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仙陸飄飄 第二十五章
萬籟俱寂。
月色朦朧。
張垣城外的亂葬崗子上,磷火飛舞,夜鳥哀鳴,野犬追逐狂吠,在爭食殘尸。
驀地——傳來一陣夜行人衣袂飄風之聲,由遠而近,快擬閃電。
接著——人影一閃,那個美少年業已飄落在一座新墳之上,他深深吁了口氣,四下略一打量,輕拭著臉上汗珠,緩緩自語道︰「唉!總算把他給擺月兌了……」
話還沒說完,一聲冷笑,已從他身後響起。
他雖然身懷絕技,膽子夠大,但深夜獨自一人,在這白骨嶙峋,磷火飛舞,夜鳥衷鳴,野犬狂吠的亂葬崗子上,仍不免心驚肉跳,毛骨悚然,頓聲喝道︰「什麼人?」
「我…」
說話聲中。
只見——陸小飄已從一棵參天古松樹後,緩緩轉了出來,瞅著那個美少年哈哈大笑,接著說道︰「大小姐腳底抹油,溜得可真快啊!」
那個美少年臉上一紅,沉聲-道︰「閣下一再相逼,不知祈為何事?」
陸小飄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瞅著他說道︰「你講不講理啊?一再相逼的是你,我還沒問你啊——你倒是問起我來了?」
那個美少年一聲冷哼,沉聲喝道︰「陸小飄,識相點兒就跟我走!」
陸小飄先是一怔,接著笑了起來,眼珠一轉,瞅著他說道︰「跟你走?為什麼?噢——我懂了,大概是你看我臉兒白,想讓我入贅,當你們家的養老女婿對吧?」
怪事兒!
那個美少年非但生氣,反而低頭咬著朱唇笑了起來,含情脈脈的瞟了陸小飄一眼,喜上眉梢的說道︰「是啊!咦——你怎麼知道的?」
陸小飄這下兒可傻了,眼楮瞪得老大,半天沒敢吭聲兒,他原本是一句玩笑話,想拿對方開開心,沒想到人家認起真來了。
陸小飄心里想笑同,可是怎麼他也笑不出來,日月公主和紅娃兒的事兒,已經夠他心煩的到目前,他還無法確定。
通常——麻煩總是跟著女人一塊兒來,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煩越多。
陸小飄的頭皮在發麻,心也一個勁兒的在往下沉,他的遭遇奇特,從小就生活在仇恨的煎熬中,因此,也養成了他那種天大的事兒,也毫不在乎的奇特個性,片刻,他臉上愁雲業已盡散。
他又恢復了那精靈古怪的本性,眼珠子一轉,暗暗忖道︰「該死的話朝上,他女乃女乃的,腳長在我腿上,我不跟他走?他又能奈我何?哼!我就不信——他還能咬掉我一截子去嗎?」
一念至此。
陸小飄笑了,瞅著那個美少年說道︰「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那個美少年微微一怔,瞟了他一眼說道︰「我會抓你走!」
陸小飄嘴角兒一撇,笑著說道︰「噢?」
那個美少年認真的說道︰「你不信?那——你不妨試試!」
陸小飄笑了,笑得很邪門兒,緩緩說道︰三這麼說你來張垣,就是沖著我來的……「
那個美少年也笑了,輕輕瞥了他一眼,不層的反唇相譏道︰「哼!屎坑郎戴花兒——臭美,你以為你是誰呀?告訴你,天底下男人還沒死光!」
陸小飄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不錯,我是臭美,可是,我還沒奧美到你這種程度,才只見過兩次面兒,就硬逼人家入贅到你們家去當養老女婿!……」
那個美少年雙眉輕軒,輕輕一嘆,幽幽怨怨的說道︰「陸小飄,你笑話我也好,你挖苦我也好,你說我無恥也好,反正你非入贅到我家不可!」
陸小飄微微一怔,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接著說道︰「你——你想耍賴?……」
那個美少年一聲長嘆,愁鎖眉間,幽幽說道︰「陸小飄,我承認,你是一個讓女人動心的男人,但是——還不至于讓我薩依娃為你瘋狂,瘋狂到非你不嫁的程度,實在是……」
陸小飄一見他那泫然欲泣,愁眉深鎖的樣子,不忍再以言語相戲,緩緩說道︰「你剛剛說過,天下男人還沒死光,你又何必一定要強人所難?……」
薩依娃一聲長嘆,輕輕搖頭說道︰「唉!太晚了……」
陸小飄臉上疑雲一片,不解的說道︰「太晚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薩依娃輕輕瞥了陸小飄一眼,玉面飛紅,欲言又止,良久,始喃喃說道︰「唉!難道這是」緣「?但不知道是良緣?還是——孽緣?
