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禍水 第二章
「春色,千萬別踫那面鏡子,听到了沒?」遙遠的聲音如此說道。
「听到了啦!你用不著一再反覆的叮嚀,我又不是小阿子。」明明不到三十歲,怎麼像老太婆一樣愛碎碎念?
「不只是听到了,還要放進心里,不要陽奉陰違又取出來玩。」真怕她又不听話,老想著玩。
「是,師兄,小春色把你的金科玉律刻在心版上了。」踫一下會怎樣?不過是一面鏡子。
笑聲很無奈。「听老滾說你穿了一身怪衣服,快去換下來好吃飯了。」
「什麼怪衣服,特地找人做的耶!我們學校的話劇社要演三○年代的上海灘,我是女主角凌紅……」
歐陽春色邊走邊講解故事內容,衣服月兌了一半又扣回去,她在師兄房門口探來探去,心想著他又看不見,溜進去一會他不會曉得。
反正只是看一眼嘛!以前拿來照呀照的也沒事,師兄太大驚小敝了,她看看就放回去,誰會發現。
懊奇心人皆有之,越是禁止越叫人好奇,忍不住想小犯禁忌,看是不是會發生什麼怪異的事。
司徒離人將鏡子放在檀木盒子里,並上了三道鎖,但是他的努力顯然敵不過意志堅強的小師妹,她有做賊的天分,三兩下就把鎖打開了。
一面磨得光亮的銅鏡照出一張雀躍小臉,十五的月圓在身後,泛著銀白色光芒。
圓亮大眼瞧著、瞧著,竟有些入迷了,仿佛有股力量在召喚。
突地,銅鏡中的人兒變得模糊,甚至扭曲、變形,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拿到月光下想看個仔細。
沒想到月的光華照射到鏡面上,鏡子內竟然射出一道奇怪光芒,有點冷、有點陰沉沉、有點……寒風陣陣,歐陽春色有種從腳底發涼的感覺,直透腦殼。
她听見師兄叫喚的聲音,很急,也很遠,可張口欲應,卻發現地在動,整個房間在旋轉,一陣強烈的暈眩之後,她便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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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的病究竟有什麼法子可醫,你最好用心點,別讓她出一點差錯。」
一聲冷冷的低吼在耳邊響起,打盹中的歐陽春色忽然驚醒,托著腮的手打滑,差點撞倒熬著藥的爐火。
她睜開眼,看看四周的景象,嘆息一聲,十分失望自己只是作了個夢,並未回到有馬桶、有電視、手機訊號能接通的年代。
多便利的未來呀!想要什麼有什麼,不用一張開眼就面對面色凶惡的男人,還被他來喝去,毫無人權可言。
「我說的話你有沒有听到?不要想打馬虎眼蒙騙我,要是你沒治好她……」看他饒不饒得了他。
「喂!我認識一個姓司徒的,他脾氣好,個性好,俊容也比你好上十倍有余,為人溫遜有禮,虛懷若谷,為什麼你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人家?」
實在太叫人傷心了。
「臭小子,你嫌腦袋放在脖子上太重嗎?」敢當面嘲笑他。
歐陽春色懶懶地抬起頭,朝他打了個哈欠。「我再臭也沒你嘴巴臭,臭小子、臭小子叫個沒完,你都不累呀!」哈∼困死了。
「臭、小、子──」居然拿他的大腿當柱子,坐在矮凳上也能睡。
「別吵,我一夜沒睡在研究令妹的病情,又起了個一大早熬藥,想要令妹早日康復就別吼我。」偶爾也換她擺擺譜,給他臉色瞧。
「你……」神色冷峻的司徒太極放下欲擊向歐陽春色後頸的手刀,冷目怒視。「藥都快被你熬干了,青衣喝什麼?」
「誰說這碗藥是要給司徒小姐的?」他未免想得太多了,只要是藥就可以往肚里灌。
「不然是誰要喝?」膽敢用上等的藥材炖熬鷓鴣,其行徑太過張狂,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
「你」眥目怒視。
「對呀!最近老覺得精神不濟,目眩頭暈,氣血也不是很順,我想喝點熱湯會好一點。」老是手腳冰涼也不是辦法,睡不暖會影響發育。
「用雪蛤和長白山人參入藥,你不認為太過滋補了嗎?」平常他舍不得拿出來用,還特地鎖在櫃子里。
即使听出他話中的火氣,歐陽春色也僅是撥撥炭火,讓木炭燒紅些。「我身體虛嘛!不補一補怎麼有體力替令妹治病?」
說是治病,其實是有些心虛的,她的確是醫科學生,大二下,快升大三了,不過她念的是獸醫科系,專門替畜生治疑難雜癥。
那天被吸入鏡中時,她剛好帶了一本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全書附有彩色藥圖,她可以經由圖表對照找出符合癥狀的藥草。
雖然她是蹩腳的大夫,醫術糟到自己都嘆息,可是沒想到司徒青衣幾帖藥服下後竟小有起色,連她都不禁佩服自己的神醫妙術,誤打誤撞也能救人。
