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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娘捧花(上) 第六章

作者︰寄秋

一般婚紗店大都是早上十一點才開始營業,不過秋隆棹只交代特助一聲,結合婚紗、名牌服飾及名家設計的限量禮服等的專賣店,一大早店員就態度恭敬的等在門口迎接貴客臨門。

只是,人難免以貌取人,一些作著豪門夢的女性店員多少有些勢利眼,自認為高人一等,趾高氣揚的瞧不起非金字塔頂端的窮酸鬼,甚至懶得招呼,覺得紆尊降貴。

穿著打扮十分平民的施星予一走進店里,所受到的待遇便是歧視,沒人主動上前詢問,妝化得美美的女店員愛理不理地吹著剛上完指甲油的指甲,不時以防賊的眼神盯著她一舉一動,就怕她買不起,手腳不干淨。

「咳!咳!小姐,那件禮服你撐不起來,小不是你的錯,但是別出來丟人現眼,弄髒了我們店里的衣服你可賠不起。」

冷冷的一嘲,讓施星予正想撫向瓖荷葉邊白紗禮服的手驀地停在半空中,表情無奈。

「小姐,你知道你現在看的純白色晚宴服有多貴嗎?不要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也別給自己找難堪,你不吃不喝存上一年薪水也只買得起三尺的布料。」

當施星予再度看上一件適合出席晚宴的禮服,手才一伸出,想拿下來試穿合不合身時,身後又傳來不屑的冷誚,明擺著不歡迎她降低店里的格調。

很想笑,卻又有滿心的惆然,以她銀行里為數不多的存款,確實沒有能力負擔標價七位數以上的華貴禮服,以往當伴娘的服裝若不是由結婚的新人準備,便是向婚紗店租借,少有自己的禮服。

說實在的,看到店員輕蔑的嘴臉,心里的確有點受傷的感覺,只是她告訴自己別在意,人生百態,何必為不相干的人而感到難過,影響她的好心情。

「小姐,你到底是假裝听不懂,還是真的想找我們麻煩,這些精品全是國外空運來台,每一件都價值不菲,你就饒過自己,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窮人也要有窮人的志氣,光看不買不會讓你更顯貴氣。」

「我……」是要買呀!不然哪需要東挑西選,連要趕給客人的貨都暫且擱下。

施星予的手猛地被拍開,泛紅的手背明顯地浮起女人的指印。

「別你呀我的,趕快滾出我們店,像你這種人我們看多了,明明沒錢還硬要裝闊,這邊模一下,那邊模一下地過過干癮,幻想有朝一日能穿上它……別作夢了,快點清醒,你這輩子不會有機會……」

「……」她木然,神色放空,當是尼姑念經。

有錢沒錢可以一眼就看出嗎?她們就不怕看走眼,錯失良機。

「什麼機會,我似乎听見有人在批評我的未婚妻,不樂意我們在店里消費。」

「未婚妻?!」

低沉的嗓音一揚起,一道頎長的身影立于面前,秋隆棹笑中帶著冷意地攬上縴柔細腰,一票狗眼看人低的女店員全都傻眼,目瞪口呆的盯著他放在腰上的大手,臉上表情精彩萬分。

秋隆棹眉頭緊緊擰起,不解自己為何異于平常,竟為硬塞給他的新娘不平而生氣,做出有違本性的行為。

女人的嫉妒心他還看得不夠透徹嗎?為了博取男人的注意力,無所不用其極。

他身邊的女性無一不是這種人,包括他的母親,他早就習慣她們美麗面孔下的丑陋。

可是看到她靜靜地站在禮服前遭人奚落,一臉無奈又落寞的神情,好似這樣不平等的對待她司空見慣,沒來由的怒火從心底涌出。

她不是他要的女人,也不是能從中幫助他事業的工具,充其量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過客,不該牽動他平靜無波的情緒。

