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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娘捧花(上) 第一章

作者︰寄秋

第一章

「星予姊、拜托拜托啦!快來救命,不然要出人命了……都是小雪把一千朵香水百合听成一千朵香檳玫瑰,我們快被飯店的主管罵到臭頭了,你快來救救我們,不要再縫你的米奇妮兔耳女圭女圭……」

徐徐微風輕輕吹動掛在窗戶下方的手編綠竹風鈴,清脆悅耳的踫擊聲發出「叩叩」的竹叩聲,像在訴說午後時光的悠閑。

鬧中取靜的小巷子內,有間被觀音竹和四季花卉包圍的店鋪,面積不大,包含店門口的造景——三坪大的假山流水,以及養著蓮花及孔雀魚的小池塘,其實二十坪不到。

可是在秀外慧中的店主巧手下,硬是將可供利用的有限空間,轉化成繁華城市里一處不受塵囂干擾的世外桃源。

這是一間克?手作物的小店面,推開綴著粉貝的透明玻璃窗,琳瑯滿目的手編制物精巧細致,或掛、或陳放的任人挑選,無一不精美得令人嘆為觀止。

「這個少根筋的小紅妹,老是丟三落四的,火燒眉頭才喊救命,叫我上哪弄一千朵香水百合,我開的是手作物店不是花店……」

一堆俗艷的客家花布中,鑽出一顆黑發垂肩的頭顱,細白的手心拿著針線和縫了一半人身高的兔耳女圭女圭,無奈的叨念兩句。

長相清秀的施星予並不是那種令人一見驚艷的大美女,五官嘛,很普通,是路上常見的鄰家女孩,清清淡淡的,宛如牆角邊不甚起眼的小白花。

不過她是屬于耐看型的晚玉香,越看越有她獨特的味道,一開始雖不吸引人,可是一旦看久了就欲罷不能,忍不住和她越走越近,終成知交。

而她的個性更是隨和,開朗得像朵隨時在笑的向日葵,個性堅強,對人性抱持著正面的態度,獨立自主又責任心重,愛交朋友的性情讓她幾乎是友滿為患。

所以嘍,小紅妹的求救電話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困難,因為交友廣闊的她正好有位好朋友住在彰化田尾,家里三甲地全植上各式百合花,身為花卉產銷地的花農,一千朵香水百合算什麼,隨時可供貨。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施星予的那位朋友正開著貨車載了上萬朵皇後百合南下高雄,準備批發到各個中下盤商。

因此她要花得自個兒去載。

可是手作物的東西通常都不大,用不到貨車這種大型交通工具,她一向以單車來往各地,節能減碳,倘若遠一點就騎輕便的電動車,鮮少使用耗油的車輛。

所幸朋友多也有好處,一開口就有輛車齡七年的小貨車可借,讓她順利的往返南北,載回小紅妹要的百合花。

「星予姊,你真是我的救星,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染著一頭紅發,頗有份量的年輕女孩感激涕零的沖了過來,將近八十公斤的噸位差點撞倒身形單薄的女人,有肉的雙臂用力熊抱。

「小……小紅,我要喘不過氣了,你……你吃了幾碗飯,力氣大如牛。」她是救火員,不是來送命的。

臉圓圓的小紅不好意思的笑笑。「人家已經有在節制了嘛!就是瘦不下來,一看到鹵肉飯和豬腳就口水直流,一碗接一碗……」

不吃會餓,吃了會發胖,當女人真辛苦,想要變美又克制不住口月復之欲。

「好了、好了,不用解釋,我了解你的意思,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看她忙得滿頭汗,肯定快累斃了。

心細的施星予瞧見小紅汗流浹背,原本一頭難整理的自然卷更是蓬得凌亂,像是施了一天肥料的農夫,忍不住開口詢問。

「厚!怎麼可能不需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打電話給你?」一說完,她毫不客氣地將一大捆香水百合塞入「送貨員」手中。

