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蘭青(下) 15
懊苦!
蘭青將最後一口藥飲盡。
長平滿意地自腰問寬袋拿出一顆蜜餞送到他嘴邊,當作獎賞。他看她一眼,唇線微歐,任她送入嘴里。她的指月復輕輕擦他的唇瓣,一跳,目光掠開,又忽然拉住她的手。
「你怎麼不暖和了?」長平收起藥碗,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笑道︰
「蘭青受風寒了,身子在發熱,當然覺得我涼了。」「是嗎……」他暗吁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彎身,細心將他微微汗濕的黑發撩到他身後。
蘭青看著她離自己極近,屏息不作聲。
她又笑︰「蘭青可以睡了。」「你真像老媽子。」他遲疑一會兒,順著倒向床上,任著她替他蓋被。她又朝他笑咪咪的,像哄孩子一樣的哄他。「晚上你要不舒服,再叫我起床。」這丫頭……還真的挺高興他受寒的,是不?
她完全不遮眼神,那滿滿寵溺的眼神,讓他以為他是一個正被疼愛的孩子。
大妞,真的也會照顧人了啊……「江無浪可曾生過病?」他月兌口。
「無浪身體應該跟我一樣好。」「你對他倒是挺熟的。」她不知為何他提起無浪,順著他的話題說︰
「他人好。」「人好到,若然有一天他生病了,你也會像照顧我一般去照顧他?」她呆了呆,又認真思索著,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這問題要怎麼答。
蘭青目光挪開,淡淡地說︰「我困了。」「好。」蘭青又看向她,見她抱著薄被往戶外,他疑聲問︰「你去哪兒?」床。」「現在天氣熱,還沒入秋,我去院里睡吊「外頭蚊子多,你去睡什麼?」他皺起眉。
「睡……就睡地上吧。」蘭青見她露出些許失望,不由得暗笑她還是個貪鮮的孩子。
她十二歲才大開神智,今年才十九歲,說起來真正常人的生活她才過七年而已,這七年問她雙肩沉重,一心想著他,拉著他出江湖,從來沒有听過她的抱怨……十九歲的少女,不是該如華初雪那樣恣意放縱麼?
她熄了燭火,在床邊打了地鋪睡著。蘭青輕輕撫著嘴,白天那吻到底是真是假……他心思微亂,這小悶葫蘆,到底打著什麼心思?
「蘭青怎麼不睡?」黑暗里,傳來她的詢問,他隨口道︰「你這小小醫術跟小時一模一樣,一點進展也沒有,都是苦得要命。你都花時間在學武上麼?」「嗯,學武有用,我沒再學醫了。」那樣的武叫有用?只怕學五十年都還敗壞傅臨春的名聲。他思緒停一會兒,她沒再學醫,竟然還能將十年前的藥抓得神準,這……他又听見她呼吸陷入睡眠,酸澀的心憐情緒竟然浮出台面。他早注意到了,有他在,她總是睡得快又熟,可以想見過去那幾年她為了學武,犧牲多少睡眠,背負多少擔憂……大妞別怕,他會一直在。這句話,到口他又住嘴了。
他合上眼,風寒令他疲倦,正想入睡,忽听著略的一聲。頓時,他的美目,冷冷地張開來。
院子里的門被打開了。
蘭青無聲地下床,彎身抱起大妞。
大妞被驚動,輕輕掀眸,一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以為只是像平常那樣蘭青就在身邊,沒有察覺她自己正被抱著,于是,她又閉眼睡著了。
_,,•…」這個笨丫頭、這個傻丫頭!如果是旁人呢?如果只有她一人住呢?蘭青真無法想象,沒有他在的那五年,她是怎麼自保的?他帶惱地抿起嘴,小心將她放上床上,而後他跟著上了床,就躺在外側。
接著,屋子大門被打開了。
蘭青一听腳步聲,就知此人只是普通小偷。
這座城馬馬虎虎,懸賞告示的江湖人少得可憐,就是小偷多了點,連這種破屋都偷,這偷兒的眼該挖了出來才是。
那小偷,小心翼翼地模索著,但還是笨拙地踢到鐵盆。鐵盆滾了一圈,驚動了大妞,她立即張眼。
蘭青假裝被驚動,順勢往床的內側翻了個身,壓住大妞的手。暗暗的夜色里,她的眼張得極大。
蘭青微微一笑,這傻丫頭了解情況了嗎?沒有他在旁看著她,可不行呢。
背後那偷兒一直在搜索。蘭青不放在心上,大妞也听見那聲音,皺起濃眉,忽然間,她掙月兌他的力道,用力抱住蘭青。
蘭青一愣。大妞不是又被他身上的香氣迷惑了吧?
