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飛霜 第六回 暗器傷人
杏花酒樓重新開張,比三日前發生血案更轟動。
消息不脛而走,不僅傳遍夏邑境內,更遠傳至其他縣鎮。
由于王守義的暗中安排,開張之日,場面相當熱鬧。
天羅地網已設下,但那瘋狂殺手是否會自投羅網?
誰也無法預料。
因為他不是普通的殺手,不僅武功高得出奇,而且詭計多端,神出鬼沒,是個極難對付的老狐狸!
即使他此刻出現,以那巧奪天工的易容術,恐怕也無人能認出。
包何況,如今他更仗恃銀月飛霜,如虎添翼,能否將他制住,也不敢說有絕對把握。
可惜王守義並不知道那瘋狂殺手身懷殺人利器,否則他就要對情勢重新估計,不敢貿然同意蕭姣姣將酒樓重新開張之議了。
一整天,除了王守義調來的手下偽裝食客把場面撐得熱熱鬧鬧之外,沒有一個真正的客人上門。
華燈初上,仍然是日間的那批人撐場面,只不過更換了服裝而已,以免被人一眼認出。
結果非常令人失望,瘋狂殺手並未出現。
最失望的是蕭姣姣,主意是她出的,結果枉費心機,不免感到垂頭喪氣。
秦忘我只好勸慰道︰「那家伙非常狡猾,也許在暗中觀察,伺機而動。但我相倍,這一兩日之內,他必會有所行動的!」
蕭姣姣判斷退︰「也許就是今夜!」
秦忘我有恃無恐道︰「王大人跟我的看法一樣,瘋狂殺手要殺的是地鼠門的人,旨在逼出常九。無論他是否警覺到,今日酒樓重新開張,來捧場的舊雨新知是否有問題,他都不可能出現,要找上門來,必在夜深人靜之後。所以,王大人已交代,他那幾名隨從留在店里,並且在附近布置了大批人手接應,只要瘋狂殺手敢來,絕對插翅難飛!」
蕭姣姣听他-口氣說完,眉頭一皺道︰「秦大哥,我一直在想,這事一旦讓官方介入,是否有些不妥?」
秦忘我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蕭姣姣沉吟一下,道︰「咱們追蹤那瘋狂殺手,目的是要奪回銀月飛霜,如果官方介入,就算布下天羅地網,能將那人生擒或擊斃,但那短劍是他手中殺人利器,咱們要想取回,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秦忘我胸有成竹道︰「這個不用擔心,到時候一定以咱們為主力,跟那瘋狂殺手近身力搏,如能將他制住,一定搶先奪劍,必要時奪了劍就走!」
蕭姣姣正色道︰「秦大哥,你千萬要記住一點,一定要先奪劍,否則他持有銀月飛霜,咱們毫無勝他的機會!」
秦忘我笑道︰「你不關照,我也是打的這個主意,累了一天,你先去歇歇吧,我來招呼他們難備關門打烊。」
蕭姣姣嫣然一笑,徑自走進櫃台後的小房間去。
這時兒打扮成伙計的隨從正在打掃清理,突然發現臨街窗口的桌上留有一只銀元寶,下面壓著一張紙條。
隨從意外地一怔,急向秦忘我招呼道︰「秦公子,快來!」
秦忘我情知有異,趕過去,抽出元寶下紙條-看,只見上面短短數語︰「今夜三更,城外江南三俠墓冢,單獨來見。」署名赫然是個「九」字。
留紙條者竟是常九?
隨從詫然問道︰「秦公子,是誰留的?」
秦忘我隨機應變,道︰「是王大人留的,要咱們夜里特別小心。」
他不動聲色,將元寶賞給了隨從,紙條捏作一團,揣入懷里。
常九竟神不知鬼不覺混到酒樓來,居然未被發現。地鼠門的易容術,果然名不虛傳!
他為何約秦忘我單獨見面?
秦忘我猛然想到,也可能是那瘋狂殺手冒名,重施故技,再用調虎離山之計!
但萬一真是常九呢?