可是,他居然感到不悅,為那些輕慢她的店員而慍然,不想她受到惡意的欺凌。

「笑什麼,我對你太好了?」沒察覺他語氣中微起的惱意,秋隆棹還以為自己成功的扮演完美無缺的未婚夫。

「我……咯咯……我只是想起那些店員的表情……」笑意忍不住逸出唇畔,無法遏止。

他哼聲極輕,眼中多了抹厭色。「我實在不該捉弄她們,真是有失風度。」

他嘴上這般說道,似乎為自己做過的無心之舉苦惱萬分,充份地表現出對做了非紳士行為的悔意。

可事實上,他卻覺得太仁慈了,沒能發揮殘酷不仁的本性,讓目中無人的女人明白有錢人可以讓她們的日子多難過。

不過,那間店也開不久了,以他的行事作風,不可能容忍它繼續存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這麼生氣,為的是他自認為不重要的女人。

「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的話,我們再去光顧幾回。」讓她看個過癮,省得攀著他手臂低笑不止。

這女人,未免太放肆了,毫無顧忌地笑得開心,彷佛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一點小事就能逗得她開懷。

對她,秋隆棹心底有著困惑。為什麼從以前到現在,她的個性始終沒變,未因生活的艱辛、社會的歷練而變得精明干練,心機深沉?

「不用了、不用了,真把她們嚇哭了,我大概會連作三天的惡夢。」做人適可而止,太壞的事她做不出來。

「我的未婚妻有顆善良的心,我真感到欣慰。」他揚起修長食指,將她額前落發撥塞到耳後,露出不施脂粉的清妍面容。

一張干干淨淨的臉龐,令人看了不生厭。

一听到「未婚妻」三個字,粉頰紅暈深了幾分。「我們也做得有點過份,那樣的戲弄人家。」

他搖頭,指尖拂過她嫣紅唇瓣。「不過份,開店做生意本該以客為尊,不應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她們今天無禮的驅趕你,明天也會勢利地看待別人。」

