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傾心 第一章
自嘴角揚起一抹淺笑,耶律步手不離卷,一派不置可否的神情,令眼前的美麗少女幾乎氣絕。
「耶律步!你究竟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奚襄極挑釁的瞪視著耶律步,她絕美的麗顏此時甚不耐煩,富個性的唇瓣因氣悶而緊抿著,那濃濃的眉毛更不用說了,早挑到半天去了。
從她不請自來,進入營帳之後,耶律步雖然請了她坐,內侍也克盡己職的為她端來一杯水,但她就是不服氣,耶律步除了亮一張微笑溫和的臉孔給她看之外,根本對她的到來無半絲驚喜,甚至,她感覺得到,他只不過是在應付她罷了,就像他在應付任何一族的公主一樣。
想到這里,不由得她握緊了拳頭,直想沖上前去掐住耶律步的脖子。
也難怪奚襄要如此不平衡了。
斌為奚族族長的掌上明珠,奚襄公主自十三歲以來既是眾部族英偉男子追逐的目標,她是道地的北國兒女,身材健美勻稱,容貌自負第一流,性格因父親奚弩泊的專寵而放任不馴,但為了耶律步,她不只一次試圖改變自己去迎合他的喜惡,只不過成功率都很低就是了。
都是因為耶律步,讓向來只在馬上英姿煥發的奚襄開始收斂起不馴的急躁脾氣,知道耶律步心儀中原的文物藝術,她便學著賦詩及揮毫,甚至由擄來的戰俘中提出教坊的伶官來教她彈箏,雖然學的勉勉強強,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但她自認已盡了全力,要她這樣一個一直以來自詡為女中豪杰的豪適兒女放段做這些事情,不為難是騙人。
但是,耶律步卻不領情。
是的,他不領情。縱然耶律步從不曾在語氣里或行為里流露出對她的討厭,甚至可以說他對她向來是殷殷垂詢,關懷奮至的,但是她就是有不受重視的感覺,她不笨,知道一個男人如果對一個女人有意思,絕不可能忍耐得了得不到她。
耶律步在奚襄眼里就是這樣一個奇特的男子,他不像大遼所有的男人一樣粗魯野蠻,相反的,他永遠彬彬有禮,永遠風度翩翩,對任何人都面露微笑,不論遇到什麼大事都面不改色,最教她記憶深刻的就是兩年前的摩會族叛變時,也就是那一次,令驕傲不群的她深深為耶律步所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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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會族的叛變正遇上了大遼的捺缽。
捺缽乃是契丹的固定禮俗,除了打獵外,各部族會乘此時機來朝可汗,並有巡狩四方的作用。
由上百座帳棚所組成的行宮,華美不亞于皇宮,營帳外炊煙裊裊升空,精銳軍將個個士氣高昂的伴駕,在南、北臣僚與可汗做了長達一天的議事之後,可汗一一召見各部族長,而巧得很,叛變事件發生來報時,奚襄正與父親奚弩泊奉可汗之召在皮室中君臣閑聊。
「奚大人,襄兒也十五了吧!窟哥大人向朕提過多次了,他的二兒子窟哥夫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相當中意襄兒,你的意思如何?或者,襄兒有沒有意中人?如果沒有,朕倒是想做個現成媒人。」可汗不疾不徐的含笑問,一雙精明外露的眼有意無意的瞥了身旁的兒子——耶律步一眼。
這位驍勇善戰的可汗雖然在戰場表現不凡,但卻從來不明白兒子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轉眼間,兒子也二十四了,早過了立妃之年,卻見他仍對各部族進貢的美女視若無睹,一派的瀟灑優閑,貴為皇太子,又是擁天下兵馬大權的「夷離堇」,步兒對自身的婚姻毫無計算,這倒教縱橫沙場的可汗沒輒透了。
面對皇後日以繼夜的催促,他也想快快為兒子立妃,除了延續皇室香火的任務外,也可以早早解決八部之間的紛爭,殊不知為了皇太子妃的人選問題,八部之間明爭暗斗得不像話,而當事人卻是氣定神閑,這倒讓可汗又是好氣又好笑。
「回皇上的話,襄兒目前沒有意中人,如果皇上不嫌棄,老臣願將襄兒送入宮中,長伴少主左右。」奚弩泊恭敬中夾帶著得意的躬身回答。
也實在不由得奚弩泊不得意,放眼大遼八部,有哪一族的公主比得上奚襄的雪膚花貌?自然也沒有人可以超越奚襄在馬背上的俐落及性格中的好強了,做為一個未來大遼皇後的人選,奚襄非但符合條件,還綽綽有余!
