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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獅 第八章

作者︰子澄

第二天,依照約定開始王小臂家的整建工程,先將最繁復的儲藏室規劃出來,利用設置電梯多出來的角落,以木板釘出儲藏室的空間,然後量好隔板大小開始切割刨光,光是這個動作便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

「小蔡,你昨天有沒有看新聞?」趁著王小臂外出為他們張羅便當,傅雁南忙抓住空檔問道。

那則新聞讓她整個晚上都睡不安穩,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上工,剛和小蔡踫面的時候,還把小蔡狠狠地嚇一大跳。

礙于王小臂和陳子揚的關系,她著實不好意思大剌剌地當著王小臂的面,「離間」她和陳子揚間青梅竹馬的情誼,只能趁她不在時偷偷拿出來跟小蔡討論。

「每天新聞那麼多,妳說哪一條?」站在窗邊哈著煙,小蔡漫不經心地反問。

「就是我們之前做的那個社區,一位姓吳的小姐陳尸新居那個啊!」她神經兮兮地湊到他身邊,緊張的程度足以媲美保密防諜。

「陳尸新居……耶?!妳說那是我們做的那個社區?前天完工的那個?」他是有看到那個新聞,卻沒注意到出事社區的地點,經傅雁南這麼一提,他由腳底開始發麻,怪聲怪調地嚷嚷起來。

「你小聲點啦!」傅雁南一張小臉差點沒皺成苦瓜,懊惱地拍打他的手臂。「是啊,記者還訪問到警衛小陳耶,你都沒注意到嗎?」這家伙看新聞難道只听不看喏?不然怎會沒看到小陳那張嚇到發白的死人臉?

小蔡的眼瞬間瞪得猶如凸眼金魚一般大。「哇靠!連小陳都上鏡了喔?」

冰本上,「靠」跟「哇靠」是不同程度的「發語詞」——

前者是不論正在吃飯或撇條,只要有開口的機會,就極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將之加諸在句子之前或之後,說來如呼吸般自然、睡眠般自在。

綁者就不一樣了,就字面上來分析,光那個「哇」字,就增加不少補強的驚嘆效果,所以兩者在程度上有絕對的不同,他可是很講究的喲!

「而且警方還說,死者的未婚夫涉嫌重大……」一想到這個她就頭皮發麻、眼皮直跳,內心不安極了。

「厚!別想那麼多啦,反正那個社區我們做完了嘛!以後少到那里去就行了,管誰去涉嫌重大?」想法單純的小蔡雖然心里有點毛,卻大而化之地選擇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死者的未婚夫是誰嗎?」傅雁南瞪著他,那雙眼有著驚恐。

「阿貓阿狗吧?」靠!調查是警方的工作,他知道那麼多干麼?又不是吃飽沒事干!嗟∼∼

「阿你的大頭啦!」猛地跳起來賞他一記拳頭,傅雁南實在對這些臭男人沒轍。「是陳子揚啦!我們去整修他廚房的那個!」

「靠!敗痛耶!」小蔡痛得蹲在地上,她的低吼通過他的耳膜,光速般穿透他的中樞神經,他兩眼一泡淚,驚惶地抬起頭。「妳說那個很哈妳的陳子揚喔?他是賺犯?!」

「嘿啦!」差點再賞他一拳,傅雁南撫額輕嘆。

小蔡臉色一黑,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哇咧!這是什麼世界?不該發生的全發生了不說,還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周遭,真是他媽的衰!

「怕了厚?」揚起一抹冷笑,她感覺心里在低泣。

「怕、怕啥?」小蔡逞強地挺了挺胸,即使依舊面有菜菜子。「他的案子我們做完啦,跟他又沒什麼交情更沒牽扯,說來說去還是沒我們的事。」

「你以為我們現在做的是……」

「欸!妳不會又說這件案子是陳子揚介紹的吧?騙鬼啦!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小蔡嗤之以鼻,順口之下競將事實猜得準確。

暗雁南定定地望著他,那眼神有著可笑、無措,還有……悲憫?!