她翻過他身體,他心跳暫停,一時無法反應這丫頭要說野蠻也是很蠻的,白天才個吻兒,晚上就要硬上?他……是要順若她麼?大妞意志力堅強他是看在眼里的,不是她不喜歡的人兒,她絕不踫的,所以、所以他……他心思還沒走完呢,大妞就自他身上翻了過去,躺在外頭。
他根本沒來得及回神,又見大妞用力抱住他。
「……」他呼吸有些紊亂,任她緊緊抱著。
她在干什麼?他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勉強定心,想起屋里還有另一個賊兒。
是啊,是啊,有賊在屋里,他在想什麼?大妞她這是在……保護他?這傻丫頭!這傻丫頭!
想要凡事擋在他面前保著他護著他嗎?這樣一心一意對他……這眉眼,有點剛硬,可是,他就是喜歡。他不要別的眠兒看著他,只要這雙眼看著他就夠,他的指月復又撫上她的嘴,這嘴以前不會開口說話也不會咧嘴大笑,每次她被今朝逗笑時,總是嘴巴上揚,與其說是秀氣,不如說她性子本就不是大起大落……不是大起大落才好,他不要她跟他一樣反復無常,他就要她平平穩穩的,認了一個人就永遠不再變。
這傻妞兒,照說清醒後,該是聰明一流,怎麼還這麼傻?關長遠的孩兒,真右這麼糟?
他又想起公孫紙教她的醫術……她武功學不好,卻背得起那些醫書,連十年前下過的藥,她竟然記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去學醫……他心一跳,不願她出色、不願她離開他,這心理豈不是跟當年一模一樣?
她忽地咬住他停在她唇間的指頭,他心頭又是一陣遽跳,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她不是在搞曖昧氛圍,而是嫌他弄癢她。
他目光越過她,那賊兒找不到好東西偷,居然翻出衣箱里的衣物來,衣箱里的衣物多半是大妞的。
他眼一眯,見那賊兒抓出她的貼身農褲湊近鼻問聞了起來。他心里無由來一陣大火燒著,明知那賊兒眼力差看不出什麼東西,但被髒東西模過的衣物怎能再穿上?
長平察覺他的身軀猛地緊繃,連忙加重力道摟住他。
蘭青看那賊廝丟了長平衣物,又在衣箱里亂抓,抓起他沾染媚香的長衫湊著聞,這一聞,那賊廝有些異樣。
蘭青見他望過來,打起屋子女主人的主意,美目掠過冷意,他用力抽出大妞嘴里的手指,滑到她的寬袋里模了粒蜜餞,用力一彈,屋門吱的一聲,緩緩大開了。
那賊嚇了一跳。蘭青又拿了她幾顆果子,分別擊向地上大妞的衣物、賊人手里的衣物,讓那偷賊感覺有東西飄到他身上,他一個大驚往後退蘭青再擊出最後一顆,讓懸空的粗繩明顯滑過賦兒的脖子,有著明顯的吊感。
那賊嚇得大叫一聲,蘭青這才懶洋洋開口「娘子,這屋里那鬼是不是又作怪了?」長平不知嶺生何事,但還是應聲︰「又是鬼作怪。」一頓,她又補一句︰「要不要再請道長來?」「啊啊!鬼啊!鬼啊!」那賦沒細想嚇得逃出門外,來到院里,跌了好幾跤,最後是滾出去的。
長平立即下床,模黑去關上破門。
「這里的賊,好像不少。」她有點苦惱。
「是啊。」他答著︰「你的武功真是好到連他入門都不知情。」長平听了臉紅,低聲道︰「我會再用功的。」用什麼功?她根本不適合江湖、不適合練武不要練!不準練了!他、心里這麼想著。
長平又要倒回地鋪,蘭青忽道︰「你,上床吧。」她愣了下。
「你不想跟我睡麼?」她聞言,面色略喜。「可以嗎?」「你想做什麼,當然都可以。」他意有所指,目光自她面上挪開,他眼底波光流轉,帶著隱約醉人的光彩。
長平咬咬嘴,有點孩子氣地爬上床。「蘭青我要睡外側嗎?」「不,睡里頭,夜里賊多。」他直覺答著,然後暗地失笑。不想她有半點損傷,有事他頂外頭,這樣的心情又回來了嗎?
