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劍雕翎 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
蕭翎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不由一陣煩惱,決心要離開百花山莊。
沈木風佝僂著高大的身軀,緩步走進蘭花精舍。
蕭翎欠身抱拳說道︰「不知大哥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大哥恕罪!」
沈木風兩道眼神中,暴射出冷厲的寒芒,凝注蕭翎臉上,似是要從他神色中查出什麼。
蕭翎眨動了兩下圓大的星目,淡淡一笑,道︰「大哥這般的瞧著小弟,不知是何用心?」
沈木風肩頭一聳,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心中如若沒有愧疚、隱秘,讓大哥瞧一陣,又有何妨?」
蕭翎淡然一笑,並未接言。
沈木風就桌邊木椅上坐了下去道︰「五年之後,天下英雄,唯三弟才足為大哥之敵。」
蕭翎心中吃了一驚,口中卻微笑答道︰「大哥過獎小弟,小弟雖得良師垂愛,授予絕學,只可惜質愚才庸,未能真正學得恩師絕藝……」
沈木風淡淡一笑,接道︰「縱然你武功強過此刻,那也未放在為兄的眼中……」
蕭翎道︰「大哥說的是……」
沈木風緩緩接道︰「我說的是你應變的才智,三弟純金噗玉,略經歷練,必將是一位大智大慧的英雄人物,適才一睹應變之才,更堅信為兄的預料不差……」
蕭翎雖是生具慧質,又得莊山貝講過江湖上百年來出眾的英雄人才,和那些絕智絕勇的武林往事,但他終是初出茅廬,歷練不足,沈木風一番獎中帶刺之言,一時間竟使他難再想出論辯之語。
只听沈木風繼續說道︰「小兄入室之初,見三弟神色有異,依情推論,你心中定有著什麼隱秘?」
蕭翎已對他生出了極深的戒心,正待出言反駁,忽然心中一動,暗道︰言多必失,不如沉默不語,給他個莫測高深的好,當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丙然,這一著又大出了沈木風的意料之外,等待良久,不見蕭翎答話,才一皺眉頭,接道︰「但三弟竟能在片刻之間,恢復鎮定,這份冷靜的工夫,實叫為兄佩服,但為兄又自信,觀察絕不會錯,不知三弟的高見如何?」口氣之中,逼使蕭翎開口。
蕭翎淡淡一笑,道︰「大哥訓教,小弟洗耳恭听!」
沈木風離坐而起,縱聲大笑,道︰「好一個洗耳恭听。」
蕭翎只覺那笑聲中充滿著一股森寒的殺氣,震人心弦。
笑聲延續了一刻工夫,仍不停止,滿室中回音激蕩,盡都是震耳笑聲。
蕭翎暗運內力,和那刺耳的笑聲抗拒,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平靜之色。
但聞砰的一聲輕響,夾入了笑聲之中,沈木風笑聲頓注,回目望去。
只見玉蘭容光慘然,全身微微的顫抖,手中的茶盤下垂,兩只細瓷白杯,早已落地粉碎。
沈木風陰森的臉色上,綻開一縷笑容,道︰「三莊主已決定午後動身,回籍探親,你們可要跟隨他去嗎?」
玉蘭道︰「奴婢們听憑大莊主的吩咐!」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這要看三莊主了,不知他肯不肯要你們追隨前去。」
蕭翎道︰「小弟正要請求大哥,金蘭、玉蘭二婢,秀外慧中,獲得小弟歡心,此次小弟回籍,意欲讓二人隨侍同去,不知大哥是否賜允?」
沈木風道︰「金蘭、玉蘭二婢,確為咱們百花山莊中諸婢魁首,也勿怪三弟喜愛,何況兩人的武功不弱,機智應變,都過得去,三弟肯帶她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為兄的也可放心了!」
