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天罡 第六十八章 龍涎欲索
但華倫正到底練歷已深,臨危不亂,趁勢一偏身子,斜掠丈余,堪堪避過當頭一杵,就在這里電光石火的一剎,但見金光一閃,持杵果漢暴吼一聲,丟下巨杵,一步騰開,另一邊也駭叫一聲,一團黑光飛向光空。
「不要傷人!」
一個銀鈴的響聲傳來,剛把敵人鐵鼎震飛的甘平群,和飛刀點傷持杵果漢的菊兒都同時一愣。
幾乎是同一時間,被甘平群也不例外,但覺眼底一花,場中已多了一位蒙人裝束的少女。
四位大漢一見那少女現身,齊聲歡呼,同時拜伏地上。
笆平群驚得呆住了,他那能相信一位十六七歲少女竟練到來無影,落無痕的地步?
蒙裝少女輕輕將鐵鼎放下,一見少了鼎耳,目光一掠,徐徐道︰「是誰傷了這座禹鼎?」
「禹鼎?」這是前古神器,各人心頭同時一跳。
笆平群瞥見對方雙目神光湛然,不覺面帶愧色道︰「是小可傷了,但那野人不合以禹鼎當作兵刃。」
「唔。」蒙裝少女臉色一寬,點點頭道︰「你還算坦白,若非搗蛋鬼鑄的利器,諒也難動禹鼎分毫,你既有一事削下鼎耳,就把它貼回原處吧。」
笆平群驟然听得對方出這難題,不禁又驚又怒,面色微微一變。
菊兒卻冷哼一聲道︰「我把你耳朵切了下來,看你能不能貼得上去。」
蒙裝少女吃她頂撞一句,反而笑起來道︰「你試切切看。」
菊兒向對方多瞥一眼,但覺她目光十分柔和,好比仙女臨凡,那份從容不迫的神態,真令人不忍下手,忍不住也嬌笑一聲道︰「你長得那樣美,切了耳朵怎好嫁人?不切也罷。」
蒙裝少女「噗」一聲笑道︰「你原來了為了嫁人才來的麼?」
菊兒俏臉一紅,「呸」一聲道︰「你再胡說八道,我當真切你。」
蒙裝少女笑道︰「本來就是嘛,怎見得我胡八道。」
菊兒又羞又急,嬌叱一聲,金龍匕已月兌手飛去,忽又叫出一聲︰「快躲!」
「不躲!」蒙裝少女只微微一笑。
菊兒本來舍不得傷她,所以匕首一離手,便自懊悔起來,所以喝令她躲開,自己也將勁道微微一頓。
那知對方大模大樣,不避不閃,卻令她氣往上沖,狠狠一咬銀牙,暗忖︰「我先把你衣服割破,使你難堪。」
此時雙方相距不滿十丈,在她意念之間,匕首在對方面前一晃,即向腋下射去。
她這柄金龍匕可說是百發百中,在這樣近的距離更是滿無不中之理,然而,那匕首快要沾上對方衣服,不知如何忽然往下一沉,竟連柄子一同插進土里。
菊兒駭然尖叫一聲,使勁一抖,待把匕首收回,那知任她一抖再抖,匕首仍然分毫不動。
對方這份神技不動手則已,若動起來,誰人能敵?
笆平群正在咀嚼蒙女「搗蛋鬼鑄的利器」那句話,想起天倫劍乃是師尊所鑄,「搗蛋鬼」三字豈非直指他的師尊?由此又聯想到于是子夫婦曾呼于非子為「小搗蛋」,不禁頓時大悟,急棄劍拜倒,恭呼一聲︰「師娘!」
隨著這聲高呼,三女連帶華倫正也一齊下拜,卻听蒙女在遠方笑道︰「你這小酸丁還算乖覺,但我不喜這套,本山四野神上別人的當,鼎耳已貼好了,可放他走,黑衣奸徒個個該殺,你還有一個女伴在林宮拼命,一時還不至于落敗,來日大難,你應不驕不惰,勤練藝業,此外並給你們每人一粒丸藥,補你雙膝下跪之情,好生去罷。」
「謝謝師娘!」
「謝謝前輩!」
鎊人開口稱謝,猛覺一縷清香穿喉人月復,抬頭一看,那有什麼蒙女蹤影?