我來張垣,並不是為了你,沒想到在我找上禿鷹黑三兒的時候,卻偏偏遇上了你,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弄得兩敗俱傷。
唉!也許是蒼天弄人,孽緣前訂,神差鬼使,讓我們在如意賭坊再度相逢,如果我死了或者是你死了,也就好了,偏偏我們都還活著,造成了你非做我丈夫,我非做你妻子不可的尷尬局面……「
陸小飄越听越糊涂,瞅著他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兒?……
…「
薩依娃仰首望著星月,輕輕一嘆,接著說道︰「因為……因為在我們習俗上,第一個觸模到我乳峰的人,就是我……」
陸小飄心神一顫,默然不語。
薩依娃笑了,但笑得有些淒涼,幽幽說道︰「如果你不要我,不是我死,就是你死,或者是我們兩一塊兒死!……」
陸小飄感到事態嚴重,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陣沉寂。
良久——陸小飄眼珠子一轉,一瞬不瞬的瞅著他,片刻,始緩緩說道︰「薩依娃?這名字好怪?
你——你不是漢人?……「
薩依娃輕一搖頭,接著說道︰「不是,我是苗人。」
陸小飄微微一怔,喃喃說道︰「苗人有這種規矩?我——我怎麼沒听說過啊?……」
薩依娃淡淡一笑,緩緩說道︰「那是因為他們和我的身份不同。……」
陸小飄越發糊涂了,喃喃說道︰「身份不同?……」
薩依娃輕輕點頭兒說道︰「因為我是」玄天教「的公主,也是」玄天教「的第三十二代教主,你明白了吧?……」
陸小飄終于明白了他的身份,試探性的問他道︰「薩依窪,如果我不想死,那——那就只有娶你為妻了?……」
薩依娃眼楮里閃過一抹驚喜的笑容,臉下一紅,緩緩低下頭去,輕輕說道︰「你——你錯了,應該說是你嫁我為妻,而……而不是……你娶我……」
陸小飄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哈!這倒是天下奇聞,那兒有男人嫁給女人的道理?我——我還頭一回听說……」
薩依娃輕輕白了旭一眼,正容說道︰「因為我」玄天敦「歷代教主,均為女性,所以代代相傳,教主不得下滋,只能迎娶。……」
其實——這跟你們漢人入贅,公主招駙馬,說穿了,還不是一回子事兒,哼!看你——那副大驚小敝的樣子!……「
陸小飄怕他生氣,再說,他的思想倒是頓為開通,認為入贅並沒有什麼不對,忙向他加以解釋道︰「不是我大驚小敝,也沒有看不起男人入贅的意思,何況,我們老祖宗,本來就是以女性為中心社會的——不過……」
薩依娃目不轉楮的望著他,迫不及待的向池問道︰「不過什麼……」
隨小飄略一思忖,一本正經的對他說道︰「也許你不知道,在我們漢人的社會里,對于入贅的男人,非但極為卑視和不齒,而且毫無尊嚴地位可言,終其一生,都生活在自卑和痛苦的陰影里。……」
薩依娃不解的望著他,嘴角兒輕輕掀動了一下兒,想說什麼,但沒說出口。
陸小飄繼續說道︰「女方為了延續香煙,傳宗接代,招贅夫入門,也是人之常情,本來就無可厚非,但是後來,卻因人心不古,終于漸漸變質。……
因為——很多男人,不是貪圖女方美色,就是好吃懶牧,覬覦女方錢財產業,始肯入贅女方,在這種情形下結合,其後果可想而知。……
所以——女方在贅夫入門之前,必須當眾先簽下一紙類似賣身契約,用以控制贅夫日後的行動和意外發生。……
這契約的內容,對贅夫而言,可以說是極盡污辱之能事,一開頭兒就這樣寫著︰「小子無能,祖上無德,自願更名改姓……」,如果是你,會有什麼感想?……「
薩依娃默然不語。