不過她也有小使偷吃步啦!因為她有貧血毛病,所以口袋里總是裝了一罐補血的維他命,她一天給病人吃上一顆,臉色要是不紅潤才有鬼。
「你確定用你的方法能醫好舍妹,而不是先養肥自己?」司徒太極懷疑地瞧瞧過于縴細的身形,以「男人」而言似乎過于單薄。
縱使他很想將這個貪食的家伙給丟出山莊,但是為了妹妹的病也只能隱忍而吞下暗虧。
「我可以認為自己受到羞辱嗎?」家大業大還怕人吃,真是小氣。
「不行。」他冷哼。
可屈可伸的歐陽春色將肩一聳。「好吧!我是豬,反正寄人籬下,主人要說我是妖魔化身,我也只有認了的份,還能說什麼呢!」
「你是說我虧待你?」他要敢點頭,不管他是不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他定先鞭他十鞭再說。
她的頭就要往下點,乍見他陰鷙的神色,她連忙揚笑。「莊主待小春極好,不愁吃,不愁睡,還有陰天不漏雨的小屋子,小的銘感五內,真想為你的仁慈設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膜拜。」
「不準笑。」黑眸半眯,審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
「咦?」不解。
「笑起來像妖孽。」魅惑眾生。
「妖孽」歐陽春色一听,不服地舉起撥火的火鉗朝他一指。「你不要自己生得一副鬼見愁模樣就嫉妒我長得好看,我哪里妖……你……你干什麼?」
「我是鬼見愁?」他一步步趨近,森冷的面容多了肅殺之色。
「沒……小弟說錯了,是面如冠玉,氣宇軒昂,是出將入相的大人物。」師兄,你要快點找到可愛的師妹我,不然你眼楮沒瞎也看不到我了。
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滿臉憂色的司徒離人只輕輕撫過鏡面,幽然地嘆了一口氣,對著窗外明月說著,「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呀!」
早叫她不要踫鏡子,偏是要踫,鞭長莫及,叫他怎麼隔著時空幫她?
「叫你別笑你還笑,你想迷惑誰?」司徒太極抽出腰間軟劍,下揮清鏗了聲。
難不成要她哭?「我說司徒大爺,你一定要這麼難伺候嗎?」
「不準你再笑。」一笑竟如桃花開,嬌媚似女子。
「是,從現在起我學大爺你一樣板起臉,就算侍女阿香朝我婬笑我也不看一眼。」做人難,難如登天。
「阿香朝你……婬笑?」不知怎麼地,他忽然胸悶,氣血凝聚成團。
「我俊嘛!小泵娘見到我都想當我娘子,害我挺為難的,不曉得要挑誰才好。」她故做苦惱的搔著頭,好不煩心。
他握劍的手微微一緊。「你才幾歲就想娶親,不嫌太小嗎?」
一想到那張與女子一般美麗的容顏和侍女阿香在紅被褥里翻滾,他心頭那團郁氣越漲越大,讓人十分煩躁。
敗少有事讓司徒太極感到氣悶胸口,放眼關外一帶,只有別人看他臉色行事,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有個人會來考驗他的定力。
自從這不女不男的家伙出現後,他吼人的次數無法估算,每回他都自認可以心平氣和的與之交談,可是不到三句,他就有殺人的沖動。
「喔!十九了。」一個擁有美好前程,不該好奇心太重的女大學生。
那面鏡子,只要讓她拿回古鏡,她就能回家了,繼續未完的課業。
來到古代已月余,歐陽春色仍想著回到原來的世界,她承認這次真的受到教訓了,也深以為戒,以後再也不敢胡來。
「什麼,你十九?」司徒太極一臉錯愕地盯著歐陽春色瘦小身材,難以置信。
「你……你不要突然在我耳邊大吼大叫,嚇到我了。」拍拍胸、拉拉耳朵,不怕不怕,我有神靈護體。
看到她像被嚇到的姑娘家猛拍胸脯,司徒太極一股氣由腦門竄出。「你到底在干什麼,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我當然……呃,是。」她氣自己孬,挺起胸與他直視。「天生膽子小不是我的錯,而是你嗓門大,你要是一不小心嚇死我,令妹的病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她是拿雞毛當令箭,能混一時是一時,反正是蒙嘛!她拚了。
「你……好,敢威脅我的人沒幾人,你不是不怕死就是太笨。」而他容忍他,暫時。
「瞧,你又在嚇我了,小弟全身顫抖呀!你要不要先把我殺了,我好到閻王老爺那告狀,說我並非不救司徒小姐,而是她蠻橫無禮的兄長不讓我救。」她一臉生死無畏的表情,要他看著辦。
司徒太極冷厲的瞪視,眼中飽含銳利。
「對了,大爺,要不要嘗一口?滋味別有一番動人處,包你嘗了還想再嘗。」她主動地送上一小碗,免得他氣炸了,真拿她練劍。
人在高處時要記得往下瞧那些往上爬的人,切莫太驕傲,得意忘形。歐陽春色竊笑著,十分……愜意呀!
