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夫很纏人 第十一章
砰砰砰砰……有人連續朝她的心揮出一記又一記的重拳,心感覺到的已經不是痛,而是被震到血肉模糊了。
不,她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倘若這是惡夢,老天爺啊,請快點讓她醒一醒吧!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曾說過不管再苦,都會好好保護她的男人。
他……真的是御麟嗎?是她以生命來愛的御麟?他說他好後悔,他還說她是個超級大麻煩、超級大麻煩……
齊御麟煩躁地抱著頭,痛苦地大吼︰「我真的受夠了,我要分手,我要停止這荒謬的一切!」
分、手?
紀書庭定定看著他,無力地閉上眼楮,深呼吸等待心弦那最凌厲的痛狠狠劃過,她全身的血液瞬間降至冰點,臉上毫無血色,連唇瓣都是慘白的。
不準哭!紀書庭,你不準哭!硬是把滿溢的淚水逼回眼眶內,但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一直發抖,緊接著,連身軀也頻頻顫抖,天花板似乎開始旋轉,她有點站不穩了……
她耗盡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不要當場昏倒,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內,要自己鎮定下來,不準軟弱。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的氣氛凝重到令人快窒息,紀書庭終于開口,氣若游絲。
「我懂了……其實,你真的應該早一點告訴我你的真心話。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大麻煩,只會花錢,像是寄生蟲一樣,只會依附著別人生活。我只是沒有想到,原來在你心中,我紀書庭竟是這麼糟糕又一無可取的女人,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應該趁早離開你。原來和我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很痛苦,我……除了抱歉,無話可說……」
表情平靜地說完話後,她突然奪門而出,速度驚人地沖向外頭寂靜的黑夜。
齊御麟慌了,眼底滿是壓抑已久的痛楚,狂吼著追上去。「書庭,等等!」
他毫不遲疑地追出去,內心很慌亂,他怕她會出事,他絕對不要她出事,不要不要!
紀書庭跑得好快,終于,齊御麟在兩人常常散步的河堤旁抓住她。「書庭!」
她卻尖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只想甩開他。「放手!放開我,不準踫我!」
她的情緒很激動,他只好先放開她。
「書庭,我……」
「你不用管我!都要分手了,還假惺惺追來做什麼?」她痛恨他的虛偽。「你走,立刻走!我絕不會死皮賴臉地耽誤你,阻礙你的大好前途。」
她很傷心,但此時此刻卻哭不出來,只能揚起一朵淒絕的冷笑。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是怕我做出什麼傻事,那你真的可以放心,我紀書庭也許不聰明,連自己已經惹人討厭都無所警覺;但再怎麼說,都不會為一個把我視為大麻煩的男人做傻事。」
她抬頭看著他。「這樣講,你有比較滿意嗎?」
哈,一切真可笑,她知道他根本不是關心她,他只是怕以後心里會有負擔。
怎麼這麼荒唐……原來她掏心掏肺愛著的男人,她愛到可以拋棄一切、一起私奔的男人,到頭來壓根兒不愛她!
他只在乎她有沒有拖累他,就算要死,死因也不要與他有關!
為何她這麼笨?要兜這麼大一圈方看清事實,要千里迢迢躲到台東來,然後自取其辱?紀書庭,你好蠢好蠢!她真的很想仰頭大笑,瘋狂地嘲笑自己。
深夜的北風淒厲地呼嘯而過,把他們的頭發都吹亂了,刺骨寒風讓兩人禁不住直打哆嗦,可,此時沒有人在乎這些。心已經碎了,這種冰寒,又算什麼?
紀書庭轉頭望著夜燈下的河堤,多可笑啊!這里曾經是兩人最喜歡的地方,最常漫步到這里一起欣賞明月,開開心心地說著傻氣的情話。而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一彎弦月,卻人事已非,多諷刺!