陸小飄一口氣說到這兒,輕輕瞥了薩依姥一眼,哭喪著臉問他道︰「薩依娃,嫁你為妻,需不需要先立一紙契約?上寫小子無能,祖上無德,自願更名改姓啊?……」
薩依娃被他那副怪相,逗得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輕輕白了他一眼,嬌嗔嗔的笑道︰「雖然不需要契約和更名改姓,按照教規,對方必須在神前發誓,而且,一定是我‘玄天教’中人,否則……」
陸小飄齜牙一樂,搶著說道︰「這個很簡單……」
薩依娃臉上疑雲陣陣,微微一怔,不解的瞅著陸小飄說道︰「很簡單?你是說……」
薩依娃心在狂跳,痴迷的望著他,緊張不安的期盼著他的回答。
陸小飄沖他一擠眼兒,狡猾調皮的笑著說道︰「薩依娃,我——我是說你干脆月兌離」玄天教「,別當什麼狗屁的教主了,安安心心的做我陸小飄的家主婆,一切不都解決了麼?…
……「
薩依娃臉色一沉,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涂冷說道︰「胡說!你……」
陸小飄一縮脖兒,故作害怕狀。
「我加入‘玄天教’總可以了吧?……
反正我陸小飄孤魂野鬼一個,更名也好,改姓也好,只要我點頭兒,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不過咱們把話說在前面,如果您將來生了兒子,第一個歸你,跟你姓薩,第二個可得歸我,跟我姓陸,女兒通通歸你,賠錢貨咱不要!……
我們陸家可是世代單傳,就我這麼一個獨種,你嘛!你總不能叫我百年病老歸西之後,沒臉見到列祖列宗于地下吧?薩依娃,你說對不對?……「
他媽的!這臭小子真會瞎掰,瞪著眼楮說胡話,死了不入十八層地獄才怪!
嘿嘿-真是怪事兒,可就有人信他的。
只見——薩依娃目射異-,臉上一紅,心里甜甜的,輕輕瞟了陸小飄一眼,嬌羞的緩緩低下頭去,聲昔低得不能再低的說道︰「好——好嘛……」
有人說,天底下最聰明的是女人,當然最笨的也是女人,看起來是一點兒都不假,唉!
薩依娃誰的話不好相信?他偏偏要相信這個精靈古怪的壞種!
陸小飄笑在臉上,樂在心里,眼珠子一轉,瞅著薩依娃說道︰氣薩依娃,有件事兒,我是不吐不快,希望你能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薩依娃痴迷的瞅著他,連連點頭道︰「什麼事兒?你說,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陸小飄笑容頓欽,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說道︰「你和禿鷹黑三兒有仇?……」
噢?原來這臭小子另有目的,怪不得他一個勁兒的在跟薩依娃上洋勁兒哪!
薩依娃微微一怔,警覺的瞥了陸小飄一眼,但仍實話實說道︰「沒有!……」
陸小飄步步進逼道︰「那你為什麼要殺他?……」
薩依娃淡淡一笑,緩緩說道︰「我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陸小飄也不是省油的燈兒,接著說道︰「什麼理由!」
薩依娃眼楮一轉,極為平靜的說道︰「母命難違,身不由己,這個理由夠麼?」
陸小飄微微一怔,淡淡一笑道︰「夠,原來是令堂的意思!」
一陣沉寂。
片刻——陸小飄略一思忖,單刀直入的說道︰「當你知道陸千峰就是亡父時,渾身輕顫,神色突變,難道亡父的死,和你有什麼關連不成?……」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小子果然沒存好心眼兒!
