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用心 第四章
林曉熙搭計程車來到了那棟位于陽明山上的豪宅時，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遲了十幾分鐘。
她匆匆忙忙地付了車費，走向那扇雕花大門，不料，卻被警衛攔了下來。
「請問你是?」警衛一臉戒備地看著她。
「我是殷伯森的朋友，是他邀我過來的。」她冷靜地回答。
警衛似乎有點不敢置信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放她進去。
林曉熙腳上穿著一雙向大姊借來的細跟高跟鞋，有點不太自然地走向那棟看起來有點像皇宮的豪宅。
天啊!殷伯森究竟是何方神聖啊?他怎會到這種有錢人住的地方來參加晚宴?她一邊想一邊祈禱著殷伯森沒有要她，要不她一個人來到這種陌生的地方，鐵定會嚇得腿軟的。
懊不容易走到大門口，兩名打扮得像高級餐廳里的服務生的男士站在門口，左手邊那名男士彬彬有禮地問她︰「小姐，需要我們替你服務嗎?」
「請問殷伯森先生到了沒有?」她不安地左右張望，渴望在陌生的人群中找尋到那一個熟悉的身影。
「殷先生已經來好一會兒了……」
這時，林曉熙已經看見殷伯森英挺的身影正朝著她走過來，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愉快地朝他揮揮手。
她像一個沉醉在愛河中的幸福小女人似地奔向他，怎知，突然咚地一聲，就在距離他大約五步之遙，她腳上的高跟鞋拐了一下，她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跌了個狗吃屎。
Oh！MyGod！此起彼落的驚呼聲立即在耳旁響起……
噢!她這個臉真是丟大了!
怎麼不突然來場大地震呢?如果現在地上裂一條縫，她一定會毫不考慮地跳下去，哪還有那個臉站起來面對大家?
那個殷伯森會不會假裝不認識她，悄悄地躲到一旁看笑話去了呢?
噢!她真是倒了八百輩子的楣才會遇到他，她在他面前除了出糗之外，似乎就沒有更漂亮的出場方式了。
「你還好吧?」
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躲起來，還好心地蹲來扶她一把，真是讓人感動得痛哭流涕啊。
「我現在假裝昏倒會不會比較不丟臉啊?」她困窘地抬起頭問他。
「我不是說過你隨便穿就好，干嘛還要逞強，穿這雙明明就不適合你的高跟鞋?」他一邊皺著眉頭責備她，一邊將她扶了起來。
他竟然不怎麼在意她當著眾人的面出了這麼大的糗，于是，她更加確定他是將看她丟臉、出糗當作最佳休閑娛樂。
說不定他對于她還能做出什麼更丟臉的事頗為期待呢!
懊吧!反正她本來就是來演戲的，不過是多附贈一場余興節目讓大家觀賞罷了。這樣想，她也就不再感到那麼難堪了。
「你長得那麼英俊迷人，就算我只是在偽裝成你的女朋友，也不能太隨便呀。」她瞪他一眼。
「我一點都不介意你要如何打扮。」他竟板著一張臉，一點都不領情。
「早說清楚嘛!以後我一定會穿得很隨便的。」她說得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有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向他們走了過來。她不過稍稍瞄了林曉熙一眼，林曉熙已經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她眼底極度的不屑了。
「伯森，這位小姐你認識啊?」美女風情萬種地挽住殷伯森的另一只手臂。
「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CC。」他立即神情愉悅介紹著。
唉!她還真佩服他，在她當眾出了這麼一個大糗之後，他竟然能若無其事地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要是別人，恐怕已經忙著和她撇清關系了吧?
「不會吧?」美女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林曉熙看。
「對不起，CC肚子有點餓，我必須先陪她吃點東西。」殷伯森用眼神向美女示意︰她的手該放開了。
「伯森，等你玩膩她了，再來找我吧。」美女幸悻然地甩開他，示威地向林曉熙看了一眼，然後故作婀娜多姿地扭著走開。
他認識的女人怎麼各個都是這般驕生慣養的模樣呢?林曉熙頓時感到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然而，林曉熙卻萬萬沒想到「她是殷伯森的女朋友」這件事會在晚會里引起一陣軒然大波，沒多久後，陸陸續續有人來向殷伯森證實這件事。
大家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她，或許是不想讓殷伯森覺得難堪吧?大家嘴上雖然不敢直接批評她，但林曉熙從他們的眼神和言語當中，大約可以猜想到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麼。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不過是為了一套亞曼尼西裝，她就必須像個傻瓜似的，到這里來讓人家評頭論足，還得忍受這麼多雙不友善的眼光。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更精采的事會發生呢?