施星予失笑。「嘿,記得要算我工資,我可不當廉價勞工。」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是一級貧民,別想往我身上挖錢……啊!你的店呢?要是客人上門找不到你……」她有一咪咪的良心不安。

「沒關系,別緊張,都是些老朋友了,我在店門口掛上『有事外出』的牌子,客人找不到我會打電話。」施星予語氣輕柔地笑著,絲毫不見慌亂。讓人撲空是很抱歉,可是朋友更需要她。

拜報社專欄報導的緣故,她所制作的「新娘捧花卡片」廣受歡迎,在手作物業界頗有名氣,常需趕工應付客戶的需求。

而她其他時間忙著參加婚宴充當伴娘,借以收到新娘捧花。

其實並不是每一位新娘都會將捧花擲出,大部份的新娘忙著換裝、敬酒,根本無暇再做一些花心思的舉動,只求婚宴快快結束。

而施星予的工作就是把每次參加婚禮接到的捧花壓成干燥花,在手工卡片上黏上干燥花和寫上參加當場婚禮的祝福短詩,制成限量卡片,放在店內銷售。

這系列卡片就叫「新娘的捧花」。

卡片很受女性的歡迎,就像親手接到新娘子的祝福一樣,而新娘們也樂意邀請她當伴娘參加婚禮,讓捧花制成卡片,公告她們嫁得很幸福。

所以施星予是婚禮上的常客,不出色的外表常成為新娘旁邊最貼心的伴娘。

「那就好,我還怕耽誤你的時間……啊,完了,快來不及了,喜宴晚上七點開始,而我們的布置卻不到一半……」

小紅今年二十四歲,小施星予兩歲,算是花店半個老板,她一看到掛在大廳正中央的梨木雕花老鐘時針指向五,驚慌不已的白了臉。

為了一場即將到來的喜宴,動員的人數不下數十名,從飯店的主廚到來回走動的服務生,每個都是不可或缺的要角。

尤其是花卉的布置,更是婚禮上的重頭戲,絕對不可有一絲馬虎和懈怠,與會人士一步入會場,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華麗的場面。

「不要急,慢慢來,深吸一口氣,我們先把放在禮堂前方走道的花插好……」

施星予就像值得倚靠的大姊姊,有條不紊的指揮兩名工讀小妹,安定人心地先從插花做起,再不疾不徐將插好的花排出一顆顆跳躍的心形,讓人一見就歡喜,心花朵朵開。

她的手很巧,輕松地營造出婚禮的喜氣,一朵朵的百合花迎接著新人的幸福,讓盛放的花兒傳送愛的訊息。

在一陣忙中有序的兵荒馬亂中,終于在賓客進場前完成花的彩妝。

但是在這時候,新娘的妹妹,同時也是伴娘的女孩突然鬧起肚疼,女方親屬急得直跳腳,愛交朋友的施星予見狀,自告奮勇充當伴娘。

因為她算小有名氣,加上身形和原來的伴娘差不多,穿得下二十四腰的禮服,因此無人有異議。

當然,這一折騰又花費不少時間,一直要等到鬧酒的親友散場後,身為伴娘的她也才可以跟著離開。

「天哪!都快十二點了……」她明天還要交出十二只手編十二生肖動物鑰匙圈,不知趕不趕得及?

「星予姊,真是對不起,讓你幫忙到半夜,我真的不知道會耽擱這麼久。」過意不去的小紅直道歉,肥嘟嘟的腰居然能彎到九十度。

施星予暗打了個哈欠,揉揉發澀的眼皮。「這束捧花夠我制作一百張卡片,我才要感謝你呢!」

「星予姊……」她真是好人。

「怎麼,不把我當朋友看待呀!還有什麼需要收拾的,多兩只手也快些。」做完善後事宜才能早點回家,她的睡眠時間一向很規律。

「剩下一些花架了,星予姊先走沒關系,我和小妹整理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婚禮過後,擺設的花卉雖然依舊燦爛嬌美,可是人群一散去,美麗的花兒如昨日黃花,乏人問津。

