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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玉 第 一 章

作者︰臥龍生

洞庭春水綠,衡陽旅雁歸。差池高山下,欲向龍門飛。

夜色掩蓋不住平陽城的繁榮,在錦簇閣對開的一大片空地上,佔卜星相、售賣花燈、煮

面燒粥的攤子擠得水泄不通,比起大白天墟期的時候還更熱鬧。

原來今天是青龍誕,是平陽城獨有的盛大節日,據說,平陽城全憑城外龍神廟的龍神老

爺鎮壓著,百姓才能過著風調雨順、安居樂業的日子。

在整個平陽城里,唯一完全不相信龍神老爺的,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因為他根本

就不相信有龍神老爺的存在。

可是,他父親卻是龍神廟的廟祝。

龍神廟的廟祝,是個不苟言笑,從朝到晚整天冷口冷面的老頭兒。

然而,一個性情如此怪僻的老頭兒,他的兒子卻一點也不像老子。

老廟祝姓岳,人人都叫他岳老石,這並不是他本來的名字,但三十年來,誰也不知道他

本來的名字怎樣稱呼。

岳老石的兒子叫岳小玉,他的名字听來有點娘娘腔,但這小表頭卻是個膽大包天的家

伙。他老子雖然是個極嚴厲的老頭兒,但他還是經常闖禍,甚麼事情都干得出來。

半年前他在廟里向一個大富戶踢了一腳,而那大富戶本來是準備捐贈大量香油錢給龍神

廟的,但為了這一腳,他立刻含怒而去,連一文錢也沒有放下。

岳老石很生氣,抓住岳小玉,厲聲罵道︰「小畜生,你是不是吃飯吃得太多吃瘋了?」

岳小玉昂起了臉,道︰「那個尖酸刻薄,專門向窮人剝削搜刮的老混蛋,我看見了就心

中有氣,所以才踢他一腳,那又有甚麼不對?」

岳老石听見兒子這樣頂憧自己,不禁大是憤怒,道︰「他是個老混蛋又跟你有甚麼關

系?他又不是剝削你的骨,搜刮你身上的皮!」

岳小玉道︰「大奸賊人人得而誅之,大奸商人人得而踢之,你兒子一點也沒有錯!」

岳老石怒道︰「怎麼沒有錯?就算你要踢他,也該等他捐了香油錢再去踢也未為晚!」

岳小玉道︰「大奸商的香油錢又腥又臭,不要也罷!」

岳老石道︰「你能夠養大,也全憑這些又腥又臭的香油錢。」

岳小玉道︰「既然這樣,我以後不再用這些錢也就是了!」

岳老石大怒,罵道︰「好哇,你有本領就自己到外面去干活,以後再也不要向老子討一

文錢!」

岳小玉直著脖子,冷笑道︰「就照這麼辦,你兒子一身是膽,法寶層出不窮,總不會餓

死在街上。」

就是這樣,岳小玉再也不用岳老石的錢了,甚至還很少回家睡覺。

岳老石也不管他,任由他在外面胡天胡地。

這一天是青龍誕,岳小玉總算把廟里打掃得干干淨淨,蹦跳跳的跑進了城,雖然他年紀

小,但在城里居然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市井之徒、無賴潑皮看見了他,不是叫

一聲「岳少爺」,就是叫他「岳小扮兒」。

這時侯,岳小玉就在錦簇閣外面的面攤子上,用筷子挾起了一箸熱騰騰的肉條面。

但他這一箸面條還沒有塞進口里,背上就已給人拍了一下,這一拍的力道雖然並不怎麼

大,但也使岳小玉立刻為之跳了起來。

「金德寶,你想一掌震死老子嗎?」岳小玉猛然回頭,兩眼直瞪著一個年紀比他大一兩

歲,但身材卻肥胖得多的肥胖小子。

這個肥胖小子叫金德寶,他父親金二伯是開酒鋪的。

金德寶和岳小玉是平陽城里的一對活寶貝,只要這兩個小表頭走在一起,就會花樣層出