蕭翎忽然想起唐三姑,欠身一禮,說道︰「多謝大哥,小弟還有……」
沈木風接道︰「自己兄弟,不用謝了。」
蕭翎接道︰「小弟還有一樁事情請求大哥。」
沈木風道︰「你說吧!但得為兄的力所能及,無不答允!」
蕭翎道︰「唐三姑犯了咱們莊中的規戒,被大哥關入石牢,不知可否放她出來?」
沈木風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蕭翎道︰「小弟既是三莊主的身份,對咱們百花山莊的事,自是該處處留心才是。」
沈木風道︰「你可也要帶著她隨你回籍探親嗎?」
蕭翎暗暗想道︰我如果不肯帶她離此,只怕她難以出這百花山莊,當下說道︰「小弟雖有此心,但不知那唐三姑是否答應。」
沈木風道︰「三弟英俊瀟灑,氣度非凡,正是那些自視極高的少女心目中的人物,我想那唐三姑無不應之理。」
蕭翎道︰「大哥答應放她了?」
沈木風道︰「三弟所求,為兄的幾時拒絕過你?」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莊中正值多事之期,小弟實不該于此時離去,但思親情深……」
沈木風接道︰「三弟不用為此抱疚,只要早去早回,趕得上為兄替你安排的那場大會群豪之期,也就是了。」
蕭翎暗道︰我借探親之名離此,雖非托詞,但主要的還是不願幫你為惡,既然離此,焉肯再自行回來,口中卻答道︰「小弟盡快的趕回來就是。」
沈木風望望天色道︰「為兄已吩咐設下盛宴,為三弟餞行,此刻時已近午,三弟也該準備一下,酒飯後,立時上路。」轉身緩步而去。
蕭翎望著沈木風背影消失之後,回頭對玉蘭說道︰「你可是很怕那大莊主?」
玉蘭黯然嘆息一聲,道︰「三爺午宴時請小心一些。」
伏身撿起地上碎去的瓷杯破片,匆匆離去。
蕭翎心中想著︰那沈木風除了多疑之外,對我蕭翎也算得仁盡義至了,這玉蘭卻為何又這般囑咐于我,但她既然這般說了,倒是該小心一些……
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漫步向大廳而去。
大廳中,果然高張盛宴,沈木風、周兆龍,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濤都已在坐,最使蕭翎驚疑的,是那唐三姑也高坐在客位之上。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拍拍身側的座位,道︰「小兄弟,快些過來,這是你的位置。」
蕭翎行近座位,掏出玉仙子的畫像遞了過去,道︰「夫人請收下畫像。」
金花夫人道︰「這畫像本該送給小兄弟,但那王仙子畫的太好看了,還是由我保存的好。」伸手接過來,藏入懷中。
蕭翎又取出三奇真訣,道︰「在下大哥要我把三奇真訣也交給夫人保管。」
金花夫人伸手接過,道︰「好吧,待我瞧過之後,再交給大莊主收存就是。」
沈木風舉起酒杯道︰「三弟早去早回。」
蕭翎舉杯,正待吃下,忽然想起了玉蘭之言,不禁猶豫起來。
沈木風卻似渾如不覺一般,自行干了一杯。
周兆龍微微一笑,舉杯說道︰「祝三弟一路順風。」
金花夫人接道︰「小兄弟多珍重。」
宇文寒濤說道︰「三莊主此行愉快。」
四人舉杯相祝,每人都喝干了杯中之酒、但蕭翎的杯中卻仍是滿滿一杯,點滴未嘗人口,大大感到尷尬,暗道︰這杯酒縱然是斷腸的毒藥,我也該喝下去了,舉起酒杯,正待吞下,突听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你這杯酒吃不得。」
蕭翎心中一動,閉住氣,把一杯酒倒人口中,但卻不吞下月復去,緩緩就坐。
在這一瞬之間,他已明白自己正處在一個充滿殺機的環境之中,必需要冷靜的應付這個局面。
他表面之上,若無其事,暗中卻在留神查看那暗施傳音之術示警的人。
但這大廳之中,除了坐中幾人之外,只有兩個青衣小婢、如若是坐中人向他示警,只有唐三姑和那金花夫人可能,但兩人一直日未啟動,何況那聲音十分陌生,記憶中從未听聞過。
