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書整夫 第五章
「其實我也滿想知道的。」羅美琳輕拉著紀朵琳的手，企圖爭回話題的主導權，風采依舊的臉上閃過一抹羞赧，「紀仲秋……也就是你爸爸還記得我嗎？曾經跟你提過我嗎？」
你會在意他還記不記得你嗎？這一刻，紀朵琳真想犀利而冷漠地質問她。
不過，她及時忍住了。「不，我從來沒有听過我父親提過您。」
羅美琳難掩失望，「哦，這樣啊……他可能忘了我吧！說的也是，我本來就是個很平凡的人。他對我沒印象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沮喪的模樣竟讓紀朵琳有些不忍。「不過，我倒是曾經听我母親談到您的事。」
「你是說芝秀嗎？她還記得我？天啊，我好高興喔！」
像是黯然西沉的太陽忽然間又躍上藍空顯耀燦爛，紀朵琳發現眼前的羅美琳有著戲劇化的個性與情緒……又或者說，徐娘半老的她，依舊保有著宛如少女般鮮活靈動的特質。
她發現，要她討厭這樣的人……實在不容易。
「芝秀現在過得如何？夫妻感情好嗎？當初她成功擄獲你爸爸的心，可是讓很多人都暗自神傷呢。」
「我父母很早以前就離婚了。」
「噢，這樣啊……」
藍修斯聆听著她們的對話，不免對紀朵琳多望了幾眼。
這還是他第一次听見小秘書談及她自己的家庭背景呢！說不出理由，他發覺自己竟然渴望知道更多！
只要是關于紀朵琳的事，他都想了解！
察覺到身旁的他投射而來的視線，紀朵琳開始有些不安。
她說的太多了，這樣不行！
「我該回去秘書室上班了——」
「留下來嘛，再聊一下好嗎？」
「可是——」
羅美琳殷切地握住她的手，「竟然能夠意外踫到好友的女兒，這種緣分很難得，再跟我聊聊天好嗎？」
「……好。」紀朵琳發現自己無法硬下心腸拒絕眼前這個傷害她父母的女人，這情況讓她很氣惱！
在羅美琳的熱情牽引下，她溫馴地坐在她身旁的位置。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也會坐在這個平常只招待企業大老板的氣派沙發上。藍修斯和往常一樣坐在單人座上，魏靜柔則選擇距離他最近的位置。
仿佛感受到關注的視線，紀朵琳緩緩迎上魏靜柔審視般的雙眼。她輕輕抿笑，想轉開視線佯裝不知，沒想到魏靜柔倒先主動開了口——
「紀秘書，我還沒有為我剛才對你的誤解表達抱歉呢！這是我第一次跟隨伯母來修斯的辦公室，才踏進來就看到那種畫面，坦白說，讓我很驚訝。」
紀朵琳淡淡回應，「魏小姐太客氣了，陰錯陽差之下讓你們又錯誤的聯想，我才應該道歉。」
「陰錯陽差？」
「當然。」
紀朵琳的回應就這麼簡短的停住了，甚至還和藍修斯有默契的迅速對望一眼，這讓優雅冷靜的魏靜柔漸漸地沉不住氣。
「紀秘書，你不打算解釋一下所謂的陰錯陽差嗎？」
藍修斯微微皺起颯眉，「靜柔，陰錯陽差就代表著意外，就是這麼簡單的意思。既然是意外，還需要解釋什麼？」
也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心態，他發現自己並不希望因為方才那件事，而讓母親誤認為紀朵琳是個行事隨便的女人！自己為何會在意母親對她的看法，他現在還無暇深思，但是眼前魏靜柔的一再追問，就像在提醒母親不要忘了這件事，當然惹得他心煩。
仿佛遭到了來自他的拒絕，魏靜柔美麗的臉龐上一陣青一陣白。
紀朵琳則忍不住朝自己的上司多望了幾眼。
他這是在替她說話嗎？
為什麼呢？魏靜柔對他而言不是很重要？至少自己曾親眼看過他們兩人約會，而且今天她還是羅美琳親自挽著手帶來的，可見他們兩人的關系不同一般。
像是感受到紀朵琳的注視，藍修斯側首對她淡笑解說︰「我們剛才只是談公事，你完全沒有被誤解的必要。」
他差點吻了她……叫公事？
紀朵琳倏地冷了俏臉，輕輕頷首，默然不語。
彪然沒有察覺到周遭微微緊繃的氣氛，還沉浸在意外相逢喜悅里的羅美琳，親熱地拉起紀朵琳的手，「那麼，你現在有交往的對象了嗎？听阿姨說，其實我啊，有認識一些條件不錯的年輕人喔！」
大家各懷心思的瞪著羅美琳。
她現在……是想要幫紀朵琳介紹對象的意思？
魏靜柔忍不住笑了出來，優雅抿起嘴角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妒意。「何必舍近求遠呢，我看修斯跟紀秘書的感情不錯啊！」
「那怎麼行！修斯跟你已經是一對啦！」
「伯母，」魏靜柔的臉龐倏地臊紅，卻難掩喜色。「修斯就在這里呢，您不要說這些啦……」
