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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索你的愛 第九章

作者︰子澄

第九章

倪蓓沛的辭職很快就得到回復,公司應允她在三天內辦妥離職手續,之後就能順利離職,這種速度讓倪蓓沛心里有點小悶。

依公司的員工守則里規定,員工離職必須在一個月前提出申請,否則就算擅自離職,公司有權扣留當月的薪資。

可公司卻這麼快就準了她的辭呈,時間還自動縮短至三天,讓她感覺自己完全不受公司重視,害她郁卒到差點得內傷。

「這有什麼不好?縮短時間,你就可以早點到新公司報到,我覺得挺好的說。」周小晴有氣無力的安撫道。

打從知道蓓沛要離職,她的心情比蓓沛還悶!

別看專櫃小姐工作好像很單純,其實小姐跟小姐之間多少都會勾心斗角,難得能遇到蓓沛這個有原則又好脾氣的同事,沒事還會跟她抬杠兩句,兩人相處得很愉快,誰知一起工作才一年多,蓓沛就要離職了,教她好舍不得喔。

「再怎麼說,我也在公司待了三年,這麼快簽我辭呈就算了,還說在三天內辦妥交接就可以走人,你不覺得公司很不重視我嗎?」倪蓓沛懊惱的咬咬指甲,她心里就是覺得不舒坦嘛!

她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啊,即使是虛偽應對也好,假裝慰留她一下會死喔?這種態度根本是恨不得早點將她掃地出門,想到就嘔,嘔嘔嘔嘔嘔死人了!

「別那麼氣嘛,你知道人家也很舍不得……」周小晴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看就要淚眼滂沱、下起大雨了。

「呃……乖喔小晴,我保證有空一定會來找你,好嗎?」倪蓓沛一見苗頭不對,趕忙出聲安撫。

一起工作久了,說沒感情是騙人的,尤其小晴的個性就像個孩子般,充滿了浪漫的天真,她總是將小晴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這會兒見小晴難受,連她都覺得喉嚨干澀了起來。

「嗯。」周小晴吸吸鼻子,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一掃陰霾。「那下回你要記得幫我介紹男朋友喔!我之前開出來的條件你都還記得吧?」

倪蓓沛頭上冒出三條黑線,超想當場暈死過去。

「蓓沛?是你嗎蓓沛?」

就在她企圖找別的話題引開周小晴的注意力之際,櫃台前突然有人喚著她的名,她轉頭望去,赫然發現竟是失蹤數月之久的陳玉琪。

「玉琪?」她火速沖到櫃台前,激動得差點伸手揪住陳玉琪的領口。「你該死的跑到哪里去了?」

「對不起蓓沛,是我對不起你。」陳玉琪回到原租屋處才知道她搬走了,但她受不了內心的煎熬和愧疚,便決定走遍台北市的所有百貨公司,到各個專櫃尋找她;扣除自己打工的時間,她認命的找了一個禮拜,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讓她給找到了!

「不過好在事情都解決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

「解決了?」那是什麼意思?倪蓓沛雙目圓瞠,犯傻似的呆立櫃台前。

「嗯,解決了。」陳玉琪扯出僵硬的笑容,開口解釋道︰「一個星期前,我就把錢全數拿回公司償還了,我不知道我公司的人有沒有找你麻煩,如果有,我很抱歉,如果沒有就再好不過了。」

「一個星期前?」她愣愣的重復。

錢已經還了一個禮拜了,為什麼韓驥之卻只字未提?

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她還要繼續假扮女友來還債嗎?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錢?」周小晴听到櫃台前的騷動,好奇的由後方探出頭來詢問。

「沒什麼。」陳玉琪一陣尷尬,真怕自己做的蠢事被別人听了去。

她由背包里拿出紙筆,飛快的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然後將紙條推到蓓沛面前。「我真的都解決了,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歡迎你隨時打電話給我。」

說完話,陳玉琪便頭也不回的逃離百貨公司。

瞪著櫃台上的紙條,倪蓓沛突然覺得全身無力。

這算什麼?遲來的正義嗎?害她擔心受怕了那麼久,還傻乎乎的連自己的身心都賠了進去,現在有了這電話號碼又能做什麼呢?