只見——薩依娃臉色蒼白,渾身一頓,答不上話來。
陸小飄一瞬不瞬的瞪著他,良久,始沉聲說道︰「你——你怎麼不說話?……」
薩依娃業已冷靜下來,緩緩說道︰「我听我娘提起過陸大俠的生平事跡,知道禿鷹黑三兒就是殺害陸大俠伉儷的凶手。
當我听到你就是陸大俠遺孤時,不禁大為不解,你不但不為父母報仇,反而認賊作父,舍死忘生的去救他,所以……「
陸小飄淡淡一笑,平靜的說道︰「所以你才有這種反常的舉動?……」
薩依娃輕一點頭,正容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的確如此。……」
陸小飄輕輕瞥了薩依娃一眼,接著說道︰「令堂怎麼會知道我爹死于禿鷹黑三兒之手?
……「
薩依娃淡淡說道︰「陸大俠伉儷,在黃土坡被禿鷹黑三兒狙殺之事,江湖武林,轟傳已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娘知道,也是很普通的事兒,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陸小飄仰首望著天,一聲長嘆,喃喃說道︰「當然不對!因為我爹在身遭慘死之前,已經被人暗中動了手腳,否則,十個禿隱黑三兒,也休想動得了我爹一根汗毛……」
薩依娃微微一怔,瞅著他說道︰「你是說有人暗中下毒?……」
陸小飄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薩依娃臉上疑雲一片,不解的說道︰「他既然能在階中下毒,為什麼不直接向陸大俠下毒手?再說,他和陸大俠之間,必有深仇大恨,否則,絕不會下此毒手,武林中人,無不以以手刃仇家為快,又豈有假手禿鷹黑三兒之理?……」
陸小飄輕輕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這有兩個可能,一是我爹交游遍天下,他若正面殺害我爹,勢必與天下武林為敵,天涯海角,也將無他容身之處。……
二是他自忖不是我爹的對手,深怕報仇不成身先死,所以不得不假手于禿鷹黑三兒……
…「
薩依娃頗不以然,反問他道︰「陸大俠伉儷仙逝,已有十余載,怎麼不見有人過問此事?或找禿鷹黑三兒報仇?……」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著說道︰「這正是他們高明的方法,因為他們認為禿鷹黑三兒也是被害人,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傀儡罷了!
因此——他們不但不會殺害禿鷹黑三兒,反而會嚴加保護于他,因為只有從他身上,才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才能推斷誰是殺我父母的元凶!……「
陸小飄一直在暗暗注意薩依娃的神情變化,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出一些倪端來,可是他(少一行)
他爹的凶手。
薩依娃展顏一笑,瞅著陸小飄說道︰「你——你懷疑我?……」
陸小飄連連搖頭,笑著說道︰「我可沒這麼說。……」
薩依娃輕一撇嘴兒,嬌嗔嗔的說道︰「你嘴上雖然沒有說,心里一定在想,我殺禿鷹黑三兒,一定是為了滅口,其實,是我娘要殺他,因為他傷了我‘玄天教’的一名護法,所以……」
陸小飄突然目射奇光,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噢?這是多久的事兒?……」
薩依娃緩緩說道︰「沒多久,今年正月。……」
陸小飄眼楮一亮,晴暗忖道︰「見你娘的大頭鬼,今年正月禿鷹黑三兒就沒離開過張垣一步,看樣子他不像在說謊,莫非是他娘……」
一念至此。
