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嬋娟 第二章
紫晉軒朝原是中原土地上一個小柄,到最後成為統一中原土地上的強國,過程充滿傳奇的神話色彩。
據傳,三百年前,天災頻傳,大小柄間戰火不止,紫軒國也難幸免。
紫軒國王親自領軍抵抗強國並吞的攻擊,隊伍一路敗至天峰深處,一座栽滿無數紅花樹的[臨淵江]邊時,忽見天降各色花雨,從花雨中出現的是一個眉角邊綴染著紅點花印的仙者,仙者協助紫軒國打退敵軍,同時協助紫軒國之王建立未來的根基。
百年之後,中原土地依然是列強分踞,但紫軒國已是當時的富強之國,當天災再臨,烽火的戰亂再起時,甫即位的儲君受到朝中權臣的謀害而命危!
忠心的部屬護著主子來到[臨淵江],以三個條件跪請傳說中的仙者相助,當天峰的花雨再降時,再次出現的仙者不但救起紫軒國的少年儲君,更協助新任的君王一統中原戰亂。
仙者屢次的解危,當時的君王將仙者名字中的[晉]字放進國號中,從此改國號為[紫晉軒朝],成為中原唯一的泱泱大國。
同時,為表達紫晉軒朝對仙者的尊敬,宮殿深處建有一座水上神殿,每一任君王繼位時都會進神殿參拜,但是謠傳當[紫晉軒朝]建立一百年後,仙者亦消失了,從此不再有人見過仙者,水上神殿更成了軒朝一個神聖且神秘的地方。
民間更有傳說,仙者已完成紅塵任務,真正升天成仙;另一說則是,仙者始終在暗處幫助[紫晉軒朝]的後人,且仙者離開前,留下一個錦囊在水上神殿內,錦囊說明,將轉生于二百年後的紫晉軒朝,為軒朝將再起的戰亂解危,總之,[臨淵江]的仙者成了一則傳說。
而今的紫晉軒朝,皇宮深處的水上神殿,住著一位被敬稱為[前輩]的高人,每年天春,神殿內的高人都會測算軒朝一整年的運勢。
極少人見過這位高人真實的容貌,因為連皇帝和皇子若是沒機緣,都不準許進入,違者,將為軒朝帶來災劫,因此眾人對這位神殿內的高人有著敬畏,水上神殿也被軒朝上下敬為不可侵犯的聖地!
「下雪了。」清亮的美目看著微敞的窗,綻放笑顏。
「是呀!你再站出去一點,小心受寒。」見她要探出窗邊接雪,另一個在房內的女聲道︰「若我來過之後,你病倒了,以後我大概都沒法再來看你了,他的專斷你很清楚。」
听到這,窗邊要推窗的手頓了頓,旋又抿著唇瓣,尚有幾分稚氣的神態中透出倔然,硬是關閉了窗子。
「他如果不讓你來,那、那我一輩子都不再和他說話了!」賭氣般雙手托著臻首撐在窗台上,迎風看著紛飄的白雪。
「真的!」女子夸張的發出真是不得了的嚷聲,「難不成長大一點,勇氣也跟著長?還是翅膀硬了懂得反抗了?」
「焰楓姐姐!」窗前的人兒回首。「你說到哪去了!」
「他禁足你不準出府,你還真配合,干脆禁足自己不出院落,到底是想氣他還是根本是在折磨自己?」
靈秀的小臉微垂,抿唇不說話。
「不會真打算在這座院落當一輩子啞巴吧!」桌邊,一身華貴服飾,容姿艷麗的女子悠然的喝著香茗挪榆。
「我哪有當啞巴,現在不是在和你說話。」
「是呀!巴每個人說話,獨獨不對某個人說話?要改變自己的處境,和他冷戰不是聰明之舉。」焰楓搖頭道︰「我也真服你了,听下人說,這一個月來,你除了晚膳會與他一同外,干脆都關在房中,不與他互動也不和他說話,真是這樣嗎?」
「他在意嗎?他會在意我是否和他說話、與他互動嗎?還是只在乎我是不是听他的話,有沒有違背他的意思。」清麗雙眸,憂傷淡凝。
「呦∼∼∼∼難得見你負氣呀!」焰楓大感有趣的支肘撐著側臉端詳。「商將軍的事听說搞得很僵呀!」
商狩玥是朝中出名的新一代武將,為人剛正穩重,勇氣謀略皆頗受贊揚,在眾多老將軍告老還鄉之際,他無疑是朝廷未來倚重的棟梁,前途光輝,卻在日前傳出去年征戰北境荒蠻時,涉有貪漬之嫌,被朝廷下令軟禁自宅,待罪查辦。
但另有一風聲傳出,商狩玥冒犯平王爺的未來王妃,得罪皇親權貴,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還、還好。」
「還好!」焰楓嬉戲的橫一眼。「長天可不是容易失控的人,結果堂堂平王爺差點提早摧殘未來的小妃子,還好!」
「誰、誰對你說的?!」
「本郡主也是固定一段時間說走走太王妃的‘郁嵩觀’,該知道的、能知道的,一樣沒少。」焰楓詭異一笑。「怎麼?被長天失常的行為嚇到了?」
「我……」孟楚茵美目有些調閉,想到當時的情況,不禁面頰躁紅,第一次面對他帶著欲怒的五官,確實嚇住了她!