「不、不會吧?」他的氣勢泄得一干二淨,全身忍不住抖瑟。「妳瘋了!那種人介紹的案子妳也敢接?!妳是活膩了是不?」驚極反怒,他跳起來破口大罵。

「我哪知道?我也是昨晚看電視才知道的啊!」如果可以,她也想反悔,可是都簽約了,這下不做完絕對會拆了公司的招牌,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況且現在也還不能證明陳子揚就是凶手啊!你那麼凶干麼?」

「我凶?我沒掐死妳算妳好運!」嗚……好想哭喔∼∼

「你們在聊什麼?那麼熱鬧。」王小臂推門而入,在門外便听見兩人在里頭大小聲,她不禁好奇地探問。

「啊?沒事!我坑邛死了!」雖然小蔡很怕死,但幸好他的反應也夠快,眼尖地發現王小臂手上拎著兩個便當,臉色一轉,立刻換上一副餓死鬼投胎的饞相。

他……顏面神經麻痹嗎?怎能轉換得如此迅速?

暗雁南心中頗有微詞,卻也因為他的反應而輕松不少,繼而笑了出來。「對啊,我們坑邛死了。」

「那快快快,快來吃飯。」王小臂在擺滿整修工具的桌上清出一個區塊,鋪上報紙梭將便當擺上,熱情地招呼道。

「陳子揚跟這女人什麼關系?」在經過傅雁南身邊時,小蔡以氣音咬著牙問。

「青梅竹馬。」她同樣回以氣音,然後從容地越過已經變成蠟像的「標本」。「謝謝妳喔小臂,還麻煩妳幫我們買便當,真不好意思。」

王小臂搖了搖頭。「別客氣,我還得感謝你們幫我趕工呢!」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相較于吃便當,她還寧可睡場懊覺,畢竟昨晚都沒怎麼睡。

不過……陳子揚到哪去了?想必警方一定出動很多人力在找他吧?

她的眼飄啊飄的,飄到王小臂身上,不曉得她會不會知道?

「小臂,陳先生今天怎麼沒陪妳?」她吞了口白飯,試探性地問道。

王小臂怔愣了下,隨即垂下眼瞼。「他有他的工作啊!而且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他也沒義務無時無刻陪著我。」

「可惜耶,我覺得可以一起長大的緣分不多,你們的外型又這麼登對……」她瞇起眼,努力想看清王小臂的眼神,卻怎麼都看不清楚。「妳沒想過倒追他喔?」

「妳就別笑我了,傅小姐。」王小臂連臉都低垂下來。「就拿我跟傅小姐來說好了,他可能還比較欣賞傅小姐這類型的女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嗯嗯,妳這話倒是說對了。」小蔡不知何時湊到她們身邊,大嘴巴地插起話來。「我還記得陳先生第一次看到阿南,就說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他應該挺喜歡阿南的才對。」

暗雁南翻了個大白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陳年的老話需要提那麼多次嗎?她是在試圖打探陳子揚的消息,他這「白目蔡」插什麼嘴?雖然她可以預期陳子揚可能躲都來不及了,不可能大白天地到處亂晃,但她就是好奇嘛!

「嗯。」王小臂戳著手,始終低著頭,輕應一聲。

「呃……小臂,妳別听他亂講啦!等等飯後,我們要休息一下喔!」算了,這個話題接不下去了,索性爭取些許福利,她感到有些困了。

「我知道,等會兒我要出去辦點事,你們盡避休息沒關系。」或許是話題不再敏感,王小臂終于抬起頭,拿那雙看起來有點隱晦的單鳳眼正視他們。

「我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大約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就夠了。」這是這一行的不成文習慣,幾乎每個工作團隊都是這樣,不需要太好的床位,只消幾塊木板或地板上鋪件衣服即可。

「好。」

打從施呈勳到上海,每天在吃過晚餐之後,總會打電話回台灣和傅雁南「熱線妳和我」,通常都是沒話找話講,隨隨便便都可以混掉三、四十分鐘。

下個月拿到帳單時,應該會捧心狂嚎吧?傅雁南心想。

「今天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晚上傅雁南接到施呈勳的電話時,他劈頭就問。

「沒有啊,哪有什麼特別的事。」一整天工作下來還算順利,她也沒任何地方感到不妥,除了眼皮到現在仍跳個不停之外,一切安好。

「沒有嗎?」他提出質疑。

這兩天不在她身邊,說不出所以然的,心頭就是惴惴不安地跳,老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但台灣方面又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傳過來,害他強烈質疑,是不是那幾個家伙混得太凶?

「沒有啦,你在懷疑什麼?」難道他在那邊也看得到那則新聞?不太可能吧!

