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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玉 第 八 章

作者︰臥龍生

原來鞍上那人見他不理睬自己,也是心中氣惱,不由分說就一鞭抽了過來。

岳小玉的心情本來就已經很不好,這時候無緣無故給人抽了一鞭,更是怒火上沖。

他立刻轉身,怒視著馬鞍上那人。

只見那人也甚年輕,大概只之有十五六歲年紀,是個神氣十足的錦衣少年。

岳小玉怒道︰「你為甚麼打人?」

那錦衣少年雙眉一揚,冷然道︰「你敢不理睬我,自然該打!」

岳小玉怒火更熾,沖前想把錦衣少年從馬鞍上拉下來,但他還沒有沾到人家的衣衫,下

顎又已給錦衣少年飛一腳踢個正著。

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不知好歹的小無賴,現在總算知道我的厲害吧?」

岳小玉知道打不過對方,只得強忍著這一口氣,道︰「我看得出你是練過武功的,你厲

害,你好本領,我現在的確不是你的敵手,但總有一天,你也會嘗試一下被人毒打的滋

味。」錦衣少年冷冷道︰「我只不過隨便踢了你一腳,算不上是甚麼毒打,瞧你這副賤相,

一定是想再吃吃苦頭,才肯告訴我小師妹的下落。」

說著,飛身下馬,又要再向岳小玉動手。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岳小玉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岳小玉吃了一驚,急忙回頭望去,立刻就看見了一個年紀和他不相上下的藍裙少女,正

在笑盈盈的望著自己。

岳小玉給這少女望著,不由心中一蕩,暗叫道︰「啊呀!這是從那里跑出來的小仙女?」原來這少女長得明眸皓齒,容貌漂亮之極,岳小玉雖然年紀細小,居然也有點神魂顛

倒的感覺。

「你……你是誰?」岳小玉也怔怔地看著她。

藍裙少女又是一笑,道︰「我姓穆,叫穆盈盈,你呢?」

岳小玉還沒有回答,那錦衣少年就已怫然不悅地道︰「他只是一個小無賴,連跟你談一

句話都不配!」

穆盈盈冷哼一聲,道︰「師兄,你又在欺負人了。」

錦衣少年冷冷道︰「誰說我欺負他?只不過這小無賴太沒禮貌,所以我才出手教訓教訓

他而已。」

岳小玉瞪著他,卻沒有反駁。

但穆盈盈卻說道︰「你有甚麼資格去教訓別人?簡直是笑話!」

錦衣少年吸了一口氣,道︰「不要再為這點小事羅嗉,現在時候已經不早,我們該回去

了0」

穆盈盈道︰「但你打傷了這位小扮兒,豈可一走了之?」

岳小玉忙道︰「我沒有受傷。*穆盈盈道︰「還說沒受傷,瞧,連下巴都給陽腫了。」

岳小王道︰「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整個下巴都給踢走了,我還是可以活下去

的。」

穆盈盈暝嗤一笑,道︰「若連下巴都不見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錦衣少年冷冷道︰「這小無賴的尊容,本來已經很不好看。」

穆盈盈「呸」了一聲,道︰「難道你又長得很帥朧?」

錦衣少年傲然這,「由算不壞-」

穆盈盈道︰、「但你的心腸卻壞極了,簡直和你師父一模一樣0」

錦衣少年臉色陸地一沉,道︰「甚麼你師父我師父,我的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父OJ趙盈

盈冷冷道,「我才不跟你的師父練武功,他是個…︰。」

「住嘴-」錦衣少年立刻喝止道︰「你竟敢在背後說師父的壞話。可知該當何罪,J鱉

盈盈脹千了臉,道︰「我可沒說過甚麼,你不要查柱我-」錦衣少年狡獪地一笑,道︰「我

當然不會冤枉你的,但你現在必須要听我的話,跟我回分舵去。」

穆盈盈一跺腳,說道︰「真是煩死人了!」

岳小玉看著她,不禁越看越是出神。

他很希望可以再看她幾眼,但錦衣少年卻已催促她上鞍,兩人共騎一馬,瞬即絕塵而

去。

蹄聲很快就消失了,天地間又再回復了一片靜寂。

岳小玉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彷佛活在無數夢境之中。

口口口夜色蒼茫,岳小玉的肚子餓了。

他漫無目的地,沿著一條寂靜的小路向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鎮甸之中。

岳小玉實在是很餓了,他真想好好大吃一頓。

正當他在街上徘徊之際,忽然背後有人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岳小玉吃了一驚,想要掙月兌,卻是談何容易。

「嘖嘖嘖,你害怕成這副樣子,準是做了不少虧心事!」背後那人終于放手,笑嘻嘻的

繞到岳小玉面前。

岳小玉定楮一看,只見那人頭發焦黃,顎下胡子稀稀落落,背上又負著一個藥囊。正是

言行古怪,醫術卻高明絕頂的公孫咳。

呂小玉一怔,道︰「你怎會在這里?」

鮑孫咳捏了捏他的鼻子,道︰「這一句話,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岳小玉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已經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

「流浪漢?」公孫咳一怔,接著卻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現在的年紀有多大?就算真

的無家可歸,到處流浪,也只能算是流浪小孩而已。」

岳小玉板著險,悻悻然道︰「老子的心情不好,絕不欣賞閣下所開的玩笑。」

鮑孫咳嘻嘻一笑,道︰「怎麼越說越老氣橫秋了?照不才看,你絕不是那種器量狹小的

人,喂!我的肚子饑了,你說怎辦?」

岳小玉心想︰「後面這兩句話,已與老子心中所想的不謀而合。」

只見公孫咳在身上左搜右刮,顯然是想找點銀兩出來,岳小玉直瞪著他,心里只盼望他

身上有越多銀子就越好。

誰知公孫咳在自己的身上搜刮了半天,最後才苦著臉道︰「我已找得很清楚了,連一兩

銀子也沒有。」

岳小玉登時為之泄氣,道︰「沒關系,咱們去偷好了。」

「偷別人的銀子?」

「不,是偷東西吃。」

「這是犯法的!」

「借又如何?」

「人家又不認識咱們,誰肯借?」

「唉,那麼只好捱餓了?」

鮑孫咳嘆了口氣,道︰「瞧你這副樣子,看來也一定和我一樣,身上連一兩銀子也沒有

了。」

岳小玉道︰「我是個窮小子,身無分文那是十分合理的,但閣為武林一大神醫,居

然也是囊空如洗,那就未免太嗚咽了。」

鮑孫咳咳了兩聲,道︰「不才的確是囊空如洗,其實,在半個時辰之前,我身上還有六

十兩銀子的,但剛好遇上了兩個債主,各還三十兩正,所以就連一兩銀子也沒有了。」

岳小玉怔怔地瞧著他,道︰「你欠下人家許多錢債嗎?」

鮑孫咳笑了笑,道︰「不算多,就比剛才那兩個人來說,我總共才欠他們八千三百六十

兩,現在還了六十兩,那麼就只剩下八千三百兩而已。」

岳小玉吃了一驚,道︰「八千三百兩而已?你怎麼會欠下他們這許多錢的?」

鮑孫咳眨了眨眼,笑道︰「不借白不借,反正他們有的是錢,若不借點來使用,又怎對

得起公孫咳的列祖列宗?」

岳小玉道︰「就算人家富甲一方,也未必肯借八千多兩給你呀!」

鮑孫咳道︰「他們若不肯借,我就不替他們治病。」

岳小玉恍然大悟,道︰「老子明白了,原來這是治病的診金!」

「不是診金。」公孫咳搖搖頭,道︰「因為不才的師父是條驢子。」

「驢子?」岳小玉一呆,半晌才問道︰「那是甚麼意思?」

鮑孫咳嘆了一聲,道︰「驢子是十分頑固的,我師父就是這種人。」

岳小玉道︰「是不是他規定你替人治病,一律不能收取診金?」

鮑孫咳道︰「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超過一百兩這個數目。」

岳小玉舌頭一伸,道︰「一百兩銀子也不算少了,難道你還嫌少嗎?」

鮑孫咳道︰「對于貧苦人家來說,一百兩當然是個很要命的數字,但對于那些腰纏萬貫

的鉅賈,一百兩簡直就連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岳小玉嘆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鮑系咳道︰「這可不是嗎,好像花鷹、花鶴這兩個混球,倘若每人只收取一百兩診金,