男主角略顯局促的目光，卻率先瞥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紀朵琳，旋即挺直了身，轉換坐姿。「媽，關于這件事情——」
「我很感謝夫人的抬愛，不過，我已經有個懷有好感的對象了。」
藍修斯霍地轉頭瞪視小秘書。
對方是誰？
冷靜說完這句話的紀朵琳完全不看他，倒是驚訝欣喜的羅美琳努力握著她的手，讓她無法假裝沒察覺。
「你是在哪里認識的？芝秀他們知道嗎？天啊，我真好奇，你願意告訴我對方是誰嗎？」
「伯母，您的熱情會嚇到紀秘書啦！她跟你才第一次見面，肯定不習慣你這種對誰都很熱絡的個性。」魏靜柔淡淡睇了紀朵琳一眼，「說不定人家現在說有喜歡的對象，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你要幫忙介紹朋友的好意。」
紀朵琳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她抿嘴淺笑，筆直硬是魏靜柔的雙眼，「魏小姐，事實上我跟你也不太熟，你怎麼會認為你能夠了解我的想法呢？」
「你！」
她完全不理會她，逕自面對羅美琳，「夫人，目前我對那個人只是存有好感而已，還沒有正式進展到男女朋友的階段，也許不會走到那種程度也不一定。」
藍修斯緊盯小秘書嫻靜美麗的臉，忍不住問︰「是公司的同事嗎？」
她終于轉移視線，回應他犀利的眼，「對。」
俊美無暇的臉龐開始顯露寒峭，「是誰——」
「不要告訴我兒子！」羅美琳突然低喊，神秘兮兮地緊握住她的手。「辦公室戀情在還沒成熟之前，絕對不要讓上司知道，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常識，電視劇都有演。那麼，你跟對方的相處模式是什麼？是不是把傳情的紙條夾在公文夾里面？」
「不是。」
雖然紀朵琳小心翼翼的努力不讓雙眼往藍修斯的方向瞟去，但是視線卻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不知不覺的與他的注視交纏在一起。「我喜歡在公事上捉弄他，挑他沒有察覺的小地方整他，看他為了我引起的問題而頭痛。」
藍修斯仔細審視小秘書的臉，神情莫測。
也就是說……真的確有此人？
他一直以為紀朵琳就站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是否是因為這種過度自信的認知，讓他認為小秘書的目光也一定會放在他身上？
沒想到她注視的竟然另有其人……
「哇，我好羨慕喔！」
「夫人覺得羨慕，我卻感到後悔呢！這種事情，果然不適合在藍先生面前說吧？」紀朵琳頗有深意他瞥了他一眼，優雅地起身，借口必須工作迅速離開。
陷入思緒，而顯得心不在焉的藍先生敷衍著母親與魏靜柔接下來的話題，與她們訂下晚餐約會之後，便以還要處理一些事情為由，讓她們先離開。
當辦公室終于淨空，他獨自一人坐在牛皮椅上，雙手交握撐顎，似是陷入冥想。沒多久，他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廣告部長嗎？是我。沒什麼，只是想關心一下那個骨髓捐贈的公益廣告進度如何？正在進行中嗎？那就好，要盡快知道嗎！對了，你好像還沒結婚吧？不是，我沒有要幫你介紹，那個……」
他咳了咳，口吻輕快宛如閑聊般，「你曾經感覺到紀秘書捉弄你嗎？」
「朵琳？孩子，我在這里！」
忙了一天，剛走出辦公大樓，紀朵琳皺起柳眉轉頭望向四周。
咦……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一臉困惑的正想繼續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突然看見一輛停靠在旁邊車這的黑色賓士房車降下車窗，神情有些懊惱的羅美琳正努力隔著距離對她用力揮手。
「夫人？」
紀朵琳詫異之余，連忙快步踩著階梯走下去，驀地發覺自己竟然不討厭這個讓她父母婚姻劈裂的女人，她的腳步有一瞬間的遲疑，但是看見半伏在車窗上開心揮手的羅美琳，她吐了口氣，終于接受自己真的沒有辦法討厭她。
「好不容易等到你走出來，我因為太開心都忘了要降下車窗了，還是司機老陳提醒我。」
「夫人找我有事？」
「你有沒有時間？我知道有家泰式餐廳很好吃，我們一起去好嗎？」
「我以為您跟總經理他們有約了。」
羅美琳笑著擺擺手，「我可沒興趣擠過去當電燈泡，那種浪漫的燭光晚餐，就留給他們年輕人吧！」