可汗又將目光轉向耶律步了,听到奚族旗長這樣露骨的暗示,他總該有些表示了吧!
在可汗滿懷期待的注視中,耶律步只拿起面前的金質容器,緩緩晶酒,適才的對話在他耳中仿若充耳未聞;他的神色,他的表情再再令自負的奚襄怒火中燒了起來,只差一點就要拂袖而去的奚襄,硬生生的被其父扯袖子阻止了下來。
「奚大人,你適才說的這倒是個好主意。襄兒自幼聰慧,有泱泱大風,又甚得皇太後喜愛,再加上自小就與步兒青梅竹馬,彼此的脾性都很清楚,朕本來就有意讓襄兒入宮……」
卑還沒說完,忽有侍衛在牙帳外傳報,許王耶律仁卿求見。
耶律仁卿是大遼重臣,也是兩朝元老,因此可汗對他極盡禮遇,當下就立刻宣見,暫時打斷了奚弩泊的國丈美夢。
匆匆行禮如儀過後,耶律仁卿滿臉凝重的稟告︰「皇上,摩會族由其族長摩會剔鼓動率領,群起叛變,目前有兵八千將皇宮團團圍住,準備挾持皇太後及皇後犯駕皇上,請皇上定奪!」
訊息來得匆促,摩會族在八部中向來是最安靜的一支,不但部族中人人安分守己,連族長摩會剔都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年輕時還與可汗有議結金蘭之情,此次的突然叛變,倒是個大大的意外。
「皇太後,皇後可還安好?」可汗雖然臉色稍變,但畢竟是一國之君,很快的他就鎮定下來了。
「摩會叛賊一時之間還不敢對皇太後、皇後不敬,且宮中有少主十八騎從誓死守護,他們有所顧忌。」
十八騎從為耶律步貼身侍衛,個個神勇冷漠,只忠于他,听命于他,向來不離他半步。往年的捺缽,這十八人都會扈從主人左右,唯獨這次在臨出發前,他們臨時受命,被留下來守護皇宮,雖然不願意,但主命不可違,他們還是留下來了,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搭上了摩會族叛變這局仗。
听完耶律仁卿的話,只見耶律步沉著的站起來,對著可汗一頷首之後,彼此已經有了默契。
侍衛取餅戎裝為耶律步披好,他佩刀挽弓露出微微笑意,雖然神色沒多大改變,但那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已教奚襄看著了迷。
奚襄知道擒拿叛賊不是兒戲,耶律步踏出營帳後所面對的會是一場血肉模糊的廝殺仗陣,但他卻如同是要去狩獵似的,絲毫沒有露出野蠻或急躁的樣子,這男子顧不得身為女子的矜持,奚襄追出帳外,但見耶律步點兵後,意態瀟灑的躍上墨黑的馬背,從容的策馬而奔。
綁來奚襄由隨戰的侍衛口中得知,耶律步非但輕而易舉的拿下所有叛賊,且在第一時間于狂奔的馬背上一箭貫穿摩會剔坐騎的要害,他臂力甚強,這一箭,讓摩會族軍心大亂,徹底滌訕了勝利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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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間已過了兩年,但當時耶律步騎駿馬迤然而出的輕松模樣卻令奚襄一生都不會忘。
如果當時她沒眼花的話,甚至看見了耶律步嘴角隱含著笑意,似乎那場令人心惶惶的戰事在他眼中不過是場棋奕,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掛記于胸……他確實有那股意味,而且很濃很濃,只不過,敗的永遠不會是他耶律步。
到此她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一點都模不透他,枉費她自小就常人宮玩耍,與他青梅竹馬的長大;枉費她得以殊榮,可以熟不拘禮的直呼他名字,而不必以「少主」或「太子」的名號來稱呼他,這些到如今對她進展自己的單戀一點幫助都沒有,兩年來,她仍在原地踏步,而當時可汗和她爹在帳內所差點談到的立妃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耶律步!難道你手中的書卷真的對你那麼有吸引力嗎?」奚襄沉不住氣,挑明了話問,她倒想看看耶律步怎麼答。
微微一笑,耶律步于放下書卷了,「今天外面的天候如何?」
奚襄咬住唇,實在有種想格斃人的沖動,耶律步這種態度會逼瘋她,在她快要發作之際,他卻問了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來,難道他真把她當成是無欲無求的女子嗎?難道他就打算這麼「看不見」她的慕戀眼眸嗎?