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岳小玉吃了一驚,道︰「你說的花鷹、花鶴,是不是鷹鶴門的兩位掌門?」

鮑孫咳道︰「不是他們又還會是誰?嗯,你也認識這兩個混球嗎?」

岳小玉悻悻然道︰「這兩個惡賊把我爹逼得走投無路,我巴不得在他們的鼻子上各打三

百大拳!」。

鮑孫咳笑了笑,道︰「你就算真的動手,也只能各打三百小拳而已,說句老實話,你現

在年紀還很細小,不要動不動就想揍人。」

岳小玉道︰「不是我想揍人,而是許多人都想揍我。」

鮑孫咳道︰「你太頑皮,到處惹是生非,自然會闖禍。」

岳小玉冷笑了一下,道︰「人在江湖,又有誰可以獨善其身?」

鮑孫咳怔了一怔,繼而點頭道︰「你這句話雖然不錯,但百忍成金,能忍讓一下的時候

還是盡量忍讓忍讓的好。」

岳小玉道︰「不要老是說我,就以你老兄為例,你是否凡事皆可忍讓到底?」

鮑孫咳干咳兩聲,道︰「那當然是要看情況而定的。」

岳小玉道︰「那花鷹和花鶴,曾經患過甚麼病?」

鮑孫咳道︰「兩年前,這對混球兄弟跟隴北三毒火並,結果都中了毒,又受了傷,若不

是遇上我這個神醫,只怕早就嗚呼哀哉去也!」

岳小玉冷冷道︰「這對兄弟害人匪淺,你若不救他們,反而會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鮑孫咳嘆道︰「但當時不才身無分文,而且又想借點錢給朋友,所以也就只好救了他們