秦忘我猶豫不決起來,如果真是常九,他不去赴約,失去這個機會,再想見常九就更難了。
又怕萬一是瘋狂殺手的詭計,他被調開,對方趁虛而入,豈不又重蹈三日前的覆轍。
包何況,今夜尚有蕭姣姣在內。
因為秦忘我找常九關系一件極大隱秘,即使決心去城外相見,也絕不會讓蕭姣姣知道。
秦忘我交代幾名隨從準備關門打烊後,也來至小房間。
只見蕭姣姣已換上一身勁裝,正在演練劍式,似在準備今夜一顯身手。
他站在房門口,默默注視蕭姣姣的劍法,暗覺她的路數與自己曾練過的劍術極相似,且多出一兩式變化,不禁深覺納罕,思付道︰「難道這一套劍式我未學全?」
蕭姣姣全神貫注于劍式,渾然末覺,直到一套七招練畢,才發現秦忘我站在門口發呆,不禁詫異道︰「秦大哥,你站在房門口干嘛,怎不進來?」
秦忘我漫應一聲,進房道︰「蕭姑娘,你剛才練的是什麼劍法?」
蕭姣姣毫不隱瞞,坦然道︰「七煞劍招呀!」
秦忘我喃喃道︰「七煞劍招?」
蕭姣姣道︰「听說七煞劍招乃是當年劍帝也就是劍瘋子所創。
雖只七招,卻是天下劍術之最,只要能學會,再無可學的劍法了。」
秦忘我神情茫然道︰「奇怪,我那兩位阿姨也教過我劍術。雖未說明是何門派劍法,但跟蕭姑娘方才的招式幾乎完全相同,只是僅有五招……」
蕭姣姣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所謂天下文章一大抄,武術則是萬宗同源罷了。」
秦忘我未再加問,心里正為今夜之事感到左右為難,一時拿不定主意。
蕭姣姣察覺他神色有異,不禁問道︰「秦大哥,你怎麼啦?」
秦忘我掩飾道︰「噢,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以後有機會,應該把你最後那兩招好好學一學呢。」
蕭姣姣道︰「那沒問題,其實我倒覺得泰大哥的武功極為博雜,奸像包羅萬象,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你都了若指掌,我才應該向秦大哥多多討教啊!」
秦忘我灑然一笑,道︰「好!以後咱倆互相切磋,對彼此都有助益。」
蕭姣姣迫不及待道;「何必等以後,現在咱們反正閑著……」
秦忘我正色道︰「不!今夜說不定有場大戰,咱們最好養精蓄銳,盡可能使精神及體力保持最佳狀況,隨時提高警覺!」
蕭姣姣失望地一嘆,無奈道︰「好吧!」似乎有點賭氣,歸劍入鞘,上床打起坐來。
秦忘我走至窗口桌旁坐下,由窗口可見街上情況。尚不到二更,附近一帶已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顯然三日前的血案使附近居民猶有余悸,早已關門閉戶,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靜寂的街頭,使人意識到瘋狂殺手隨時會突然出現,以致暗中守伏的捕快們無不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包敲二鼓,秦忘我巳苦思很久,突然當機立斷,起身走向蕭姣姣,輕聲喚道︰「蕭姑娘,蕭……」
蕭姣姣雙目急睜,霍地跳起身,道︰「來了?」一把抓起身旁長劍。
秦忘我笑道︰「別緊張,還沒動靜。」
蕭姣姣嬌嗔道︰「那你干嘛故意嚇我?」
秦忘我靈機一動,道;「我不是嚇你,是要告訴你。王大人在招呼我去。」
蕭姣姣茫然道︰「王大人在哪里?」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他扮作更夫,剛經過窗口下,向我揮手招呼,大概有事吧。」
蕭姣姣即道︰「好!咱們下去看看。」
秦忘我正色道︰「不!你留在這里,我很快就回來。」
蕭姣姣大為不悅,生氣地將劍丟在床上,氣鼓鼓地朝床邊一坐,不再說話。
秦忘我無暇理會,推開窗,越窗縱身而下。
秦忘我沒有去見王守義,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五六里,即是一片墳場。
夜色朦朧下,一排三堆新墳,埋葬著江南三俠。
三更尚未到,秦忘我先查看附近情勢,放眼看去,觸目皆是座座墓冢。
對方約定,三更在江南三俠墓冢相見,他不能離開太遠,只好守在附近。
這時他才突然想到,對方為何約在此地見面,且指定在江南三俠墓冢前?