她咬著下唇,用力拔下手上的戒指,毫不遲疑地往河里一扔
齊御麟望著這一幕,眼底閃過更深沉的痛楚,這一切的發展都在他的預料中,他知道她會憤怒發狂、傷心失望。但,他不得不……不得不……
他寧可當一個千夫所指的負心漢,寧可承受她最尖銳的指責,也得默默吞下這椎心之痛。
既然答應她父親要逼她回去,就要狠心做到底,他絕不能再讓她跟著他過這麼艱苦的日子。
她面無表情地說︰「把你的戒指也給我。」
「不給……」
「給我!」
她的眼底滾動著珠淚,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種絕望之後的冷靜,一字一句像是夾著冰珠子。
「你舍不得嗎?請放心,我會把這對戒指的錢還給你,還有這陣子所有的開支花費,一定會加倍奉還。」
齊御麟眼色更加黯沉,選擇完全封閉真正的自己,強自維持冷硬的表情,像是很怕自己會在下一秒後悔般,迅速拔下戒指交給她。
他的動作……真的毫不遲疑啊!她看在眼底,唇畔浮起更悲傷的笑容。
這樣很好,很好,兩個人都毫無眷戀了,可以斷得干于淨淨,毫不拖泥帶水。
多好啊!
她高舉右手,更猛力地往前一揮,「咚」一聲,戒指丟入河中,發出異常清晰的聲音,那道聲響,宛如上把尖銳的利刃,直接插入兩人的胸口。
她咬牙看著滾滾流動的河水,清楚地知道,從這一秒開始,以前那個單純無知的紀書庭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死在這灰沉沉的河底!
紀書庭躺在大床上,被夢魘糾纏著,破碎地低喊︰「我恨你,真的好恨你……
我會立刻消失……再也不要當大麻煩……」
下一秒,她睜開眼楮,因為宿醉,下意識還痛苦地抱著頭。
直到頭痛慢慢消失後,她才茫然起身,看著眼前的房間,突然一驚,發現這下是自己的房間,嚇得要尖叫之際,轉頭看見了睡在單人沙發上的男人。
齊御麟?
她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用力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自己到底清醒了沒?
是在作惡夢嗎?他怎麼會在這里?不對……這里不是她家,那,是他的住處嗎?
可是。她為何會在他的住處?
她記得昨晚自己陪柏瀚參加生日派對,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中,她有股沖動想打電話給齊御麟……不會吧!她真的打了?
她看到自己的包包就擱在一旁的茶幾上,趕緊抓過來拿出手機,發現已被關機,打開後出現一大堆留言和簡訊的訊息,幾乎都是賀柏瀚留的。
她听了其中一則留言,他焦躁地說︰「紀書庭,你到底在哪里?我很擔心,趕快跟我聯絡,任何時間都可以!」
她又檢查通話紀錄,赫然發現自己真的有撥電話給齊御麟,老天……這一刻她還真想拿酒瓶砸死自己!
紀書庭,你瘋了嗎?就算真的失心瘋,你也不該打電話給他。
前後推想了一番,紀書庭拼湊出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是她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打電話給齊御麟,叫他去賀柏瀚生日派對的聚會場所;然後,他就這麼把已經醉昏的她帶回家。
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她十分懊惱,卻又知道自己沒資格責怪他為何把她帶回來,他不知道她住哪里,深夜時分還能把她丟到哪里去?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非常整齊,他應該沒有對她亂來。
天啊!她發誓再也不要喝酒了,至少不能像白痴一樣喝個爛醉,丟這麼大的臉。
她看看手表,凌晨五點,又望著熟睡中的齊御麟,他裹著薄毯沉睡著,冬天的夜里很冷,一定是毯子不夠保暖,所以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一室寂靜,角落的落地台燈流泄出暈黃的光芒,仿佛把兩人包圍在其中。
紀書庭怔怔地望著他,望著那她曾經最深愛,可也最痛恨的男性臉龐,萬千復雜的情愫涌入心房。
和他分手這麼多年了,但她還是常常被夢魘糾纏,總是夢到要分手的那一夜,他對她厲聲咆哮,說他後悔惹上她這個大麻煩,他要跟她分手。