「為什麼叫我大爺?」莊內的人向來喊他莊主或是主子。
她側過頭抿唇一笑。「你就是個爺兒嘛,氣勢像,派頭像,連財大氣粗也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見了你豈有不怕之理。」
「你真是吃定我,才一再挑戰我的底線。」看她一臉饞相,他忍不住想搶。
不想讓這小子吃得太痛快,不顧體面的司徒太極搬了張小凳子,衣擺一撩面對面地搶起藥盅里的鴿肉,而且還搶得凶,絲毫不見退讓,不讓礙他眼的小爆頭吃一口。
末了,兩人分享了一鍋鴿湯,清淡的藥香味一入口滿布舌蕾,濃稠的湯汁甘甜順喉,雖是補湯,卻也不失一道美味佳肴,口齒生香。
當喝完最後一口湯時,不敢笑得太明顯的歐陽春色輕抿嘴角,慢條斯理地將火弄熄,她喝了一口清茶漱口,然後──
「大爺,我有沒有說過我自幼體虛,常有頭暈目眩的毛病?」真想看他爆青筋的表情。
「你是說過。」為什麼他有種詭異的感覺?
「大夫說我缺血缺得慌,得常常進補才能調回一點血色。」重頭戲要上場了。
「所以?」
她不小心地笑出聲又收了回去。「這藥盅是補女子癸水,多喝點會皮膚白皙,水女敕如豆腐,甚至聲音也會如黃鶯出谷般美妙。」
「什麼,你……」司徒太極驚得踢倒小凳,臉色大變。
「好吃吧!大爺,過幾天我再熬一盅讓你獨享,保證你粗如牛皮的臉會細致光滑,比初生孩童還要白女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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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春,你又怎麼惹火我大哥?」瞧他氣得臉都黑了,直往她身邊的人瞪。
怕被識破女兒身,歐陽春色做了不少犧牲,譬如以白布裹胸,將她雄偉的三十四裹成平胸,還得刻意壓低聲音,不能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最重要她連姓都改了,姓歐名陽春,小名小春,住在柴房旁的小屋,離廚房近,半夜餓了剛好能偷東西吃,算是對居住狽境不滿意的補償。
唯一麻煩的事是淨身,她常常得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燒水,然後吃力地提到澡堂,為怕被發現還不能泡澡,匆匆洗淨就趕緊穿衣,抱起髒衣物連忙到井邊清洗,以免好心的侍女、丫鬟搶著洗她的衣服而露餡。
唉!當男人還真辛苦,凡事都得自己來,她想念家中那台全自動的洗衣機,它讓現代人免去腰酸背痛的麻煩,避免骨骼僵硬成石。
歐陽春色睜大一雙美目,十分無辜的搖頭。「也許年紀大了,火氣也跟著大了。」
「不是你的緣故?」十次有八次皆因某人而起。
「當然不是,你看我是那種愛惹是生非的人嗎?」她驚恐地否認,生怕遭到誤解。
氣色顯得紅潤的司徒青衣掩嘴輕笑。「你只是情不自禁想逗他,讓他氣跳如雷的吼人。」
「啊!知音,你真是我尋尋覓覓的佳人呀!」真好,她有同伙。
百嘿!以後做壞事不愁沒人掩護,她可以大玩特玩,在古代翻雲覆雨,興風作浪,當一代女皇……的小卒。
她不喜歡太出名,揚名立萬,在歷史上留名。
「咳!咳!小春,你最好不要再握我的手,我大哥又在瞪你了。」看得她有點心驚。
歐陽春色很無奈的松開手。「我發現令兄的肝不好。」
「肝?」她一听,好不心慌。
「對呀!拔火上升的人才會脾氣暴躁,你看他最近的行為是否相當躁動?」套句他們那時代的廣告詞──肝若不好,人生是黑白的。
難怪他有時臉黑,有時臉白,有時候還出現青紫色,看來他病得不輕。
「嗄!」嚇了她一跳,還以為……「小春,你真壞心,連我也捉弄。」
經過適當的藥膳調理,以及用對了藥,以往常病得不能起身的司徒青衣有著顯著的進展,她躺在床上的時間變少了,下床走動的機會漸多,甚至還能去園子里撲蝶呢!