難道……
念猶未了,突聞身後傳來個低沉聲音,問道︰「你是來赴約的?」
秦忘我回身一看,只見距離三丈外一座墓冢上,站著個身材嬌小的黑衣蒙面人。
由于天色太黑,無法分辨出是男是女,但以聲音判斷,應該是個男子吧。
他已經來早了,想不到對方比他更早!
此人會是常九嗎?
秦忘我抑制內心的激動,力持鎮定道︰「不錯,我是來趕約的,閣下是常九?」
黑衣人不答,反問道︰「你好像迫不及待要見常九?」
秦忘我詫異道︰「難道閣下不是他?」心里暗自一驚,想到此人可能就是瘋狂殺手。
黑衣人仍然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冷聲道︰「我約的地點,是在江南三俠墓冢前!」
秦忘我道︰「三更尚未屆,到時候在下自然會去,不過,此處距江南三俠墓冢不足十丈,咱們目的是見面,就算在下早到了,末在江南三俠墓冢前相候,又有何分別?」
黑衣人堅持道︰「不!這有很大分別!」
秦忘找強自一笑道;「好吧!綁下既然堅持,在下就先去恭候。」-
轉身,掠身而去。
罷來至江南三俠墓冢前,黑衣人也掠身而至。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一挺手中長劍,劍及履及,直向秦忘我背心刺去。
秦忘我及時驚覺,身形一撥兩丈,黑衣人連人帶劍從他腳下沖過。
這-劍勢疾力猛,又是驟然發難,秦忘我要不拔身避過,必被利劍刺個洞穿。
秦忘我驚怒交加,凌空雙足向後一蹬,向黑衣人疾撲而去。
黑衣人身手嬌捷,-劍偷襲未逞,似已料到秦忘我會撲來,-個急轉身,「唰唰唰」連刺三劍,封住了門戶。
秦忘我凌空身形一偏,落在了七八尺外。
黑衣人形同瘋狂,欺身逼近,一口氣又連攻十七八劍,每一出手,均取對方致命要害。
秦忘我最厲害的就是能預知對方攻取部位,黑衣人攻勢雖猛,他卻輕輕松松全部閃避開去。
哪容黑衣人再發狠,只見他出手如電,一把執住對方右腕,疾喝道︰「撒手!」
黑衣人手腕一麻,長劍墜落地上。
黑衣人不顧右腕被人制住,右手駢指如戟,猛向秦忘我雙目戳去。
秦忘我頭一偏,同時還以顏色,右手疾點對方左肋下方「期門穴」。
黑衣人右腕受制。無法閃避,只覺穴道微微一麻,頓時不能動彈。
秦忘我趁機一探手,揭開黑衣人蒙面黑巾,雖是天色太黑,但他能在黑暗中視物,赫然發現對方竟是個眉清目秀卻滿臉充滿悲憤殺氣的少女!
