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定極品單身漢 第3章
就這樣,克哉在這里住了下來。
來者是客,唯衣當然要善盡地主之誼招待他。于是,她下廚做了一些家常菜,也替他把房間準備好。而就在她準備這一切的同時,康博分分秒秒的纏著他,他們就像是……一對父子般!
她不難理解康博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並纏著他不放。他跟貴俊在眉宇之間有幾分的相似,而那讓剛失去父親的康博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
看見康博這麼開心,她固然感到欣慰,但難免還是有點不是滋味。康博沒有她也沒關系嗎?是不是她錯估了自己在康博心中的地位?她……她的地位就這麼讓貴俊的叔叔取代了嗎?
九點多,康博就拉著克哉去睡覺,而在貴俊苞米美發生意外之後、他出現在這里之前,康博都是跟她睡的。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怎麼都睡不著。她覺得好孤單,覺得康博不那麼需要她,覺得……突然間,一種可怕的、令人發慌的寂寞襲上了她心頭。不自覺地,她流下了眼淚——
「還沒睡?」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她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抹去了淚水。當她覺得自己調整好情緒,轉過頭去時,赫然發現他竟一直注視著她!她心頭一震,心跳忽地加快。
他沉默又深深的注視著她,像是要看進她內心深處,挖掘她所有心事般。
她惶然地道︰「我……我以為你睡了……」
「我從沒那麼早睡過,不過我倒是把康博哄睡了。」說著,他臉上有一種成就感及滿足感。
「康博很喜歡你……」
「我注意到了。」他說,「這讓我放心多了。」
他的意思是……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放心的把康博帶走,而她也應該放心的把康博交給他嗎?
她實在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事實擺在眼前,教她不得不面對。
她霍地起身,「我去睡了。」說罷,她轉身就想走。其實,她覺得自己比較像是「逃」。
「速水小姐。」突然,他伸手拉住了她。
她一震,驚訝又害羞的望著他。
他很快的松開了手,神情平靜而自若,「借我十分鐘,我們聊聊吧!」
她微怔,不解。
「有些話,我不想在康博面前說。」他說。
迎上他嚴肅卻也誠懇的目光,她心頭一緊。她當然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而縱使她不想談,也必須面對。
沉默了幾秒鐘,她有一絲無奈,「我們到外面去說吧!」
語罷,她先行走了出去。
十點多,小島上靜悄悄的,只听得見浪潮的聲音,及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
唯衣跟克哉站在門外的檐廊處,兩人都沉默著,像是不知道從何開始似的。
「這里很美……」終于,他先打破了沉默。
她微頓,「嗯,當初我跟貴俊憊有米美一來到這里,就決定留下來了。」
「康博是在這兒出生的?」他問。
「嗯。」她點頭,想起康博出生的那一個夜晚,以及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教她難以負荷的傷感起來。他們一家四口在這里,真的擁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速水小姐……」克哉看著她,「我並不是想跟你搶康博。」
「怎麼不是?你突然出現,說要把他帶去盛岡,這還不是搶嗎?」她難忍激動的情緒,對他提出質疑。
「這是我對貴俊的父親的承諾。」他神情凝肅。
「把康博帶大也是我對貴俊苞米美的承諾。」她直視著他,據理力爭。
他濃眉微微一虯,「這樣的爭執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為什麼?」她氣恨地瞪著他,「為什麼要來破壞我跟康博的生活?」
「康博是御法川家的繼承人。」
「康博不需要繼承御法川家,因為貴俊早已經放棄了。」她說。
「貴俊已經不在了。」他神情冷肅,眼底卻透露出一絲的悲傷,「五年前的他不要御法川家的一切,五年後的他也不要,但是沒有人知道十年後、二十年後,他是不是仍選擇放棄一切。」
「他喜歡這里、喜歡米美、喜歡他在這里的家人,他不會回去!」
「他是我大哥的兒子!」他沉聲打斷了她,「不管你怎麼說,他跟御法川家的血緣是斬不斷的,康博也是。」
迎上他強勢的、霸氣的眼楮,她既氣憤又無可奈何。是的!斌俊是,康博也是,他們跟御法川家的血緣是斬不斷的!