再說。」

岳小玉道︰「既已身無分文,居然還想借錢給朋友。」

「就是這樣才要命!」公孫咳道︰「正是人窮屋漏井水涸,楣運來時萬事哀,偏偏這對

對混球兄弟雖然作惡多端,但卻滿身銅臭,不才大可以在他們身上刮個一萬幾千,以應燃眉

之急。」

岳小玉嘆道︰「人等錢用的時候,就會甚麼都做得出來。」

鮑孫咳道︰「但先師早有明訓,診金絕不能超過一百兩銀,所以我只好向花鷹、花鶴兩

人借了八千多兩,然後又再借給了朋友。」

岳小玉道︰「花鷹、花鶴曾經向你討過債沒有?」

鮑孫咳冷冷道︰「他們怎麼敢向我討債?但剛才我遇見這對混球,不清還一點債務實在

說不過去,所以就把那六十兩都還給了他們。」

岳小玉道︰「他們怎會在乎這六十兩銀?」

鮑孫咳道︰「他們當然不會在乎六十兩銀子,但我若不還一點點,自己卻會感到不好意

思。O」

岳小玉嘆道︰「但現在又怎樣了?咱們都身無分文,豈不是快要餓死嗎?」

鮑孫咳搖頭道︰「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想辦法就行了。」

岳小玉道︰「你有甚麼辦法?」

鮑孫咳想了想,道︰「借不是辦法,偷也不是辦法,依不才之見,最好的辦法莫如

搶!」

「搶?」岳小玉皺了皺眉,道︰「這還不是一樣犯了王法嗎?」

鮑孫咳笑了笑,道︰「這倒要看看搶劫的對象是誰了。」

岳小玉陡地「啊」了一聲,叫道︰「我明白了,咱們是不是去做賊阿爸!」

「輕聲一點。」公孫咳蹙著眉,道︰「賊阿爸也是賊,若給別人知道了,一樣吃不了兜

著走。」。

岳小玉生性頑皮,聞言大感興趣,道︰「你有甚麼打算?」

鮑孫咳道︰「在這鎮甸里,有一個秘密幫會的分舵,咱們若搶殺進去,多不敢說,一千

幾百兩銀子是肯定可以唾手得到的。」

岳小玉點點頭,道︰「有一千幾百兩銀子,足夠花費有余了。」

鮑孫咳沉吟半晌,說道︰「憑我的武功,搶殺進去那是不難的,但你不懂武功,人又細

小,若進入分舵里只有送死的分兒。」

岳小玉不禁大為泄氣,嘆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窩囊得緊,甚麼事情都做不出來!」

鮑孫咳道︰「不要緊,你還年輕,就算從明天才開始練武,將來仍然前途無可限量。」

岳小玉說道︰「但今晚卻只怕要餓死了。」

鮑孫咳道︰「有不才在此,又豈會餓死了岳小扮兒?」

岳小玉苦著臉,道︰「就算不餓死,也會憋死。」

鮑孫咳道︰「你也很想參加這一次搶劫?」

岳小玉道︰「你既去得,我也要去,就算死在賊巢里,我也絕不埋怨。」

鮑孫咳哈哈一笑,道︰「難得你人小志氣高,又夠膽識。好!這次我和你一塊兒去,你

若死了,不才也絕不獨活。」

岳小玉連忙搖搖頭,說道︰「千萬不可!」

鮑孫咳道︰「為何不可?」

岳小玉道︰「小岳子生死何足論?但公孫兄是當世不可多得之神醫,你若陪著小岳子一

命嗚呼,將來不知有多少病人會死在庸醫之手,正是一人身系千百人之安危,所以小岳子可

以死,但公孫咳兄卻一定要長命八百歲,多福多壽。」

鮑孫咳不由大笑,道︰「居然給你抽著後腿了,好,我答應你長命八百歲就是了。」

兩人談笑甚歡,似乎都已忘記了饑腸轆轆的滋味,口口口這里是興雲鎮,地方說大不

大,說小不小,約莫有五六百戶人家。

鮑孫咳帶著岳小玉,左轉右轉,走到了一條大街上。

在這條大街上,有一家很大的鏢局,只見門外插著一稈黃緞大鏢旗,右面繡著一只貔

貅,而左面則繡著一個斗大的「樊」字。

在這支鏢旗旁邊,有一塊橫匾,上面黑底金漆寫著「南開鏢局」四個大字。

岳小玉四周打量了一眼,道︰「這鏢局似乎來頭不小。」

鮑孫咳點點頭,說道︰「不錯,在中原武林,南開鏢局可算得上是第八流的鏢局。」

「第八流的鏢局?」岳小玉楞住。

「是的,第八流的鏢局總比第九流的鏢局好一點點。」公孫咳拈著胡子慢慢的說。

岳小玉呆了一呆,道︰「但看它的氣派,似乎相當不錯呀!」

鮑孫咳冷冷一笑,道︰「你憑甚麼認為它的氣派不錯?」

岳小玉道︰「這鏢局規模宏大,佔地廣闊,連鏢旗和牌匾也很壯觀。」

鮑孫咳冷冷道︰「那又有甚麼用?就算用皇宮來做鏢局,倘若鏢師們都是酒囊飯袋,仍

然只能算是飯桶鏢局而已。」

岳小玉「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這鏢局外表看來輝煌,其實鏢局並沒有真正了

不起的高手押陣。」

鮑孫咳頷首道︰「不錯,這鏢局的總鏢頭叫樊金武,外號人稱「鐵貔貅」,這廝看來高

大威猛,但手底下的功夫卻是第八流貨色,所以這南開鏢局在江湖上是沒有甚麼名氣的。」

岳小玉模了模腦袋,道︰「但南開鏢局和那秘密幫會的分舵又有甚麼相干?」

鮑孫咳緩緩道︰「因為那秘密幫會看中了這間第八流的鏢局,故利用它作為分舵。」

岳小玉這才恍然大悟,道︰「這主意倒不錯,的確很容易掩人耳目。」

鮑孫咳冷笑道︰「要遮掩別人的耳目也許還可以,但不才消息靈通,早就知道這鏢局內

有乾坤!」

岳小玉道︰「那樊金武會不會和那秘密幫會有甚麼關系?」

鮑孫咳道︰「就算本來沒有關系,現在也必然變得大有瓜葛了。」

岳小玉問道︰「那秘密幫會叫甚麼名字?」

鮑孫咳道︰「夫人幫。」

岳小玉一怔,道︰「夫人幫?難道幫中上下,全都是女子?」

鮑孫咳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他們的武功也參差不齊。」

岳小玉大奇,道︰「既然有男女,怎麼又會叫夫人幫?難道幫主是個女子嗎?」

鮑孫咳說道︰「這個不才就不大清楚了。」

岳小玉道︰「怎麼?你對夫人幫的事情並不怎樣了解?」

鮑孫咳道︰「只能算是略知一二。」

岳小玉楞了半晌,說道︰「只是略知一二,咱們就潛進人家的分舵里去做賊阿爸?」

鮑孫咳微微笑道︰「誰叫咱們又窮又餓?」

岳小玉道︰「你肯定這分舵里一定有銀兩存放著?」

鮑孫咳道︰「一千幾百兩,絕對不會有問題。」

岳小玉道︰「你有把握可以成功?」

鮑孫咳道︰「只要沒有差池,咱們就一定可以功成身退,然後一起去大快朵頤可也!」

岳小玉大是興奮,道︰「好,就照這麼辦。」

鮑孫咳望了他一眼,道︰「你騎在我的肩膊上,咱們先潛進鏢局里再說!」

就是這樣,岳小玉跟著公孫咳夜闖南開鏢局。

口口口公孫咳輕功之高明,遠在岳小玉想像之上。

岳小玉雖然騎在他的肩膊上,但他仍然輕巧得像是一只燕子,一下子就飛越過了高達丈

二的圍牆。

在圓牆後面,是一座鋪滿了細沙的練武場,只見場上兵器架一排一排地並列著,在夜色

中看來倍添森嚴肅穆的氣氛。

岳小玉心中暗道︰「瞧這等氣勢,那樊金武似乎不像個真正的飯桶。」

鮑孫咳進入鏢局後,再也沒有說話,只是背著岳小玉不斷地向前走。

這南開鏢局既深且闊,公孫咳總共穿過了五六道樓台,才在一座大花園的水池旁邊蹲了

下來。

岳小玉也立刻俯伏著,動也不動。

只見在那座園子里,有兩個人正在燈下練劍。

他們的身形並不怎樣高大,但身手卻都十分了得,但見兩人劍來劍往,在劍風不斷呼哮

之下,連掛在樹上的燈籠也被影響得燈火搖曳,明暗不定。

岳小玉不由看得有點痴了。

雖然有燈光,但由于兩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以致岳小玉根本無法看得清楚他們的容貌。

而距離這兩人不遠之處,又有一個白衣老掃,正在全神貫注地凝視看他們。

這白衣老婦的雙眼好陰森,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龐,完全沒有半點表情。

燈下兩人舞劍更急,只听得「刷刷」之聲響起,無數樹葉被劍氣逼跌下來。

落葉四散飛舞,但卻沒有一片掉在白衣老婦的身上。

只見她身外彷佛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可以把每一片飛過來的落葉擋開。

岳小玉不明所以,心中自然不免暗暗稱奇,只有公孫咳心中有數,知道這白衣老婦內力

修為極高,所以才能在全身靜止不動的情況下,憑氣功把落葉擋離開去。」

鮑孫咳呆住了,連他那樣的人也不禁為之呆住。

雖然,他早已知道這南開鏢局里大有蹊蹺,但他還是料想不到,在這種小鎮甸里,居然

會隱伏著一個那樣厲害的武林高手。

鮑孫咳雖然見多識廣,足跡遍及大江南北,但他還是想不出這老婦到底是甚麼來歷。

對于這神秘的「夫人幫」,公孫咳不禁又要重新作出估計。

口口口舞劍的兩人,有如穿花蝴蝶般翻飛騰躍,岳小玉越看越是激賞。

他心中暗道︰「小岳子若有這等身手,那可不愁被人欺負了。」但心念一轉,又自尋

思︰「常言道︰一山還有一山高,就算練到這兩人一般身手,只怕還是會吃敗仗的。」

他越想越遠,不禁又再想到︰「要就不練武功,倘若練了,就一定要練成一等一的上乘

武學,縱然未能天下無敵,最少也要十戰九勝,那才夠意思。」

想到這里,只覺得血氣上涌,恨不得馬上就開始練功。

但他現在連師父也沒有,練功二字,卻又是從何談起?

岳小玉忽然有點前途茫茫的感覺。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練劍的兩個人已停止下來。

岳小玉忽然傻住了,因為直到這時候,他才能看清楚這兩個人的面貌。

他險些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

他怎樣也想不到,在這園子里練劍的兩個人,原來就是穆盈盈和那錦衣少年!

口口口那錦衣少年是穆盈盈的師兄。

那麼,眼前這個白衣老婦,是否就是他倆的師父?