「你……」秦忘我意外地一怔。
黑衣少女恨聲道︰「不必廢話,快動手,殺了我吧!」
秦忘我放開左手,詫異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黑人少女視死如歸,毫無懼色道︰「因為我約你來,就是要殺你,為亡父報仇!」
秦忘我更覺驚詫︰「令尊是……」
黑衣少女悲憤道︰「江南三俠之一,追風俠楊超!」
原來她就是楊瑤,秦忘我終于恍然大悟,不禁笑問道︰「姑娘憑什麼認定在下是你殺父仇人?」
楊瑤道︰「哼!杏花村酒樓甫遭血洗,未留一個活口。除了那喪心病狂、殺人不眨眼的瘋狂殺手,誰敢在原址重新開張!」
秦忘我道︰「所以你就認定,在下是那瘋狂殺手?」
楊瑤恨聲道︰「難道不是?哼!你枉殺無辜,旨在逼出常九。
否則,你會見了紙條就急急趕來赴約嗎?可惜我不是常九,令你大失所望吧!」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不錯,在下是很失望。但姑娘恐怕也會失望,因為在下並非那瘋狂殺手!」
楊瑤詫然道︰「你不是?」
秦忘我道;「難道姑娘不相信?」
楊瑤心念一動,道;「如果要我相信,你就解開穴道!」
秦忘我毫不猶豫,伸手向她背後輕輕一拍,穴道即時解開。
哪知就在這時,冷不防幾道寒芒,向秦忘我背後疾射而至。
楊瑤一眼發現,急將秦忘我向旁猛一推,同時口中喝道︰「當心!」自己卻不及閃避,胸前被三枚暗器射中。
秦忘我尚不知她被暗器射中,順著被推開之勢,回身就向那暗算之人撲去。
但那人情急拼命,雙手齊揚,發出十幾道寒芒,使秦忘我撲勢一阻,趁機掉頭疾掠而去。
秦忘我怒從心起,正待急起直追,卻聞楊瑤發出極痛苦申吟,回頭一看,才發現她已受傷倒地。
蕭姣姣獨自生著悶氣,久候末見返回,不禁暗忖道︰「他去見王大人,怎麼去了這麼久?」
又等了片刻,仍未見秦忘我返回。她終于按捺不住,也越窗而出,落身在街上。
正好是三更時分,更夫一路敲著竹筒銅鑼行來,沿途呼報道︰「夜深啦,門戶火燭小心……」
蕭姣姣迎上去,向那提著燈籠的更夫招呼道︰「王大人……」
包夫似為捕快所扮,卻並非王守義,他不禁一怔,道︰「姑娘找王大人?」
蕭姣姣也-怔,急問道︰「王大人在哪里?」
包夫遙指遠處街頭,道︰「就在那邊街頭拐角上……」
蕭姣姣不等他說完,已飛奔而去。
奔至街頭轉角處,果見暗處守伏幾名捕快,在那里如臨大敵,全神戒備。
一見有人奔近,立即一擁而出,發現是蕭姣姣,始知過度緊張,虛驚一場。
蕭姣姣眼光一掃,既未見王守義,亦末見秦忘我,急切問道︰「王大人和秦公子呢?」
一名捕快答道︰「秦公子沒見到,王大人就在酒樓對面萬祥茶莊樓上……」
蕭姣姣暗罵道︰「混賬的更夫,胡說八道!」
掉頭奔回杏花村酒樓對面,來至萬祥茶莊樓下,只見守伏在暗處的幾名捕快競全被人點穴制住,倒在地上。
蕭校妓見狀大驚,情知有異,急向茶莊樓上大聲疾呼道︰「王大人!王大人……」
王守義聞聲,自樓上窗口縱身而下,急問道︰「蕭姑娘,出了什麼事?」
蕭姣姣向暗處一指,王守義定神一看,不但看清幾名捕快昏倒地上,且發現一旁留著熄滅的燈籠及打更的竹筒銅鑼。
王守義頓時驚道︰「方才那更夫……」
蕭姣姣也立即想到,那更夫即是瘋狂殺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不及問秦忘我去向,情急道︰「王大人快回酒樓!」
王守義沖至街心,一聲號令,守伏附近一帶的捕快共有二三十人,全部現身而出。
蕭姣姣緊隨王守義,縱身而起,由窗門射入酒樓。
丙然不出所料,酒樓上橫尸遍地,幾名隨從悉遭毒手,個個身首異處!