能還給她原本的生活嗎?

不,她的生活早已變了調,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模樣。

那麼,能把她投注在韓驥之身上的感情通通回收嗎?

那根本是天方夜譚,她的心,早已不在她自己身上了……

天空下著綿綿的春雨,無聲的灑落在人行道上,沒帶傘的行人匆忙跑過,急著找尋避雨的騎樓通行,唯有一道清冷縴細的身影,像是感覺不到雨絲的攻擊,緩慢且蹣跚的漫步在空無一人的人行道上。

以身體不適作為借口,倪蓓沛早退了半個小時,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四處游蕩。

自從陳玉琪突然現身又匆忙逃離後,她的心就沒辦法安定下來,像搭著雲霄飛車沖上頂點又急速落下的驚悚,一顆心惶惶然的找不到原來的位置。

解決了金錢上的負擔,她應該如釋重負的大笑三聲,可她心里卻沒有半絲喜悅,反而茫然的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或許這消息由韓驥之口里得知,她心里會舒坦一點吧?她不懂,為什麼他明明收到了玉琪的還款,卻什麼都沒告訴她?縱使她留在他身邊的理由,早已不是那要命的五十萬!

他是擔心她因債務的解決,戲演一半不演了逃跑?還是擔心自己會向他索取演出費?

她淒苦的苦笑出聲,發燙的眼眶卻流不出淚來。

原來太難過真的會哭不出來,她以為那些都是戲劇性的效果,也以為那不過是作者筆下隨意胡謅的,待自己親身體驗後,才知道哭不出來比嚎啕大哭更教人難受!

她不曉得自己淋著雨走了多久,只感覺頭越來越暈,身體的力量也越來越薄弱……

身後突然射來兩道車燈,緊接著傳來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她下意識回頭望去,忽覺全身一陣虛軟,隨即陷入全然的黑暗——

眼皮好重,身體很燙,卻輕飄飄的感覺不到重量,倪蓓沛試圖睜開雙眼,但沉重的眼皮卻無法如她所願。

她的意識混沌,耳邊似乎听見有人在講話,那些聲音感覺有點遙遠又好像近在咫尺,模模糊糊的讓她听不清楚黑暗像只張揚的魔掌,再度向她襲來,等到她能睜開雙眼時,落入她眼里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這里是……韓驥之的房間?她用力閉上眼再睜開,懊惱的發現自己確實在韓家沒錯。

她怎麼又回到這里了?她不想回來的,至少短時間不要,她還沒做好面對韓驥之的心理準備——

「蓓沛?你終于醒了!」

耳邊傳來韓驥之的聲音,令她的心髒狠揪了下。

「我……咳、我怎麼了?」要命,這是什麼聲音?像被大卡車壓輾過一樣,粗啞難听。

「我到百貨公司接你下班,周小姐說你不舒服先走了,所以我就開著車在路上找你,才剛在街上發現你,你就毫無預警的在我眼前昏倒。」

見她掙扎著要坐起,他坐到床沿,溫柔的幫助她抬起上身,用枕頭墊在她的後背,讓她能舒適的半躺著。

昏倒?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剛才我請家庭醫生來看過了,他幫你打了針,等會兒應該就會舒服多了。」他簡單說明狀況後,又因為擔心而忍不住責備道︰「身體不舒服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坐出租車回來也好。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為什麼還莫名其妙跑到街上亂逛?」

她先是沉默,而後喉嚨發癢的嗆咳起來,咳得喉嚨彷佛燒灼般難受。

「好了好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別說話,多休息就可以了。」

唯恐她再犯咳,韓驥之憂心的伸手想觸踫她的額,試探她的體溫下降了沒,不意卻被她閃過。「蓓沛?」

「你不用擔心,我說了幫你就一定會幫到底。」她撇開臉,決定盡責演好自己的角色。

就算韓驥之再怎麼遲鈍,也不難听出她的口氣很怪,而且兩人的對話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什麼意思?」他蹙緊雙眉,緊凝著她僬悴的病容。

「你忘了?我們的一年之約啊!」她試圖扯開嘴角的弧度,可惜失敗至極。「現在過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很快就能結束了……」

