊……曉蕾正在我旁邊啊。」裴宗濤直接把手機遞到聶曉蕾耳邊,低聲對她說道︰「妳要不要跟院長打聲招呼--」

聶曉蕾蹙了下眉頭,嫌他多事地瞄他一眼,可她還是開了口--

「院長好。」

她說完三個字之後,又把手機推回他耳邊。她和院長沒那麼熟,而且她現在不想寒喧。

裴宗濤無奈地把手機收回,對這個女人實在莫可奈何。「院長,不好意思……她正在忙……對啊,還是一副忙起來六親不認的樣子。好,我有空會帶她回去的……我知道,那也要她同意啊,有些事急不來的,我會努力的……」

懊可怕的對話!聶曉蕾听得頭皮發麻,她伸手抓起咖啡,打算灌個幾口解解悶。

「院長,再見。」裴宗濤掛斷電話,拿過她的咖啡,轉而遞給她一杯開水。

聶曉蕾嫌惡地扮了個鬼臉,把水杯推回他手邊。

生病的那星期,她已經喝了一周的白粥了,她才不要再喝沒味道的東西!

「院長要我告訴妳--」

「我問你,你干麼還不回台北?你一直待在我家,很煩耶!」聶曉蕾先下手為強,劈頭便追問道。

裴宗濤一挑眉,倒是沒發火,因為他已經很習慣她這種挑釁的舉動了。

她生病的時候,除了「拖出去砍了」這種話沒對他說出口之外,她對他的每一個舉動都非常有意見。

「哪里煩?我們現在雖然住在一起,但我白天在妳家工作,妳晚上回家才會見到我。而且妳最近連周末都在和業主溝通、監工,我們實際見面的時間其實並沒比以前多。」

懊像定喔。聶曉蕾輕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反正,我想到我家里有人,我就煩。你們公司怎麼沒催你回去。」她一時之間沒想到理由來反駁他,只好繼續強詞奪理下去。

「身為一個采取責任制的公司股東,我可以有一百零八個理由不去上班。」他不是想炫耀,只想讓她知道他有足夠的本錢可以和她耗。

「喔,你是股東啊。」她故意這樣說道,好顯示出自己對他完全不在意。

「我已經跟妳說過兩次了,需要我幫妳寫一張備忘錄嗎?」裴宗濤也沒發火,甚至還用好心人的目光看著她。

「不用了。」聶曉蕾故意低頭瞪著桌上的設計圖,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

她知道他是一家軟體代工公司的股東,她只是從沒問過他公司的規模,如同她不主動問起他的朋友,也不想要他問候她的近況一樣。她覺得關系愈清淡,分手就愈容易釋懷。

但是,她錯了!

她對裴宗濤的了解與適應,已經足夠讓她夜不成眠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入婚姻那種爛制度里的。不行,她一定得想個法子冷卻他們之間的關系。

聶曉蕾腦袋打著轉,放在桌子下的十根手指頭則絞成了麻花狀。

同一時間,裴宗濤凝視著她不安的神態,手指則探入了西裝口袋之中,緊握了下那枚GEORGJENSEN銀戒。

打鐵要趁熱,最好是趁著還住在她家時,先和她訂個婚什麼的。他這人在感情上頭是有些保守,總是覺得要用婚姻把她籠住了,心里才有法子真正的篤定。

「裴先生,這是你們的什錦面。」服務生在他們桌上放下兩碗面。

「謝謝。」裴宗濤給了服務生一個微笑。

聶曉蕾則是反射動作地斂起了表情。在外人面前表現出過多情緒,總讓她覺得不自在。

她听著裴宗濤和服務生閑聊,她拿起筷子,百般無聊地打量著眼前的碗面。

這面的賣相還不錯嘛,設計得挺有美感。黑色大陶碗里擺著青綠色海苔及鮮黃蛋絲、脆綠的黃瓜絲及淺胡蘿卜色面條,加上一片圓形的彩色魚板鋪陳其上。她雙手捧著大碗,愈瞧愈起勁了。

「怎麼,又有靈感了嗎?」裴宗濤結束了談話,也笑著傾身打量著面。

「我覺得這碗面的顏色,還滿像我理想中的廚房色系,簡單、純粹又讓人精力十足。我告訴過你,我想在海邊蓋一間自己的房子嗎?如果一推開廚房窗戶,就是一片湛藍的海洋,那就真的是酷到不行……」