「我沒有懷疑什麼,只是覺得……不踏實。」就說不出來的忐忑咩!他也說不出來自己在緊張什麼。

「欸,你在那邊看得到台灣的電視嗎?」沒去過對岸,她好奇得緊。

「衛視。」他蹙起眉,下意識扭開電視。「有好看的節目嗎?」

「沒有啦,我隨口問問而已。」笨蛋!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她恨不得把自己打暈,免得多說多錯。

「有事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倏地,他瞇起眼,陡然躍上螢幕的新聞畫面令他胸口一凜。

「喂?」發現他不尋常的停頓,她對著話筒喊道。

「我在。」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凝著電視螢幕的眼瞬也不瞬。「什麼事?」

「沒事不能叫你喔?」那再聊下去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掛電話。

「南,陳子揚介紹給妳的案子還在做嗎?」他霍地問道。

「還在做啊,有小蔡幫我,明天應該就可以完成了。」這也讓她松了口氣,趕快月兌離陳子揚的影子,或許她就能開心的吃飯,安穩的睡覺。「干麼突然問這個?」

「沒事。」明天嗎?他沉吟了聲,沒再答腔。

「喂,你今天很奇怪喔!有一句沒一句的。」她微快地嘀咕,決定不再殘害家里的電話線,也不再浪費通話費。「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快了。」

「吼!你再心不在焉啊!不講了不講了,我要去睡了,晚安!」她火大了,為他總是不超過兩個字的回應。

「南。」

「干麼?!」母獅快抓狂了。

「等我回台灣,我們結婚吧!」

心髒狂跳了下,小臉兒漾起粉色。「怎麼突然……」

「不是突然,在出發之前,我就想跟妳提了。」他輕笑,但聲音顯得緊繃。

「在電話里求婚,一點誠意都沒有。」即使之前再怎麼不高興,此刻再難發作起來,她心頭漾滿甜味,連聲音都不覺變得柔和起來。

「只要給我一個字,好,其余的回復都會自動在我耳朵里清音。」

「哪有人這樣?討厭鬼!」她嬌瞋,小手不自覺地纏繞著電話線,甜滋滋地笑著。

「就一個字,沒那麼困難吧?」

「不知道啦!」

一條電話線,牽起兩端的思念,愛情發燒蔓延……

晚上看光碟看得太晚,連日來睡不安枕的傅雁南被小蔡的來電吵醒,揉揉眼才發現超過平常上工的時間,忙不迭地對著電話開罵。

「死囝仔!這麼晚才叫我,不會早半個鐘頭打來喔!」她由床上跳了起來,一邊听電話,一邊套上牛仔褲,然後沖進浴室里梳洗。

「啊?我不是叫妳起床捏,我是要跟妳說,我今天不能去了,妳一個人能搞定嗎?」小蔡那邊聲音有點吵,收訊收得「二二六六」。

「靠!今天就要收尾了,你搞什麼飛機啊?」她一邊刷牙一邊罵,罵得嘴里泡沫亂飛,噴得洗手台和鏡面到處都是白點。

「誰知道啊?我老爸突然昏了,我現在才送他到醫院,人在急診室,妳以為我喜歡喔?@☆……」要比沖,小蔡的口氣可沒好她多少。

原本他還對阿南感到不好意思,畢竟工作還沒完工,但一听她不明就里地亂罵一通,他的火氣也上來了,除了火氣還多了份焦慮,未了更沒氣質地附加國罵一句,以示不爽。

「……沒事吧?」呃,相較之下,她的晚起比小蔡的「災況」明顯略輸一籌,當下她的聲音吞回肚里,尷尬地輕問。

「不知道!」小蔡情緒一時收不回來,口氣依舊嗆辣。「大概是高血壓還是中風了,躺在浴室里動都不能動!」他連撥一一九都來不及,直接將人扛到醫院。

那應該很嚴重吧?可由小蔡嘴里說出來,怎麼好像小靶冒似的不痛不癢?