長平看不見,亂模一通,听見他悶哼一聲她趕緊放手。「對不起……我看不見。」她干脆爬過他的身體。
「你這傻瓜,老是粗手粗腳,一點情趣也不懂。」情趣?長平不大懂,但她心里仍是高興。
「蘭青,你別擔心,我身體壯得跟牛一樣,不會被你感染的。」「是啊,你豈止壯得跟牛一樣,身上連點女孩香味也沒有。」口……」女孩香味跟壯牛問有什麼深奧的關系,她也不懂,但她想,這不是太重要的話題,她乖乖躺在床的內側,蘭青就在身邊,她不只心安,並且感到喜悅。
她感覺到蘭青目光移到外側,不願往她這里望來,她一點也不在意。慢慢來,她什麼都沒有,她有的就是一輩子,拿一輩子跟蘭青耗,她心里很甘願。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媚香,現在她已習慣,她朝他湊了過去,輕輕偎著他睡,蘭青竟然沒有排斥。
她大喜,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不對勁,空氣里似乎有著緊繃的弦。
……出自蘭青的嗎?
「蘭青?」「……嗯?」她伸出手,模上他的額頭,他額面忽冷忽熱。
她心一驚,立即要起身,才起到一半,就被蘭青拉住。
那手,也是又冷又熱的。
「你去哪兒?」「蘭青,你的體溫不太對勁,我要點燭火再替你把一次脈。」她有點著急。
「睡下!沒事!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那聲音,像是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沙啞……再加一點期待?長平不知自己是否誤會,她又問︰「我真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嗎?」……當然可以。」那聲音略低,幾乎是氣音,蘭青在緊張什麼?
長平側躺,道︰「蘭青,你轉向我。」那溫暖的氣息撲面,長平輕輕環住蘭青,輕聲道︰「蘭青,好好睡。
我就在這兒。」語畢,額面輕輕觸他又冷又熱的額面。
卜…」好好睡?」他聲音粗啞。
蘭青身有芳香,口鼻更是帶著異樣的香氣這是蘭家家主練功所致。
長平雖已習慣,但此時也不由得一驚。蘭青口鼻香氣極重,又帶著熱氣,比往常更甚,她模到他的腕間,靜心把脈。
她眼底有點迷惘。
「看不出來麼?」「我所學不多……」她有點沮喪。學武學不好,連看個病都沒法對蘭青有幫助。「紙伯伯謄的本子,當年我只記過風寒……你……」「那本子呢?」「一直收在衣箱里。」「沒再看過?」「沒再看了。」她又輕輕踫著他的臉頰,還在燙著。
麼?」「你記憶力好得出奇……想治我現在這病「當然想!蘭青,我去找大夫好不好?」「要治好我病,你就抱緊我。」長平依言抱緊他「……再緊些。」她用盡所有力量抱著蘭青。這感覺,像在抱火爐,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只要蘭青快快好,換她受風寒也沒有關系。
猛然間,她也被緊緊回摟住,差點喘不過氣來。
「你這蠢丫頭,你這傻丫頭!」蘭青咬牙切齒地罵著。要她上床,她卻搞這種家家酒。
不是喜歡他嗎?那就踫他啊!她在搞什麼?