他做的不過是要店員將他手指的禮服,一件件從假人模特兒身上取下,再讓他未婚妻試穿,直到挑到滿意為止。

而那些衣服、名牌服飾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件。

當然,百來件衣服穿穿月兌月兌不可能在一、兩個小時內結束,午餐時間一到,他「憐惜」未婚妻的辛苦,特意要法國餐廳送來兩客高級料理。

專人的服侍,還有小提琴的現場演奏,兩人旁若無人的享用法式大餐,互喂鵝肝醬和頂級松露,讓氣焰高張的女店員們看得兩眼發紅,嫉妒又羨慕地餓著肚子,不敢擅離貴客半步。

用完餐他們還小歇了片刻,然後再繼續試穿。

如此折騰了七、八個鐘頭,結果只買了個三萬元不到的金色柏金包。

不用說,以為會大撈一筆的店員全錯愕不已,臉色難看地浮起鐵青色,怨氣難吐的僵著臉,卑躬屈膝地恭送「大戶」出店門。

「也對,相信經過這次教訓,她們應該會反省,更圓滑地接待其他客人。」施星予臉上沒有受辱的尷色,有的只是包容和體諒。

反省?秋隆棹眼露不以為然的誚色,對于她的天真想法不予置評。

陪了「心愛的」未婚妻一整天,也該是落幕的時候,他浪費太多時間在她身上,並購他人的公司才是他生平最大的興趣。

正當秋隆棹打算提議送她回家,施星予忽然驚慌地大叫一聲,拉著他沖過剛轉換綠燈的十字路口,氣喘吁吁地跑過三條街,渾然忘卻他停放路邊的黑色賓士。

四個輪子跑得絕對比兩條腿快。

「快快快……快幫我,我差點忘了我是伴娘。」

原來她答應了一個網路上認識的朋友,要充當今晚七點開席的伴娘之一,火燒眉毛的匆忙趕至。

由于這是對不被祝福的新人,雙方父母都不答應這件婚事,出身世家的新郎堅持迎娶貧苦家庭成長的新娘,因此場面雖盛大卻也有人等著看笑話。

責任心重的施星予自從接受當伴娘的請托,便主動的幫新人策劃婚禮的流程,不收分文的跑腿,陪新娘試婚紗、選捧花、挑飯店,還陪她被夫家的長輩指責,指責新娘愛慕虛榮。

一到結婚會場,她可以說是全場最忙碌的人,雖是伴娘,卻也是招待身份,一方面安撫可能翻桌的客人,另一方面還要留意新娘的不安,一人當數人用,冷落了被她拖來喜宴的男人。

這是別人的婚禮,她卻比當事人還用心,飛來飛去的身影看在秋隆棹眼里,實在是笨蛋的行徑,可是他的眼神卻離不開她。

甚至于,在看見她笨得妄想搬比她高、比她重的花架,他目光冷得快結冰,手臂一伸,扶住搖搖欲墜的花架,一使力,移到一旁。

「謝謝你,真的很重……啊!你為什麼敲我額頭……」他在生氣嗎?怎麼嘴巴抿成一直線。

「你不累嗎?」他其實想罵她笨蛋,為了別人忙得一刻不停歇,被人吃了豆腐猶不自知。

秋隆棹在她不注意之際,雙眸一冷的瞪視新娘的舅舅,那個一臉婬相的中年男子才訕訕然縮回襲臀的手,假裝有其他事要忙,趕緊開溜。

「累呀!不過看到小月喜悅的表情,什麼疲倦都飛走了。」她笑得好開心,準備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小月?」

施星予解釋。「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她叫張秀月,比我小一歲。」

「張秀月……」似乎在哪里听過這名字。

記憶過人的秋隆棹忽地黑眸一閃,微勾的唇多了一絲冷笑。

原來如此……

「他們一定會幸福美滿的過一生,瞧他們笑得多快樂,彷佛所有的好事都降臨在身上。」她為新人高興著,即使交情不深。

不論參加過幾次婚禮,紅了眼眶的施星予只有滿滿的祝福,感謝老天爺又促成一對有情人,讓相愛的人得以廝守終生。

身為伴娘,她也分享到喜氣,人與人的緣份是一連串歡笑聲串起。

她在笑,他也在笑,他在笑她把人性想得太簡單。「你認為他們一定會幸福美滿嗎?此時的快樂也許是明日的眼淚。」

聞言,她一怔。「你怎麼……」

察覺自己顯露太多本性,秋隆棹揚眉一笑,輕輕將她摟入懷中。「不許羨慕別人的幸福,我給你的將是十倍于他們。」

臉一紅,她羞赧地將頭往他胸前一靠。「我相信你。」

相信我?!

深不可測的黑瞳閃過微乎其微的嘲弄,手指輕柔地滑過胸口的黑色頭顱,輕撫那頭如瀑直發。

他痛恨她的信任,同時也嘲笑她毫不猶豫的信任,人與人之間不會有完全的信任,只有背叛和利用,她很快會學習如何恨一個人。

「星予,新娘要丟捧花了,你快接。」

一位不熟的朋友知道她是「新娘捧花卡片」的制作人,連忙揚高聲音,呼喚她上前。

「啊!我接到了、我接到了,我接到新娘捧花……」施星予喜孜孜地捧著新娘捧花,快步地走到未婚夫面前。

「恭喜你了,下一位結婚的新娘。」他調侃地一眨眼,扶著她差點被撞的後腰。

看著她面上漸揚的羞紅,秋隆棹的心底益發冰冷,他用看似溫暖,實則毫無溫度的黑眸注視興奮莫名的她,心想該不該摧毀她眼底的光芒。

不,還不到時候,鏤空雕花玉鐲還不屬于他。

揚起的冷然稍縱即逝,燦爛笑容隨即取而代之。

他不會告訴她新郎或許喜歡新娘,但更愛她背後所帶來的利益,誰也不曉得新娘是被領養的,她親生的外公找到她,且留給她一塊價值上億的山坡地。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呢!

因為他也想得到那塊地,計劃改建成日進斗金的度假休閑中心。

而剛才在新郎休息室,他親耳听見新郎向友人炫耀,他娶到一座金礦,和父母的不和是表面作戲,一把土地弄到手,他便要以婆媳不睦,夾在中間難以兩全的理由和妻子離婚。

百善孝為先,為當孝子,只好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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