「看來英雄全都難過美人關,以長天那種冷性格,妒火燒成那樣,也太失一個王爺風度,難怪你要跟他嘔上。」
「我只是擔心商將軍,救人還要受累。」
「傳聞商將軍救了一個在大雨中落難的美麗女子,不但照顧受傷的佳人幾天幾夜,還一路護送她回到親人身旁。」
「哪來的幾天幾夜!」傳聞的夸張令孟楚茵無奈道︰「我到‘郁嵩觀’陪太王妃,難得能出府,像一個人到後山走走,不小心離‘郁嵩觀’太遠,雨天路滑了腳,只好呆在坡底等人來,商將軍一行人經過救了我。」
太王妃獨居‘郁嵩觀’,每三個月就會派人接她上山走走,關長天雖不悅卻也沒阻止,因此這成了她唯一可出王府的時刻。
「如果我那時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商將軍也不會無辜受波及。」
為不想多生事端,她讓商狩玥以為她是來‘郁嵩觀’拜訪太王妃的官家千斤,猶不知她在山後一下午的失蹤,整個「郁嵩觀」已經翻天。
由于雷雨極大,幾乎下了一整天,在穩定住她的腳傷,回到「郁嵩觀」時已是入夜時分,令她驚訝的是,關長天竟到「郁嵩觀」,他幾乎不踏入「郁嵩觀」。
「什麼原因都一樣,只要你安于禁宮的地位,永遠就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長天的蠻橫她很清楚,楚茵這種性格只會讓自己老是無助又無力。
「更何況,你這模樣已經可以讓很多人為你賣命,難怪隨著你的成長,長天愈來愈不安。」
「焰楓姐姐是在取笑我嗎?」
眼前的焰楓郡主可是紫晉軒朝出名的絕色美人,近幾年提親的皇親權貴幾乎要踏破門坎,連臨近小柄的王族都來提聯姻。
「你如果不是被一個心胸小、器量小的男人給層層封閉的話,也該是一堆人踏破孟家門來提親。」
「我哪比得過朝中那些公主、貴族千斤們,她們懂得好多,言行談吐優雅又漂亮呢!」她曾經隨關長天進宮見過皇後一次,也見到宮中的女孩們,容姿衣著鮮艷炫目,各個美麗又親切的帶著她在宮內游玩。
雖然焰楓說,那個是因為關長天權勢大,大家都想巴結,甚至討她歡心,未來嫁進平王府當個側妃,可替家族增添權貴,只是純真的她對這些心機詭詐並不了解。
「天下貌美女子何其多,但氣質出眾,純真而不做作的可不多。」尤其眼前的人對自己這些是不自覺地,就更惹人憐愛。「偏偏長逃讜‘令人憐愛的柔弱佳人’有先入為主的……偏見,才會有這麼多事。」
「你是說,我的模樣有問題?」
「是他有問題!」
「我不懂?為什麼?」
「這……和太王妃有關。」
向來熱情開朗的焰楓談及此,神態也顯得謹慎。
「不談這些,商將軍的事我會勸他別小心胸的干這種殘害忠良的事。」焰楓安哄的要她放寬心。
「我不懂,為什麼他這麼不信任我?」楚茵憂傷且沮喪。「有時候,我總覺得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是……有距離的。」
「距離?」焰楓蹙了蹙柳眉。「只要長天在府中,除非和人商論事情,否則都是要你在他身旁的,連書房也有你專屬的位置,甚至男女之別……咳,他都不準你分了,這距離還太遠呀!」
必長天這獨霸專斷的家伙,縱然還沒真成婚,早將小茵充佔為自己的私人所有物。
「我說的是他的眼神、心思,那是……我捉模不到的。」孟楚茵的眼再次飄向窗外的雪夜,「就像是一種隔閡和疏離,我感覺得到,哪怕是在他懷中……我都覺得他的距離好遠,甚至愈想看清,他就愈難捉模……」
看著窗前那縴雅的身影,楚茵剛滿十六歲,再幾個月就要大婚,關長天作何心思,焰楓多少猜得到。
「你喜歡他嗎?」
犀銳深沉的長天,對上純真單純的小茵……她該獻上祝福,還是……焰楓美目微眯。
窗前的人兒回首,蹙眉似在思忖,接著來到她眼前坐下,認真問︰「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要到怎麼樣才知道是喜歡?」