王守義見狀,驚怒交加,卻未發現秦忘我尸體,一回頭,向蕭姣姣喝問道︰「秦忘我人呢?」
蕭姣姣更覺驚詫道︰「他不是跟王大人在一起……」
王守義怒斥道︰「整晚我末跟他照面,怎會在-起?」
蕭姣姣突然想到,秦忘我是說王守義份成更夫經過窗口下向他招呼,示意下去相商。頓時大驚道︰「糟了!秦大哥也中了那更夫的詭計……」
王守義詫然道︰「哦?怎麼回事?」
蕭姣姣心急如焚,淚光閃動道︰「二更時分,打更的從樓下經過,秦大哥說是王大人裝扮的,招呼他下去有事。民女要一起去,秦大哥不許,要我留在酒樓,單獨越窗而去……」
王守義神情凝重道︰「唔……可能那瘋狂殺手認定秦忘我是強敵,扮成更夫,先將他誘出,解決之後,再……」
蕭姣姣情不自禁,熱淚奪眶而出,悲痛道︰「那秦大哥不是也遭了毒手……」
王守義原要怒責他們不該輕離崗位,這時見蕭姣姣如此傷心,于心不忍,反而勸慰她道︰「蕭姑娘不要傷心,秦忘我身手不凡,或許吉人自有天相……」
話猶未了,突見一名捕快奔上樓來,恭然稟報道︰「王大人,秦公子回來了!」
蕭姣姣-听,喜出望外,急急沖下樓去。
樓下門已打開,蕭姣姣剛沖出門外,只見秦忘我巳到門口,雙手尚托著個昏迷的黑衣少女。
蕭姣姣不由地-怔,盯著那黑衣少女,道︰「秦大哥,她……」
秦忘我道︰「她被淬毒暗器所傷,救命要緊,其他的慢慢再說!」
言畢,沖進大門,直奔樓上。
蕭姣姣暗自怒哼一聲,急步登樓。
秦忘我一上樓,見橫尸遍地,頓時大吃-驚。
他尚未及開口,王守義已怒問道︰「你上哪里去了?」
秦忘我無暇回答,急將昏迷的楊瑤抱進櫃台後小房間,輕放床上,回身向跟入的蕭姣姣道;「她的胸前中了三枚淬毒暗器,尚未取出,我已先讓她服下解毒丸,使毒性不致散發。蕭姑娘,請你代勞,為她取出暗器,我有事跟王大人商談,詳情回頭我再告訴你。」
蕭姣姣尚未置可否,秦忘我已匆匆出房。
王守義怒容滿面,劈頭就問︰「說!這是怎麼回事?那姑娘是何人?」
秦忘我也火了,憤聲道︰「王大人,究竟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王守義也想不到他頂撞,怒形于色道︰「那就先問的先答!」
秦忘我道︰「好!不瞞王大人,今晚準備關門打烊時,發現有人留下字條,約我三更至城外相見,指定地點在江南三俠墓冢,署名只有-個‘九’字,晚輩以為必是常九!」
王守義接口道︰「所以你就不顧這里,騙蕭姑娘說我要見你,獨自溜出城去赴約了?」
秦忘我坦然道︰「不錯,但約我去的人並非是常九!」
王守義追問道︰「是那瘋狂殺手?」
秦忘我搖頭道︰「不!約我相見的,就是受傷的那個姑娘。」
王守義毫不放松道︰「她是誰?」
秦忘我道︰「追風俠楊超之女!」
王守義聞言一怔,驚詫道︰「什麼?是瑤兒?」
秦忘我也不禁一怔,道︰「王大人認識她?」
王守義道︰「如果她真是瑤兒,就是老夫親外甥女!」
言畢,就要闖入小房間,都被秦忘我阻止道︰「王大人,蕭姑娘正在為她取出胸前淬毒暗器!」
王守義只好止步,收起怒容道︰「秦老弟,瑤兒為何約你相見?」
秦忘我沮然苦笑道︰「她以為我是那瘋狂殺手,約我去的目的,是想為父報仇!」
王守義道︰「結果她不敵,反被你所傷?」
秦忘我搖搖頭,剛把赴約的經過說完,只見蕭姣姣自小房間走出。
她掌心托著三枚菱形暗器,臉上毫無表情,道︰「喏,全取出來了。」
王守義急忙取一枚就著燈光仔細一看,驚詫道︰「怪事!這是地鼠門的獨門暗器啊!」
秦忘我急道︰「難道那人才是常九?」