岳小玉不知道。

本來這一件事情,是和岳小玉完全沒有半點關系的,但不知怎樣,他現在很想知道答

案。

穆盈盈和那錦衣少年使完劍後,就走到白衣老婦面前,神情恭謹地站立著。

白衣老婦目光如電,首先環掃了兩人一眼,然後良久才道︰「這就是你們師父教的劍

法?」

兩人同時點頭,道︰「是的。」

白衣老婦冷冷一笑,目注著錦衣少年道︰「這一手劍法,你練得相當嫻熟,但卻也僅限

于此而已。」

錦衣少年吸一口氣,道︰「師伯是不是說弟子內力不行?」

白衣老婦道︰「當然不行,簡直比師伯想像中還差了一大截!」

錦衣少年道︰「弟子已盡力練功,從來不敢偷懶。」

白衣老婦哼了一聲,道︰「你練的本是魔功,既從偏途入手,又怎會到現在還滯留不

前?」

錦衣少年道︰「想必是弟子資質愚鈍,故而成就有限。」

白衣老婦沉聲道︰「你資質如何,師伯心中有數,不必你來說教。」

錦衣少年吃了一驚,忙道︰「弟子不敢!」

白衣老婦面罩寒霜,道︰「練劍之道,氣為根本,你只練熟劍招,成就必然大打折

扣。」」錦衣少年給她說得臉色鐵青,只好垂頭不語。

白衣老婦目光一轉,凝視在穆盈盈的臉龐上,道︰「你師父近來有沒有再教你甚麼新的

劍招?」

穆盈盈搖搖頭,道︰「沒有啊!」

白衣老婦嘆了一聲,道︰「這幾年來,他為了要練功,好像甚麼事情都不想管了,連傳

授武功這種事,也要我代勞,真是荒謬!」

穆盈盈道︰「師伯對我們好,我們是十分明白,也十分感激的。」

白衣老婦听見這兩句話,似乎很是高興,笑道︰「師伯老了,能夠在晚年和你相處多些

時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對穆盈盈說話,她的聲音听來柔和得多了。

但也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大吼一聲,直闖而進。

這大吼之人聲如破鑼,步履如飛。

鮑孫咳不由心中暗叫一聲慚愧。

如此闖進來,本是公孫咳原先想干的事,但現在,他卻只是帶著岳小玉潛伏在一個角落

里而已。

「老虔婆,久違了!」這人聲音難听,說話也是同樣粗俗。

只見這人大概六十歲左右年紀,穿看一身灰衣,腰間掛看一把刀柄上纏滿了花布的刀。

白衣老婦瞪看一雙眼,似是感到有點詫異,道︰「老虱子,你還沒有死?」

灰衣老人干笑一下,道︰「沒有你陪著,我又怎肯獨個兒走上黃泉路?」

白衣老婦冷冷一笑,道︰「二十年前,你就已經是一個挺夠混帳的人!」

「現在呢?」

「更混帳百倍!」

「哈哈,我不介意。」灰衣老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你了。」

白衣老婦冷哼一聲,道︰「沒頭沒腦的,恭喜我甚麼?」

灰衣老人道︰「我恭喜你得到了玉山羊。」

(此處完全看不清楚)

難道那只弄得滿城風雨的玉山羊居然落在這老婦手里嗎?」

只見白衣老婦臉色一沉,冷然道︰「老虱子,甚麼玉山羊玉山豬?我不懂你在說甚

麼!」

灰衣老人嘿嘿一笑,道︰「老虔婆,咱們心知肚明就算了,想不到像老朱那樣老辣的家

伙,居然也會栽倒在你的手里。」

白衣老婦怒道︰「是不是神經病?」

灰衣老人道︰「我也想自己發發神經,那樣反而會輕松得多,但可惜我這個人生來命

賤,從兩歲開始,腦筋就一直清醒得不得了。」

白衣老婦皺著臉,冷然笑道︰「不要再兜圈子了,你到底想怎樣?」

灰衣老人道︰「把玉山羊交出來,大家還是一場好朋友。」

「胡說!」白衣老婦鐵青著臉,道︰「我沒有你這種朋友,也沒有甚麼玉山羊!」

「師伯……」穆盈盈忽然叫了一聲。

但她還沒有說下去,那白衣老婦已倏地喝止,道︰「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插嘴!」

「但」穆盈盈卻還是想說下去。

可是,白衣老婦又已瞪看她說道︰「這件事情,師伯自有分寸。」

那灰衣老人目光收縮,視線落在穆盈盈的臉上,道︰「小女圭女圭,你知道甚麼,不妨直說

出來,是不是你曾經看見你師伯捧著一只玉山羊?」

穆盈盈搖頭道︰「不,師伯沒有甚麼玉山羊。」

白衣老婦氣得直跺腳,厲聲喝道︰「你甚麼話都不必說,給我站開一旁!」

穆盈盈被老婦疾言厲色地責罵,不禁兩眼殷紅,連櫻桃小嘴也扁了起來。

岳小玉心中大是不滿,暗罵道︰「這老虱子真沒說錯,果然是個老虔婆,盈盈又沒做錯

甚麼事,竟然也要大大的挨罵。」

只見那灰衣老人干笑兩聲,又道︰「紙總包不住火,依我看,你還是把玉山羊交給咱

們,免傷和氣的好。」

白衣老婦盯著他,冷冷道︰「甚麼你們咱們的,倒不知道尊駕近來又和些甚麼人混在一

起。」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是個有見識的人,相信總該听過神通教這個組合的名字

吧?」」衣老婦搖搖頭,冷然這︰「請恕老婆子孤陋寡聞,甚麼神通教,我還是頭一道听你提

起過。」

灰衣老人又是一陣大笑,道︰「這也難怪,這幾年來,你韜光養晦,潛心苦練劍法,對

江湖中事不聞不問,所以才會忽略了這一個江湖組合的成立。」

白衣老婦道︰「不管你是神通教還是神經教,總之給我快滾!」

灰衣老人微笑,道︰「要我離去,那是不難的,只要把玉山羊交出來,就算你用八十條

牛也拉我不住。」

白衣老婦冷笑道︰「你不用白費心機了,就算我擁有甚麼玉山羊,也絕不會雙手奉送給

你這個可惡的老虱子!」

灰衣老人面色倏地沉下,道︰「老虔婆,你太不識時務了。」說著,左手一揮,身後兩

旁突然同時閃出數十條黑影。

岳小玉暗叫一聲,道︰「這番苦也!」這時候他心中叫苦,居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擔

心著穆盈盈的安危。

鮑孫咳也看出形勢不對,想不到這一次夜闖夫人幫分舵,居然會遇上如此熱鬧的情景。

若是換上別人,恐怕早已溜之大吉,以免殃及池魚,但公孫咳本來就是個喜歡東闖西蕩

的江湖異士,休說如今正在隔岸觀火,就算這場烈火燒到自己的眉毛上,他也是絕對不會離

開的。只見在眨眼之間,園子里已出現了四五十個黑衣漢子。白衣老婦卻是毫無懼色,只是

冷冷一笑,道︰「難怪你如此蠻橫,原來早已有備而來。」

灰衣老人說道︰「事非得已,尚祈察諒。」

白衣老婦冷冷道︰「人數的確不少,但只怕都是酒囊飯袋。」

灰衣老人道︰「老虔婆,你真要逼咱們動武?」

「廢話!」白衣老婦怒道︰你本來就沒有把我放在眼內,玉山羊是肯定沒有的了,要就

把我這條老命拿去。」

灰衣老人嘿嘿一笑,道︰「你以為我不敢!」

「敢」字甫出口,忽听「砰、砰」之聲不絕于耳,在黑暗中竟然有無數弩箭,從四方八

面向灰衣老人和那些黑衣漢子射了過來。

岳小玉雖然距離較遠,並未受到那些弩箭的威脅,但驟然間驚見這等場面,也是不禁為

之嚇得面色發白。

只見弩箭齊發之下,那些黑衣漢子登時連聲慘叫,轉眼之間,最少有五六人倒了下去。

但卻也有不少黑衣漢子揮動兵刃,向前沖殺出去。

能沖殺出去的,都是身手較高者,只听見喊殺之聲齊齊響起,園中又涌出了另一批白衣

漢子。

鮑孫咳嘆了口氣,對岳小玉道︰「這下子可變成大混亂了!」

岳小玉道︰「咱們卻是如墜五里霧中,你說該怎麼辦?」

鮑孫咳道︰「咱們在這里遲早會被人發現,我懂武功,自然是不怕他們的,但在這等大

混亂的場合里,要照顧你卻大大的不容易。」

岳小玉道︰「我不打緊,但那穆盈盈身在險境--」說到這里,不知如何居然面上一熱

再也接不下去。

鮑孫咳「咦」了一聲,道︰「原來你認識那個老婆婆,還知道她的名字?」

岳小玉忙道︰「我不認識那個老虔……婆。」

鮑孫咳一怔,繼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擔心那個小妮子。」

岳小玉訕訕一笑,道︰「公孫兄休要誤會,小岳子並非有甚麼歪心。」

「誰說你有甚麼歪心了?」公孫咳嘻嘻一笑,道︰「照不才看,你的心腸實在是好得無

以復加哩!」

岳小玉雖然精靈俏月兌,但給公孫咳調侃了幾句,也不禁為之臉上一紅。

但岳小玉的面皮畢竟還不算太薄,在臉色一紅之後,接看大聲道︰「我喜歡她,所以也

擔心她的安全,那又怎樣了?」

這一下子,反而令公孫咳為之怔住了,過了片刻,他才拇指一豎,道︰「小子,你有

種!」話猶未了,已有兩把鬼頭刀向公孫咳迎面砍了過來。

鮑孫咳「嗯」的一聲,倏地身形一矮,急迅地出手點住了兩個人的穴道。

這時候,神通教已和夫人幫廝殺得十分激烈。

白衣老婦與雷金錢展開惡戰,初時她手里並無兵刃,但後來卻又有一支軟劍從她衣袖里

抖射出來。

雷金錢叱喝揮刀,一刀比一刀急,一刀比一刀狠,下手絕不留情。

岳小玉看得十分緊張,心想︰「老子若練成了絕世武功,你這個老虱子就第一個要遭

殃!」但這只是夢想,他現在連一個第八流的武士也打不過。

但他最擔心的還是穆盈盈。

穆盈盈年紀細小,雖然劍法不弱,但畢竟虧在力氣不足,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殺手相比