「請你明白現實的狀況,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他回盛岡。」他語氣強硬,「我會讓他受最好的教育,讓他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你是說不願意繼承御法川家的一切、不願意留在那個不快樂的家的貴俊,是個沒用的人?」她眉心一擰,憤怒不已。
他定定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臉上有著一種教人難過的無奈及掙扎,像是被刺中要害般的。
「我絕不會也從來沒覺得貴俊是個沒用的人。」他聲線低啞,「雖然我是他的叔叔,但我一直覺得他像是我的弟弟……」
睇見他眼底那一抹傷痛,她心頭一揪。
「他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勇敢的孩子,我……」他微微頓住,像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些什麼。
「你不需要跟我說那些!」
「不,我必須告訴你。」他說,「我不希望你心里有任何的疑慮,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為什麼要將康博帶回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線平緩卻低啞,「你說得對,在御法川家並不快樂,為了維持家族的正統,生于本家的我們從一出生,就注定了往後無法自主,凡事都以維持正統為目標的生活。從懂事開始,我們就接受菁英教育,被訓練得比一般同齡的孩子來得沉穩、成熟。我們不能傷害家族名聲、不能為所欲為,不管是讀書還是終身大事,都必須接受家族的安排,而貴俊他選擇離開……」
听著他講述這些關于御法川家的一切,及身負大家族正統傳承的繼承人之無奈,她突然有點難過起來。
斌俊所說的「喘不過氣」、「無法感受快樂」,指的就是這個吧!而他,他是不是也已經受夠了這一切?但如果連他都不願接受這一切,為什麼要讓康博去過那樣的生活?
「你想讓康博過那樣的生活?」她激動不已,「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就連愛情的自由都要被剝奪?」
「我不會讓他過那樣的生活。」他堅定地道。
「你要他接受所謂的菁英教育,不是嗎?」
「我只是希望能給他最好的教育環境跟教育資源。」
「你所說的精英教育,只會教出一個不在乎別人感受的自私鬼,就像你跟貴俊的爸爸一樣。」她話一說完,立刻警覺到自己言語失當。她沖著他也就算了,但貴俊的爸爸已經過世,她不應該這麼批判一個已逝的長輩。
她露出懊悔的神情,但已經來不及。
他沉著臉,「你不該那麼說一個過世的人。」
「我……」她心虛又慚愧,「我道歉,但是……我不要康博過那種生活。」
「不會。」他直視著她,「我不會用上一代教養我們的方法來教養他。」
迎上他銳利卻也澄澈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我只是想實踐我對家兄的承諾,只是想把御法川家的血脈留在盛岡,而且我保證你們還是可以見面。」他說。
她微怔,疑惑地望著他,「你是指……」
「不管他在哪里,你還是他的唯衣阿姨。」他說,「我不會試圖斬斷你們的關系,只要你想見他,隨時可以到盛岡來。」
她不發一語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個非常懂得說服別人的人,雖然話鋒犀利得讓人覺得受傷、不舒服,卻又無從質疑他。
「我會把康博視如己出,這一點,你絕對可以放心。」
听完他這一番話,她其實已經稍稍動搖。因為他所說的話,跟她所信任的多田太太說的多有謀合之處。