丙然，真正的好戲沒多久後就上場了，也讓林曉熙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作「毛骨悚然」。
「伯森，你爸爸請你好好照顧辛蒂，你竟然將她冷落在一旁，帶這種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出來做什麼？！」
這位年紀看起來至少也超過四十的女人，一出現就劈哩啪啦地對著殷伯森開罵，還用「不三不四」來形容她!林曉熙覺得有趣極了，原來她這等安分守己、不善裝扮的模樣在他們上流社會里卻變成「不三不四」了。
「阿姨，辛蒂是您的女兒，請不要把照顧她這種重責大任放到我身上，我承受不起。」殷伯森冷然地說︰「還有，CC是我認真交往的女朋友，人家家世清白，還有正當的職業，請你不要用不當的形容詞中傷她。」
雖然不是事實，但林曉熙听了還是覺得很爽，至少他已經替她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所以她也就不覺得生氣了。
「她配不上你!」那位被叫阿姨的女人很不屑地瞪林曉熙一眼。
「哦?」殷伯森挑挑眉問︰「那麼您說誰配得上我?是您上次介紹的那位娘家的親戚?還是江氏企業的大小姐?或者是您的愛女朱辛蒂?」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為了你好才努力幫你物色對象，你不要以為阿姨真的那麼閑!」朱秋蓮似乎很容易被激怒。
「阿姨確實是很忙，忙到沒空照顧自己的女兒。」殷伯森譏諷地頂回去。
「你……氣死我了!」朱秋蓮顫抖地指著他的臉說︰「不要以為你出去自立門戶，你爸就管不到你，想要娶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進門，你爸是不會同意的，我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吧!」
「請阿姨回去轉告爸爸，我的婚事用不著他操心，我對自己選擇的對象很滿意，如果他願意祝福我，婚禮時我會寄上邀請函給他，若他不能認同，那我也不勉強他一定要出席。」殷伯森氣定神閑地說。
「你以為這種事，真的可以由你自己擅自決定嗎?」朱秋蓮的一雙鳳眼幾乎要噴火了。
若不是老頭子執意要將大部份財產過給殷伯森，她也懶得管他要娶誰。現在她只能想盡辦法讓殷伯森和自己女兒辛蒂結婚，這樣殷家的財產才能讓她掌控，她才能夠真正的安心。
「我已經到了可以決定自己終身大事的年紀，請阿姨別再為我的婚事費心了。」殷伯森意有所指地說。
「由不得你!」朱秋蓮丟下這句話後就蹬苦高跟鞋、扭著腰離開。
天啊!難不成那些自稱是上流社會的女人都是這副德行?林曉熙總算是開了眼界。
「我們可以回去了。」殷伯森若無其事地挽著她的手。
「怎麼這樣就要走了?晚宴都還沒結束哩。」她看好戲看上了癮，怎舍得就這樣離開呢?
「目的達成了，還留下來做什麼?」
「難道你在這里耗了一個晚上，就為了要演一場戲給剛剛那個女人看?」
「挺聰明的嘛!」他眼神帶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是誰?」她真的很好奇。
「我老爸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朱辛蒂的媽，這樣你懂了嗎?」他似乎也沒打算向她隱瞞什麼。
呃!听他這麼說，他好像有一個復雜的家庭，但，這似乎不關她的事，畢竟她只是暫時充當他女朋友，而不是那位未來要嫁進他家的殷太太，所以，這屬于他個人家務事的部份，她也不便過問太多。
「這麼說，昨天那位任性的小姐是你妹妹嘍?」她終于恍然大悟。
「應該算是吧。」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但是……」林曉熙突然想起什麼，不解地問︰「你為什麼還要親她?」
殷伯森興味地看她一眼說︰「你會介意嗎?」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林曉熙趕緊搖搖頭。開玩笑!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她介意個屁啊!