若是往日,男有意、女入了迷,一拍即合共赴巫山雲雨,何必、何必……他咬著牙,又把懷里的人兒再摟緊些。他以前從未想過這事,但他一點也不討厭大妞愛上他,甚至,大妞有這意思,他先是錯愕而後……而後……他心里只有說不出的歡喜,只盼她能開口說白、只盼她能在行動上證明。
她是個認真的傻妞兒,如果願主動索討男女之歡,那就是對他一心一意了一他是這麼想著的。可現在……他既是咬牙切齒又是暗聲嘆息。
「蘭青?」他垂下眼,輕輕吻上她的發頂。
這吻,太輕淺,她沒有感覺到,但卻是蘭青傾注憐惜的一吻。他誰也不要,只要余生有大妞,只要大妞就這麼一心一意喜歡著他,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大妞,改明兒你去把公孫紙留給你的醫本好好學,武功可以慢慢學,不急。」他不情願地說著。
他感覺懷里的人兒震了下。他心跳微地加快明明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卻覺得過好久,才听得她道︰「嗯,我努力學,蘭青,你靠我就好了!」她又抱緊些,不讓這麼容易生病的蘭青從她指尖溜走。
蘭青聞言乍喜,閉上發熱美目。大妞願放棄關家名聲,將他擺第一,這傻妞、這傻妞……他滿心歡喜滿心激動,巴不得此時此刻一口生吞這傻妞。他信她,他已經信她了,大妞不會恨他不會怨他……他真的已信了她。
他輕輕吻了又吻,她一點發香也沒有,他戀戀不舍連吻若,吻著吻著,他察覺她平穩的呼吸聲…「……」他滿心的激動及被挑起的,剎-那被潑了冷水。
他沉默良久,而後失笑,把懷里這個笨拙又傻氣的妞兒抱緊,跟著合目,一塊沉入美夢里。
暴啦啦,有人破水而出。
蘭青神色自若地在岸邊烤肉,美目瞥去,那個傻妞一身濕透,甩動長發,白瑩水珠飛濺,濕答答的薄衫黏在身上,白色肚兜若隱若現,兩只細白臂膀……他眸色古怪,迅速轉開,面上起了薄薄熱氣。
他暗咒一聲。知道這樣的熱氣並非來自暖陽。
「蘭青!」他抿抿嘴,深吸口氣。「容易著涼,去換衣服吧。」「好。」她走到樹後換衣去。
蘭青沒敢抬起眼,繼續烤著免肉。自那天她小小一吻……壓根不算吻的踫觸後,至今也有兩個多月,她卻連下一步動作都沒有。
他發惱又、心焦。那天難道是他錯覺?不不是錯覺!如果沒讓他發現她這個心思也就罷但,現在他有了期待,就不要讓他一場空。
就算他不曾以真心愛過人,但,他自十三歲起便懂得男女情事。喜歡一個人,不是該佔有他嗎?
憊是,這個傻妞後悔了?
他該不該推她一把?這思緒才停在心里不到片刻,就被他否決去了。色誘大妞,是現在他絕不願做的事。
他與大妞,在城里定居後,他會定時帶她在城外四處走走,與其說他被平靜日子問壞。不如說,其實他只是想跟大妞單獨相處,不必受城里那些碎嘴的百姓打擾。
有一次他們找到河邊這隱秘之處,三不五時就來這里烤肉。也正因如此,他才得知原來大妞會有一身好泳技,全因當年她被拖下水,為了克服恐懼,傅臨春親自教她泅水,直到現在,她還是不喜歡泅水,但為了不再讓這個弱點害到自己她只要到河邊就會游上一回……這大妞多頑固啊。
所以,她只要愛上他了,這頑固會令她持續下去的,一定會的……長平自樹後轉了出來,嘴角翹起。「我好餓。」蘭青見她長發微濕,身上已換上干淨的衣物。
他遞給她肉串,她細長的眼瞎都笑了起來。
「大妞幾歲了?」他狀似隨口問著。