王守義道︰「這倒實非始料所及,瑤兒會誤以為你是瘋狂殺手,地鼠門的人自然也可能。但有一點令人不解,常九的追蹤術天下無雙。無論他是跟蹤你或瑤兒,到達江南三俠墓冢,藏身附近,你們絕不易發現,瑤兒跟你的對話,他定然听見,既知你非瘋狂殺手,為何突施暗算,結果誤傷了瑤兒?」
其實,蕭姣姣早巳自楊瑤胸前取出三枚暗器,站在小房間門旁,竊听秦忘我述說赴約經過,直等他說完,才掀簾走出。
這時听王守義口氣,似指今夜之事弄巧成拙。主意是她出的,听起來自然不是滋味,當即一言不發,將掌心兩枚暗器放在桌上,直往樓梯口走去。
秦忘我急忙追上去,攔住她道︰「你上哪里去?」
蕭姣姣憤聲道︰「不要你管!」
她一把推開秦忘我,沖下了樓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正待追下樓,卻听小房間里傳出楊瑤的驚呼。
王守義情知有異,立即沖進小房間,秦忘我隨後跟入。
只見甫告清醒的楊瑤,正一驚坐起。
一條黑影,在窗外一閃而失。
秦忘我沖至窗口,黑影已消失無蹤。
一條黑影,從鱗次櫛比的屋上流矢般疾掠而去。
沖出酒樓的蕭姣姣,正好-眼瞥見,立即拔身掠上屋頂,急起直追。
一口氣追出數十丈外,轉眼之間,黑影不知去向。
蕭姣姣居高臨下,目光一掃,發現已到大街盡頭。屋下面臨一條長巷,一排連接幾座大宅院。
略一猶豫,縱身落至巷內,正不知向哪一頭追去,突聞身後冷聲問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蕭姣姣猛-回身,只見一座大宅院內門第前陰暗處站有-人,無法看清其面貌。
她手按劍柄,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仍站陰暗處,依然冷聲道︰「姑娘既不知在下是何人,為何一路追來?」
蕭姣姣被問得一怔,但她不假思索道︰「我親眼看見你在窺探杏花村的後樓,絕非善類!」
那人反唇相譏道︰「如此說來,姑娘自認是善類-?」
蕭姣姣冷哼一聲,突然拔劍出鞘,嬌叱道︰「你少逞口齒之利,再不說明身份,休怪本姑娘劍下無情!」
那人從陰暗處走了出來,天色太黑,仍然無法看清面貌,但可看出他生得虎背熊腰,極為健壯。
只听他冷冷一笑,沉聲退︰「姑娘好大的口氣,在下倒要見識見識,你這把劍有多麼的無情!」
蕭姣姣方才妒憤交迸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泄,正好把這股氣出在此人頭上。
只听她疾喝道︰「有劍!」
劍及履及,迅疾無比地一劍刺出!
她一出手,用的就是七絕劍招!
所幸她尚未確定對方身份,並未全力施為,否則將更具威力。
饒是這樣,那人一時輕敵,以為憑他的身手,化解這一劍豈非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哪知閃身欲避時,突覺這一劍竟是聲東擊西,所攻正是他要閃避方位。
身形已動,收勢不及,但見寒芒過處,臂膀一涼,已被劍鋒劃過,頓時袖破肉綻,血流如注。
那人驚怒交加,斜飄八尺,霍地拔劍出鞘,立還顏色。
只見他欺身逼近,掄劍一輪快攻,用的正是「追風十八劍」。
蕭姣姣並不急于出手,只仗身法靈巧閃避。等那人一口氣攻至第九招,突然出劍還擊,又是七絕劍招。
那人橫劍回封,已然不及,劍鋒劃過右臂,鮮血直射,不容他情急拼命,蕭姣姣的劍已抵住胸口。
只要他一動,劍就穿胸而過!