不窮,所干的事情往往令人啼笑皆非,甚至于給他們弄得半死不活。

這時候,岳小玉只覺得金德寶滿嘴都是酒氣,便說道︰「胖寶寶,準是又偷酒喝!」

金德寶道︰「別說得那麼難听,酒鋪是我老子的,我自己唱自己的酒,怎算是偷喝

呢?」

岳小玉哼的一聲,道︰「你自己當然這麼想,但金二伯可不是這麼說!」

金德寶嘆了一口氣,說道︰「不要提我老子啦!你老子是個老頑固,我老子是個守財

奴,連兒子喝幾斤黃湯都心痛得要命!」

岳小玉道︰「你老子並不是心痛那些酒,而是怕你酒喝太多,傷了身子。」

金德寶搖搖頭,道︰「這點糖漿般的貨色,又怎醉得倒胖寶寶?若沒酒滋潤滋潤喉嚨,

那才傷身壞體的緊啦!」

岳小玉把他拉下,道︰「別多羅嗦了,還是來碗面驅驅寒氣吧!」

金德寶道︰「這檔子的面有甚麼好吃,要好好享受,就該上錦簇閣去。」

「上錦簇閣?」岳小玉吃了一驚,道︰「你是不是在賭場里贏了大錢?」

金德寶搖頭眨眼,道︰「非也!」

岳小玉道︰「你沒贏錢,上錦簇閣吃喝的帳又由誰來付?」

金德寶道︰「那就要看看你的膽色了!」

岳小玉目光一閃,道︰「你的意思,是吃完拔腿便跑?」

金德費「嗯」了一聲,點頭道︰「正是這個法子。」

「笨法子!」岳小玉冷冷一笑,道︰「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咱們一拔腿就可

以飛出錦簇閣,但這筆帳他們還是可以追到酒鋪,追上廟里去收取,那時候還不是吃不完兜

著走嗎?」

金德寶皺著鼻子,苦著臉道︰「我早就知道這是假笨法子了,但除了這樣之外,咱們又

有甚麼機會可以到錦簇閣里大快朵頤?」

岳小玉道︰「別發愁,辦法總是有的,只要動一動腦筋,我保正今天晚上,你可以飽得

捧著肚子從錦簇閣里走出來。」

金德寶大喜,忙道︰「你是出了名的智多星,快想個高明的辦法來,我寧願叫你三聲爺

爺!」

岳小玉笑道︰「你叫我爺爺又有甚麼用,這兩個字又不能當作炖魚翅般吞進肚子里。」

金德寶苦著臉,道︰「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快想辦法才是正經。」

岳小玉眼珠子一轉,沉吟了一會才道︰「要享受,先賺錢,這六個字你說對不對?」

金德寶說道︰「當然很對,那又怎樣呢?」

岳小玉道︰「所以,咱們如今當務之急,就是馬上要賺點銀子回來。」

金德寶皺了皺眉,道︰「到甚麼地方去賺?是不是賭場?」

岳小玉搖搖頭,道︰「賭場里不行,我的灌鉛骰子還不夠道行可以開到殺氣騰騰的賭桌

上去。」

金德寶道︰「除了賭場之外,還有甚麼地方可以踫運氣?」

岳小玉道︰「你還記得鐵老鼠嗎?」

金德寶想了一想,說道︰「是不是那個滿嘴黃牙,唇上還留著兩綹胡子的杭州人?」

岳小玉點點頭,道︰「不錯,你的記性還不算壞,鐵老鼠是個專門接收賊髒的家伙。這

一次他從杭州回來,就是想打听打听一只玉山羊的下落。」

金德寶道︰「玉山羊又是甚麼東西?它很值錢嗎?」

岳小玉道︰「玉山羊是用玉石雕造出來的,鐵老鼠說,他願意出一千兩銀子來收購。」

「一千兩?」金德寶連眼都直了,道︰「我的乖乖,一千雨可以在錦簇閣里吃多少道

菜?」

岳小玉道︰「任憑你怎麼吃,就算天天吃個不亦樂乎,在兩三個月之內也一定不愁無錢

付賬!」

金德寶大喜,道︰「那好極了,咱們只要把玉山羊弄到手,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那玉山羊又在甚麼地方?」