真夠狠的了他!
「飛沙走石,森寒徹骨,就是如此了。」她沒好氣的答,這大漠風光本是這般,地處偏僻,說變就變,完全沒有準則可循。
「你的貂裘可有披來?」完全忽略她語氣中的不耐煩,耶律步自顧自的問。
「進來時交給婢女了。」真搞不懂他要問什麼,奚襄挫敗的想,這大概就是她至今還無法捉住他的心而成為太子妃的原因吧!
「有沒有興趣和我賽馬?」他輕快的說,「若你輸,自明起得一連三十天進宮來陪太後,若我輸,你十八歲的生日宴,我替你慶祝,如何?賭不賭?」
這家伙!奚襄不由得揚揚濃眉,原來他都听進去自己在說什麼了,適才她就是來邀請他參加自己生日宴的,他卻無動于衷,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這會兒,卻變可能,「而且,會留下極大的傷疤。」老軍醫憂心忡仲的回報,這還是他醫過最奇特的例子,旁人若是箭首穿胸又大量失血就必死無疑,但那女子像是有股強大的生命力,使她奇跡似的活了過來。
「孟大夫,盡你的力量保住她,用任何珍貴的藥材都在所不惜,明白嗎?還有,她女扮男裝必定有所苦衷,我們不必揭穿她,別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耶律步溫言吩咐,他不想嚇到老人家,更何況,將孟大夫嚇倒並不會讓那名女子好轉過來。
「是,少主,老朽先去吩咐煎藥了。」
孟大夫走後,耶律步轉而入房探視那名女子,他的床榻,頭一回睡進了女人,還是個素昧平生的女人。
這女子有一張相當驚人,美麗的心型臉孔,削瘦的下巴,一雙飛揚的秀眉,在挺直的鼻梁外,緊抿而喪失血色的唇是飽滿而小巧的,她的膚色近似嬰兒般光潔,一頭如烏雲的長發此時散在枕上,而她身上仍穿著那件過大的灰墨男裝,這顯得她更形嬌小。
彬許這樣的身材在南方算的上是高佻了,但夾在一個個健美豐潤的北方女子群中,她忽而變成了女圭女圭,一個美麗精致,令人愛不釋手的女圭女圭。
耶律步在床沿坐下了,他用更近的距離打量她,這次,又有新的發現。
她想必很痛,瞧她眉頭深鎖,呼吸與心跳都極不規則,不由得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之後,耶律步這才知道,原來她在發燒,而且溫度還滿高的。
多奇怪的發燒方式,她非但臉頰沒有通紅的跡象,還白皙得可怕,這大抵都是那支該死羽箭的杰作。
他實在擔心她會因痛楚而死掉,那麼,他就沒辦法看看她的眼楮是否如她五官其余的部位一般漂亮了。
「你要醒過來……」
耶律步用一種柔柔的音量低喃,別說她正昏迷著,就算是醒,恐怕也會以為是風的沙沙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