所以，今晚是藍修斯與魏靜柔的單獨約會？
努力維持笑容，紀朵琳提醒自己漠視這一刻所有涌上心頭的感受！「夫人是臨時起意，才想到要找我去吃飯——」
「不是不是！我本來就打算要約你，想跟你輕松的聊一聊。」
「為什麼？」瞅望這一張笑意燦爛的臉龐，紀朵琳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
「堂堂董事長夫人為什麼要請一個小秘書吃飯？」
「我——」
「你甚至還在這里傻傻的等？你難道不知道，憑你的身份只要打通電話命令一聲，我就會在你要的時間、要的地點出現……」
看見車窗內原本笑容可掬的羅美琳漸漸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紀朵琳曉得自己的態度過火了。她在心里努力喊著要自己煞車，吞去了所有煩躁與不知名的挫折，扯著笑容，勉強穩住聲線，「我的意思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不是嗎？夫人想要跟我聊什麼？」
「隨便聊啊，因為我很喜歡你！」羅美琳隔著車窗仰望她，心無城府的笑了。
喜歡她？紀朵琳卻像是瞪著怪人似的，看著眼前這個笑顏逐開的美麗婦人。
「你……夫人，你不需要因為我父母的關系對我好，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因為她媽對于她根本談不上喜歡好嗎！
「紀仲秋他們當然也是部分原因，可是，我喜歡你還有另外的因素。」
「是什麼？」紀朵琳不自覺又咄咄逼人。
「你看起來很累。」
蹦謬！她早睡早起、飲食正常，偶爾還會去健身房運動，比任何人都健康！
「看到你的眼楮，就讓我覺得心疼。」
心疼？怎麼也沒想到會听到這種字眼，紀朵琳戒備地睇著她。
羅美琳望了她一眼，「你的眼神很堅強、看起來很干練，笑容也很漂亮，好像總是知道在什麼場跋下嘴角要彎起幾度才得體……可是每次當你笑完之後，孩子，你的眼楮都會有很短暫的放空，那種模樣好像在說你累了，想躲到很遠的地方。」
說出這些話，似乎讓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紀朵琳瞪著眼前這個女人，那撫慰的笑容，就像一圈圈的漣漪在她的眼前無限擴大、擴大，直到佔滿了她的視線！
而她的腦海里，卻驀地響起那一聲聲斥責的大吼——
居然施壓讓我臉工作都沒了！老板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我能夠從他欲言又止的態度里猜到，這次一定又是藍繼宇暗中搞的鬼！
朵琳，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信啊，爸爸，我相信你……
那你為什麼沒有笑？混賬東西，你笑啊！你要笑著認同我呀！全世界只有你不可以否定我，听到了嗎？
所以……笑，就代表認同。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學會了在什麼情況下要「笑」到什麼程度，變得非常擅長。
可是……眼神放空，累得像躲到很遠的地方？她？
紀朵琳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直覺地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與羅美琳的距離。
「孩子，你怎麼了？」
「不要過來！」紀朵琳的臉上一陣青白。難怪父親要把她取名成「躲琳」，怎麼能不躲著羅美琳呢？她雖然看起來心思單純，其實直覺非常敏銳，[群聊獨家能夠精準的看穿別人努力想要隱藏的傷痕。
不要……不要，她不想被看穿，她不需要被挖掘！這些事，她母親都不曉得了，羅美琳憑什麼察覺？
倉惶心亂的紀朵琳搖著頭下，意識地繼續往後退，踩著高跟鞋的腳下因為台階而有些踉蹌，她卻依舊堅持拉開距離。
「你的臉色不太好，朵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走開……」
「快上車，孩子，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靠近我！」
緊抓著身上的軟呢外套，紀朵琳幾乎是落荒而逃。听見身後羅美琳打開車門呼喚她的聲音，她繼續堅持往前走，直到一記利耳的煞車聲倏然震天價響！