陸小飄淡淡一笑,問薩依娃道︰「薩依娃,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何敗怎麼會突然變成你的奴僕了呢?……」
薩依娃輕一搖頭,緩緩說道︰「我也不大清楚,原先,是我娘要親自前來張垣,是我再三求她,讓我前來張垣,事成之後,順便到大江南北走走,看看中原的繁華和風土人情。
我娘放心不下,叫我先到西安,找到何敗之後,再由他陪我前來張垣,我娘說,有何敗在我身旁,一路準保安無事兒。
沒想到這老兒一見到我娘信物,立刻‘咚’的一聲,長跪在地,口稱少主,竟以奴僕之禮叩拜起來。
我曾不止一次問何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可是他死也不肯說,哈!你們漢人也真奇怪?竟有自願給人家當奴才使喚的!……「
陸小飄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卻把這個奴才給輸掉了!」
薩依娃眉目含情,有意無意的輕輕瞟了他一眼,嬌媚的笑道︰「輸掉了他,贏得了你,我-覺得則算,感謝上蒼對我的厚愛。」
苗疆姑娘和漢家女兒究竟不同,敢愛,敢恨,也勇于表達,膽子的確大的驚人。
陸小飄臉上一陣臊熱,微微一怔,暗暗付道︰「這丫頭的一舉一動,出身來歷,都顯得神秘詭異,令人難測,雖然不一定是他暗中下手暗算我爹。
但我直覺的感到,此事和‘玄天教’絕對月兌不了關系,我要把握機會,從他身上下手…
……「
一念至此。
陸小飄緩緩上前故作深情的瞅著他,良久,始笑著說道︰「薩依娃,你能不能告訴我?
(少一行)
薩依娃笑著說道︰「為了要引一個人出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陸小飄一邊思忖,一邊笑著說道︰「你想引出什麼人出來?」
薩依娃緩緩說道︰「常五!」
陸小飄微微一怔,迫不及待的說道︰「常五?你——你跟他有仇?還有……」
薩依娃輕盈一笑,繼續說道︰「我跟常五毫無瓜葛,只是想從他身上,找出一個人來。」
陸小飄臉上疑雲一片,不解的說道︰「什麼人?」
薩依娃臉色一沉,幽幽說道︰「我姐姐。」
陸小飄更是一頭霧水,心想,那麼大的個大活人,難道還怕走失了不成?要你千里迢迢來找——怪事兒!
使他更為不解的是薩依娃的姐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又怎麼會跟常五扯在一塊兒呢?
陸小飄這幾年和常五朝夕相處,情同祖孫,無所不談,據他所了解,常五生活,極為單純,也極少和外界往還,一切事務,均交由勝老爺子處理。
除了日月公主朱玉涵,從未見常五和任何女人來往過,難道——常五還有什麼事情隱瞞著自己不成?
薩依娃見陸小飄怔怔出神,久久不發一語,眼楮一轉,放輕腳步,緩緩上前,湊到他耳根子上大聲喝道︰「喂!呆頭鵝——你在想什麼?」
陸小飄被薩依娃嚇了一大跳,瞅著他笑道︰「我——我在想你姐姐……」
陸小飄本來想說——我在想你姐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誰知話只說了一半兒,就听薩依娃噗嗤一笑,右手食指一邊在自己臉上劃著羞他,一邊縱聲大笑,搶著說道︰「羞羞臉,不害臊,吃著碗里,望著鍋里,怎麼?你想一箭雙鵑啊?」
陸小飄臉上一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薩依娃生怕他臉上掛不住,嬌媚的瞟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唉!我姐姐是什麼樣子,我跟我娘也不知道,我們是孿生姐妹,我娘產後失調,在我姐妹滿月的那一天晚上,我爹就帶著我姐姐不告而別,倫倫難開了苗疆,至今杏無音信,生死下落兩不知,我——我好恨!