沈木風眼看蕭翎吃下了杯中之酒,立時舉筷說道︰「三弟歸心似箭,急于登程,咱們盡快吃吧!」
蕭翎緩緩舉筷,挾了一些菜肴,但卻不敢送入口中,原來他口中含酒未吞,不能吃菜。
只听那陌生細微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如沒有听我的話,吃了那杯毒酒,今生一世,都在沈木風控制之下,除非你能遇上了毒手藥王,而他又答應救你,始可擺月兌,如若沒有吞下那毒酒,快些設法吐出來。」
蕭翎听得他說出毒手藥王,憶起了那晚放血之事,心中信了八成,心念電轉,巧計忽出,暗里模出一枚制錢,運指力捏成一團,由桌下彈了出去。
他從柳仙子學得了舉世無雙的回旋手法,那枚捏成一團的制錢,由桌下飛出,折轉由窗中飛入,掠著周兆龍耳際飛過,叭的一聲,擊在一盤菜肴中,登時油水飛濺,肉塊橫飛,瓷盤也片片碎裂。
這變故大出意外,滿桌雖坐著第一流的高手,也是未能及時接著那飛來暗器。
蕭翎一按桌面,疾飛而起,穿出窗外,腳尖一點地,一個鷂子翻身,人已躍上屋面,借機吐出了口中含的毒酒。
但見人影閃動,周兆龍和金花夫人以及那宇文寒濤,分由門窗中飛躍出來,登上屋面。
金花夫人低聲說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法,可曾看到敵蹤嗎?」
蕭翎搖搖頭,道︰「沒有。」
周兆龍道︰「什麼人竟能混進百花山莊?」
金花夫人笑道︰「二莊主常說貴莊中門禁森嚴,不啻是銅牆鐵壁,今日卻被人家在青天白日下,混入莊中,而且逼近大廳。」
周兆龍目光轉動,四下望了一眼,但見一片平靜,毫無警兆,不禁一皺眉頭,道︰
「今日之事,實是有些奇怪……」
金花夫人細看四周形勢,只見相距這大廳最近的一片花叢,乙在三丈開外,但卻方向不對,心下暗自震驚,口中卻仍是嬌聲笑直︰「嗯!來人的腕力很強,竟然能在五丈開外地方,把暗器打入廳中。」
周兆龍覺臉上一熱,突然舉手互擊三掌,高聲說道,「當值的護院何在?」
但見四周花叢中突然站起了十幾個佩帶兵刃的勁裝大漢,飛奔而來。
周兆龍當先跳下屋面,金花夫人等也隨著飛落地上。
幾人不過剛剛落著實地,那飛奔而來的勁裝大漢,也已奔到,一字排開。
宇文寒濤暗暗忖道︰這些人動作如此之快,顯是都有一身上乘武功,表面之上瞧來,這百花山莊中似是毫無戒備,事實上卻是警備森嚴,別說來敵難以隱秘行蹤,只怕莊中的客人,都在他們嚴密的監視之下。
但見那十幾個勁裝大漢齊齊抱拳一禮,道︰「二莊主召喚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周兆龍道︰「你們可曾發現敵蹤混入莊中嗎?」
十幾個勁裝大漢全部听得一怔,面面相覷,講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才有一人答道,「我等各盡職守,毫無懈怠,但卻未曾發現敵蹤!」
周方龍被金花夫人連番譏笑,憋了一肚子怒火,厲聲說道︰「既是沒有敵人混入,難道那暗器長了翅膀,自己飛人了廳中不成?」
十幾個勁裝大漢,一听到有暗器打入廳中,個個臉色大變,莊中規戒森嚴,發生此等事情,勢將要受到重罰不可……
但聞沈木風的聲音,遙遙飄送過來,道︰「二弟,不用責怪他們了,這事與他們無干,放了他們去吧!」
聲音不大,但卻傳播很廣,場中之人,個個都听得十分清晰。
周兆龍素來不敢稍逆那沈木風令諭,舉手一揮,道︰「你們去吧!」轉身向廳中行去。
十幾個勁裝大漢抱拳一禮,回身飛奔而去,眨眼間,隱入了花叢之中不見。
蕭翎緊隨周兆龍身後而行,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打鼓,忖道︰那沈木風智謀絕人,武功奇高,莫要是已經瞧出是我在搞鬼了!