岳小玉道︰「初時,老子也是懵然不知的,但昨晚我在馬花子的酒館里,听見朱祿酒後

在喃喃自語,道︰「俺的主子準是他媽的神經病,成天到晚捧著那個玉山羊;也不知道有甚

麼好瞧的!」

「朱祿?」金德寶目光一亮,道︰「他的主子不就是朱員外嗎?」

岳小玉點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給老子踢了一腳的朱員外,這廝平素尖酸刻薄,老

子一直都想給他一個重重的教訓!」

金德寶道︰「此人十分吝嗇,卻又十分迷信,你打算怎樣對付他?」

岳小玉道︰「倘若老子所料不差,鐵老鼠要找尋的玉山羊,一定就在朱員外手上,咱們

不妨潛入朱家,把它偷了出來,既可讓朱員外傷心欲絕,又可以換取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一舉兩得,真是何樂而不為。」

金德寶沉吟半晌,道︰「倘若成功,自然是快活之至,但若一旦失手……」

「呸!快啐一口唾沫再說過!」岳小玉皺著臉,道︰「你若不敢去,老子就單人匹馬去

干這樁買賣,索性獨吞下來。」

「獨吞不得,獨吞不得!」金德寶唯恐吃虧,忙道︰「若不去,兩個都不去,若要動手

就一伙兒動手,誰叫咱們是天生一對的患難兄弟!」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好極了,這才是老子的好兄弟!」

口口口

城西楓葉里最大的宅院,就是朱兆年的巨宅。

朱兆年是平陽城內屈指可數的大富戶,但他的人緣實在並不怎麼好,無論是誰提起了

「朱員外」這三個字,都會搖頭皺眉,不敢恭維。

岳小玉和金德寶曾多次在這座巨宅門前經過但說到進入宅內,這次還是頭一遭。

岳小玉似乎早已有了準備,他利用一支鉤子、一條拇指般大小的繩索,就爬過了高逾丈

余的圍牆。

金德寶也緊緊跟隨著,他身材胖大,行動不免緩慢一點,但最後也總算是成功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隱伏在一叢花木之後,靜心觀察四周環境。