蕭姣姣喝令道︰「把劍丟下!」
那人想不到苦練多年劍術,且曾得追風俠楊超真傳,今夜居然栽在一個年輕姑娘的手中。
包今他愧憤交加的是競然不堪一擊,被對方第二次出手就制住。
他長嘆一聲,沮然棄劍道︰「姑娘的劍法果然厲害,在下敗得心服口服。但請姑娘殺在下之前,能否說明方才用的是什麼劍法。
也好叫在下死得明白!」
蕭姣姣道︰「你怎麼知道,我非殺你不可?」
那人冷冷一哼,道︰「難道瘋狂殺手的手下,還會破例留活口?」
蕭姣姣暗自一怔,這才明白,王守義的話不錯,她的主意確實弄巧成拙,容易招致誤會,使人以為杏花村酒樓重新開張,實為那瘋狂殺手所為,旨在誘出常九。
她不禁詫異道︰「這麼說,你也不是那瘋狂殺手?」
那人憤聲道︰「在下若是那瘋狂殺手,豈會敗在你手中!」
蕭姣姣立即收劍,歉然道︰「抱歉,這可能又是一次誤會!」
她想起了秦忘我赴約之事,豈不是也被那受傷的姑娘誤作了瘋狂殺手。
那人頗感意外,道︰「姑娘究竟是什麼人?」
蕭姣姣強自一笑道︰「可能跟你一樣,是在找那瘋狂殺手的人!」
那人顧不得雙臂受傷,抱拳道︰「在下金鵬,請教姑娘……」
原來他是獨自先行一路追趕楊瑤的金鵬。
蕭姣姣微微答禮道︰「我叫蕭姣姣。」
金鵬好奇道︰「蕭姑娘方才用的劍法……」
蕭姣姣避而不答,反問道︰「金兄夜探杏花村灑樓,可是為那瘋狂殺手?」
金鵬搖頭道︰「不!在下是想救出那位受傷的姑娘,她是在下的未婚妻!」
蕭姣姣意外地一怔,詫異道︰「那你為什麼不救她,反而逃走?」
金鵬道︰「不瞞蕭姑娘,她就是被殺的江南三俠中追風俠楊超之女。驚獲噩耗後,不顧其母阻止,悄然留書而走,前來夏邑尋仇。在下連夜追趕,一路末追上。今日甫抵此地,風聞杏花村酒樓三日前遭血洗,如今又新開張,暗覺事有蹊蹺,極可能是那瘋狂殺手……」
蕭姣姣接口道︰「其實這是我出的主意,想誘使那瘋狂殺手自投羅網,結果竟弄巧成拙!」
金鵬接下去道︰「在下急于找尋楊姑娘,但發現杏花村酒樓附近,到處均設有埋伏,不敢貿然行動。直到方才,發現楊姑娘受傷,昏迷不醒,被人抱回酒樓,才不顧一切前往相救。哪知剛要由窗口進入,被她醒來突然-聲驚呼,驚動了房外的人,在下只好離開……」
蕭姣姣道︰「金兄不逃就好了,其實,楊姑娘是秦大哥救回……」
正說之間,突聞雜亂腳步聲由遠而近。
金鵬急道︰「蕭姑娘,在下有極重要之事請教,可否換個地方詳談?」
蕭姣姣略一遲疑,道︰「好!我們回客棧去。」
金鵬一面包扎傷處,一面听蕭姣姣述說今夜秦忘我赴約,救回楊瑤經過。
等她說完,金鵬突然問道︰「恕在下冒昧,請問蕭姑娘,對那位姓秦的來龍去脈,知道多少?」
蕭姣姣想不到他會有此-問,訕訕道︰「這……我倒不太消楚,但我可以保證,秦大哥是個很正直的好人。」
金鵬道︰「韓大叔也是這麼說的!」
蕭姣姣振奮道;「金兄說的,可是洛陽虎風鏢局的韓老主?」
金鵬點頭道︰「不錯。韓大叔此去金陵,巳見過七王爺,邀得幾位高手回返洛陽,不過,韓大叔在金陵時,曾提及那位姓秦的,在下一路上仔細想過,此人恐怕很有問題!」
蕭姣姣驚詫道;「金兄莫非懷疑秦大哥?」
金鵬鄭重其事道︰「據韓大叔說,他急于要見常九,並不亞于那瘋狂殺手。雖不能斷言他們是一丘之貉,但目的則相同。否則,他為何在韓大叔面前始終閃爍其詞?」
蕭姣姣沉吟一下,道︰「金兄這一說,我倒想起來。秦大哥好像確實很急于見常九,否則今夜不會見到紙條以為是常九就不顧一切,趕去赴約了。」