「從你十三歲以後,我每年問你一次,你總是不假思索說喜歡,怎麼今年反而猶豫呢?」
「那焰楓姐姐為什麼要每年問我呢?」
「你和他的婚姻是環境的造就,尤其你從小就在長天有心的作為下,習慣性的依靠他,分得清男女之情或是生活久了的……親人感情嗎?」
「分清楚很重要嗎?」孟楚茵有些迷惑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他帶給我的一切,他的聲音、他的沉穩,雖然他總是很強硬,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照顧著我;我難過傷心、還是快樂時,他抱住我的時候,那雙眼是溫柔的,也是唯一不會帶著距離看我的時候。」
「廢話,那時候當然不會有距離。」焰楓怯聲,自語咕噥著,「從你十五歲以後,他的獸性就開始醒過來了,只是到現在沒吞了你,我都感到奇怪了,一定是死古板的那一面作祟,抱住你的時候應該都在克制獸性,喔∼∼∼∼沒事、沒事,繼續說。」
她一幅玩笑的揮揮手,嗅!天真到底的小女孩。
「我的心、我的眼,只想他一人,只看他一人,若是一生真是這樣過,我也感到快樂,這是男女之情嗎?這是喜歡嗎?」
這下可好,陷得太深了,不好救呀!焰楓愣張紅唇,直到楚茵又催促的喚了一聲才清咳著聲。「是他先氣我,不是我氣他。」
「是嗎?我倒覺得你平日雖溫和,一坳起來,也是死倔派的,本郡主可好奇,你若不是在這樣被約束的環境下成長,該會是什麼樣子呢!」
偷渡她出去玩的時候,放開懷的模樣,偶爾還帶點慧頡的調皮,都和府中的她不一樣,焰楓不得不猜想,她是否壓抑自己的一切,包括性格,來迎合周遭人?
尤其是在關長天有心的照顧下,她滿懷的只是想當他心中的「平王妃」,一心認定這才是自己的「幸福」。
「我不覺得現在不好呀!」
對她而言,只要在長天身邊,什麼都好;因為他說過,以後她的世界只要有他就行。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當‘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環境讓你從不曾想過自己能做選擇,更不知道只有由心經歷時,真心做下的選擇才是你要的,無論這個選擇最後是對還是錯,至少是你坐下的決定。」
「我雖不知道焰楓姐姐所說的‘幸福’,但是我知道他對我很重要,只是他的心不是誰都可以走進的,至少走進的不是我。」
「若不是你,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走進他心中。」
「不,還有……」看著眼前揚著柳眉等著她話的焰楓,孟楚茵抿著唇,沒真正說出口。「沒什麼,今天的焰楓姐姐都說我不了解的事!」
「是嗎?」她笑起,「既然不好了解,就好好陪我喝茶吧!」
坐在她對面的孟楚茵,邊喝著茶,邊听焰楓聊著近來遇到的樂事,心中最想問的卻是,「是不是我選擇長天會令你不高興?」
最早,小平王與康郡主,這對無論家世與外表,都是周遭人稱羨看好的天作之合,兩人也差點定親,最後在太王妃反對下破局,縱然如此,兩人依然互動熱絡。
孟楚茵知道,也看得出,焰楓在關長天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王爺。」平王府總管梁言綸來到書房內,見到內房的桌案前竹簾卷起,主位旁還有一張鋪上
軟榻的座椅,另一端靠牆處,還有一張精巧特制,鋪了軟褥的臥塌。
多年來,平王府上下都習慣,只要關長天在府中,身邊定伴著一個縴細優雅的身影,除非是朝中要事或者與人商討議事,否則這美麗的身影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若是關長天在書房內辦公或看書思考,這個身影也靜靜的伴在一旁,若書房內的竹簾放下,則代表嬌軀的主人正在臥榻上休息,但這一個月來,這一椅、榻始終空著。