聶曉蕾一提到她的夢想房屋,杏眼便發了亮,白皙腮邊也因為喜悅而微微地隆起。

她看起來就像個挖到寶藏的快樂孩子!裴宗濤黑眸著迷地看著她開心的樣子,並在心里提醒自己,有空打個電話去問一下土地仲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理想中的土地。

「我的房間要有一排落地窗,要能聞到海風的味道--」她看著他笑意盈盈的眼,驀然打住了話。

她壓住差點手舞足蹈的四肢,阻止自己再和他繼續熱絡下去。都要劃清界線了,怎麼她又老是忍不住對他敞開她的世界呢?聶曉蕾低頭看著面,心里七上八下的難受極了。

「怎麼不說了?」裴宗濤錯愕地問道︰心里有著一絲苦澀。

口袋里的戒指,要送出的機率--竟是微乎其微嗎?

「面快涼了。」聶曉蕾掩飾地拿起筷子,閑聊似地說道︰「你和餐廳里的人滿熟的嘛。」

「我這陣子幾乎都在這里吃飯,熟了也是很正常的。」

「我在我們巷口的豆漿店吃了半年的早餐,老板長得是圓是扁,我還認不清楚。」聶曉蕾不以為然地揚了下眉,低下頭打算大坑阡頤。

「那妳覺得我這副新眼鏡怎麼樣?」他推了下眼鏡,眼眸是笑意盈盈的。

聶曉蕾抬頭瞄他一眼。

「比以前那副半橢圓的好看,方框比較有造型。」

「謝謝。」裴宗濤模了下她的臉龐,心滿意足地笑了,唇邊的小渦漾啊漾地好不開心。

「干麼設陷阱?好像你在我心中很了不起似的。吃飯啦!」她板起臉看著面,耳朵有點羞紅。

裴宗濤在心里嘆了口氣,覺得肩膀好重。

兩人之間,總是他在拚了命地想畫出一張未來的藍圖。他不是超人,他也會疲倦,他也需要她給一些加油的動力啊。

「這里的食物沒有太多調味料,吃起來很天然,妳腸胃不好,很適合妳。」裴宗濤強打起精神,拿過一張面紙,對折之後放到她的手邊。

這是她的老習慣,每吃幾口東西就要抿一下唇角,總不許任何食物油漬在她唇上停留超過一秒。

「喔。」聶曉蕾一听到面里沒放什麼調味料,她就失掉了一半食欲。

「這個地方離妳住的地方,走路只要十分鐘,不要每次一忙著畫圖就忘了要照顧身體,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雖然對她的不願表態讓他有點灰心,可他嘴里的交代卻沒法子停止。

「嗯。」聶曉蕾左耳听,右耳出,她舉手對服務生說道︰「麻煩給我辣椒和胡椒。」

「妳不要忘了妳有十二指腸潰瘍,刺激性的東西少吃一點。」裴宗濤對服務生搖了搖頭,心里卻不免暗暗嘆息一番。

愛戀對方多一點的人,總是要拉段,多承擔一點吧。

唉--

「東西不刺激,我就吃不下。」聶曉蕾銳利雙眼直射向服務員,再提高了音量。「請給我辣椒和胡椒。」

服務生左右為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給她吧。」裴宗濤輕蹙了下眉,不希望場面變得難堪。

「為什麼我的決定還要經過你的允許?」聶曉蕾擰起眉,不快地問道。

「妳怎能要求我眼睜睜地看著妳傷害妳的身體呢?」裴宗濤定定地看著她,俊雅臉孔上有的只是對她的關心。

服務生把辣椒和胡椒擺到他們兩人中間。

聶曉蕾瞪著辣椒罐和胡椒罐,心情超級惡劣了起來。

她的個性本來就很跋扈囂張,是他自己要來招惹她的,是他對這段關系有太多妄想,是他擔心太多了,她干麼要覺得心有不安?

