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捧花(上) 第十三章
第七章
「喏,這是你要的鏤空雕花玉鐲和青玉戒,我現在親手交到你手中,你可要信守承諾,一輩子愛護你的妻子,不能三心二意,不能移情別戀,不能多看別的女人一眼,不能做對不起妻子的事……」
婚禮前夕,跟著喬治去環島旅行的葉妍終于回來了,基于婚禮習俗,結婚前新人不能見面,以免招來不祥,因此她提前取下已送給施星予的鐲子,以及自己的玉戒,將兩樣嫁妝一並交給新郎。
只見他情緒略微波動,十分珍愛地來回撫弄,像是情人般怕踫壞它們,輕柔得讓人感到不安。
于是她犯了媒婆的老毛病,對著秋隆櫂嘮叨著,希望他能善待妻子。
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左耳進、右耳出,羅唆一大堆沒听進半句,讓她以為又撮合了一件美事。
隔日清晨,大家都起了個大早,忙碌著為新娘上妝、弄發型,急催伴郎、伴娘早點到場,因為今天是施星予出嫁的大好日子。
幫不上忙的葉妍趁大伙不注意時,偷偷地溜進放置新娘禮服的房間,偷剪了一塊婚紗迅速往胸前藏,再快速地離開。
在她所處的年代,新娘出閣前的嫁裳在未裁成衣前,新娘所贈的紅布代表著喜氣,她拿來繡上鴛鴦,制成「媒婆喜帕」再轉送下一個有福氣的姑娘,這是蔚為美談的喜事一件,更別說她的繡功堪稱一絕。
可是在現代,美麗的白紗禮服若缺了一塊,這根本是不吉利的征兆,表示婚事有可能觸礁,或是婚姻不美滿,無法白頭到老。
她這一剪,剪出施星予流不盡的眼淚,她的婚禮尚未開始,就已注定了結局。
殘缺。
「咦!你要去哪里?再過三個小時婚禮就要舉行。」
一名眼生的招待喚住葉妍,她回頭一應。「里頭人太多,有點悶,我出來走走。」
「喔!那你別走太遠,這地方挺大的,小心迷路。」他一說完就走開,沒仔細留意她往哪走。
由于秋家和施家是鄰居,不需要禮車繞行,因此兩家合議在秋家舉行婚禮,方便眾賓客停放各式名貴好車,新娘直接由伯父挽著步上紅毯,交給她的丈夫,省略迎娶的步驟。
而兩家雖是比鄰而居,但財力雄厚的秋家是施家遠遠也及不上的。秋家除了近千坪的主屋外,還有一眼望不盡的人造森林,人在黃昏過後于此散步,往往會迷失方向,找不到路回來。
葉妍在歡樂氣氛中,特別想念分隔兩地的李承澤,她不曉得他是否月兌險了,同父異母的兄弟是不是還想置他于死地,對于她的下落不明,他一定很擔心。
拿出了袖口她和喬治去環島旅行拍的相片。她好想讓他親眼看看,這世界上真的有不同發色、眼珠不是黑色的人,那樣他就再也不會覺得自己是怪物,與常人不同……
她越想越難過,人也越走越遠。驀地,她似乎听見李承澤在喊她的名字。
她驚訝的左右張望,卻不小心撞到路旁一棵外觀奇特的老樹,痛得她眼前一黑,在她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同時,人已從所處的世界消失,一片落葉飄下。
「葉妍呢?婚禮都快開始了,怎麼還沒瞧見她?」她興匆匆地說要觀禮,應該不會遲到。
「沒看到耶!我們一早起來就忙東忙西的,沒人注意她在哪里。」回答的是伴娘之一,小紅。
「你們先等我一下,我去找找看。」這地方她不熟,就怕她迷路。
小紅高舉起放在桌上的捧花大喊。「喂!快點回來,禮服還沒穿呢!別在自己的婚禮上遲到。」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
穿著輕便洋裝的施星予是少數得知葉妍來歷的人,也相信她來自過去的說法,兩人因想法相同、性情相近而結成好友,無所不談地把對方當成知己。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培養出一定的情誼,對于葉妍的離奇遭遇,她也不遺余力的想辦法幫忙,希望她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可是她們試過了磁場互換原理,請大師發功,求和尚念經,高價聘請道士等全都沒用,她還是回不去。
甚至她還和葉妍約定,等她婚後再陪同她尋找名為「塔塔木河」的資料,也許會有一絲機會,得償所願。
只是在距離婚禮快舉行的前一個小時,腳底沾滿泥屑的施星予依然找不到葉妍,整個秋家她幾乎快踩遍了,仍是不見其蹤影。
「葉妍,你回家了嗎?」
無限惆悵涌上心頭,她想她永遠也見不到笑容可人的好朋友。
遍尋不著的施星予只好放棄,返回主屋,她相信掉落她車上的古代媒婆已經找到回家的路,她衷心為她高興,也祝福她。
兩個世界,兩個女人,能擁有一樣的幸福。