愛中上下早已認定,平王爺極為喜愛這位由太王妃做主要大婚的女子孟楚茵,這位當初進府,一度被誤解為啞巴的小女孩,居住在幽僻冷清的北院落,幾年後,境遇大轉。
小平王忽對此女呵護疼愛至極,仿佛不願她離自己太遠,不但讓她搬到自己的院落,甚至只允許限定人進出的書房,也安置了一個屬于她的位子,眾人經常看到平王爺親自教導她琴棋書畫,細心照料她的一切。
這幾年,這位未來王妃出落得更是靈秀月兌俗、清麗動人,京中一度盛傳,平王府內藏著一位小天仙,卻甚少人能一見這位傳言中的未來王妃。
「這是武鐵騎統領官大人派人送來的圖卷與信,是西南一帶的地形圖,還有很白兩地盤踞的點,對王爺未來若想了解江湖各門派的勢力又幫助。」
梁言綸接著道︰「王爺,剛才李嬤嬤讓人來說,小姐受了風寒。」
「嗯,請大夫了嗎?」
「已請了,大夫說,小姐這幾日吃得少,體力虛弱,這幾日正當氣候嚴寒,一不小心很容易受寒、病倒。」
「是嗎?」看著圖卷,關長天邊吩咐,「命人今天晚上開始,都做些清淡好入口的食物。」
「是的,但是這幾天……小姐因高燒無法再和王爺一同用晚膳,大夫說最好修養半個月再說。」
眸瞳凝定在圖卷上的某個點,一個月來唯一會在用膳時的見面……
「王爺?「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伺候他多年的梁言綸,對主子任何忽起心緒轉變,從不多問。
愛天雪夜,明月格外清透,平王府的院落內,下人為主子高燒不退而憂心。
「藥擱著吧!我等會兒再喝。」對候在床畔的婢女,孟楚茵微聲的道。
「小姐,天氣寒,藥汁溫久了,藥味更濃重,還是趁熱喝吧!」床上的人滿臉潮紅、呼吸沉重,高燒更令她的雙眼微腫,十分難受的樣子,讓從她十一歲進府就照顧她的李嬤嬤很心疼。
「我好難受,想……休息一會兒再喝。」她向來不喜歡刺鼻的藥味,尤其病倒後,光是見到濃稠的黑藥汁,就能反胃的令她別開頭。
「小姐忍一下這味,喝了以後,李嬤嬤替你擦個身,睡得舒坦些。」李嬤嬤安撫道。
彪身疼痛、頭重昏沉的孟楚茵,只覺得燙熱像侵蝕著全身,連呼出的氣也熱著。
「喝個藥、睡一覺,醒來後,再吃點東西,這病邪也去了一大半,人也精神點。」
「是呀!到時出院落走走,小姐就是這段時間老把自己關著,心理不舒坦,悶出病了。」
兩個小婢女也勸哄著,還邊說邊上前扶起虛弱的主子,想趁機要她將藥喝下。
「出院落……」孟楚茵自嘲,「走得出院落,也走不出王府;就算走出王府,也挽不回發生的事!」
想起因她招禍的商將軍,昨日據傳被解除將軍一職,她心急也內疚,找不到焰楓,她也無法離府,多日的憂郁、難過不禁一次傾泄出,病倒在床。
「長天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真的喜歡我嗎?」她總看不透他眼中的那抹復雜與悠沉。
「小姐,王爺當然喜歡你,老奴在這府中數十年,可沒看到他對哪個姑娘跟待你一般。」
「雖然楓郡主老說王爺對小姐太獨裁霸道,但那也是深愛小姐才會這麼緊張。」
「是呀!奴婢在府中也有十年了,王爺鐘情楓郡主時,都不曾有這樣的言行呢!」
「是嗎?」她虛弱靠在床柱邊,無力的閉上眼。「我不想喝,你們……都退下吧!」
「小姐……」
「李嬤嬤,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現在真的不想喝……」
「又在任性了嗎?」
低沉又渾厚的男子嗓音傳來,這聲音也讓房中的人全一震。
「王爺!」
眾人忙對走進房中的人恭敬行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