什麼才是對康博最好的安排?她是不是真的要忍痛放手?想到這兒,她心里其實已經有了決定,只是這決定真的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如……如果……」她略帶著哽咽,「如果我堅持跟你對簿公堂呢?」
「那麼局面就會很難看,而康博也會受到難以想象的傷害跟驚嚇。」他說,「假如你真的愛他、真的替他的未來著想,那麼你就不該那麼做。」
她眉心一擰,兩行傷心又無奈的淚瞬間淌落。
「讓我多跟他相處幾天,行嗎?」她幽幽地道。
「我沒幾天時間。」他說。
她眉心一皺,懊惱地道︰「我已經退讓了,難道你連這麼一點點小事都不肯答應我?」
他神情平靜,不慍不惱、不疾不徐地說︰「盛岡有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而且在回去的途中,我還要帶康博去迪斯尼樂園……」
「所以說,你要立刻從我身邊把他帶走?」她氣憤地質問他。
「一起走吧!」他看著她,語氣緩緩地道。
聞言,她一震,狐疑地望著他。
「一起走?」她不懂他的意思,完全不懂。
克哉平心靜氣、神情自若地道︰「一下子就要康博跟你分開,他實在是太可憐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暫時離開這里,到盛岡去陪他一陣子。」
「啊?」她訝異。
「我想你也想親自確定一下我所能供給他的環境及照顧,是否達到你的要求吧?」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親眼看看他將把康博帶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去。不過一想到必須跟陌生的他同行,她又有點不自在。
「有問題或是任何的不方便嗎?」見她猶豫著,他非常率直地問道,「你有交往的男性,所以不方便跟我同行?」
「不,不是,我沒有交往的對象。」她連忙否認,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否認得那麼急。
「那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撇唇一笑,「還是你只是對我有所防備?」
「咦?」她臉兒突然一熱。
「放心,我不敢說自己是什麼紳士,但也絕不是小人。」他說,「更何況還有康博在,你不必害怕。」
「我才沒有害怕,只是……」不知怎的,在他面前的她,總是莫名的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他打斷了她,「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就啟程。」
她一怔,「這麼快?」
「我剛才說過了,我還有事非親自處理不可。」說著,他挑眉睇著她,「反正你行李都打包好了,不是嗎?」
提及這個,她又莫名一陣心虛害羞。
「晚安。」他微點了個頭,「速水小姐。」說罷,他轉身走回屋里。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胸口有一種不知名的激動及澎湃。
在秋山律師來的時候,她明明堅決不將康博交出,甚至不惜一切,想帶著康博浪跡天涯,也絕不讓他到盛岡去。為什麼?為什麼御法川克哉才出現不久,她就能作出這個她當初怎麼都不肯作的決定?
雖然她也覺得掙扎猶豫,但並沒有預期中的沖突及抗爭,為什麼?因為她冷靜下來了?因為她所信賴的多田太太也這麼勸她?還是因為……他給了她一種可以安心信賴的感覺?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及掌控之中,而她只能乖乖的照著他所規劃的路線去走。這……這實在不像是她的個性及作風!為什麼呢?為什麼遇上他之後,她可以有這麼大的轉變及改觀?
一時之間,她也理不出個頭緒。事情太多太多了,她得慢慢的、一件一件的去整理。而目前她唯一在意的,就是作對康博最好的決定!