金鵬追問道;「蕭姑娘不妨再想想,尚有何可疑之處?」
蕭姣姣想了想,道︰「對了,我曾經問過他,為何急于見常九,他總是把話岔開,從未正面回答。」
金鵬正色道;「蕭姑娘,如果不出在下所料,他仗義助那位白姑娘,找藉口跟韓大叔認識,甚至跟蕭姑娘接近,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利用你們找到常九!」
蕭姣姣對秦忘我深信不疑,反駁道︰「不!我不相信,秦大哥絕不是這種人!」
金鵬單刀直入道︰「那他為何隱瞞自己的身份來歷?為何不說明找常九的原因和目的?」
蕭姣姣啞口無言了。
回想在虎風鏢局初次與秦忘我見面直到今夜,確有不少可疑之處,只因對他一見傾心,而未加深思。
此刻被金鵬提醒,不禁疑心頓起。
追風俠楊超就曾當面指出,秦忘我是利用白菊花追查常九下落。以致當場沖突,憤然拂袖而去,才會在歸途中被追殺。
而蕭姣姣在龍門灘以銀月飛霜殺黑白無常,次日的晚上白菊花就訛稱逃出。出秦忘我帶回鏢局,出其不意將她制住,趁機奪走那短劍。
事實上秦忘我是急于找常九,蕭姣姣也曾問過,他卻避不作答,甚至連身份來歷,也從未坦然相告。
幾件事聯想起來,終使蕭姣姣對秦忘我的信心動搖了。
她不禁氣憤道︰「哼!他連姓名都可能是假的!」
金鵬趁機道︰「蕭姑娘總算明白了,你想想,姓秦的固然不少,哪有人起個‘忘我’的怪名字?顧名思義,分明是叫人忘記他是誰啊!」
蕭姣姣怒形于色道︰「哼!我非當面揭穿他不可!」
金鵬卻勸阻道︰「蕭姑娘干萬不可沖動,在下指出這些,只是要蕭姑娘心里有所警惕,隨時提防而已,需知最接近的朋友,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呢!」
蕭姣姣強抑怒氣,道︰「幸虧遇到金兄,否則實在太危險了。
走!咱們回杏花村去見王大人。」
金鵬茫然道︰「王大人是誰?」
蕭姣姣道︰「楊始娘不是你未婚妻嗎?金兄怎會不知道王大人就是楊姑娘的大舅啊!」
金鵬意外地道︰「當年江南第一神捕、如今吉陽關的王守備在此?」
蕭姣姣點頭道︰「是啊!王大人也是為了江南三俠被殺,親自出馬緝凶,要查那瘋狂殺手啊!」
金鵬沉思一下,忽道︰「蕭姑娘,在下最好不要出面……」
蕭姣姣詫然道︰「怎麼?金兄不想見楊姑娘和王大人?」
金鵬道;「不!在下是要暗中監視姓秦的,否則,敵暗我明,咱們的一舉一動他全部了若指掌。而他暗懷什麼鬼胎,咱們卻蒙在鼓里,情勢非常不利。」
蕭姣姣終于明白,微微點頭道︰「金兄所慮極是,但楊姑娘……」
金鵬道︰「有勞蕭姑娘伺機告訴她,在下已經來了,但千萬不可讓姓秦的知道。」
蕭姣姣又點了點頭,道︰「金兄放心,我會見機而行的。」
金鵬又叮囑道;「今夜在下跟蕭姑娘所談之事,出自我口,入之你耳。絕不可向第三者泄露,最遲明日,韓大叔等人可能即到。
他們若不在夏邑停留,遇不上你們,大概就直接回洛陽了。見了他們,也萬萬不可提及今夜咱們相見之事,以免事機不密,咱們就枉費心機了。」
蕭姣姣微微點頭,心里已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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