這時候,四周圍極是靜寂,從花木叢中望過去,只見一片黑沉沉地,似乎有著一種難以

形容的詭異氣氛。

金德寶吸一口氣,悄聲對岳小玉道︰「好大的地方,朱員外會在那里?」

岳小玉道︰「咱們向有光的地方走過去,也許會找出一點線索。」

他雖然膽大,但潛進富戶宅院里盜寶這種事,卻是從來未曾干過,所以聲音听來不免有

點緊張。

兩人又同峙吸一口氣,繼續向前模索,只見在一座小池後面,隱的有昏黃燈光傳了出

來。

南人定楮一看,發現燈光傳出之處,是一幢畫棟雕梁,氣象萬千的兩層大殿,金德寶不

禁頭一伸,說道︰「好大的氣派!」

岳小玉眉毛一揚,道︰「那朱員外多半就在里面,咱們去瞧瞧!」金德寶點了點頭,兩

人又再閃身向前竄進。

兩人越來越接近大殿,但就在這時,忽听一人厲聲喝道︰「甚麼人?」

兩人驟听此聲厲喝,都是嚇了老大一跳,金德寶更不由分說,立刻掉頭就跑。

岳小玉立刻把他抓住,沉聲道︰「來者不懼,懼者不來!」

金德寶苦著臉,正待說話,忽听殿內響起了兵刃交擊之聲。

岳小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金德寶拉過一旁,兩人躲在一塊巨大的假石山背後。

金德寶驚魂甫定,才道︰「上面怎麼有人打起來了?」

岳小玉哼了一聲,道︰「誰知道是甚麼鬼把戲?但照老子想來,咱們可能已慢了一

步!」

「甚麼慢了一步?」金德寶瞪著眼,道︰「咱們若是慢了一步,那麼又是誰快了一

步?」

岳小玉皺著眉,道︰「多半是那個鐵老鼠,他也查出了玉山羊就在朱員外的手中,所以

潛了進來,而且還趕在咱們的前頭!」

金德寶失望地道︰「那豈不是見財化水了?」

岳小玉道︰「不要這麼快就泄氣,咱們在這里安全得很,且待看清楚形勢再出主意不

遲。」

他這句話才說完,外面突然燈光大亮,只見十幾個家僕提燈點火,從四面八方涌了過

來。

金德寶低叫了一聲道︰「這番苦也!」岳小玉立刻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再說下

去。

那十幾個家僕各個手持武器,有的掄刀舞斧,有的揮動鐵棒,不消多時,已把一個身穿

黑色勁裝,蒙頭蒙臉的人重重困住。

岳小玉一看那蒙面人的身型,就認出他就是鐵老鼠,只見鐵老鼠右手握著一柄柳葉刀,

左手卻捧著一個長形的綿匣,眼神明得甚是緊張。

「抓住他,抓住他!只要抓住這一賊,大家都重重有賞!」一個身材肥胖,衣飾華麗的

中年人在旁邊大吼大叫,正是曾經給岳小玉踢了一腳的朱員外。

在朱員外身邊,又有一個馬臉漢子,他瞪了朱員外一眼,怒道︰「都是你的疏忽,讓東

西落在賊人的手里!」

朱員外似乎對這馬臉漢子甚為忌憚,始他罵了兩句,連半句話都駁不上來。

只見那馬臉漢子手握長劍,又道︰「這小賊武功不錯,剛才居然擋得住我十招八招,但

如今他已陷入天羅地網之內,想全身而退,那是做夢!」

朱員外點頭不迭,忙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兩人正在交談之際,鐵老鼠已跟朱員外的家僕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