下來,就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至于那個錦衣少年,岳小玉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對這少年可說是絕無半點好感的。

鮑孫咳本也身陷重圍之下,但他身形刁鑽,出手怪異,無論是誰想傷害他和岳小玉,都

是不大容易。

鮑孫咳不禁大是得意,微笑著對岳小玉道︰「不才的玩藝兒還不算壞吧?」

岳小玉道︰「你的玩藝兒是好是壞,小岳子一概不管,但總之,你千萬不可讓穆姊姊受

傷。」

鮑孫咳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為你護住這位穆姊姊的。」

那錦衣少年倏地怒道︰「誰要你來保護我的師妹!」

就是這一罵稍微分神,他腿上立時就給人劃了一刀,雖然傷的不算嚴重,卻也流了不少

血。

穆盈盈吃了一驚,急忙叫道︰「師哥,你怎麼了?」

錦衣少年咬牙冷哼一聲道︰「我沒事,你千萬不要理睬這兩個無賴!」

鮑孫咳笑道︰「我們是無賴,你又是甚麼東西?」

錦衣少年沒理他,只是拚命揮劍,向砍了自己一刀的黑衣漢子反攻。

那黑衣漢子見他年紀輕輕,又給自己砍了一刀,自然沒有把他放在眼內,誰知錦衣少年

劍招極是陰險,一經全力反攻,那黑衣漢子就為之手忙腳亂起來。

終于,錦衣少年一劍刺入了黑衣漢子的心髒。

那黑衣漢子驚駭極了,他兩眼充滿著絕望的神情瞧著錦衣少年。

錦衣少年冷酷地一笑,道︰「你是第一個死在我劍下的人!」

穆盈盈卻臉色發白地道︰「你……你真的殺了他?」

錦衣少年冷冷一笑,道︰「現在是甚麼形勢了,而且咱們學劍,本來就是要用來殺人

的。」

岳小玉忍不住冷冷一笑,道︰「殺你祖宗個春秋大夢!」

錦衣少年大怒,道︰「你再不閉嘴,我連你也一並殺了。」

穆盈盈吃了一驚,忙道︰「不要殺人,不要殺人!」

岳小玉冷笑道︰「你這個師哥很殘酷嗜殺,將來一定是個冷血狂魔。」

錦衣少年大怒,正要向岳小玉動手,但卻給穆盈盈拉了開去。

惡戰至此,白衣老婦已佔了上風。

雷金錢的刀法雖然霸道,但卻一直傷不了白衣老婦,反而漸漸給白衣老婦的軟劍逼聚過

來。

白衣老婦冷笑一聲,道︰「老虱子,你這一手刀法,還是打不過公孫我劍的。」說著,

又有八九劍攻了出去。

雷金錢還了幾刀,怒道︰「老虔婆,只怕你也凶不到甚麼地方去。」

白衣老婦哈哈一笑,道︰「太凶是沒有用的,只要贏得了你這個老虱子,那就夠了。」

雷金錢知道這一戰再也難以討好得去,突然抽身急退,喝道︰「老虔婆,雷某今天不想

打架,改天再來領教高招。」

白衣老婦冷冷道︰「老虱子,只要你敢再來,我隨時奉陪到底!」看來,她也沒有咄咄

逼人,趕盡殺絕之意。

雷金錢臉色鐵青,再也不說甚麼,帶著所有黑衣漢子撤退開去。

錦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甚麼神通教,原來也是不過如此。」

白衣老婦臉色一沉,喝道︰「業兒,勝不驕敗不餒,你怎可如此放肆!」

岳小玉連忙道︰「這位前輩說得甚是,晚輩以後一定會牢牢記住了。」

白衣老婦望了他一眼,道︰「我教訓自己的師佷,怎麼卻會由你來答口?」

岳小玉道︰「前輩這些金石良言,是每一個人都應該記住的,晚輩僥幸在旁听見,自然

也是得益不淺。」

錦衣少年越听越是光火,忍不住怒罵道︰「你少拍馬屁!」

白衣老婦怒道︰「業兒,你在說些甚麼?」

錦衣少年忙道︰「這小子言出無狀,所以--」

「你才是言出無狀!」白衣老婦喝道︰「你若有人家一半那麼懂事,也不會經常闖禍

了。」

岳小玉見錦衣少年捱罵,不禁心中暗暗高興,但隨即卻又想道︰「若說到闖禍,小岳于

也可算第一流的人材,若非如此,如今也不會來到這個活見鬼的地方。」

那白衣老婦又盯著岳小玉,道︰「你叫甚麼名字?」

「岳小玉。」岳小玉據實回答,不敢耍半點花樣。

白衣老婦眉頭一皺,道︰「這名字似乎有點娘娘腔。」

岳小玉道︰「不是有點,而是娘娘腔之又娘娘腔,簡直就沒有半點男子漢的味兒。」

白衣老婦「唔」了一聲,道︰「那麼,你老老實實回答,你是否很討厭這個名字?」

岳小玉心想︰「這莫不是考究小岳子來了?」心念電轉之余,接著答道︰「晚輩很喜歡

這個名字。」

白衣老婦奇道︰「這個名字,有甚麼好?」

岳小玉道︰「卻也沒有甚麼不好。」

白衣老婦道︰「但這名字充滿了娘兒們的味道,若只看名字,準以為會是個女人。」

岳小玉道︰「但無論怎樣,這始終是父母命名下來的,做兒子的又怎可以說不喜歡?」

白衣老婦展顏一笑,道︰「如此說來,你倒算頗有孝思。」

岳小玉說道︰「為人子者,理當是如此。」

白衣老婦道︰「你可知道這是甚麼所在?」

岳小玉道︰「不大清楚。」

白衣老婦道︰「既不清楚,何以卻會鑽了進來?」

岳小玉道︰「就是因為不清不楚,所以才想一探個中奧秘。」

白衣老婦臉色一寒,道︰「你好大的膽子!」

鮑孫咳忽然嘻嘻哈哈一笑,道︰「大膽的,還有不才。」

白衣老婦瞪著他,道︰「你就是公孫我劍的寶貝兒子?」

鮑孫咳道︰「兒子的確是兒子,但卻並不怎麼寶貝。」

白衣老婦冷冷道︰「擅闖本幫禁地,爾等可知該當何罪?」

鮑孫咳嘻嘻笑道︰「罪大惡極!應判死刑!」

白衣老婦搖搖頭,道︰「死有何難?爾等潛入本幫禁地,罪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鮑孫咳笑了一笑,道︰「生也等閑,死亦毋足論,但不才卻有點不服。」

白衣老婦道︰「你有何不服之處?」

鮑孫咳道︰「今夜擅闖此地者,絕不只有咱們兩人,況且咱們到此,只不過是順道一

游,可謂全無半點惡意,那又何必視為大敵?」

白衣老婦冷冷一笑,道︰「雷金錢之事,日後自有分解,不勞閣下費心。」

岳小玉嘆道︰「莫非人多勢眾即可保無恙,而咱們勢孤力弱者,卻要飽受刑罰之摧殘?