……「
陸小飄心里頗為奇怪,忍不住問薩依娃道︰「你們既然沒見過你姐姐,就算找到了她,又如何相認?」
依桂輕輕一嘆,喃喃說道︰「我娘說我一見到姐姐,自然就會認出來,我們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很像很像……」
陸小飄神色突變,暗暗忖道︰「日月公主朱玉涵和薩依娃,不但身材面貌生得一模一樣,就連那神態舉止,也極為神似。
如果硬要說他們有什麼不盡相同之處?那就是日月公主朱玉涵氣度高華,清麗月兌俗,高貴得令人不敢仰視,不敢褻瀆,就像一朵空谷幽蘭,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而那玄天教主薩依娃,卻是熱情如火,艷光逼人,狂野奔放,任性天真,讓人既愛又怕,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濃艷甜美,卻是恁般多刺!「
一念至此。
陸小飄忍不住抬眼向薩依娃看去,越看越像,簡直就像從一個模子里雕刻出來似的廠微微一怔,暗臘忖道︰「難道日月公主朱玉涵和玄天教主薩依娃,真的會是一雙孿生姐妹花嗎?
不!不可能。
日月公主朱玉涵乃是我大明公主,金枝玉葉,身份何等尊貴?再怎麼說,也絕對和這苗強女子扯不到一塊兒去……「
陸小飄終于想通了,人也跟著輕松了起來,輕輕一笑,瞅著薩依娃說道︰「薩依娃,你黑三兒沒殺成,姐姐也沒找到,那——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薩依娃會錯了意,以為陸小飄在關心他,喜上眉梢,芳心亂顫,嬌媚的笑道︰「回苗疆。」
陸小飄哈哈大笑,一躬到地,故意逗他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
驀地——人影翻飛。
快擬閃電。
就見——一片彩雲,從天而降,薩依娃雙手叉腰,業已擋住陸小飄的去路。
陸小飄怔怔望著這個野勁十足,艷光逼人的刁蠻苗族姑娘,不禁心神一蕩,良久,始故作不解的說道︰「你……」
薩依娃臉上一紅,緩緩低下頭去,含情脈脈的斜瞬了陸小飄一限,嬌聲說道︰「你——你不能走。」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著說道︰「我不能走——為什麼?」
薩依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扭動著小蠻腰兒,不依的說道︰「因為——你偷了人家的東西。」
這一下兒可真把陸小飄惹火了,眼楮一瞪,指著薩依娃的鼻子吼道︰「哼!我陸小飄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還不屑做三只手的小偷兒,你說——我偷了你什麼東西?」
薩依娃大眼楮里水汪汪的,默默瞅著他,欲言又止,臉上似五月的榴火,良久,一聲輕啐,猛一跺腳,狠狠白了他一眼,飛快背過身去,恨得銀牙咬碎,嬌嗔嗔的說道︰「你——你壞死了,哎呀!不來了,哼,死相,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跟我裝糊涂?……
…「
陸小飄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暈三倒四的說道︰「小泵女乃女乃,你——你困底在說什麼?」
薩依娃腮幫子猛的一嘟,一邊跺腳,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好驢!真笨!……」
陸小飄忍不住失笑道︰「好驢!,真笨?哈哈哈,如果我驢我笨,那——那天底下恐怕再也沒有聰明人了!」
「你還不笨?」
薩依娃猛一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聲冷哼,似笑非笑的說道︰「獵八戒!你知道狗熊他媽是怎麼死的?」
陸小飄這一下兒可被他問住了,臉上青筋急得直暴,怔了半天,沖口說道︰「老死的對吧?」
薩依娃已笑得花枝亂顫,前伏後仰,上氣不接下氣兒,半天,始撫胸笑道︰「真菜!」
陸小飄臉上一紅,接著說道︰「被獵人打死的對不對?」
薩依娃右手食指輕輕在他額頭上一點,笑得好放肆,笑得好開心,大聲說道︰「笨死的!知道了吧——二百五!」
陸小飄被薩依娃轉彎抹角兒的要了個夠,又好氣,又好笑,哭喪著臉說道︰「管他二百五,還是三百六的,你說我到底偷了你什麼東西?如果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哼!當心我拿鞋底打你!」