「要二十一了。」她嘗一口,露出滿足的表情,她拿出籃子里帶的一小傍酒,就口飲著。
蘭青張口欲言。大妞飲酒的豪邁勁,準是學今朝的,這姑娘,什麼不好學,淨學李今朝的壞處。
「你喜歡這城里哪兒嗎?」她想了下,搖搖頭。「好像沒有。」「沒有?我瞧你住得挺開心的。」她聞言,笑得確實很開心。只是,她很少露齒大笑,偶爾讓人有錯覺,她沒有什麼開懷的事。
但,她是他的大妞,所以,他一直很清楚這幾年她過得快樂,因為有他。
終于,他忍不住,伸出細長的手指代她攏好衣領,遮住她若隱若現的春光。
她先是一愣,而後對他報以微笑。
「有沒有喜歡的人啊?」他神色極力自然。
「有啊,蘭青跟今今啊。」吃飽喝足,她懶洋洋倒臥在草野上,想偷眯一會兒,再讓蘭青指點,看看她拳腳功夫有沒有進展。學醫也不能忘了學武,至少,不能再退步。
「我是指,你心愛的人。你不是曾說,如果你有心愛的人兒,那讓你身落萬丈懸崖也是、心甘情願?」她快睡著的神智被拉回,有點迷糊,但仍是應了一聲︰
「嗯。」「這個人出現了麼?」卜…」」她不答,合上眼,睡覺去。
蘭青捕捉到她剎那的靦腆,心里一跳,自己面皮居然也微熱起來。
他收拾烤肉架子,躺到她身側的草地上。秋末風大,他前兩天不小心又受了風寒,躺在床上任她把脈,照例黃連多了些,他卻是嘴苦心甘,這姑娘要是學醫絕對比練功有出息。
因此,今日他欣然接受她的叮嚀,穿了件外袍保暖。
「有喜歡的人啊……那我可怎麼辦?」他試探地問。
長平立即轉向他。「蘭青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們一塊的。」就這樣嗎?蘭青心里百昧雜陳,那麼,那天的吻是她捱不住他的媚態?
有時,他會想何必太計較?他不是沒有經驗要擊潰大妞那道牆對他來說也容易,只是他想……想她出自真心的主動,想她心甘情願地踫觸他。
他的一生之中,所經歷的男男女女,不是為蘭排傳出的陰陽邪功而強壓他在地,就是被他的媚態所惑,哪一次他不是隨遇而安,自其中圖謀最大的快樂?唯有這一次……唯有這一次,就算大妞笨拙,無法為他帶來快樂也沒關系,他就是想要她主動……他見大妞試探地伸出手,他下意識地屏息,接著,她環上他的腰身,偎進他懷里,一如她小時候。
然後昵?快點啊!快點啊!他等著。
「大妞?」「蘭青,家里的床太小了,我又長大了、能這樣抱著睡真難得。」她心滿意足地嘆息。
卜…」」蘭青咬咬牙。她根本不是在欲擒故縱,大妞這傻瓜到底在想什麼?
她還真的舒服到合眼想眯一下!這段時日他反反復覆揣想,一會兒喜一會兒又怒,等著她說清楚,偏那一天是夏日錯覺般,只在他恍惚的記憶里出現這麼一次。
他低頭一看,她睡倒在他懷里,嘴角還小小揚著,似乎在作著美夢。
他輕輕拂過她的劉海。
幼年大妞的長相,他還是記不清楚,只能從現在的大妞,去捕捉她過去的影子。
可愛的大妞,倔氣的大妞,永遠守在他身邊的大妞……他輕輕傾前,想要吻上她的嘴,心一跳,及時撇開目標,改親她的額面。他凝視著她的容貌半天,才跟著閉目養神。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忽然察覺有人定定注視著自己。他心思一頓,大妞醒來了嗎?
當他感到呼吸再度交錯時,他心神不住蕩著就盼著她這一刻。
「蘭青……」那聲音極低,如果不是他正全神貫注她的舉動,又怎會听出那簡單二字下的滿滿疼惜?