「不介意就不要問那麼多。」他輕描淡寫地。
「我好奇嘛!」她真的很好奇，像他們那種復雜的家庭里究竟還會發生什麼驚逃詔地的事，那真的不是她這種平凡的市井小民所能想像的。
現在或許不只是他對她老是出糗感到興趣，就連她對跟在他身旁將會再發生什麼更新鮮有趣的事也頗感興趣。
「你只管當我的女朋友，其它的事都不要想那麼多。」
「你為什麼會找上我這種女孩子來扮演你的女朋友?」對于他這樣的選擇，她真的感到十分不解。
其實，他大可找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至少不會老是丟他的臉，不是嗎?
「因為你毀了我一套亞曼尼西裝。」
哇咧!這該說她倒楣還是幸運?
殷伯森才踏進辦公室，就看見沈昱峰坐在沙發上，雙腳放在前方的矮桌，一派悠閑地吞雲吐霧。
「傳說你昨晚真的讓一群名媛淑女的隱形眼鏡當場爆破了?」沈昱峰一點都不羅嗦，開門見山就問。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殷伯森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已經上了娛樂版頭條，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沈昱峰涼涼地回答。
「真感謝這些八卦新聞。」殷伯森當然不會信以為真，他又不是影視紅星，哪來的資格上娛樂版頭條?
「听說你還公開宣布那女孩是你的女朋友，說真的，你認為這樣仿真的可以杜絕一切後患嗎?」沈昱峰轉而正經地問。
沈昱峰很清楚殷伯森從來都沒有公開承認過任何一個女人是他女朋友，現在他居然隨便找來一個其貌不揚的臨時演員，還以女朋友的名義帶她出入公眾場跋，本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真的敢那樣做，沈昱峰還真佩服他。
「我覺得效果很不錯啊。」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你知道人家怎麼看待這件事嗎?」
「我管人家怎麼看。」殷伯森一點興趣都沒有。
「被人家當新聞、笑話看，你也不在意?」
「目的達成就好，我管它是笑話還是新聞。」殷伯森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稍稍地松了一下領帶。
「唉!那女孩也挺可憐的，讓你這樣糟蹋。」沈昱峰故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邊偷瞄他的表情。
丙然，殷伯森的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你有完沒完?」非常不耐煩的語氣。
「好、好，我閉嘴總可以吧!」沈昱峰撐不過十秒鐘，接著又好奇地問︰「你哪兒找來這麼好玩的臨時演員?」
「CC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請你不要再用任何不當的字眼形容她。」殷伯森一臉嚴肅地說。
「怪哉!你未免也太入戲了吧?」沈昱峰一臉狐疑地搖搖頭。
殷伯森瞪他一眼，然後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公文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其實，他現在腦海中滿是林曉熙生動活潑的表情，她真的一點都不漂亮，但是，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卻是那麼地自然、可愛，讓他的心情不自覺地愉快起來。
想見她的心也不自覺地熱切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專線電話突然響了。打電話來的正是他的父親殷力，這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伯森，你很久沒回家了，這禮拜天晚上回來跟大家聚一聚吧。」
「我最近比較忙，恐怕……」
「有什麼比和家人一起吃飯更重要的事?無論如何，星期天晚上你都得回家一趟。」殷力不容拒絕地說。
「這……」明知道父親不會無緣無故打這通電話，可他竟無法狠心拒絕這樣的邀約。
「就這樣子了，爸爸還要開會，有什麼話回家再說吧。」殷力話才說完便掛斷電話。
敗顯然的，朱秋蓮已經將昨天晚上的事向他父親報告過了，他父親請他回家一趟的用意只有兩種︰一是向他詢問林曉熙的種種，然後勸他放棄；二是再介紹一個某大企業的「名媛俗女」給他，讓他打消和林曉熙交往的念頭。
總之，就是一個目的——父親不希望他和林曉熙在一起。
當然，這個指令一定是來自朱秋蓮，他早就看透那女人在打什麼歪主意，她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必去一趟也無妨，他倒想看看朱秋蓮又想玩什麼把戲。
只要他不願意，又有誰可以左右他的決定呢?他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更不是任何人手中的一顆棋子，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誰打來的電話，讓你失神成那個樣子?」見他拿著話筒沉思許久，一旁的沈昱峰不得不開口「叫醒」他。
「我老爸。」殷伯森立即回過神，掛上話筒。
「這事果然如你所願地驚動他老人家了!」沈昱峰覺得這件事愈來愈有趣了，他真想知道殷伯森想玩到什麼程度，最後又該如何收場?