但鐵老鼠甚是機靈,他一見形勢不妙,立刻就把錦匣高高舉起,同時大聲喝道︰「你們

再瞎纏不休,我就把這匣子里面的東西摔個稀爛,大不了拼個同歸于盡而已!」

岳小玉聞言,不禁心中大贊不已,道︰「果然不愧是大大的行家,這一著顯然是向藺相

如偷師的!」

丙然,鐵老鼠這句話一出口,那些家僕就再也不敢逼前,而朱員外的臉色也是變得難看

之極。

馬臉漢子的神情也是相當緊張,他立刻在朱員外的耳朵邊說道︰「叫所有的家丁都退

下,讓我來對付他!」

朱員外連忙把家僕喝退,但自己卻向鐵老鼠走近過去。

「朋友……」朱員外叫出了這兩個字之後,就咳嗽一聲,略為清理一下喉嚨的痰涎才緩

緩地接道︰「這匣子里的東西,其實並不怎麼值錢,你何必要去動它的主意?」

鐵老鼠冷冷一笑,道︰「既然它並不值錢,你又何必那麼緊張,就當作一件賀禮送給我

好了。」

「為甚麼要當作賀禮?」

「因為今晚正是區區賤辰。」

「噢!原來這樣!」朱員外干笑了一卞,道︰「老兄有如此驕人身手,無論送甚麼賀禮

給閣下,都是十分應該的。」

岳小玉心中暗罵一聲︰「看你像條豬,原來卻狡猾似狐狸,鐵老鼠只不過是鼠模小偷,

你為什麼應該要送賀禮給他?」

只听見鐵老鼠也干笑一下,道︰「朱員外願意把這東西送給區區,區區十分高興……」

「你誤會了,舍下有不少奇珍異寶,也有不少金銀珠寶,老兄只要把這錦匣放下,甚麼

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朱員外面上的神情,看來十分誠懇。

但鐵老鼠絲毫不為所動,道︰「不必了,除了這匣子里的東西,府上縱有金山銀海,區

區也沒有半點興趣。」

朱員外面色一沉,道︰「你這豈不是故意刁難嗎?」

鐵老鼠道︰「人各有志,我可不是故意跟你為難。」

那馬臉漢子「呸」的一段,大步走了過來,道︰「鐵老鼠,別以為蒙住臉我就認不出

你,快把錦匣放下,我給你五千雨齦子算是生日賀禮!」

岳小玉听見「五千兩」這三個字,不禁心頭一陣狂跳,道︰「我的乖乖,五千就是半

萬,原來那玉山羊如此值錢!」

此際若換上他,自然是立刻答允下來,但鐵老鼠卻截然搖頭,道︰「不必多費唇舌,快

放我出去,否則一摔下去,你們才是真正的絕望了。」

馬臉漢子冷笑道︰「此刻若放你出去,咱們也同樣再也見不著這東西了。」

鐵老鼠道︰「那倒要看看你們的本領和造化,我可以從你們手里搶走它,你們也可以依

樣葫蘆,照搶不虞!」

馬臉漢子道︰「偷、搶、盜、竊,可不是我的本行!」

鐵老鼠冷笑一聲,道︰「別再想拖延時間了,須知區區若把這東西捧掉,就再也沒有甚

麼顧慮,那時候,憑你們這幾塊料子,恐怕還留我不下!」

馬臉漢子嘿嘿一笑,說道︰「但我若讓你就此揚長而去,將來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鐵老鼠道︰「這等事情,一律貴客自理!」

馬臉漢子道︰「鐵老兄,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次算是祁某落在下風,這樣吧!一個

整數兒,我付足一萬兩,另加六合刀譜一本,你該心滿意足了吧?」

岳小玉倒抽了一口涼氣,甚麼六合刀譜,他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但一萬兩銀子這個數

目,卻簡直可以把整座龍神廟壓垮下來。

金德寶自然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若是有一萬兩銀子,首先就要把錦簇閣買了

下來,天天大魚大肉的吃喝個夠本!」

誰知鐵老鼠的想法卻和他們不一樣,只听見他說道︰「不要說一萬兩,就是十萬、一百

萬兩也是免開尊口!」

馬臉漢子立時面色鐵青,怒道︰「你真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鐵老鼠哈哈一笑,道︰「祁紫天,你這套軟硬兼施的功夫雖然厲害,無奈區區主意已