她抹掉嘴上的白沫,連忙向他保證。「那你好好照顧蔡伯伯,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妳做得完嗎?今天?」昨晚大獅有打電話給他,突然問起陳子揚的事。打從那天和阿南談過之後,就再沒將這事放到心上,哪知大獅會突然問起,他還愣了好一會兒,才表示最近都沒听到有關陳子揚的消息。

大獅從不會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而大驚小敝,被他這麼一問,小蔡莫名地感到些許心理壓力,跟著慌了起來。

再怎麼說,現在跟阿南搭檔的人是他耶!偏偏老爸又出事,不能陪著她做完最後的工作,萬一阿南出了什麼事,他不提頭去見大獅恐怕難以交代。

「行了行了,剩粉刷牆面嘛!沒問題的!」她舉起手正欲往胸口拍,倏地想到他看不到,索性省了這道「自殘」的程序。

幣了小蔡的電話,她匆匆忙忙背起工作包,性急的她等不及緩慢的公車到來,便攔了輛「小逼」直接前往王小臂的住處。

沖∼∼

「今天怎麼只有妳一個人?」王小臂一見到她便問。

「小蔡家里有點事,所以今天他沒辦法來。」堆滿心虛的笑,傅雁南連忙解釋帶保證。「別擔心,我今天一定會完成所有的工作,不會耽誤到妳的時間。」

「唔。」王小臂輕吟了聲,沒再開口說話。

將客廳的家具全覆上保護的塑膠布,以防粉刷時沾染上油漆,傅雁南戴起口罩,開始攪動油漆。「對了,好幾天沒陳子揚的消息了,妳知道他到哪去了嗎?」

由新聞里得知,各方都找不到陳子揚的蹤跡,包括他的家人、同事和警方,當然還有死者家屬,他就好像從這個世界蒸發了似的,沒有人知道他到哪去了。

王小臂站在窗邊,凝著窗外許久,才蹦出一句話——

「妳相信案子是他做的?」

「呃……」她一直沒敢跟王小臂討論起自己對那件命案的看法,再怎麼說,她和陳子揚的感情可不同于他們這些「不相干人士」,沒想到她倒是自己提了出來,她也只有打蛇隨棍上,順便嘍!「我跟他不很熟,也不太了解他的個性,不知道耶!」

「不是他做的。」王小臂的聲音很冷,冷得恍似沒有任何溫度。

「既然不是他做的,他更應該出面澄清才對。」她能理解王小臂的心情,今天倘若是她的好朋友甚至親人遇上這種事,她也會全力排除眾人的疑慮,畢竟人都是感情的動物,總是撇不開那份私心。

「每個人都想抓他,要是妳,妳不躲嗎?」王小臂靠著窗邊的牆以臂環胸,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要是我,我就不躲。」調好了油漆,她爬上鋁梯,用油漆刷仔細地刷上一筆。「人家說疑心生暗鬼,心里沒鬼就沒什麼好怕的,出來說清楚不是挺好?這樣躲著反而誤導警方偵辦的方向。」

「或許那些女人都該死。」王小臂的聲音陡地出現在她身後,移動得無聲無息。

「啊?」傅雁南被她嚇一大跳,旋身睞了她一眼,便又回過頭來繼續粉刷。「沒有任何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那應該是上帝的責任,而我們都只是凡人而已。」

「是她們霸去子揚的感情,那些女人根本不該存在!」王小臂霍地變得義憤填膺,原先低沉的嗓音轉為尖細,讓傅雁南心里不斷發毛。

「呃……小臂,我們似乎不太適合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奇怪了,今天的小臂似乎特別激動,而她的眼皮在此刻也跳得更為厲害,頭一回,她站在高處會腳心發麻,有種隨時會往下掉的錯覺。

「妳也會怕嗎?」王小臂咭咭發笑。

「我?我跟陳子揚又沒有任何牽扯,我有什麼好怕的?」不太對勁喔!小臂今天說的話都好怪,讓她好生緊張。

「他喜歡妳,想追妳!」王小臂可不管她說什麼,徑自對著空氣喃喃說道。

「我不能控制他對我的感覺,但我很清楚我跟他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好不好?更何況她已經有那頭獅了,她還算滿意,沒有換「搭檔」的打算。

「現在講這些已經來不及了。」王小臂的聲音低了幾度,听來毛骨悚然。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啊!」一股力量倏地向她襲來,她一個重心不穩,極為狼狽地跌下鋁梯。「小臂?」她抬起頭,驚恐地望著眼前臉色猙獰的王小臂。

「妳知不知道我愛他?」亮了亮手上的水果刀,王小臂那較一般女人高大的身材顯得更加魁梧,在背光的狀態下,只見那雙眼楮變得混沌。「從小我就希望成為他的新娘,但是妳們一個個破壞我的計劃,妳們全都該死!」

暗雁南坐在地上,以手支著身體不斷後退,不敢置信的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原來警方偵辦方向有誤,凶手是個女人,而且是……瀕臨瘋狂的王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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