匕白衣老婦道︰「江湖之事,原本就是如此。」

岳小玉嘆道︰「這未免是太不公平的事了!」

白衣老婦道︰「話雖如此,但卻有一事,能使兩位可以安然離去。」

岳小玉奇道︰「這又是甚麼事了?」

白衣老婦道︰「你我有緣。」

岳小玉更奇道︰「緣在何處?」

白衣老婦道︰「我姓尤,名字也叫小玉。」

「尤小玉!」岳小玉沖口而出,然後不禁為之失笑。

無論怎樣看,尤小玉這名字都和白衣老婦並不相稱。

但岳小玉細心一想,卻又覺得沒有甚麼不對之處。

尤小玉就是尤小玉,她一出世就是這個名字,難道老了就該叫尤老玉不成!

白衣老婦悠悠一笑,道︰「我現在老了,這名字已很久根久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就連

盈盈和業兒,他們還是現在才知道師伯真正的名字。」

岳小玉吸一口氣,道︰「未知前輩如今應該如何稱呼?」

白衣老婦說道︰「你就叫我尤婆婆好了。」

岳小王立時叫道︰「尤婆婆前輩。」

白衣老婦笑了笑,道︰「只叫我尤婆婆已很足夠,不必再加前輩這兩個字。」

岳小玉又再叫一聲︰「尤婆婆!」

尤婆婆哈哈一笑,說道︰「岳小玉,這總算是一場造化,你可以和公孫先生走了。」

鮑孫咳望著她,道︰「你真的要放咱們走?」

尤婆婆道︰「今晚的事,就此算了,我不想節外生枝,省得以後再跟你的老子嘔氣。」

岳小玉這才恍然,暗道︰「說穿了,原來尤婆婆畢竟對公孫我劍大有顧忌,如此看來,

今晚咱們可以全身而退,倒不是岳小玉這個名字的功勞了!」

鮑孫咳嘻嘻的一笑,說道︰「能不嘔氣,當然不嘔氣的好,不才就此告辭可也。」

岳小玉道︰「真的就此告辭了?」

鮑孫咳神秘地一笑,道︰「難道你還想弄點使宜才肯離去不成?」

岳小玉嘆道︰「豈敢,豈敢!」

鮑孫咳又是怪笑了一下,再向尤婆婆說了一聲「告辭」,然後拉著岳小玉就走了。

岳小玉臨走前,忍不住又向穆盈盈偷偷的看了一眼。

這一看,使他看得連心跳都加快起來了,因為他看見,穆盈盈也是這樣地望住了他。

口口口公孫咳帶著岳小玉遠遠離開了鏢局,這才吁了一口氣,道︰「好險!」

鮑孫咳道︰「你可知道那個尤婆婆是甚麼人?」

岳小玉道︰「高手也。」

鮑孫咳道︰「她自然是個高手,但更厲害的,還是她的一個師弟。」

岳小玉道︰「尤婆婆的師弟,那豈不是穆姊姊的師父了?」

鮑孫咳道︰「正是!」

岳小玉問道︰「穆姊姊的師父到底是誰?」

鮑孫咳皺了皺眉,道︰「你還是不要再問了。」

岳小玉道︰「為甚麼不能問?」

鮑孫咳嘆了口氣,半晌才道︰「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妮子?」

岳小玉說道︰「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鮑孫咳道︰「她甚麼時候笑過了?」

岳小玉道︰「她看見我就笑。」

鮑孫咳道︰「怎麼我看不見?」

岳小玉道︰「因為她只是在心里笑,所以你是看不出來的。」

鮑孫咳奇道︰「你又是怎樣看見她心里笑的?」

岳小玉道︰「當然也是用心來看。」

鮑孫咳捏斷了好幾根胡子,才喃喃地笑道︰「用心來看,用心來看,此法果然高妙,不

才活到這把年紀,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哈哈,哈哈…」

岳小玉卻苦著臉,道︰「可是,如今肚子卻大大的不妙了。」

鮑孫咳道︰「不用發愁,海闊天空,總不會餓死了咱們。」

岳小玉道︰「你有甚麼辦法?」

鮑孫咳眉頭一皺,忽然連鼻子皺了起來,叫道︰「好香!」

岳小玉目光一亮,道︰「一定有人在附近烤雞煮鴨。」

鮑孫咳「唔」一聲,道︰「這香氣是從北方傳來的,咱們且走一遭看看。」

岳小玉自然贊成,兩人立刻加快腳步往北而去。

越往北走,香氣也就越是凜冽,令人為之垂涎三尺。

岳小玉忽然想起了「酒王之子」諸葛酒尊,這個中原奇丐的烤雞功夫,的確是第一流

的。

未幾,兩人已來到了一座山丘之下,只見山丘下或蹲或坐的,居然有二十幾個叫化子圍

在一推火焰旁邊。

火焰之上,架看一頭已經燒得一片火紅之色的野豬,在「嗶嗶剝剝」火焰燃燒聲中,這

頭野豬看來更是誘人。

尤其是對饑餓中的人來說,這份誘惑也就更是厲害。

岳小玉用手肘輕輕踫了公孫咳一下,道︰「你有沒有法子,可以讓咱們分一杯羹?」

鮑孫咳搖搖頭,道︰「一點法子也沒有。」

岳小玉面上立時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道︰「他們已經是一群叫化子,咱們把不成向叫化

子討吃食物吧?」

鮑孫咳笑了笑,道︰「那當然不成,但這些叫化子若邀請咱們去嘗試一下這頭燒野豬的

滋味,咱們卻是不必客氣。」

岳小玉一楞,道︰「這些叫化子會邀請咱們吃野豬?」

鮑孫咳道︰「那又有甚麼稀奇,且跟我走好了。」

丙然,公孫咳才現身,那些叫化于就已高興地呼叫起來。

「公孫先生來了…」

「公孫神醫,久違了!」

「嗯,這位小扮兒,是不是公孫先生的兒子?」

鮑孫咳一听這話,連忙大聲道︰「不才尚未娶妻,何來兒子?各位千萬不要弄錯了。」

岳小玉暗道︰「原來公孫神醫跟這一伙叫化子十分相熟,難怪他胸有成竹,知道等一會

兒咱們一定可以大快朵頤了。」

卻听一人突然冷笑道︰「縱未娶妻,說不定生了一個小雜種出來,那也不是甚麼奇

事。」

岳小玉臉色倏地一怔,他不必看那人是誰,已認出了他的聲音。

鮑孫咳卻是暗自納罕,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叫化子,正用一種古怪的目

光盯著岳小玉。

鮑孫咳干笑一聲,上前抱拳道︰「不才公孫咳,未知閣下怎樣稱呼?」

那中年叫化子冷冷一笑,道︰「無名小卒,區區賤號,又怎值得公孫先生這等世外高人

記掛在心上?」

岳小玉心中有氣,便對公孫咳道︰「這位兄台叫百里怒,外號人稱惡乞。」

鮑孫咳這才「噢」了一聲,微笑說道︰「原來是百里兄,久仰,久仰!」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公孫先生乃武林世家子弟,怎麼居然會跟咱們這一群叫化子混