決,你就算再絞盡腦汁,也是難以如願的了。」

岳小玉心中一凜,付道︰「常听人說,江湖上有一個獨行大盜祁紫天!外號叫‘厲劍追

魂’,莫非就是這個面長如馬的像伙?」

只見祁紫天面罩寒霜,慢慢提起長劍,劍尖遙遙地對準了鐵老鼠的胸口。

鐵老鼠默不作聲,那長型錦匣仍然單手高擎著,只要他用力一摔,錦匣內的玉山羊必然

會被摔個粉碎。

祁紫天的面色越來越是冷厲,看樣子似乎真的不惜一拚。

但他還沒有發招,在那大殿飛檐之上,突然斜斜地飛出了一條人影。

這人一身衣衫潔白如雪,飛掠下來的姿勢更是美妙異常,祁紫天一見之下,臉色不禁大

變,再也不等待下去,手中長劍倏地「嗤」的一聲,就向鐵老鼠胸前刺去。

他外號稱為「厲劍追魂」,這峙候一劍刺出,使的便是殺手招數,一時間只見劍影森

森,走勢矯疾無倫,鐵老鼠非要急速閃躲不可。

鐵老鼠在兵刃上的造詣,也許不如祁紫天,但他擅是輕功,身法自是靈捷無比,一見長

劍急刺過來,身形已立刻向上飛躍幾逾一丈。

他這一躍之勢已然極快,但祁紫天也不甘落後,也足尖輕點,人如鷹般向半空疾標而起

在此同時,鐵老鼠左手一揚,已把那錦匣子拋上了空中。

他這一躍,人已離地盈丈,那匣子再給他一拋,登時飛上了半天。

祁紫天一見匣子飛得更高,臉色變得比白紙還更蒼白,因為那白衣人大可以從容地在高

處把匣子抄接下來。

祁紫天一急之下,左手倏揮,一蓬毒針斜斜地向上方飛射出去。

但那白衣人身手卓絕,雖然人在半空之中,但反應卻是快得出奇,那蓬毒針還沒接近他

的身子,早已白袖一揚,瞬息之間把所有毒針全部擊落開去。

而那錦匣子,也已給白衣人輕易地接下。

白衣人從大殿飛檐上疾沖而來,而落下之處,卻正在那座假石山之上,岳小玉抬頭一

望,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我的老祖宗,你這豈不是把朱員外所有的家丁都引到這里來

了嗎?」

心念末已,已有幾個家僕揮刀舞斧的直奔過來,其中兩個還想爬上假石山來對付那白衣

人。

那自衣人似是輕嘆一聲,倏地又向圍牆那邊飛掠出去。

那些家僕見白衣人來去如飛,不禁瞧得連眼都直了,雖然有幾個膽子大的家僕仍然追了

出去,但大多數都已經停住了腳步,彼此你瞧我我瞧你,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祁紫天見錦匣子落在那白衣人的手里,不禁又急又怒,想追上前,卻又給鐵老鼠緊纏不

放,只好把心一橫,跟鐵老鼠拼個高低,然後再徐圖後計。

鐵老鼠在兵刃上的功夫,雖然比不上祁紫天,但卻也最少可以支持一百幾十個回合,而

等到那時候,白衣人必然已逃得不知所蹤了。

祁紫天越想越是憤恨,心中暗想︰「今天不把你這個鐵老鼠殺個稀爛,誓不為人!」

但鐵老鼠也不是個呆芋,他知道再拼下去必敗無疑,自然早就無心戀戰,于是當兩人動

手苦斗到五六十回合後,他已藉勢急遁,祁紫天雖然苦苦追趕,但無奈輕功遜于鐵老鼠,最

後還是給鐵老鼠在黑夜里逃去無蹤。

朱員外站在殿前,臉龐上肥胖的肌肉不斷地在顫抖著,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感到害怕

而引起。

岳小玉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大奇,道︰「區區一只玉山羊,丟了就算了,何必這麼緊

張?」但他聰明過人,知道其中必然大有秘密,只是自己身為局外人,才不明所以而已。

金德寶蹲在假石山後,早已嚇出一身冷汗,岳小玉模了模他的胖手,只覺得一片冰冷,

不禁吃了一驚,忍不住悄聲道︰「胖寶寶,你怎麼啦?」

金德寶吸了口涼氣,過了很久,才吶吶地說道︰「沒事,沒……事,胖寶寶沒事……」

岳小玉哼了一聲,道︰「老子以為你已給活活嚇死了!」

金德寶搖搖頭,道︰「胖寶寶人粗膽壯,一天嚇十八次也不會嚇死。」他說得口硬,但

聲音卻還是顫抖個不停。

岳小玉心中暗暗失笑,忖這︰「平時以為這小胖寶真的膽大包天,但到了驚險的關節上

時,卻是如此的不濟事。」

不久,四周的火光漸漸疏散了,朱員外也回到殿里,卻不時發出了長吁短嘆之聲。

金德寶驚魂甫定,才問岳小玉道︰「玉山羊已沒下落了,咱們怎麼辦?」

岳小玉道︰「你說該怎麼辦?」

金德寶道︰「你是智多星,胖寶寶一切唯命是從。」

岳小玉接著說道︰「照老子看來,錦簇閣那種地方,咱們哥兒倆是去不成的了,所以只

好回家啃啃冷飯,然後一覺睡到天亮。」

金德寶忙道︰「這是上上之策,就照這麼辦!」

口口口

岳小玉與金德寶兩個活寶從朱家巨宅爬了出來,兩個小表頭都為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尤其是金德寶,他認為這一次的經歷實在是太驚險了,簡直有死里逃生的感覺。