忖思之間,人已進了大廳。
只見那沈木風端然而坐,神色平靜,毫無怒意,頷首一笑,道︰「驚擾諸位了。」
金花夫人咯咯嬌笑道︰「大莊主聲色不動,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沈木風道︰「蕭三弟回籍探親,歸心似箭,急欲登程,不要因此事延誤了他的時間。」
蕭翎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口中應道︰「莊中混入了敵人,是何等重大之事,豈可不查……」
沈木風接道︰「不用查了,那人發出了示警暗器,想必早已退去,追亦不及……」
微微一頓,又道︰「快請入座,不要攪了咱們的酒興。」
桌上的碎盤,早已收去,群豪齊齊入座,蕭翎擔心那酒中有毒,不敢飲用,跟著沈木風落筷的菜肴食用,心中暗道︰如若你在這菜肴中也下了毒,連你在內,誰也別想逃月兌。
一餐餞行宴,匆匆用完。
沈木風挽住了蕭翎一只手同出大廳,穿過花叢,直向莊外走去。
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早已套上了四匹健馬,一個青衣童子,高坐車門外,右手里拿著一條長鞭,左手中控韁待發。
沈木風指著那馬車笑道︰「為兄和你二哥,都備有一份薄禮,奉送雙親,三弟的行李,我已叫人搬入車中,四匹健馬,也都是千中選一的好馬,足可當長途跋涉之任,三弟思親情切,就此上道吧!」
蕭翎仔細看去,只見那控馬的青衣童子,正是金蘭扮裝,當下躬身一揖,道︰「大哥設想周到,相待情深,小弟就此拜別,」
沈木風回顧了身後的唐三姑一眼,笑道︰「三弟請扶唐姑娘上車。」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那唐三姑的神情木呆,不言不笑,和初見她時那等巧笑情兮、妙語解頤的情形相較,已是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便追問,當下一抱拳,道︰
「唐姑娘如願和在下同行,請來上車。」
唐三姑目光緩緩由沈木風臉上掠過,慢步而來,登上馬車。
蕭翎飛身一躍,登上馬車。
金花夫人避過沈木風的目光,向蕭翎笑著走來,突然一枚小小紙團飛到蕭翎身前,蕭翎趕忙接過。
金蘭左手綴繩一抖,馬車陡然向前飛馳而去。
遙聞金花夫人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兄弟,你如想要那幅玉仙子的畫像,最好是早些回來。」
蕭翎站在車頭上,揮手致意,但卻未答金花夫人之言。
轔轔的輪聲,蕩起了一片沙塵,沈木風和金花夫人的身影,也逐漸消失不見。蕭翎藏好了手中的紙團,掀開垂簾,進入車廂,只見玉蘭也改穿了一身男裝,倚欄而坐,目光望著車篷,似是正在想一件沉重的心事。
車廂後面,放著兩只大箱子,唐三姑斜斜的靠在箱子上,閉著雙目,似是已經熟睡了。
寶馬華車,麗人相伴,這該是何等的賞心樂事,但蕭翎卻有著一種茫然無措之感,他覺出這車廂中充滿著一種幽傷和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似是有著重重的心事。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道︰「玉蘭,你在想什麼心事?」
原來他自從進入這車廂中後,那玉蘭姑娘始終未曾望他一眼,渾似不覺他進入了車廂。
玉蘭如夢初醒一般,緩緩把投注在車篷上的目光,移注到蕭翎臉上,黯然的叫了一聲︰「三爺。」又住口不言。
蕭翎心中大奇,說道︰「你怎麼啦,此刻咱們已離開百花山莊,有什麼話,盡避說吧!」
玉蘭搖搖頭,微微一笑,道︰「妾婢很好,沒有什麼。」
她雖然想使笑容自然些,但蕭翎卻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強,很淒涼。
蕭翎心頭氣悶,暗道︰好吧!你既然不願說,那便算了,我也不來問你,當下閉目運氣調息起來,不知不覺間,竟入禪定,物我兩忘。
待他由禪定中清醒過來,夕陽早下,已然是暮色蒼茫的時分。
馬車早已停下,唐三姑和王蘭已然不見,只有金蘭一人當門而立。
只听金蘭低聲說道,「三爺醒了嗎?」
蕭翎點點頭,道︰「她們呢?」
金蘭道︰「進去休息了,包莊主已在車外等候很久了。」
蕭翎道︰「哪一個包莊主,我不認識啊!」
只听車簾外響起一個宏亮的笑聲道︰「在下接得了大莊主金花令諭,特地趕來迎駕,廳中盛宴已張,敬候三莊主上坐了!」