「你已經等不及要看好戲了是不是?」殷伯森還不了解他這損友的心態嗎?
「別說得這麼實在嘛!」沈昱峰呵呵大笑。
林曉熙開了一個早上的會。
她第一次正式參與這種腦力激蕩的會議，頗覺新鮮有趣；她終于見識到原來一個廣告的完成，不是光靠一個人的腦子就能做得到︰電視上那一分鐘不到的廣告畫面，往往是一群人花了相當長的時間與心思，不斷地討論才誕生出來的作品，真可以用嘔心瀝血來形容了。
這一支洗發精的廣告提案，總監授意要她寫文案，倒是讓她十分意外，本以為總監會先丟給她一些小案子做做看，沒想到第一次執筆就是這麼有挑戰性的大案子，真是讓她受寵若驚啊!
對于自己的處女作，她當然希望一開始就有很好的表現，為此，她還四處收集各大廠牌的洗發精宣傳品，以便更深入吸取前人的智慧。除此之外，她還親自到街上訪問一些消費者，了解她們對洗發精的需求與使用情況。
她很清楚這個提案的成敗，對她的前途有相當大的影響。如果，這個提案能夠得到廠商的認同，那麼她在公司的地位從此就穩固了；若不幸被否決掉，那麼對她而言會是一次不小的打擊啊。
這個案子，也讓她深深地體會到當一個廣告人，是多麼辛苦又是多麼具有挑戰性的工作。
幸而，她身邊還有一位不藏私的資深文案艾維亞，她真該感謝上天讓她遇見他，若不是他在一旁指導，這條路她恐怕會走得十分辛苦哩!
「你這樣寫不太好耶!廣告就是要用最簡單易懂的語言來將產品推薦給大眾，你用這樣太過專業的形容詞反而會讓人家看不懂。」艾維亞看過她剛草擬好的一篇文案，好心地建議。
「對ㄏㄡ，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林曉熙很受教地點點頭。
「你記不記得之前一部的軟片廣告，就簡簡單單的一句︰它抓得住我!就可以簡單明了地達到宣傳的效果，而且幾乎每個看過那支廣告的人都不會忘記……」艾維亞不厭其煩地教導她。
「它抓得住我?」林曉熙復誦一遍，立即認同地猛點頭，「的確是簡潔有力，又讓人印象深刻。」
「對!就是這種很容易引起共鳴，又能夠達到宣傳效果的文案才是最棒的。」
「阿哩嘎逗!」林曉熙很感激地向他行一個九十度的禮，立即興奮地回去自己工作室繼續苦思。
她一邊想一邊抓自己的頭，就在她拔了一桌子的頭發時，腦中突然靈光乍現，她終于想到一個不錯的點子，開開心心地寫下之後，她的專線電話也及時響了起來。
「CC，今天晚上有空嗎?」是殷伯森。
自從那天在陽明山一別後，她就沒再遇見他，這幾天為了想這支洗發精的廣告文案，她也沒多余的時間想他，現在突然听見他的聲音，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怎麼樣?又要我出任務了?」她有些不安地問。
「不是，只是單純想請你吃晚飯而已。」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不需要再被當作猴子一樣看待啦?」她嘲諷地問。
「別這樣說嘛，我從來沒有當你是猴子啊!」他的語氣明顯帶著笑意。
「既然如此，那麼地點可不可以讓我決定?」她總不能一直讓他當作玩偶般玩弄于股掌之間吧?
「你想去哪里吃飯？」他似乎頗為期待地。
「士林夜市!」哼!讓你這個自以為是貴族的男人嘗試一下老百姓過的是多麼有趣的生活。
「呃!」他停了一下，隨即便開開心心地說︰「你高興就好!」
「不準戴墨鏡喔!我不會覺得跟你在一起很丟臉，所以，你也用不著遮羞了!」她半開玩笑地命令著。
「我沒打算要戴墨鏡啊。」有點無辜的語氣。
「這樣最好了!」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十分開心。
電話的另一端——
殷伯森掛上電話後，嘴角突然揚起一抹愉快的笑容。他愈來愈覺得林曉熙是個非常有趣的女孩子，她總是能輕易地將他逗得很樂，也讓他愈來愈喜歡跟她在一起那種輕松自然的感覺。
他開始期待未來與她相處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能如此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