但是岳小玉卻並不這樣想,在他認為,驚險是略有的,但自始至終,他們的性命都沒有

過任何威脅,所以「限里還生」這一類的說法,實際上是萬萬談不上的。

兩人離開了朱家之後,岳小玉忽然提議道︰「咱們偷玉山羊不成,何不偷雞去也?」

金德寶問道︰「你今晚非要做賤不可嗎?」

岳小玉道︰「那倒不是,只不過老子看見了一件很殘忍的事,所以才想去偷幾只又女敕又

滑的母雞。」

金德寶一怔,道︰「你看見了甚麼殘忍的事?」

岳小玉向他肚子一指,笑道︰「胖寶寶的肚皮餓扁了!」

金德寶哈哈一笑,說道︰「你的眼光倒算銳利,胖寶寶交著這種朋友,真是無所遁形

了!」

岳小玉說道︰「偷玉山羊的希望已經成為泡影了,嘗一嘗燒雞腿的滋味也是不俗。」

兩人又重新計議了一番,終于決定立即潛出平陽城,到趙王爺的雞棚里去偷盜母雞。

口口口

趙王爺雖然姓趙,但決不是甚麼「王爺」,他真正的名字,其它是趙旺影。

但是「旺影」與「王爺」二字讀來頗為接近,久而久之,趙旺影就變成趙王爺了。

趙王爺是一個脾氛十分暴躁的中年人,他有數百畝良田,家里又有十幾座雞棚,在平陽

城附近一帶,已可以算是相當富裕。

但金德寶和岳小玉都不喜歡這個人,認為此人雖無犯過,面目可憎。

所以,到趙王爺的雞棚偷盜幾只母雞來填飽肚子,在他們看來絕不能算是一件罪惡的事

情。

想起了芳香四溢的燒雞,金德寶簡直要發出申吟來了。

平時,他走動的姿勢總是又慢又遲鈍,但是這時候,他居然可以健步如飛,一直緊緊跟

隨著他心目中的「智多星」岳小玉。

但兩人還沒有到達趙王爺的地方,就已看見了趙王爺。

岳小玉吃了一驚,急忙把金德寶拉下來,兩人俯伏在一堆亂石之後,靜觀前面情況。

原來岳小玉不但看見了趙王爺,也看見了奪走玉山羊的白衣人。

白衣人的手里仍然捧著那個長形的錦匣子,而趙王爺卻提著一盞青慘慘的燈籠,雙目如

刀般地直視著他。

岳小玉一看見這種目光,一顆心就不期然地「 通 通」地急劇跳動了起來。

他看得出,這種目光是充滿著殺機的,而趙王爺的左掌里,也早已握住了一柄刀。

這柄刀是分開三截顏色的,它的刀柄漆黑,刀鋒上半截血紅,而尖端一截卻晶瑩奪目,

寒氣陣陣迫人。

岳小玉曾听人說過這柄刀,因為這柄刀不但極奇特,而且還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

曾經在岳小玉面前提起過這柄刀的人,是一個從遠道而來的說書先生,那一天,這說書

先生頗有醉意,就在錦簇閣門前對開的空地上說過︰「天下間最邪惡的一柄刀,是用海底寒

鐵、火焰金砂和斷腸鋼打成的,而鑄造這柄刀的煉刀大師,當這柄刀鑄成之日,立刻就給這

刀的刀氣逼瘋了。」

當時,岳小玉听得津津有味,便問道︰「這柄刀是怎樣的?」

那說書先生道︰「刀分三色,刀柄漆黑,刀鋒一半血紅,另一截銀白雪亮,寒氣逼

人。」

岳小玉又問道︰「這柄刀叫甚麼名字?如今又落在誰的手里?」

說書先生打了一個酒呃,才道︰「刀名‘三劫’,但有人叫它‘三劫魔刀’,也有人叫

它‘三劫神刀’,至于刀落何人之手,已無從稽考矣!」

這一番說話,岳小玉一直沒有忘記,而且他自己也很想看一看這柄如此奇特的刀。

想不到,這柄刀突然就出現在眼前,而且握著這柄刀的人,赫然就是平陽城外的趙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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