莊里和她同年齡的女孩家不在少數,可是礙于她是小姐的身分,沒人敢和她平起平坐,推心置月復的談天,其實她的日子過得非常無趣、苦悶,所以才會在身體稍微好一點時要求兄長帶她出莊,見識見識外頭的新玩意。
小春來了後,她不再覺得悶在屋里是件難以忍受的事,有人陪著的感覺真的很好,雖然服侍她的丫鬟和嬤嬤並不少。
「司徒小姐,如果我在你臉頰親一下,你想你大哥會不會提劍沖過來殺了我?」真叫人期待。
司徒青衣驚得捂住臉,嬌聲一嗔,「別玩了,我大哥不知道你是女的,他真會給你一劍。」
什麼事都能開玩笑,唯獨此事鬧不得,一個處理不當真會丟了性命。
「唉!你真掃興,要不是怕你糊里糊涂愛上我,真不應該向你泄露我是女兒身的秘密。」失算呀!沒能隱瞞到底。
若非驚覺到太多丫鬟向她投以示愛目光,她也不會急于表明身分,擔心朝夕相處的司徒家小姐不小心為之傾心,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到此一游跟欺騙感情是兩碼子事,當年珍珍老師若肯把她的警告听進去,或許……不,停止,不能再回想過往,她的特異能力已被師兄封住,她不再是個知曉未來的預知者。
沒錯,她曾有預知的能力,藉由身體的踫觸瞧見此人近日將會發生什麼事,和陰陽師一樣,是被上天選定,具有天命在身的人。
可是她逃避了,辜負老天所交付的使命,當身邊的人一個個遭遇不幸,而她卻無力搶救,她唯一能做的是關上所有感覺,選擇放棄。
瞧她一臉悔不當初的挫敗神情,司徒青衣忍不住笑了,「我很高興有個姐妹淘陪我聊心事,你讓我覺得自己不像是病人。」
她是健康的,可以自在的笑,率性的活著,即使沒有走到屋外,也能曉得天地有多大,有些什麼樣的人,做著什麼樣的事。
「誰說你是病人來著,吃得太好,過得太快活,養尊處優,不問世事,這才是你的病。」人太好命並非福氣,多走多動才是健康之道。
記得以前听同學說過一則笑話,人分三種,一是礦物,完全不動,二是植物,屬于被動,三是動物,要活就要動。
「咯……就會取笑我,人家就是沒有你的見多識廣嘛!連我們住的土地是圓的也知道。」她一直以為地的盡頭是連著天,而天上住著神仙。
我懂的事可多了,可惜說出來會嚇死你。歐陽春色在心里OS。「以後我們的人會到月亮去,月兔泡茶,嫦娥娘娘陪我們吃月餅……」
「什麼是月餅?」听都沒听過。
她倏地睜大眼。「咦?你不曉得月餅……啊!我忘了,你們這年代不叫月餅……」
相傳月餅起源于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為了推翻元人的統治而相約在八月十五起義,他們將紙包在餅里傳遞消息,因此有了月餅的由來。
至于是否確有此事,那就交由歷史學者去考證,平民百姓家只負責吃月餅,不管國家大事。
「我們這個年代……小春,你的話好難理解,為什麼分你們、我們,我們不都是大宋的子民?」雖然不懂的事還是很多,可是她那句話讓人感到很奇怪。
見她狐疑神色,歐陽春色半認真半戲謔的說道︰「別小看我喔!我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爾等小民,還不快來參拜。」
沒有胡子,她拿一條女子的帕巾充當,放在下顎做出撩須的動作,逗得身體稍微好轉的司徒青衣笑得差點氣岔,又得躺下了。
「瞧我,真是沒用,大聲笑也不行。」她氣自己跟別人不同,無法隨心所欲。
「笑莫露齒、坐莫搖裙,你是千金小姐、大家閨秀,怎麼能像我們這些粗鄙的市井小民,張開口笑到讓人瞧見滿口黃牙。」當小姐也是要付出代價,不然會遭逃謔。
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人的一生不就是這樣。