「快快快,別耽擱了,左邊的禮服拉一下,卡住了……頭紗呢?誰拿去了,依照習俗要由新娘的母親親自戴上……」
施家的親友全來了,十分興奮地東模模、西瞧瞧,眼露羨慕和驕傲地坐在親友席,頗有些虛榮地高談和新娘的感情有多好,照顧她良多。
其實真有如他們所言的那般友善,兩姊妹就不會被互相推拖地送到育幼院。
現在才來攀交情是虛偽了些,但起碼給足面子,無人缺席。
反觀男方這一邊的親友就顯得稀稀疏疏,除了和秋家有生意往來的政商人士外,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只來了幾位代表,在族里的輩份不高,湊人數的成份居高。
秋隆櫂多情的父親正帶著年僅二十的小模在巴西度假,而他母親知情後又趕著去捉奸,一前一後離開台灣,主婚人的位置形同虛設。
倒是小老婆生的孩子來得不少,他們是帶著嘲笑的心態而來,因為大戶人家的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而秋隆櫂娶的老婆卻是沒有背景的鄰家女孩。
「呃,我可以……幫她戴上嗎?」
新娘休息室外站了個有點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他笑得靦地模模漿得過硬的西裝衣領,發線往後的中年禿油油亮亮,緊張的直冒汗。
「你是?」眼拙的新娘秘書沒認出女方的家屬,還用遲疑的語氣問道。
「我是她大伯啦!她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我來代替。」熱呀!這天氣怎麼熱得讓人想月兌衣。
施博正不知道施星予是他的親生女兒,在她有心的隱瞞下,一直以為她是弟弟的小孩,因此雖有疼愛,但對他認定的女兒施月晨更好,還想把家傳古玉留給施月晨。
他才五十二歲,可是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早年因為不學好,年輕氣盛的學人混黑道,才會一失足做錯事,身陷囹圄。
關了八年後出獄,他的人生態度完全改變,如今是穩重、寬厚的鐵工廠老板,憨實的模樣像個老好人,看不出以前曾經混過幫派。
「伯父,你來了,我剛沒瞧見你,你來了很久嗎?」施星予的表情很平靜,可微顫的指尖不小心泄露她的在乎。
「剛從隔壁過來,我想這里人多,不用太急,不然會被親家笑話。」不習慣打領帶的他直扯領夾,臉皮笑得十分僵硬。
平常汗衫短褲的到處走,哪需要穿上正式服裝,要不是佷女出嫁是件隆重的大事,他才不想活受罪的熱天穿西裝,還特地為了充場面,買了雙貴得要命又咬腳的義大利進口小牛皮鞋。
顯示他對星予的婚禮是十分看重的,不讓她丟了面子,在男方親友面前抬不起頭。
她眼眶帶淚地搖搖頭。「你什麼時候來都沒關系,不要想太多,我很高興是你來送我出嫁。」
為了堂妹,她不能和他相認,但是他的在場意義重大,她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女。
看到她哭了,他也心疼地眼泛淚光。「嫁到人家家里不比在自個兒家,凡事要多忍耐、多退讓,不要和公婆頂嘴,不……哎呀!瞧我在說什麼,嘮嘮叨叨的像個女人。」
「不,我喜歡听你嘮叨,以後怕沒什麼機會了。」她突然心生感傷,舍不得日益年邁的生父。
「你是好孩子,我很放心,從小就乖巧地照顧自己,不需要伯父操心,我……」他哽咽地偷偷拭淚,心里有萬分不舍。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別為我擔心,我會過得很好,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她也在擦淚,因為真的不舍得。
女子在出嫁前一秒,才會特別感到親恩隆重,每一步、每一回頭都沉重,她們告別的不只是疼愛她們的父母,還有日後的每一回無法親侍親畔,那份揪心才叫人走得難舍。
施星予也有相同感受。
尤其是看到生父臉上已有皺紋,出賣勞力的雙手布滿粗繭,近半百還為生活奔波,她的心拉扯著,盼望他的晚年不再操勞。
「好、好,你很好,我……我今天算是嫁女兒,正又看到你有個好的歸宿也會為你高興。」想起短命的弟弟,他忍不住悲從中來。
大喜的日子哭成一團,還真是觸霉頭,臨時被拉來當媒婆的施家三嬸趕蚊子似直揮手。
「誰都不許哭,伴郎、伴娘來了沒?小晨呢?怎麼還沒看見她,她不知道今天是她姊姊結婚的日子嗎?拖拖拉拉地耍什麼大牌……」
「我去找她。」
剛巧經過的伴郎之一季翔一听見施月晨不見了,自告奮勇地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