韓驥之眯起眼,像在審視她有多少清醒度。

「還有,你不必幫我安插職位了,等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後,我想回台東老家,多花點時間陪陪家人,或許不會再上台北也說不定。」她看也不看他一眼,邊把玩自己的指,邊對著空氣說話。

「你太累了,躺下來好好休息。」韓驥之受不了她這失神的模樣,抽走她背後的枕頭,企圖讓她躺下休息。

「我很好,不需要休息!」她掙扎的推開他的手,終于痛苦的正視他的眼。「我是認真的!」聲音稍落,她又難受的嗆咳起來。

冷眼凝著她痛苦的蜷著身軀,韓驥之的腳尖竄起一股寒意。

「我們說好了要結婚的。」這是怎麼回事?淋場雨後,她整個人都變了!就算是淋到輻射雨也沒那麼恐怖吧?

「要回去可以,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甜美的笑容呢?逐漸習慣他懷抱的身軀呢?那個每晚在他身下,熱情迎合著他的需索,為他而激情吶喊、只屬于他的蓓沛呢?

誰能來告訴他,這見鬼的是什麼情況?!

「別傻了,那是你爸媽的期望,不是我的。」她彎起膝蓋,將臉埋進雙膝之間,顫抖的聲音已然哽咽。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霍地攫住她的肩,已然顧不得她身體不適,他現在就要得到答案!

「你听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你現在在想什麼,我只確定一件事,你是我韓驥之的老婆,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你少自以為是了!」她心口揪疼,渾身顫抖的對著他嘶吼。「我從沒答應要嫁給你,你憑什麼這樣認定?」

「憑我一直愛著你,想盡辦法把你拐到我身邊,機關算盡地勒索你的愛,就算用盡卑劣的手段我也不在乎!」

韓驥之被她逼到失去理智,用比她更大的音量朝她吼回去。

「……」倪蓓沛呆傻的怔愣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你還不懂嗎?」他痛苦的鎖緊她過度驚訝的秀顏,頹然的放開她的肩,像只戰敗的野獸般轉過身去。「我一直是我,即使分開那麼多年,還是只愛著你的韓驥之啊!」

就算他得到她的人又怎麼樣?他始終得不到她的心——她親口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不要他!

一切又回歸原點,回到離開台灣之前的他和她……她再次殘忍的拒絕他!

為何上天對他這麼殘忍?讓他得到她之後,就馬上要面對失去她的痛苦?難不成他注定這輩子不能與心愛的人廝守終生嗎?

看來老爸還比他幸運,至少老媽的心一直向著老爸,老來還能牽手共度晚年呵……

這是發燒而產生的幻听嗎?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音律敲打著她脆弱的心?

倪蓓沛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背,清楚的看見他的肩膀線條細微的顫抖——這個男人怎能堅持這麼多年,始終不肯放棄對她的感情呢?

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觸到他的肩膀。「韓……」

「不要踫我!」既然她不要他,就不要給他任何希望,否則他不能保證自己還能保持理智,甚至可能對她做出讓她永遠無法原諒他的行為。

「你……」她熱淚盈眶,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的失控。

「不需要憐憫我,我爸媽那邊我會解決。」他深吸口氣,努力維持聲線平穩,然後以掌按壓膝蓋勉強站起,即使他此時心痛得連站都站不穩。「你好好休息,就算要走……等病養好了再走。」

他踩著不穩的步伐,艱困的走向房門,就在他的手觸踫到門把時,身後傳來她低聲叫喚——

「韓驥之!」

他閉了閉眼,只是這樣听著她的聲音,他就幾乎壓抑不了想轉身擁抱她的,他咬緊牙根,大掌緊握著門把,不讓自己的沖動壞事。

「還有什麼事?」至少,讓他在她面前保留自己還有點風度的形象,就算只有一丁點都好……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的背影如此沮喪孤獨,幾乎令她哭出聲來。

雙眼空洞的瞪著眼前的門板,他無意識的掀動嘴皮。「好啊,你問。」反正他最丑陋的一面都已展現在她眼前了,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也毫不保留的全讓她知道,現在的他,沒什麼不能對她說的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玉琪已經把錢還給你的事?」因為那件事,讓她誤以為他對自己存有防備,讓她錯看了他對自己的感情,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問個清楚明白。

「喔,原來是那件事。」他輕笑,未曾轉過身來。「我忘了,對不起。」

早有預感那筆錢會出亂子,果然他的預感沒錯!成也蕭何、敗也簫何,他還真是錯得一塌糊涂。

「可惡,你說實話好不好?」她氣惱得拿枕頭丟他。「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不顧一切的離開,就為了那筆帳已經不存在了?」

當枕頭撞上他的背,一點都不痛,真的,可是卻讓他壓抑、緊繃的情緒全然崩漬!