緊跟著,她的額面輕輕踫觸他的前額,卻不見她再度偷吻。
他心跳極快,耐心等著,等到她要起身了他心里大怒,拖住大妞,翻身壓住她。
他張眼對上大妞吃驚的表情。
「蘭青?」「若是意亂情迷才願踫,若是意亂情迷,墜落萬丈深崖也心甘情願,嗯?大妞,你這傻不楞登的姑娘,難道不知要去搶嗎?你連個吻都不懂,以為嘴皮踫一踫就是吻了嗎?那晚你像頭小野獸的作風就不會再來一次嗎?」長平一頭霧水,而後听到他說「嘴皮踫一踫」,驀地臉紅起來。蘭青見她如此,就知那天絕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心里狂喜,多日來的緊繃終于一松,攤軟在草地上。
「說話啊。」「蘭青,我不想一口吃掉你。」她老實道︰
「那天晚上感覺真差,明知吃掉蘭青我會痛快,但我心里很痛苦。蘭青不該遭此對待,我想珍惜蘭青。所以、所以……」「……珍惜我?你……真的喜歡我?用姑娘喜歡情郎的那種?」「嗯。」蘭青瞥向她,細細搜尋她每一細微表情。老實的大妞,可愛的大妞,這麼不扭捏的大妞……他眉目顯露溫柔歡愉,斂起幾分媚態。
「怎麼不敢跟我說呢?」口……我想要等我學會珍惜蘭青的方式後再說。」「大妞,那你喜歡我多久了?」他喜歡大妞談他看他,再多說一點再多看一點。
「不知道。」他一怔,又問︰「你不肯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坦白道。
他眨眨眼。要從她嘴里挖出一些討人歡喜的話,還真是……「你這妞兒,連個珍惜都不懂。你好好學吧,。
t要是比你練功還差勁,你就真要重活了……」他沙啞說到一半,微微笑道︰「無妨,我讓你試吧。」「……試?」他揚眉︰「你嘴里心里喜歡著我,又想珍惜我,但你始終不敢有動作,又怎麼談珍惜呢?」「那……蘭青,我該怎麼做?」「這種事還用問我麼?」這話表面听起來有點不耐煩,嫌她的蠢笨,可是長平看見蘭青神色似乎很輕松很愉快……試?她遲疑一會兒,撐起上半身。
蘭青瞟她一眼,她臉色微紅,俯下頭輕輕踫著他的嘴後,又要退離。
「再來一次。」蘭青動也不動,輕聲道。
這真像在習武,她想著,以前在雲家莊師父不會盯著她反復練武,但其它師兄弟會。她再親一下,親了又親,每次都小小力地印上他的嘴。
「就這樣麼?這跟小阿子親大人有什麼不同?」長平聞言,有點惱了。
她躺平要閉上眼睡覺,又听蘭青道︰
「這種珍惜的滋味你自個兒磨上十年怕也不會吧。」長平听出他語氣有遺憾,她還來不及說她可以努力再學,就感覺陰影自他的方向攏來,她暗自吃驚,一張開眼眸,就看見輕壓在她身上的蘭青。
「蘭青?」「要我教你麼?」長平有點傻眼,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美眸。
「大妞,想要我教你麼?」他又重復柔聲問著。
卜…」嗯。」她看見蘭青明顯的歡喜。洋溢著歡喜的眉目、歡喜的鼻唇,就連他面上交錯的疤痕似乎也在歡喜著。即使是這些年,蘭青身上多少還有些江湖殺氣,但此刻,她只覺蘭青無比的快樂,那些江湖昧兒幾乎都消失了。
他美目噙笑,俯下頭,覆上她的嘴皮,吻入她的唇舌。
苞她主動親蘭青的吻法完全不同。
蘭青濕軟的舌尖不時輕探,深深淺淺,膠合的唇瓣離了又吻,唇瓣轉濕,彼此交融。
蘭青又吻上她的眉心,吻著她的眼、她的頰面,再吻回她的唇舌間,輕淺地交纏著,不住地探索著,將她情潮一點一滴勾勒出來……到最後她只覺得意亂情迷,卻沒有半點當日的痛苦。
「……蘭青……這樣吻你……就是珍惜你嗎……」她氣息不穩地低問。與那天感覺大不相同,那天她只想一口吞了蘭青,體內燥熱到只想暴力相向,想掠奪燒盡蘭青的一切,現在不一樣,她滿心只想憐惜若蘭青,想一直吻著蘭青直到天涯海角也不生厭。