在一塊兒?」

鮑孫咳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況貴幫之內,有不少奇男子大丈夫,不才自然樂于

結識。」

百里怒冷冷道︰「听說公孫先生醫術高明,有武林華陀之譽。」

鮑孫咳道︰「不敢!」

百里怒道︰「以公孫先生之醫術,再加上諸葛酒尊之武功,兩位大概可以席卷中原,所

向披靡了。」

鮑孫咳一怔,半晌才道︰「百里兄何出此言?不才又怎會有此狼子野心?」

百里怒冷哼一聲,說道︰「正是人心隔肚皮,又有誰知道你心里打著些甚麼主意?」

扁盯著岳小玉。

鮑孫咳干笑一聲,上前抱拳道︰「不才公孫咳,未知閣下怎樣稱呼?」

那中年叫化子冷冷一笑,道︰「無名小卒,區區賤號,又怎值得公孫先生這等世外高人

記掛在心上?」

岳小玉心中有氣,便對公孫咳道︰「這位兄台叫百里怒,外號人稱惡乞。」

鮑孫咳這才「噢」了一聲,微笑說道︰「原來是百里兄,久仰,久仰!」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公孫先生乃武林世家子弟,怎麼居然會跟咱們這一群叫化子混

在一塊兒?」

鮑孫咳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況貴幫之內,有不少奇男子大丈夫,不才自然樂于

結識。」

百里怒冷冷道︰「听說公孫先生醫術高明,有武林華陀之譽。」

鮑孫咳道︰「不敢!」

百里怒道︰「以公孫先生之醫術,再加上諸葛酒尊之武功,兩位大概可以席卷中原,所

向披靡了。」

鮑孫咳一怔,半晌才道︰「百里兄何出此言?不才又怎會有此狼子野心?」

百里怒冷哼一聲,說道︰「正是人心隔肚皮,又有誰知道你心里打著些甚麼主意?」

岳小玉道︰「公孫先生不是壞人,你不要誣陷他。」

百里怒臉色一沉,道︰「你知道個屁!」

岳小玉道︰「我雖然所知不多,但卻知道公孫先生絕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百里怒冷哼一聲,道︰「我也沒有說他要做甚麼壞事,但他為甚麼不勸一勸諸葛酒尊那

個老混蛋?」

岳小玉一怔,說道︰「勸諸葛前輩甚麼?」

百里怒道︰「我知道,公孫咳曾經見過諸葛酒尊。」

岳小玉道︰「是呀!那又怎樣?」

百里怒道︰「諸葛酒尊武功、才智兩皆出眾,但卻老是只顧自己風流快活,還算甚麼英

雄好漢?」

岳小玉奇道︰「即使諸葛前輩風流快活,又跟公孫先生有甚麼相干?」

百里怒道︰「就算跟他沒有相干,最少也跟他的老子大大的有相干。」

岳小玉越听越奇,道︰「小岳子真是莫名其妙了,怎麼越扯越遠了?」

百里怒冷冷一笑,道︰「你年紀輕輕,江湖經驗淺薄,自然甚麼都不懂。」

鮑孫咳干咳兩聲,道︰「很對不起,不才年紀不小了,而且江湖經驗也可算是十分豐富

怎麼你的說話,我還是同樣一點也听不懂?」

百里怒冷冷道︰「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我沒有必要一定說得清清楚楚。」

鮑孫咳嘆了口氣,道︰「這豈不是憋死不才了嗎?」

百里怒兩眼一瞪,道︰「憋死了就憋死了,干我鳥事!」

岳小玉暗罵道︰「此人冥頑不靈,凶得要命,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乞。」

鮑孫咳望看百里怒,呆呆地怔了許久,才道︰「這里是甚麼地方?」

百里怒道︰「荒山野嶺。」

鮑孫咳道︰「在此處,是否以百里兄地位最高?」

百里怒道︰「我只不過是丐幫的六袋弟子,地位一點也不算高。」

鮑孫咳道︰「然則,這里還有七袋以至八袋的長老高手嗎?」

百里怒說道︰「那可沒有,除了我之外,其余的,都只是一袋以至四五袋的弟子。」

鮑孫咳嘆了口氣,道︰「罷了,就算是不才時運不濟好了。」

百里怒不禁一怔,道︰「這又是甚麼意思?」

鮑孫咳搖頭道︰「這沒有甚麼意思!沒有甚麼意思,真的是,連一點意思也沒有…」

岳小玉有點冒火,道︰「意思是有的,只不過你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百里怒道︰「他不說,你說!」

岳小玉昂著臉,冷笑道︰「我為甚麼要說?」

百里怒道︰「是不是連你也感到不好意思了?」

岳小玉道︰「我有甚麼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說,那是因為不高興說。」

百里怒呆了一呆,道︰「你怎會不高興?」

岳小玉道︰「因為我看見了你,所以就不高興了。」

百里怒道︰「我對你可不壞呀!」

岳小玉道︰「你對我好與壞,那還是次要之事,但你對公孫先生不敬,我就忍受不住

了。」

百里怒雙眉一蹙,道︰「你以為我是個壞人?」

岳小玉道︰「你不壞,最少我就比你還壞得多。」

百里怒冷哼一聲,道︰「你年紀小小,怎可以學這種無賴的說話!」

岳小玉道︰「那麼,我是否要學做一個謙謙君子?」

百里怒道︰「如此當然最好。」

岳小玉冷笑道︰「但我卻認為如此簡直是放屁,若要小岳子去做君子,倒不如去做個呆

子還更容易得多。」

百里怒給他氣得兩眉倒豎,公孫咳也立時叱道︰「小岳子,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

岳小玉冷冷道︰「好,我不說,咱們走!」

鮑孫咳嘆了一口氣,道︰「走就走,正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其余叫化子見公孫咳說要走,面上的神情都顯得有點難過。

「不,公孫先生留下來!」一個老叫化于忽然大聲叫道︰「若不是公孫先生,我這條

腿,早已廢掉了,他是武林華陀,仁心仁術,也是咱們丐幫永遠的朋友。」

這老叫化叫莊耀,是丐幫的五袋弟子,他雖然自幼練武,但成就一直十分平庸,他現在

能夠成為丐幫中的五袋弟子,其實還不是因為武功和才干能夠擔當得上,而只是因為他加入

丐幫已有四十余年,所以才會背著五個布袋而已。

莊耀是丐幫中的五袋弟子,若論身分,固然是比百里怒差了一籌,但若論聲望,百里怒

卻是遠不如他。

所以莊耀這麼一說,其余叫化子也就立刻響應起來,紛紛呼叫,要請公孫咳留下來。

百里怒見群情洶涌,不禁面色鐵青,岳小玉故意嘻嘻一笑,道︰「你是不是肚子不舒

服,所以面色變得這麼難看?」

百里怒不由大是憤怒,突然暴喝一聲,道︰「莊耀,你好大的膽子!」

莊耀冷冷一笑,說道︰「我不是膽子大,而是年紀老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常言

道︰「不平則鳴」,我這個只背著五個布袋子的老叫化,可不能任由你這種囂狂跋扈的家

伙,來趕走咱們丐幫的好朋友。」

百里怒怒道︰「你懂個屁!」

莊耀哈哈一笑,道︰「你說對了,我真的懂個屁,因為你這種人就是個屁!」

百里怒陡地呆了一呆,面上出現了古怪的神情。

莊耀又大聲道︰「千古艱難唯一死,我如今就算是以下犯上,違背了幫規,大不了給刑

堂長老處以極刑而已,你若要趕跑本幫眾多弟兄的大恩人,首先就要把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家