耙情對方使的是「傳音入密」的氣勁傳聲,六名黑衣人仍毫無所覺的愣在場外,四名野神仍匍匐地上。
菊兒隨眾起身,一眼看見黑衣人回身要走,恨恨地喝一聲︰「留下頭來!」
雖然那蒙裝少女是甘平群的師娘,藝業通神,菊兒敗得心服口服,但若非這伙黑衣人誘出四位野神,而致使她鬧個沒頭沒臉?一股怨氣遷到黑衣人頭上,又有蒙裝少女「黑衣奸徒個個該死」的話,下手絕不容情,金龍匕一閃,即達敵人腦後,
這伙黑衣人雖以八人之力拼斗金、範二女,但若論藝業,也各登高手之林,若非意欲生擒,敢情二女已經送命,後來又親眼看見飛刀點傷持杵野神的事,是以大有戒心,一聞嬌叱,頭也不回即向側面飄開。
菊兒冷哼一聲,手腕一抖,金龍匕改射為掃,一道金光掠向右方,看即切到敵人後勁。
那知就在匕首將及的瞬間,猛覺一股潛勁由林里沖出,金龍匕被沖得縮回尺許,這一刀竟又落空。
鎊人看出有異,吆喝一聲,四道身影同時撲出。
菊兒流年不利,同一個夜里兩度失招,氣得她一步沖上,冷笑一聲道︰「原來有高人躲在里面裝甲魚,怎不出來讓姑姑女乃女乃見識?」
林里分明藏著有人發掌,要不,那柄勁射如箭的金龍匕怎會縮退尺許?但那人居然有大耐性,由得菊兒罵他是甲魚,也悶著一聲不響,連甘平群等上前截殺六位黑衣人,他也不現身相救。
鎊人遇這奇事,又太迫近林緣,恐怕林里忽然射出暗器,廝殺時太存戒心。
笆平群獨自背向樹林,一枝天倫劍蕩起霞光萬道,把三名黑衣人迫得步步後撤。
余下一男二女卻沒這分膽量,只好各自纏斗一名黑衣人,還得時刻留心突然前的襲擊,只能略與上風。
若果菊兒那柄金匕能夠生效,六名黑衣人那怕不頃盡滅?
她家學淵源,還有不少種類的歹毒暗器,賭起氣來,索性全不使用,飛步往被滅口的死者身旁,蓮瓣一挑,不料竟指尸體挑成兩段。
原來尸體的中段已化成一灘膿水,只剩衣服未化,這麼一來,反把她驚得一跳,但也使她知道那人是誰,趕忙回喝道︰「老魔滾出來罷,平哥哥正要找你!」
難道真是轉輪專魅藏在林中?