以前,曾有人這樣溫柔地吻過蘭青嗎?如果沒有,那她以後就這樣珍惜著蘭青,疼著蘭青,彌補蘭青以前都沒有的。
蘭青仿佛讀到她眼底想法,沙啞道︰「以後,我就要你這樣吻著我,疼惜若我,可別再像以前以為嘴皮子踫踫就是珍惜了。」他微微笑著,額問抵若她的額,鼻問是她的呼吸氣息,他喜歡這樣親密的呼吸交錯。
她輕輕揚起手,替他撩過長發至耳後,指尖順著滑向他濕潤的美麗嘴唇。斗蘭青……那,你現在也在珍惜我了?」蘭青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驀地,他笑聲中斷,拉起大妞,拾起她的濕衣,道︰「有人來。」他一腳踢翻烤肉的土堆,托住大妞掠上樹。
「噤聲。」蘭青道。
濃密的茂葉遮住他們坐在樹上的身影。長平看他一眼,再望向左邊緊扣她肩頭,不讓她稍稍遠離的五指,她嘴角有點上翹了。
路過的幾人,都是江湖人,個個騎著駿馬在附近停了下來。
「這地方,真不錯。」有人如此說道。
是不錯,可惜教一些人給發現了,蘭青也不以為意。他跟大妞還年輕,也不是不能再找其它山川美景。思及此,他先是怔于自己的思緒,接著,又是爽快地笑著。
他轉頭看大妞,她本來在看那些江湖人,察覺他的視線後,她抬眼朝他微笑,再替他撩開長發。
那樣的微笑,滲進他心里,令他心頭發軟。
「咱們還得趕路昵,那蘭家家主這幾年真是越發的胡鬧,簡直玩咱們玩得團團轉!」「總比幾年前好。」其中一名江湖人道︰
「前幾年的蘭家家主簡直是見人開刀,我真怕……真怕……近年的蘭家家主雖是令人頭痛,但至少不會見人就殺。難道真如江湖所傳說,現任家主早已不是妖神蘭青?不可能啊,蘭家最後血脈只剩那賤人啊,還是說,蘭家另有私生子?」蘭青美目輕眯,認出那名江湖人正是當年入關家莊求助者。關長遠是個爛好人,當年居然願意義助這種人,他成為蘭家之主後曾大肆殺了那些受關長遠幫助,到頭卻為鴛鴦劍搶破頭的江湖一人,沒想到還漏掉一名。
「哼,這次看他再玩什麼把戲?」「這次盟主之宴華家莊的數字公子也會到場咱們也得小心,那女八公子是前兩年遞補上去的听說是華家莊養的血案遺孤,難怪老是在追查近年有沒有人因江湖血案嶺瘋的例子!現在在江湖的,都是些瘋子!」幾人再交談幾句江湖事,例如春香公子如何、雲家莊又是如何揮霍等等,聊了一陣後就策馬離去。
直到馬蹄聲都遠去了,蘭青才拉著她,飛身落地。
他斜睨她一眼,知她心里正為得知李今朝的消息而感到高興,他微微一笑︰「回家吧。」「嗯,回家吧。」他朝她伸出手,柔聲問道︰「大妞不怕我再回江湖嗎?」「蘭青真想回去,那我一塊回去。」她握住他的手。
「是麼……你這蠻牛,嘴里說的是一套,想做時還不是蠻干麼?」他笑著,替她拍開滿身的草絮,與她一塊慢步走回系馬之處。
兩人並肩走著。他拉著她,也沒轉頭看她。
「大妞?」「嗯。」「我要停止練功了。」「嗯。」這聲音有點高興。
「你……就這麼疼我下去吧。」「嗯。」「你這悶葫蘆,會說話了還只會「嗯嗯嗯」的麼?」說歸說,語氣卻是一點也不嫌棄。
他拉緊她的手,來到藏馬之處,先托她上馬緊跟著也翻身上馬。大妞的身子微地後傾,靠在他身上,他眉目盡是笑意。
「你這姑娘除了學醫外,其它都是慢人一步。
要珍惜我就主動些,口頭放話是沒意義的,我教過一次,以後不再教了。」「……嗯,我懂。」她微笑,沒回頭。
「大妞,回家後,還得先揉面團呢。明天再不開工,老顧客怕是都跑光了。」「嗯,我也幫忙,明天留我一碗,大碗的。」漫天的白絮,遍野的青青,將這兩人一馬融入此刻寧靜的美景里。蘭青輕笑,不再言語,輕踢馬月復,慢悠悠地離去。
妖神蘭青永不出江湖。
歲月漫漫流轉,妖神蘭青四個字逐漸消失在江湖上,不管是雲家莊或華家莊的江湖史都不曾再提及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