蕭翎皺皺眉頭,掀起垂簾,出了車廂。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穿了一件天藍色湖綢長衫,面帶微笑,站在車旁,神態極是恭謹,看蕭翎掀簾而出,立時長揖拜見。
蕭翎還了一禮,道︰「怎敢勞駕。」
那老者笑道︰「大莊主在金花令諭中吩咐,要在下小心迎駕,不得有違,但得三莊主不肯怪罪,老朽就歡喜萬分了。」
蕭翎暗忖道︰百花山莊的力量,確是不可輕視,竟是處處都有分舵。
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高大的宅院,屹立在暮色中,看紅門綠瓦,該是個豪富之家,不知內情,誰也難以猜出,這高宅大院,竟然是百花山莊的分舵。
那老者抱拳當胸,躬身說道︰「三莊主請。」
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舉著一盞氣死風燈,肅然而立,燈籠用絹制成,四面各寫了一個包字。
蕭翎緩步登上七層石級,直向大廳行去。
那老者緊隨在蕭翎身後,居中而行,金蘭走在最後。
三人行不過丈余,身後那黑漆大門,已砰的關上。
穿過了兩個院子,才到大廳,廳中燭火輝煌,早已張宴相候。
蕭翎日光一轉,只見敞闊的大廳中,除了兩個綠衣婢女之外,別無賓客。
那老者一側身,走在蕭翎前面,欠身說道︰「三莊主請上坐首位。」
蕭翎心知謙遜推辭,徒費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那老者待蕭翎坐好,突然一撩長袍,屈下一膝說道,「包子威見過三莊主。」
蕭翎暗忖道︰看來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點架子,舉手一揮,道︰「不用多禮。」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莊主旅途辛勞,請隨便進些酒菜。」垂手站在一側。
滿桌佳肴,只有蕭翎一個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座。
蕭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請坐。」
包子威道︰「屬下謝座。」就主位坐了下來。
兩個綠衣婢女,款移蓮步,行了過來,伸出皓腕,挽起酒壺,替兩人斟滿了酒杯,退到旁側。
蕭翎目光轉動,早已不見金蘭,心中自是納悶,正待開口詢問,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蕭翎心中所思之事,搶先說道︰「三位姑娘都己由內人接入內廳款宴。」
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謹中匆匆用過,蕭翎雖然是受盡了尊嚴禮遇,但卻有著枯燥無味之感。
晚宴過後,包子威親自送蕭翎到安歇之處。
這是座擺滿鮮花的精致跨院,錦帳繡被,布設的極盡豪華。
包子威待蕭翎落座之後,恭恭敬敬他說道︰「三莊主幾時上路?」
蕭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包子威欠身說道︰「三莊主是乘坐原車,還是換坐快舟,請吩咐一聲,也好讓屬下準備。」
蕭翎暗暗想道︰由此歸家,自是該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們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動,一直在他們監視中,倒不如坐原車的好,當下說道︰「我仍乘原車而行,不勞費心了。」
包子威應了一聲,躬身退去。
蕭翎打量了一下室中布設和院中形勢,熄去燭火,盤膝坐在榻上,運氣調息。
但他腦際思潮起伏,竟然難以靜下心來,他想到玉蘭、金蘭的反常情態,在兩人的心底處,似是隱藏了一樁很大的隱秘;還有那唐三姑也變的痴痴呆呆,其間定有隱情,明天上路之後,必得設法追問個明白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漸的靜了下來,真氣逐漸由丹田升起,沖上了十二重樓。
需知他內功正值精進之期,每次調息,必入渾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習上乘內功最危險的時期,如若在他靜坐之時,有人暗中施襲,縱非必死,亦得重傷。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被一陣兵刃接觸的金鐵交嗚聲驚醒過來。