伙干掉!」

眾叫化子听到這里,都是為之熱血沸騰,齊聲附和莊耀的說話。

百里怒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突然咬了咬牙,道︰「好,你說得好!但我也不稀罕做

這個六袋弟子,從此以後,丐幫是丐幫,百里怒是百里怒,彼此再也扯不上半點關系。」

莊耀一怔,公孫咳卻連忙叫道︰「百里兄,何苦為了這點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而嘔氣?坐

下來,有甚麼事咱們慢慢再談好了。」

「談你媽個鳥!」百里怒吼叫著說道︰「現在甚麼都不必談,總之他女乃女乃個熊咱們走著

瞧好了!」

岳小玉說道︰「你若是走,咱們就不走。」

百里怒跺了跺腳,也不再逗留,掉頭便走。

岳小玉撫掌大笑,道︰「氣走惡乞,誠屬人生一大快事也!」

鮑孫咳嘆一口氣,道︰「你真的感到很高興嗎?」

岳小玉想了一想,接著卻搖頭道︰「小岳子並不是真的很高興。」

「為甚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要再用心想一想,一定可以想出其中端倪。」

「我若真的想不出呢?」

「那麼,你就不配叫岳小玉了。」

岳小玉苦笑了一下,道︰「你似乎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鮑孫咳道︰「你若認為我這個人莫名其妙,那麼以後就不要再接近我了。」

「不!」岳小玉道︰「和你在一塊兒,是一件很舒暢的事。」

鮑孫咳搖頭道︰「跟著我又有甚麼舒暢可言了,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夠和那小妮子相處

在一起,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事呢!」

他生性怪異而豪邁,只要心里想說甚麼,就會照說出來,絕不理會身邊還有著些甚麼人

所以丐幫眾弟子听見他最後兩句話,無不失聲笑了出來。

岳小玉雖然人小膽大面皮厚,但驟然間給公孫咳這麼說了兩句,也不禁為之耳根發熱,

只好訕訕一笑,含糊兩句混過就算。

鮑孫咳接著又問道︰「你是不是認為百里怒很可惡?」

岳小玉搖搖頭,道︰「不,他並不是一個真正可惡的人,最少他曾經為了救我而跟萬絕

頭陀拚命。」

鮑孫咳說道︰「你知道這一點,那就好了。」

岳小玉道︰「小岳子最想不通的,就是他和諸葛前輩有甚麼糾葛。」

鮑孫咳嘆道︰「江湖人的種種恩怨,往往是連自己也永遠弄不清楚的,又何況是咱們局

外人!」

這時候,莊耀已割下了一大塊烤得香極了的野豬肉,遞給公孫咳。

鮑孫咳也不客氣,大嚼一口之後,又把這塊野豬肉遞給岳小玉。

岳小玉早已饑腸轆轆,差點沒有連公孫咳的手指也一並咬掉。

除了野豬肉,這里還有酒。

鮑孫咳喝了兩口,就讓個不停,道︰「這是不是狀元紅?好極了,既香且醇,就算喝多

一點也不會醉!」

岳小玉于是也喝了,而且越喝越多。

但奇怪的是,公孫咳居然比岳小玉還更早一點醉倒。

既香且醇的狀元紅,倘若只是多喝一點,那的確是不會醉的。

但公孫咳卻不是多喝了一點,而是多喝了很多很多。

所以,他醉了,而且醉得很厲害。

他並不是個酒量很好的人。

幸而莊耀沒有醉,他現在的頭腦很清醒,甚至連公孫咳臉上有幾只蚊子,他都看得很清

楚。

莊耀是全心全力照顧公孫咳的,可是,他卻忽略了岳小玉。

岳小玉也喝了不少酒,雖然總算比公孫咳清醒一點,但走路的時候也是搖風擺柳似的,

一點也不穩定。

當他要向左邊的一座樹林走過去的時候,莊耀也曾問了一聲,道︰「你往那兒去?」

岳小玉答道︰「尿急。」

莊耀听見他這麼說,也就沒有去理會他。

但過了很久很久,岳小玉還是沒有回來,莊耀這才感到有點不妙,連忙派人去找他回

來。

可是,岳小玉真的不見了,連消息最靈通的丐幫弟子,也無法找尋得到他的下落。

這一次,「急」得要命的人不再是岳小玉,而是莊耀。

岳小玉是和公孫咳一起來的,現在,岳小玉不見了,等到公孫咳醒過來的時候,那該怎

辦?

但盡避這老丐莊耀急得如鍋上螞蟻,但岳小玉不見就是不見了,那又有甚麼辦法?

岳小玉說的話,向來都並不怎麼老實。

但這一次,他可沒有說謊,他的確是去撒尿。

撒了一泡尿之後,岳小玉輕松多了,忽然興之所至,唱起兩三句山歌來。

他才唱了幾句,就已听見林子里有人輕輕鼓掌,同時又有一個神秘的聲音說道︰「唱得

好,唱得真是萬二分的好!」

若是別人听見這種贊美之辭,一定會很是高興,但岳小玉卻反而冷冷一笑,道︰「誰在

亂拍老子的馬屁?」

那神秘的聲音哈哈一笑,道︰「我是李大玉,的確是在存心拍你的馬屁,那又怎樣?」

「李大玉?」岳小玉心中有氣,心想︰「老子叫岳小玉,你偏叫甚麼李大玉,分明是沖

著老子而來的。」

只听見那神秘的聲音又道︰「你今年幾歲了?」

岳小玉道︰「還沒有五十歲。」

那神秘的聲音似是一笑,道︰「你猜我又幾歲了?」

岳小玉道︰「至少也有五歲。」

那神秘的聲音又笑道︰「答得好,像你這樣回答,一輩子也不會出錯。」

岳小玉道︰「錯與不錯,那是無關重要的,就算我現在答錯了,難道你會吃了我不成

嗎?」

那神秘的聲音呵呵一笑,道︰「小伙子,你怕不怕鬼?」

岳小玉說道︰「我不怕鬼,只怕一個人。」

那神秘的聲音奇怪地問道︰「你害怕誰?」

岳小玉道︰「我自己。」

「你自己?」那神秘的聲音沉寂了好一會,終于笑了笑道︰「不錯,有時候,我也會這

麼想的。」

岳小玉道︰「你能夠這麼想,也就可以證明,你並不是個鬼,而是一個人。」

那神秘的聲音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但有時候,我卻寧願自己是一個鬼,那樣反

而會更逍遙自在得多!」

岳小玉道︰「你的名字真的叫李大玉嗎?」

那神秘的聲音笑了笑,道︰「當然是假的!」

岳小玉道︰「你故意杜撰出這個名字,是不是故意要蓋過我的姓名?」

那神秘的聲音道︰「你誤解了,我用這個名字,並不是存心要蓋過或者欺負你。」

岳小玉道︰「我不明白,那又是甚麼意思?」

那神秘的聲音道︰「你叫小玉,我若叫大玉,那豈不是親切得多了。」

岳小玉道︰「你是你,我是我,我們為甚麼要親切起來?」

那神秘的聲音嘆了口氣,道︰「不為甚麼,也許只是因為我太疲倦了。」

岳小玉越听越奇,道︰「你疲倦跟我小岳子又有甚麼關系?」

那神秘的聲音道︰「本來的確是完全沒有半點關系的,但忽然間卻又變得大有關系

了。」

岳小玉皺了皺眉,道︰「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神秘的聲音笑了笑,道︰「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已經是一個很有名氣的人

嗎?」

岳小玉一怔,說道︰「你在開甚麼玩笑?」

那神秘的聲音道︰「絕不是開玩笑,你不妨仔細地想一想,連諸葛酒尊那樣的臭叫化也

經常提起你的名字,那就足見岳小玉這三個字實在是絕不等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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