聶曉蕾捏著筷子,卻遲遲沒有做出下一個動作。

「先別加辣椒或胡椒,先吃一口面,試試看吧。妳不能連試都不試,就否認了一切。」他把香辛料全推到一旁,語帶雙關地說道。

「我只嘗試我願意嘗試的東西,沒人能夠強迫我。」聶曉蕾眉頭一擰,表情像一個隨時要出賽的拳擊手。

「那麼就當成給我一次機會吧。」他低聲說道,覆住她的手,將她緊握成拳頭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

聶曉蕾望著自己手掌中凌亂得可以的掌紋,再看著他一雙紋路清朗的大掌。她眉頭一擰,飛快抽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後。

不知打哪听來的話,說是掌紋亂︰心思也易復雜多舛。她並不想要他看到她混亂的掌紋,不要他以為她不合群的難搞脾氣是天生的。

「廢話少說,快點吃,面都冷了。」聶曉蕾拿起筷子,卻不再堅持要加調味料了。

「這里的湯頭是用青菜熬出來的,味道很鮮美。」他欣慰地笑了,從她的反應得到了下一次為她努力的動力。

聶曉蕾挾了一大口面,不屑地扁了下嘴之後,才把面條送進嘴里。

淡淡的蔬菜甜味從她嘴里散開來,咀嚼的當下,面條的香Q口感及湯頭的甘美,緩緩地沿著喉嚨滑下,幸福地歇息在她的胃里。

哇!聶曉蕾深吸了口氣,感覺口腔里的唾液正在大量地滋長之中。

他的話果然沒錯!聶曉蕾在心里不情願地承認道。

「怎麼樣?」裴宗濤問道,已經從她的表情猜出了大概。

「還可以。」聶曉蕾悶悶地應了一聲,卻很快地抬頭給了他一個微笑,緊接著便埋頭用力地吃起面來。

裴宗濤凝視著她水紅的肌膚,也跟著莫名傻笑了起來。她怎麼可以別扭得那麼可愛啊。

裴宗濤看著她大坑阡頤的模樣,看著湯面的熱氣撲上她脂粉末施的臉龐,看著她的雙頰像是一朵緩緩盛開的水蓮慢慢地被染紅。他听著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再不可能比現在更愛她了。

嫁給我--

嫁給我--

嫁給我--

這三個字開始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打轉著。

裴宗濤把手伸入西裝口袋里,牢牢地握住戒指,直到戒指在他的掌心發著熱。

「喂,你干麼還不吃?」聶曉蕾拿著面紙擦了唇,奇怪地瞄他一眼。

他怔怔地看著她,腦袋突然失去平時的靈活,緊張到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

「如果……」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結上下地滾動著。

「啥?」她瞪大眼,放下筷子,覺得他的模樣有點怪。

「如果妳……」

「拜托你一次把話說完,不要妨礙我吃飯的情緒,可以嗎?」她打量著他突然發紅的正經俊容,心里驀然閃過一陣不安。

「如果妳嫁給我的話,我可以天逃詡讓妳吃到這麼可口的料理。」裴宗濤月兌口說道。

他緊張的右手失去理智地抓出外套口袋里的戒指,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

聶曉蕾瞪著他手心那枚發亮的戒指,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居然跟她求婚!

聶曉蕾的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她的心髒加速到連身子都在顫抖,她的意識開始分裂成兩半。

半顆心,漾著喜悅--因為證實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著實不輕。

半顆心,攪和上了恐懼與不安--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因為他要的,不是她願意給的。她誰都不信任,她的心,只能由她自己護守!

「曉蕾……」裴宗濤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不安地喚著她的名字。

「我不需要什麼可口的料理,我可以天天吃泡面,無所謂。」她干涸著聲音說道,怕他開口逼她回答「YES」或「NO」。

「我剛才的求婚詞,很蹩腳,對不對?」他尷尬地笑著,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鏡,鏡片下的雙眼竟帶著幾分靦腆。

「你說錯了。」聶曉蕾很快否決了他的話,說話語氣卻跟他一樣超不自然。

「別腳的是你求婚的舉動。」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同時干笑了一聲,又同時閉上了嘴。

裴宗濤看著那枚在燈光下閃耀的孤單戒指,他把戒指推到了她的手邊。

聶曉蕾驀然往後一彈,後背抵著沙發,她皺眉瞪著戒指的樣子像是遇見了累世的宿敵。

「嫁給我,讓我照顧妳。」他傾身向前,黑亮的眼試圖捕捉她的視線。

「如果我不嫁呢?」聶曉蕾粗聲問道。

「那我就一直求婚求到妳願意嫁為止。」他的情比金堅。

「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聶曉蕾嘴角不快地一撇,把湯碗往旁邊一推,雙臂交叉在胸前,擺出一副談判姿態。

「不--」裴宗濤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我是在請求妳答應我的求婚。」

就算是鐵石心腸,看到他這副誠懇的樣子,也會動搖一下。所以,聶曉蕾咬緊牙根,別開頭,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了。