鎊人听得頭皮一麻。
笆平群劍招一緊,但聞一聲慘呼,兩顆人頭已經飛去,五指一彈,剩下一名黑衣人也名登鬼錄。
接著另一聲慘呼,一名黑衣人也被金雲鳳刺個對穿。
「不好!」
範桂仙一劍送進敵人胸膛,自己身子反被人套中,驚叫聲中飛進林里。
笆平群一見範桂仙被擄,顧不得「逢林勿入」的忌諱,揮起一路劍光,破林直進,一面高呼道︰「你們快去林宮,我來擒這老魔!」
他那「虛室生白」的目力,在密林里派得上用場,見那人馱著範桂仙穿林疾走,竟也追個首尾相接,若非顧及範桂仙,已可盡力一掌劈去。
但那人武藝確也不弱,雖然背負有人,仍是步法輕靈,仗著樹木遮攔,忽左忽右,飄飄然領先三四丈之遙。
笆平群追了一程,漸看出那人身腰縴細,體型不大,但轉輪老魔的身材大不相同,暗忖喬裝少年的範桂仙並不是重要人物,老魔竟不惜紆尊降貴把她擄走,此事豈不太怪?他一想到這里,猛覺菊兒由對方使用暗器而斷言是轉輪王可能有誤,急朗聲叫道︰「朋友你不必走,任你走往海角,我也追到天涯,轉輪老魔縱是心腸狠毒,也不致于背一名少女在背上逃跑。」
那人震了一下,叱道︰「你說什麼?」
笆平群一听對方嗓音清脆嬌女敕,情知定是一個女子,所以竟把範桂仙當美男子擄去,不禁心頭暗笑,本想嘲她幾句,但因範桂仙落在對方手中,只好大笑道︰「我說什麼?說你背了一個和你同樣的人。」
「呀呸!」那人啐了一口,但仍向前疾走,嬌呼道︰「你跟我來,我把人還你。」
「糟糕,尷尬事惹到自己頭上。」甘平群心里在想,卻從容不迫地笑道︰「你既然不要人,何不放下再走?」
「哼,你想哩,敢不跟我來,我就把這人劈了。」
「劈了也不關我事,人家是金鉤銀叟的小孫媳,你不怕找麻煩,我倒希望你趕快劈了。」
他知道對方要利用範桂仙當作人質,好脅迫自己就範,索性示漫不在乎,那知這話竟大有用處,對方忽然向側里一跨,身軀疾轉,叱一聲︰「她是誰的妻妾?」
一張艷麗絕色的臉孔映進他的眼簾,心想俗話說︰「人越美就越婬」,果然半點也不差,當下漠然徐徐道︰「巴德輝你可認識?」
「呀!」那女人一聲尖叫,猛將範桂仙向樹身砸去。
笆平群駭然大喝,身隨聲起,一道電光疾射對方面門,左臂一張,已把桂範仙挾在脅下沖過對方身側。
那女人正打算把範桂仙砸死,不料人方擲出,劍氣已撲面生寒,只得一連閃過兩株大樹,驚魂甫定,已見「美男子」被人奪去,怒喝一聲︰「打!」
一道冷森森的寒氣立即離袖飛出。
笆平群知道對方的暗器足以見血封喉,急一轉身軀,飄過幾株大樹,納劍歸鞘,順手拍開範女穴道,叫一聲︰「桂兄快走!」
那女人怔了一怔,忽然嬌笑道︰「原來還真是男的。」
範女的長劍送在黑衣人身上,此時沒有兵刃可用,但她仗在甘平群在旁,心膽一壯,冷哼一聲道︰「是男的又怎樣,你能把我吃了?」
笆平群惦記著同伴林宮救人的事,急道,「這賤女人休理她,桂兄盡避先走。」
那女人一聲冷笑,逼近身前丈許,沉臉喝道︰「小子,你說誰是賤女人?」
笆平群昂然道︰「當然是說你!」
那女人目光一凝,恰如兩冷電射向他臉上,喝道︰「你說出這個道理來!」
笆平群微微一笑道︰「你為了一個男人,不惜殺死同伴,不惜肌膚相接,待知他原是女的,又要找到……」他本欲直說對方打他的主意,終覺難于出口,猛可一頓,轉過話題道︰「你自己想想罷,失陪了!」
範桂仙頓的一聲躍上林梢。
「留下!」
那女人一見範女騰身,嬌叱聲中,由袖口飛出一道紅線向她射去。
笆平群一聲長笑,身如飄風,一掌震飛範女,另一手抓住紅線往身前一帶,連那女人一齊提上樹梢,喝一聲︰「滾下去!」隨即一掌推出。
那女人腳下雖未站穩,紅線卻是抓牢,一聲嬌叱,劈出左掌!