「對!我就是知道你會離開,才故意不告訴你!」他猛地轉身,狼狽且猙獰的瞪著她狺狺低吼。「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拐到手,那是我痴心妄想多少年才得到的成果,怎能為了那區區五十萬就放手?」

「可是……你剛才答應讓我走……」他這話豈不是前後矛盾嗎?

他渾身一震,低頭輕笑,但那笑聲比哭還難听。

「因為你說了不要我。」他蹣跚的退一大步,背抵著門板,穩住自己顫抖的身體。「我以為我辦到了,以為你會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妻,為我生兒育女,一輩子永遠在一起……可是我錯了。」

倪蓓沛屏住呼吸,他的脆弱狠狠地割剮著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淚眼教她看不清他的臉龐。

「我沒變,你也沒變,最終還是不能如我所願的讓你愛上我——」他梗著聲,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轉身再度握住門把,急著找個地方躲起來舌忝舐自己的傷口。「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韓驥之!你敢拉開那道門,我現在就走!」她心口一提,不假思索的跳下床,由身後緊緊抱住他顫抖的身軀。

韓驥之僵立門前,動都沒敢動一下。

「……蓓沛?!」

是他過度期盼產生幻覺了嗎?還是她病胡涂了,一時沖動才來拉扯他?

他腦袋糊成一團漿糊,無法清晰的思考。

「你這個大笨蛋!你問過我對你的感情嗎?憑什麼認定我還是以前的我?為什麼你老是這樣自以為是?」她將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遲疑好一會兒,他才敢轉身面對她,雙手垂在身側,就怕自己按捺不住伸手拉她入懷。「可是你……你不是說你想回台東老家,多花點時間陪你的家人,再也不上台北了?」

那些話還不夠表明她的心嗎?她到底要如何折磨他才甘心?

「你好意思說我嗎?從我們在一起到現在,你問問你自己,曾經說過你愛我嗎?」她氣惱的以指戳刺他的肩窩,令他吃疼的蹙緊眉心。

「有啊,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對你說?」除了她生理期來的時候,他每天都有認真做「功課」,愛愛的時候他都會說啊。

「那個不算啦!」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她頓時羞紅了臉,氣惱的伸腳用力踩他的腳背。「氣死我了你!」

「呃……」一定是他說錯了什麼,才會惹她這麼惱火,問題是……他到底哪里說錯了?

「對不起。」現在他除了道歉,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我要听的不是那三個字!」氣死人了這個大木頭,想要她留下,就該說點甜言蜜語才對呀。

糟了,又惹她生氣了,他不安的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完全被她弄胡涂了。

「那……你想听什麼?」

倪蓓沛氣惱的抬頭瞪他,望進他眼瞳里的無措,她驀然綻開一抹笑,幸福的微笑。「我愛你。」

這是她的真心話喔,要不是誤會了他的情意,她壓根兒不想離開他。

「……」韓驥之的心髒狂跳著,緊握成拳的雙手幾乎要壓抑不住沖動的將她揉進懷里。「你……想听我說那三個字?」

不!忍著!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任何沖動的行為都不能做!她生病了,又被他氣得全身發抖,就算注定不能擁有她,他也不能再惹她動怒了。

「嗯哼。」她輕哼,既然他像個木頭人不敢動,那就由她主動吧!

她伸手環住他的頸項,拉低他的頭,害羞的在他耳邊輕語︰「我說,倪蓓沛愛韓驥之,願意為韓驥之生兒育女……唔!」

她來不及傾訴自己綿綿的情意,因為猴急的男人已然欺上她的唇,以行動表現他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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