薩依娃玉面飛紅,頭垂得更低,銀牙輕咬朱唇,輕輕斜睇了陸小飄千眼,鼓足勇氣,聲昔低得不能再低的說道︰「笨!你——你偷了我的心!」
話聲甫落。
就听——薩依娃嚶的一聲,手搗粉面,飛快背過身去。
苗族姑娘,個性爽朗活潑,敢愛敢恨,也敢表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像漢家女孩,怩忸作態,讓人費疑猜。
陸小飄可被這丫頭片子嚇了一大跳,俊面通紅,怔立當場,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道︰「我——我偷了你的心?……」
哈!別看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整天跟女孩兒家扯蛋瞎胡鬧,當真一對一的對上了,他又臉紅脖子粗的猛在那兒直害臊。
他手足無措,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薩依娃噗嗤一聲,被他那副傻樣兒逗得忍俊不住,失聲大笑起來,小嘴兒一嘟,嬌嗔嗔的白了他一眼,跺著腳說道︰「知道就好,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說出來呢?白痴!真差勁兒……」.嘿嘿!精靈古怪的陸小飄已經招架不住了,眼珠子骨碌碌的一陣亂轉,又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薩依娃小嘴兒一撤,輕輕瞟了他一眼,把頭一低,故意裝作不知,暗中卻在盯著他,看他到底想要什麼把戲?
驀地——人影一閃。
快如風馳電掣。
陸小飄業已落荒而逃。
薩依娃不勁聾色,眼楮一轉,噗嗤笑了起來,輕一點頭,鬼點子又來了。
只見——薩依娃雙腳輕一點地,人已沖天飛起,快似電光石火,一如柳絮隨風,凌空一旋一轉,「呼」的一聲輕響,人已斜里抄近路向陸小飄前面撲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遲。
就听——一聲驚呼。
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但見——兩條人影,一合即分,「咕咚」一聲,薩依娃業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原來.陸小飄去勢快擬閃電,萬萬沒有想到薩依娃從斜里竄了出來,兩個人都決,陸小飄一個收勢不及,人已撞在薩依娃的身上。
變生肘腋,禍起蕭牆。
陸小飄已被嚇得兩腿發軟,面無人色,忙伸手把他抱起,惶恐不安的說道︰「薩依娃,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薩依娃口吐白-,渾身顫抖,不停的申吟低呼道︰「我……我……不行了……」
陸小飄渾身直冒冷汗,萬分焦急的說道︰「你……你怎麼樣……」
薩依娃雙目緊閉,身子猛一抽搐,雙腿一瞪,一動不動,沒再吭聲兒。(少一行)
……你快醒醒啊!……「
薩依娃直挺挺的,一動沒動,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兒,氣息好像越來越弱。
陸小飄肝膽俱裂,淚光隱現,仰首望天,一聲長嘆,悲從中來,淒然說道︰「薩依娃,你……不能死……,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我……」
一陣沉寂。
陸小飄一聲長嘆,緩低頭向薩依娃看去,只見他如遭雷擊,渾身一頭,失聲驚呼道︰「你?……」
原來——這丫頭片子正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一瞬不瞬的瞅著他,在月光映射之下,顯得格外明亮動人。
陸小飄臉上疑雲一片,迷惘的望著他,良久,始不解的說道︰「薩依娃,你……你……
…「
薩依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得好美,好媚,好甜,好迷人,痴痴的瞅著陸小飄,情深意濃的說道︰「我——我很好啊!是你自己在那兒瞎緊張,不管怎麼說,我都會感激你對我的關心,哈!真好玩兒!」
陸小飄忙扶他站好,又好氣,又好笑,一抹頭上涂汗,搖頭說道︰「好玩兒!我真恨不得給你一大耳括子!