「頓!」的一聲脆響,雙方掌心踫個正著,那女人受這一掌之力,身子竟如蜘蛛結網迅速繞走半圈,那道紅線大有將人束縛之勢。
笆平群抓住紅線,覺它濕膩膩帶有黏性,只因百性間不暇思,待雙方掌心一觸,又覺那女人肉軟如綿,掌熱如火,似練有一種剛柔兼濟的功夫,而且功力極為深存。再看紅線線圈,頓悟它用處,急忙放開手掌,拔身而出。
那女人吃吃嬌笑道︰「小弟弟紅線系手,已證前因,你還往那里跑?」
笆平群一看掌雖放開,那道紅線仍黏牢在掌上,急狠命一擲,喝一聲︰「還你!」
他這一擲之力那怕是一張薄紙也要擲出十丈開外,何況頗有幾分量的一條長繩?
但那女人仍然笑聲吃吃道︰「小弟弟,前緣是輕易拋撇的麼?姐姐這條龍涎欲索若是你能夠擲月兌,那還能稱為龍香女?」
跑在前頭的範桂仙听二人在後糾彈,相罵,雖不敢停下腳步,但回頭一看,見二人牽著一條紅線,恰象是童子做牽羊游戲,不禁好笑道︰「甘兄弟,那什麼龍香女自稱有緣,你也將就點罷!」
龍香女笑道︰「對呀,也許我和你無緣,所以龍涎欲索未黏上你身子,就被這人撞上了。」
笆平群听得又氣又急,但這根細如草睫的怪索竟是扔它不月兌,拉它不斷,恐它連兵刃也一概沾上,又不敢用天倫劍去斬。
拖著一個婬女在身後飛跑,這還成什麼體統?隨又厲聲道︰「婬婦休自得意,甘某就用天倫劍斬你。」
龍香女嬌笑道︰「情絲易斬,欲索難除,什麼天倫也不行,你不相信就試試看。」
笆平群冷哼一聲,一探衣底,寶劍出鞘,喝道︰「你再不收回欲索,我就給你寸斷。」
龍香女揚著艷臉,冷笑道︰「從無慧劍斬情絲,死死生生總一痴,欲焰高時輕骨肉,天倫父女亦偏私。」
「我就無私!」甘平群大喝一聲,一劍揮去。
「著!」一聲響,龍涎欲索應劍而斷。
龍香女原是一股拉勁,欲索一斷,竟連斷翻幾個筋斗才站得起身子,頓時艷臉變色,大喝一聲︰「敢接我這情冰彈看看。」
笆平群冷笑道︰「什麼欲火,什麼情水,甘某看來不過一劍化成烏有,這時沒空奉陪,要打就往林宮去。」
他話聲一落,飛步追上範桂仙,向前疾奔,卻聞龍香女叫道︰「要去林宮該向左走。」
「討厭!」
笆平群心頭暗罵,但他向左望去,果見山口微露燈光,人影飛撲,只得折過左方,恰被龍香女領先丈余,吃吃嬌笑道︰「你好听話啊!」
笆平群自覺臉皮一熱,喝道︰「你敢騙我?」
龍香女笑道︰「騙你走往林宮還不好麼?」
笆平群原怕受騙,冷哼一聲道︰「若果去的不是林宮,你就吃我一劍。」
龍香女側過艷臉,瞧他一看,不禁吃吃嬌笑。
笆平群怒道︰「你笑什麼?」
「你先除下掌上的龍涎欲索,才說請我吃劍吧,要不然,過一會又和我黏上了。」
笆平群一看,常上果然輕飄飄黏有四尺多長的紅線,順手又是一劍。
龍香女對于斷索倒覺十分珍貴,伸手一招,將斷索吸去,漫不在乎地說道︰「你盡量斷,最好是連手掌也剁下來,要是不呀,倒可越來越近了。」
笆平群暗叫一聲「上當」,恨恨道︰「我不相信刮這不桌。」
那知劍鋒一踫到掌上的繩頭,頓覺痛澈心肺,不禁叫出聲來。
龍香女大笑道︰「再割割看,不把你痛死才怪。告訴你吧,這龍涎欲索對你們男人就象守宮沙對女人一樣,你懂了沒有?」
笆平群心頭火起,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龍香女一聲嬌笑,疾向谷口奔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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