「裴先生,我們認識多久了?」聶曉蕾轉頭對著窗戶問道,假裝沒听到他的嘆氣聲音。

「我們認識了十三個月又五天。」裴宗濤給了她一個很精準的答案。

聶曉蕾一愣,心里被感動的剌小小地扎痛了一下。矛盾的是,他這麼認真的答案,卻也讓她心里的防備警鈴大響。

「好,我們認識了十三個月又過五天,那又如何?你還不是一樣沒搞清楚我根本不想結婚,那我們算是白認識一場了!」聶曉蕾听見自己的伶牙俐齒配合著譏諷的語氣,為她的冷血做了一番完美的詮釋。

裴宗濤沒有說話,也不再看她。

他愛笑的唇不再漾著笑意,他的面容神態不再溫文有禮,他的雙肩疲累地頹下,籠罩在一身陰郁之中。

一陣絞痛擰住了聶曉蕾的心髒,她只好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動搖,生怕自己一時心軟,說出了任何附和他的話。

沈默就這麼在他們之間持續發酵著,只有桌上的求婚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裴宗濤閉上眼楮,十指在膝上交握著。他用持續的深呼吸在平靜自己,可是心里的傷口卻不曾因此而愈合。

懊一句「他們算是白認識了」!

他以為她會懂他的心,以為她會知道兩個人的相處絕不只是單方面的付出。他想要的只是她一句「我懂了,但是再給我一點時間」,可他得到的是什麼呢?

「改變不見得都是壞事。妳當初接受我的追求時,不也經過一番抗拒嗎?可是,我們現在不也很好嗎?」裴宗濤捏緊拳頭,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道。

「現在哪里好了?你的求婚已經干擾到我了,我現在心情差到不行……」聶曉蕾的聲音,隨著裴宗濤眼神的變冷而消失在她的口中。

裴宗濤坐直身子,挺身向前,面容全都凝上了一層冰,除了他的眸子--

那雙向來溫暖的黑眸,在此時成了兩團燃燒的黑色火焰,他的眼有多熾亮,他的忿怒就有多強。

他冷眼旁觀著眼前屏住棒吸的她,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寵壞了她。

「我可以理解妳把冷漠當成保護色的原因。但我不是妳的奴僕,我沒必要無怨無悔地忍受妳的刻薄及排擠。」他沈聲說道。

聶曉蕾捏緊拳頭,很清楚自己的話有多傷人。她像個不知體貼的混蛋,在家人受傷時,還在抱怨今天中午沒人為她煮好飯菜。

「聶曉蕾,我在等妳開口。」向他道歉。

聶曉蕾迎視著他熠亮的眼,明知道她欠他一聲道歉,可她就是沒法子說出口。

她從沒在他面前擺過低姿態,也一直以為他會持續包容著她的任性哪……

裴宗濤看著她變本加厲地咬緊了唇,就是不向他道歉。

他眼里的火焰熄滅了,他的墨眸陡然成了一池沒有溫度的湖水,定定地將她的心影沈沒入其中。

「接受我的求婚,或者是分手--妳現在是在逼我說出這樣的話嗎?」裴宗濤嘴角冷冷地一撇,全然仿照自她平時的譏誚姿態。

「夠了!」聶曉蕾霍然站起身,激動地飆高了音量。

她失控的姿態引來了旁人的側目。聶曉蕾渾身顫抖地站在他的面前,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在冒著冷汗。

她咬緊牙根,死都不願意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表現出她的傷心。

「我要回家了。」聶曉蕾霍然起身走出座位,背對著他往門口走去。

「每次一踫到關鍵問題時,妳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我們難道就不能有一次,好好的坐下來談嗎?不要一再地挑戰我的彈性極限,再好品質的愛情,也會有彈性疲乏的時候。」裴宗濤看著她的背影,干嗄聲音里有著毫不掩飾的痛苦。

聶曉蕾沒有接話,沒有回過身。

他彈性疲乏了嗎?聶曉蕾目光毫無焦距地瞪著前方,感覺自己的頭皮發麻、後背發涼。她下意識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力道卻重得讓她嘗到了血腥味。她听見自己低呼了一聲,可那驚呼聲,听起來卻很像是「哽咽」。

聶曉蕾一驚,猛地打了個冷顫,旋即玨奔地跑出餐廳。

裴宗濤見狀,立刻放下一張鈔票,也疾速地跟著她沖出了餐廳。

今天,他與她之間的感情一定要有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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