歐陽春色最大的優點是樂觀,不會鑽牛角尖,隨遇而安,她和每個人都能輕易地打成一片,不令人感到壓迫感,四海之內皆朋友。
要不,有個父親等于沒有,三五年見上一面是常有的事,有時還會忘了匯生活費給她,她從十五歲就開始打工養活自己,不依賴任何人。
至于母親嘛!說實在的,她已沒啥印象,根據父親喝醉酒的瘋話,一共有幾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版本。
一是她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追著他喊爸,所以她成為他的女兒。二是代理孕母,他花錢買卵子做人工受孕,然後再找個女人生下她,她是試管寶寶。
第三種最可笑,她是外星人的小阿,因為父母駕駛的太空船墜毀而死亡,他看她無父無母很可憐才撿起來養。
懊在爸爸的老朋友都還在,他們親口證實他是結過婚,娶個漂亮的老婆,夫妻倆感情好得如蜜里調油,濃稠得很,常見兩人手牽手在山澗旁散步。
可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失蹤了,再也沒人瞧見過她。
「你不像市井小民。」說不上來,性情、長相、學識都不像尋常百姓。
歐陽春色自嘲,「就當家道中落吧!」
其實她現在的情形也差不多,得靠自己才有飯吃,無人可依靠。
「小春,你不要傷心,以後就把我家當成是自己的家,我們永遠不分開。」一見她心情低落,司徒青衣捉住她手臂安慰。
她一睇,笑意盈目。「你不嫁人了?」
「我……」她眼神一黯,笑得苦澀。「我這身子骨還能嫁人嗎?」
就算不拖累人也無法為夫家傳承香火。
「呿!說什麼傻話,病總有一天會好的,你敢懷疑本神醫的醫術?」醫病先醫心,病人有了自信才好得快。
司徒青衣想笑,可由喉間發出的卻是嘆息。「萬一我好不了,答應我,替我陪著大哥。」
「什麼要我陪那個莽夫……」嚇!敬謝不敏,她可沒打算停留太久。「別害我了,小春命雖賤,但也想長命百歲。」
瘋了才會答應她的鬼要求,她又不是吃飽撐著,整天無所事事。
「小春……」司徒青衣眼露懇求,哀戚的神情令人動容。
「別求我,為了不被你害死,我一定想盡辦法治好你。」她嚇得發下宏願。
「可是……」她很怕,怕自己活不長。
歐陽春色舉起手,按住她樊素小口,不讓她開口。「你很美,美得有如雪融後的白梅,日後定有多情兒郎為你傾心,你不想等他到來嗎?」
「我……」緋紅了雙頰,她羞答答地低下頭。
「月老的紅線不會錯過世間男女,情牽千里,一頭綁在你的小指上,另一頭綁在少年英雄身上,也許,他正尋你而來。」姻緣天注定,三生石上雙人影。
「小春,你說得好玄妙……」她好想知道她未來的夫君是誰。
是呀!玄妙,正如她因一面鏡子而穿越時空,來到民風閉塞的大宋。「美人多嬌,花好無限風情,一如桃花舞春風,你的良緣定在不遠處。」
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不是早就有婚約在身,便是已選定結親對象,只待良辰吉日便可迎娶,她的婚配不用多想也該快要到了吧!
十七歲的司徒青衣不算小了,在這年代十四、五歲當娘的比比皆是,十三歲懷抱孩兒也不是沒有,說起來她已算是個老姑娘了。
「臭小子,你又在干什麼?」當他死了嗎?
「嗄?」這個司徒太極怎麼又在冒火了,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吧?
「把你的手放開──」竟敢當他的面調戲他妹妹。
「手……」歐陽春色低下頭一瞧,頓時臉色泛青。
唉唉唉!她怎麼又捉著人家小姐的細白柔荑,罪過呀!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