她心驚膽跳的僵硬地轉過身，發現匆忙開門下車的羅美琳差點就被快遞送貨的摩托車給撞倒！
從驚嚇中回了神的機車騎士罵罵咧咧的將車騎走，留下跌坐在濕冷馬路上的羅美琳。賓士車上的司機老陳才想開門下車，台階上的紀朵琳已經率先跑過下車道，蹲跪在她面前。
「您有沒有怎麼樣？站得起來嗎？」
「孩子，你的臉色真的很差……」
伸手想攙扶她的紀朵琳剎那間怔住了。
羅美琳美麗的臉龐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可是仍然勉強抿笑輕拍紀朵琳慘白的臉頰。「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輕風般勸慰的嗓音，仿佛牽動了紀朵琳的某根神經，原本夸張擴大、佔滿她整個視線宛如夢魘的笑容，竟悄悄地縮小再縮小……眨眨眼，她發現重新映入眼簾的是，羅美琳充滿溫柔惋惜的蒼白笑容。
那是在她需要時，她父母從來沒有給過她的溫暖笑容！
不預警的一陣強烈酸澀直沖鼻腔，跪坐在地的紀朵琳攤開雙手捂住臉，沒有發覺自己逸出了一聲輕淺有如哀鳴般的哽咽……
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她抽抽噎噎的哭得像個極度傷心的小阿。
坐在私人專機的豪華機艙里，藍修斯壓抑焦躁的情緒，伸手瞧了瞧手腕上的表。
舒適寬敞的座位上，只見交疊著修長雙腿的他一下子屈指彈點座椅的扶手，一會兒又挺身查看機艙門的出入口，坐立難安的模樣，讓步遠處悠閑看報的藍繼宇忍不住搖頭。
「兒子，你靜一點行嗎？」
听見這句話，藍修斯再也按捺不住，索性站了起來。「爸，我不等媽媽了，請你直接幫我轉告她說我有公事要忙，不參加這次的渡假行程了！」
「我不要。」
「爸！」
「你知道你媽的個性，她平常對我們兩個沒什麼要求，就算我們因為公事忘了陪她過任何節日她都無所謂，唯獨一年一次的家庭聚會她不許任何人缺席！你想破例就自己去搞定她，別拖我下水，我可是很安分的排開所有工作，一早就坐在這里等候老婆的吩咐了。」
「坐下吧，表哥，你不是真的要讓美琳阿姨失望吧？」坐在機艙另一端的莫聖庭撐托著下顎，悠哉看著他。「再說，阿姨連你女朋友都一起邀請來了，多麼體貼的行徑啊！連你的樂子都幫你準備好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安靜坐在不遠處的魏靜柔笑嗔他一眼，「干麼說到我身上？」說話的當口，她的目光還不安地向藍繼宇瞟了瞟，似乎非常敬畏他的身份與威嚴。
「靜柔不是我的……算了，」藍修斯用下顎努了努表弟，「你怎麼也會在這里？」
「阿姨邀請我的，她說要幫我介紹好對象。」
藍修斯揚起嘴角，興味地挑了挑颯眉，「我以為你還不打算定下來。」
莫聖庭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是啊！可是我媽一听到她老姐再三強調對方是個難得一見的超級好女孩，而且又是美琳阿姨生平頭一次要幫我介紹女朋友，立刻二話不說興奮的把我跟我的行李扔了出來。」
「那個女孩說的八成就是靜柔吧！喏，你們兩個好好認識，我先去忙了。」
「修斯？」
「表哥，你不是說真的吧？」
對于兩人的呼喊，藍修斯完全不予理會直接往機艙門走去。身後立刻傳來藍繼宇沉穩的嗓音，「兒子，你是認真的？」
「對！晚一點我會再打電話跟媽媽道歉，公司真的很忙，我不放心離開。」
鮑司到底有多忙？
藍修斯也說不出具體的事證，他只知道此刻直接腦海中唯一直覺跟「公事」兩個字連結在一起的……
就是紀朵琳那張嫻雅清麗卻也好勝易怒的臉龐！
要他三、四天見不到她？太教人難以忍受了。
心中思緒百折，藍修斯下意識地越走越快。突地，他皺起了颯眉，懷疑自己是不是嗅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柑桔香？
「兒子，小心點，你差點撞到我們了！」
羅美琳的驚呼聲自機艙門響起，藍修斯才懊惱自己這下子更難走得了了，卻在看見母親身旁的身影時，驚訝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你要去哪里？好了好了，趕快回座吧！」羅美琳一邊拍打兒子的肩膀，催促身形僵硬的他往回走，一邊親熱挽著身旁的紀朵琳，步向特地為她預留的座位。
「朵琳好不容易點頭答應跟我一起來，飛機馬上就能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