于是,唯衣暫時結束了民宿的營業,踏上了前往盛岡的旅途。他們先在東京停留了兩天,而克哉也信守承諾的帶康博到迪斯尼樂園去玩。
三十五歲的他、二十八歲的她,再加上五歲的康博……在外人眼中,他們就像帶著孩子暢游迪斯尼的夫妻般。也許是有了「爸爸媽媽陪在身邊」的感覺,剛失去雙親不久的康博綻開了純真的、開朗的、燦爛的笑容。
看見康博再度露出笑容,唯衣覺得很欣慰。幸好他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叔公」、幸好他的叔公是一個當他爸爸絕不嫌老的人、幸好……多虧貴俊的叔叔是這個叫作御法川克哉的男人。若來的是別人,也許康博不會完全接受他,而她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把康博交出。
一上了前往盛岡的JR東北新干線,康博就跟克哉擠在一起。看見他黏著克哉,好像沒有她沒關系的樣子,唯衣有點落寞。但是若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這麼一來,他應該很快的就能適應在盛岡的生活——沒有她的生活。
從東京到盛岡要兩小時又二十分鐘的車程,但車上十分舒適,再加上實在是玩累了,一上車不久,康博就靠在克哉身上睡著了。克哉溫柔又小心的攬著康博,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充滿了憐愛。
「這小家伙累壞了!」他說。
「可不是嗎?」她看著靠在他身上的康博那無邪的臉龐,不覺揚起一抹微笑。
「謝謝你陪我們一起回盛岡。」
「嗯?」她微怔,不解地看著他。
他雙眼直視著她,「如果沒有你陪著,我想康博是無法如此盡興的。」
「不,康博他……他很喜歡你……」她眼底有一絲的落寞及悵然若失。
「那是因為你也在。」他說,「如果你不在,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他是在安慰她嗎?他看出了她的若有所失嗎?他說這些話是想讓她覺得,她在康博心目中還是佔著很大的位子嗎?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明明是那麼的強勢且霸道,卻偏偏有著體貼細心的一面……
「睡一下,你應該累了吧?」他說,「到盛岡還有一段路。」
「你呢?」她問,「你一點都不累嗎?」
「我習慣了。」他輕描淡寫,「我常常一天只睡五個小時。」
「咦?」她驚訝不已,「常常是指……」
「多年來。」他撇唇一笑,「我說過了,生長在御法川家的壓力很大。」
她微微瞪大眼楮,下意識地看著熟睡中的康博。
他瞥了她一眼,笑說︰「放心,我會讓康博睡得飽飽的。」
「你會讀心術嗎?」真是奇怪!他為何總能覷出她心里的想法?
「也許那是因為你很容易懂。」他說。
她皺皺眉頭,「這是褒,還是貶?」
「是一種夸贊。」他炯炯發亮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她,「你是一個率直、毫不隱藏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什麼的人。」
「你這麼說是因為我把那位秋山律師攆出去嗎?」
他唇角一勾,「我不否認,我確實沒踫過像你這樣把來訪的客人轟出去的女性。」
「他不是客人。」她辯解著。
「但他也不是敵人。」
「他來通知我要把康博帶走,想從我身邊把康博帶走的,就是敵人。」她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定定地凝視著她,「那麼對你來說,我是敵人?」
她一頓,心頭猛然一悸。敵人?不,她並沒把他當敵人看待,否則她現在就不會跟他坐在前往盛岡的新干線上。
那麼,對她來說,他是什麼?貴俊的叔叔?康博的叔公?還是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
「呃……」她不知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于是她選擇不回答。
「我累了,我……我想睡覺。」她說完,立刻閉上了眼楮。
雖然閉著眼楮,什麼都看不見,但她竟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她非常確定他還看著她,而這讓她心慌意亂,相當的不自在。
她不是沒被異性注視過,事實上,她是個很有男人緣的美女(大家都這麼說)。追求過她的人不少,其中還有美軍基地的美國軍官。她從來不曾因為他們的贊美、注視或示好而感到心慌意亂過,她以為自己是對異性冷感的絕緣體,直到……他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得不說,在他現身在她眼前的那一刻,他就攫住了她的目光。但她對他沒有任何的期待及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他是御法川家的男人,是個為了維持家族正統而不遺余力的人。
御法川家已經有一個不顧家族反對,娶了一點都不門當戶對的妻子的貴俊,絕不會再出現第二個。
再說,她認為他應該是已婚身份,雖然他手上確實看不見婚戒。肩負維持家族正統的男人,為了延續香火,應該沒有不婚的權力。她想,他之所以如此堅持把康博帶回盛岡,不完全是為了履行對兄長的承諾,也是為了讓自己後繼有人。
他跟妻子膝下無子,一定非常期待康博的到來。從他對待康博的樣子看來,他是個喜歡小阿的人,他的妻子應該……也很愛小阿吧?
也許把康博交給他們撫養是正確的決定,因為這麼一來,康博又有了爸爸媽媽的呵護——雖然他們是他的叔公跟嬸婆。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也忘了他看著她的事情。
她想……她是真的累了,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