睜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兩條人影,正自回旋交錯在月光下。
蕭翎暗道一聲慚愧,起身離榻,輕步行至窗口。
凝神望去,只見包子威舞著一柄金刀,和一個全身夜行勁裝,施用文昌筆的大漢,正在打的難解難分,那大漢筆法十分辛辣,攻勢凌厲,著著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環身飛繞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筆大漢攻勢凌厲,一時間也無法取勝。
蕭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怪︰這座廣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莊中的分舵,絕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見有人助戰?
他心中疑團未解,場中形勢已變,但見包子威金刀疾變,展開了反擊,一時間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筆大漢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蕭翎暗中觀戰,長了不少見識,原來包子威在初動手時,隱藏寶刀,采取守勢,先讓那施筆大漢放手搶攻,直待瞧出他筆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開了反擊之勢,招數變化,盡找施筆大漢的缺陷,那大漢果然被迫的手忙腳亂起來,幾度要振作反擊,但一直是力難從心。
搏斗中突然一聲悶哼,刀光筆影,突然收斂,那施筆大漢身子搖動了一陣,一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點了那人穴道,還刀入鞘,對著蕭翎臥房抱拳一禮,道︰
「屬下無能,致令敵人侵入了三莊主息駕的跨院中,驚擾好夢,心中不安的很。」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原來他早已知道我醒了過來,暗中觀戰的事……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緩緩應道︰「不妨事。」
包子咸道︰「多謝三莊主的大量。」
伸手提起那施筆大漢,回身退出跨院。
蕭翎心中納悶,幾次想叫那包子威進來問問,那施筆大漢是何等人物,夤夜來此為何?但他終是忍了下去。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兩個綠衣婢女,捧著漱洗用具恭候門外。蕭翎步入室外小廳,兩個婢女,立時奉上漱洗用具,待蕭翎梳洗完畢,包子威才緩步而入,長揖請安,但卻絕口不提昨夜中事。
蕭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靜,似已忘了咋夜之事,也只好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神情,說道︰「她們起來了嗎?」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行裝,坐待三莊主的動身令諭。」
蕭翎道︰「好!你要她們即時登車,我們立刻上路。」
包干威道︰「廳中已為三莊主擺下早點,屬下斗膽請三莊主食用過後再走。」
蕭翎本待推辭,但又覺堅決拒絕,使那包子威太過難看,只好隨往廳中,匆匆吃畢,上車趕路。
金蘭、玉蘭仍然是青衣小帽的書僮裝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車之後,就靠在車欄上,似是大病未愈,一言不發。
蕭翎登上馬車,金蘭立時揚起手中長鞭,叭的一聲,馬車起動如飛而去。
只听包子威高聲說道︰「屬下恭祝三莊主一路平安。」
蕭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團,車行三里左右,立時掀簾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帶動馬緩,馮車向一條荒涼的山道上轉去。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隱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