然後,她心碎地沖到河邊,扔了兩人的定情戒……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已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獨立自主、擁有自己事業的女人。
她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擊倒她,但每回從夢里渾渾噩噩地驚醒,她的心頭還是會劃過陣陣疼痛。
當年那一道傷,就像一把巨斧劈開她的心,讓她傷得很深、非常深。
她整個人家是支離破碎的布女圭女圭,心底的傷也許永遠沒有痊愈的一天……
思緒紛亂地望著他,這些年過去,他擁有傲人的事業成就,但歲月並沒有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的視線緩緩流轉著,從他略顯凌亂的黑發到他濃密有型的劍眉,英挺的鼻梁宛如高高隆起的山岳,往下望,是陽剛豐潤的嘴唇……
他的下巴弧度非常性感,以前她最喜歡在他吻了她之後,輕輕啃咬他的下巴,用臉蛋輕輕磨蹭,感覺那小小的、剛冒出頭的胡渣,有點刺人。他則會把她抱得更緊,說她是個小妖精,又給她一個更纏綿的熱吻,兩人吻得難分難舍。
夠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驚覺腦中的畫面開始失控,紀書庭氣憤地搖搖頭,眸底涌上惆悵。方才,她又作了那個惡夢,雖然只是夢,可清醒後還是清晰地感受到胸臆間的疼痛。
她不會忘記在河邊的羞辱和絕望。回台北後,她咬牙念書,用盡全身的力氣恨他,仿佛唯有恨他才能化悲憤為力量,在絕望中模索到重生的勇氣,在遍體鱗傷中找到力量站起來!
她發憤苦讀考上公費獎學金,拋開台灣的一切遠赴巴黎深造,立誓要開啟一個全新的人生。
她以為自己會恨齊御麟一輩子,但上次在拍賣會上他親口告訴她當年和她分手的原因,她頓時迷惑了。
經過這幾天的冷靜和沉澱,她覺得他所說的話可信度很高,齊御麟不是個善于說謊的男人,更何況現在的他可是跨國集團的台灣區總裁,位高權重,沒有必要欺騙她。
這幾年她成長了很多,當然可以理解父母親當年的阻擾是為她好,雖然方法錯誤,但無法否認他們疼愛女兒的心。
這些年她只要有空就會回家陪伴兩老,關心他們的健康,有了收入後,更是固定會匯生活費回家,和雙親的感情愈加親密,如果她想知道事實,大可回家問父親。
但,她不想那麼做……事實究竟為何,已經不重要了,經過那一場耗盡精力的愛戀,她覺得自己歷盡滄桑,她累了……
不想再那麼義無反顧地愛著一個人,那種愛就像飛蛾撲火般絢麗耀眼,可下場卻是慘不忍睹……
過去的就讓它完全過去吧!她不想繼續被困在紛擾雜亂的回憶中,只能說,她和齊御麟有緣無分,注定無法廝守。
默默凝視他好久,終于,她對自己下了最後的命令……快走吧,立刻離開,現在!
她下床,輕輕地把暖和的羽絨被蓋在他身上,然後毅然轉頭,打算在不驚醒他的狀況下悄然離去。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可他還是醒了。
他迅速抓住她的手,起身叫住她。「庭庭!」
「天快亮了,我該走了。」她不敢看他,抓著包包想往外走。
她注意過房里沒有任何嘔吐過的痕跡,很慶幸自己酒品還不錯,喝醉酒就是乖乖睡覺,不會胡鬧。
齊御麟硬是把她的肩膀扳過來,要她看清自己眼底的深情,低啞地問著︰「你還恨我嗎?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的嗓音為何如此低啞,難道是昨夜受寒了?她的心底滑過一絲愧疚,卻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來。「不是那樣。」
齊御麟急切地道︰「就算你恨我,也是我罪有應得,我錯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就貿然帶你私奔,後來還以那麼粗糙的方式分手,都是我的錯!但請你相信……我真的很愛你,這份感情就像十年前那麼濃烈而真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情拆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