哎喲,我的小泵女乃女乃,以後你少玩兒這種游戲好吧?差點兒沒把我給嚇死……「
陸小飄的話還沒說完,薩依娃青蔥般的織縴玉指,已飛快按在他的嘴唇上,接著,輕輕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的瞅著他說道︰「住口!以後——我可不許你死啊活的瞎說啦………」
陸小飄哈哈大笑,沖著他齜牙裂嘴做了個鬼臉兒,接著說道︰「哈!好人不長命,禍害千萬年,我陸小飄雖然不算頂壞,可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閻王不要,判官不收,小表害怕,你放心好了,我啊——死不了!」
薩依娃笑了,陸小飄也跟著笑了二一人笑做一團。
良久——薩依娃輕輕一拉陸小飄衣袖,笑著說道︰「我們走吧!」
陸小飄明知故問的說道︰「走?走那兒去?」
薩依娃不依的揚起粉拳,輕輕槌了他兩下,嘟著小嘴兒氣呼呼的說道︰「你——你少跟我裝蒜!」
陸小飄故作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說道︰「噢-我懂了!」
薩依娃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低下頭。
陸小飄沖他一齜牙,接著湊過去和他耳語道︰「去——去見見丈母娘,對不對呢?……
…「
薩依娃臉上一紅,心里卻是甜甜的,笑靨如花,點頭說道︰「是——是啦……」
二人互相凝視,臉上堆滿了幸福的笑容。
其實——他兩人是各懷心事,各有各的打算。
薩依娃殺禿鷹黑三兒不成,姐姐也沒有找到,而且還將何敗給輸掉了,張垣之行,一敗涂地,全部落空。
這些,對薩依娃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因他已經找到了夢中情人,如意郎君,他幻想著將來,陶醉在幸福喜悅中。
對于一個初長成的少女,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這更重要的了。
從表面上看來,陸小飄對于父母的血海深仇,似乎一點兒也不關心,其實,這仇恨卻像一條無形的毒蛇,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他的身心。
現在——好不容易依娃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線索,為了使元凶無所遁形,他自然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一線良機。
陸小飄知道,欺騙一個女孩子的感情,是不道德,而且極為殘酷的事情,一個弄不好,極可能毀了她的一生,但是——他已經別無選擇。
陸小飄雖然對「玄天教」一無所知,但他從何敗俯首听命,薩依娃的絕世武功,以及行事奇詭,不落絲毫痕跡來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人物,非但是智慧如海,而且武功亦必十分驚人。
單人只劍,隨薩依娃前往「玄天教」實無異闖龍潭,入虎穴。
陸小飄本想設法通知常五和日月公主朱玉涵,但他仔細一想,如此一來,勢必張揚出去,如果因此使元凶遁走,打草驚蛇,使對方早做準備,反而不妙,倒不如獨自前往,等模清對方的底之後,再做打算的好。
而且——陸小飄傲骨天生,自知此去凶險萬分。怎肯再去拖累他人!
再說,父母血海深仇,他也不願意假手于他人,但願父母在天之靈,保佑他手殂元凶,報仇雪恨。
一念至此。
就听——陸小飄輕輕笑道︰「薩依娃,夜深露重,薩依娃順從的點點頭,含情脈脈的瞅著他,關心的說道︰」你不回張垣收拾收拾嗎?…
…「
陸小飄一聲輕嘆,搖頭說道︰「算了,身外之物,不要也罷,孑煞一身,四海為家,父母一死,我——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有!」
「有?」
陸小飄臉上疑雲一片,目不轉楮的瞅著他,良久,始不解的接著說道︰「誰啊?……」
薩依娃緊握著陸小飄的雙手,深情的說道︰「我。……」
陸小飄頗為感動,喃喃輕喚道︰「薩依娃。……」
薩依娃這才想到,適才的話有語病。臉上艷紅如水,輕一跺腳,嚶的一聲,人已掉頭飛奔而去。
陸小飄望著他的背,心神一蕩,輕輕一嘆。自言自語的說道︰「薩依娃——原諒我。」
話聲甫落。
但見——一條人影。
沖天飛起。
直似流星趕月,尾隨薩依娃追去。
剎那之間。
業已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