原本事後的收拾工作不歸花店管,飯店內部自有人員處理,不過有些插花的器皿十分昂貴,並非隨手可丟的廉價品,因此花店的人必須做回收動作,免得蝕本。

「好,那我走了,你們別太晚回去,要打通電話向家里說一聲。」施星予關心地叮囑著,對那些有家人的人特別羨慕。

小時候她也是雙親寵愛有加的小女孩,可惜一場車禍奪走她美滿的家庭,父母雙雙過世,一夜之間,她淪為無人疼愛的小孤女。

她和同年,但小她幾個月的堂妹施月晨被送往育幼院,直到伯父來接她們為止。

其實伯父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年輕時因做了些糊涂事而入獄,將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托給弟弟照顧,這事她的養父母,也就是她的叔叔嬸嬸在她升小一那年告訴了她,並將她視如己出的疼愛著。

感恩,加上以姊姊自居的施星予很疼小堂妹,她以為生父只想帶回自己的女兒撫養,因此謊稱妹妹是爸媽領養的,甘願讓堂妹月晨替代她可以重溫家庭的溫暖,有人疼惜。

「真是奇怪,星星好像變少了……」咦!一閃一閃的光芒是什麼?月亮似乎變模糊了……

漲潮的滿月圓得宛如一只發著黃光的玉盤,又大又亮,照著搖曳不止的樹梢。

夜半時分,路上的行人本就偏少,帶了點涼意的晚風不斷從半開的車窗灌入,雖然不至于冷得牙齒直打顫,可寒意沁入薄衫,還是冰涼了雙臂。

因為冷而方向盤打了個偏,差點撞上安全島的施星予輕吁了口氣,集中精神注意無人的路面,不讓瞌睡蟲輕易將她打敗。

為了提振渙散的精神,她轉開廣播,流瀉而出的音樂稍微驅散一些倦意。

但是,不知是出自錯覺,或是太疲累了,明明是十五的月圓夜,明月當空理應明亮奪目,照亮沉暗星空。

可是從她明淨的雙眼看出去,卻是閃著詭異的昏黃,時而清晰,時而暗沉,蒙上一層淡淡的月華幽影。

無雲,月兒浮動。

風在瞬間靜止。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最近的氣候老是變來變去,陰晴不定。」

不以為意的施星予只當是自己多心,開著向朋友借來的小貨車行經紅綠燈閃爍的十字路口,減速慢行,看看左右有無來車。

人在極度疲累的情況下,本就容易晃神,尤其是作息正常,習慣在晚上十一點前上床休息的施星予,一過半夜真的是她的極限。

一只野狗忽地從路旁竄出,她反應慢半拍地踩煞車,車子一打滑,不慎壓過「施工中」的立牌,上了點年紀的貨車咚噗地彈了兩下,前後輪同時輾過扁掉的塑膠牌。不過她太累了,沒下車查看,以為只是輪胎滑過沙堆而已。

可是,當車子繼續前行約兩百公尺,快到達她家的前一個路口時,車後頭傳來重重的物體落下聲,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嘎吱!」緊急煞車聲響起。

「……不會是夫妻吵架,亂扔東西吧?」

瞧瞧兩旁的住家,最高也不過五層樓,而且離路面甚遠,就算是臂力驚人,也不可能將電視機、冰箱丟個幾十公尺呀!

還是招牌掉落了,黑心廠商多不可數……咦!咦!咦!這是什麼?

一臉訝色的施星予拾起一只掉在貨車尾端的……繡花鞋,蝶兒戲貓的精湛繡功令人驚嘆不已,栩栩如生,彷佛那只七彩粉蝶就要往臉上撲來。

怎麼會有綢布緞鞋,有人在附近拍古裝片嗎?

下一秒鐘,她狐疑的水眸倏地瞠大,雙手捂著唇怕驚叫出聲。

她……她的車上有、有一具身穿古裝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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