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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面人 第 八 章 粉面人魔

作者︰憶文

驀聞麻衫老人風雷雙錘大喝一聲,說︰「玄清老道,轉身看著你的身後,再狂笑下去,你的徒子徒孫,就要倒下來了,有話就請你快說,何必故作驚人炫露。」

玄清真人倏斂狂笑,也不轉身後看,傲然朗聲說︰「金刀鎮三湘,果然不愧一莊之主,能言善辯,貧道望塵莫及,現在廢話少說,休逞口舌之能,大家既然來了,不要辜負這難得的機會,我們主隨客便,就請你們立刻劃出道來,藝業上見真章吧。」

金刀鎮三湘手捋銀髯,縱聲哈哈一笑,聲如巨雷灌耳,只震得谷峰回聲。

一聲笑罷,臉現肅容,令人望之生畏,只听他沉聲說︰「道兄決意如此,你我多說無益,就請道兄派人出場吧。」

說著,大袖一拂,身形倒退斜升,就在空中一式雲里翻,身形一轉,輕如棉絮般,飄然落回原地。

雙方一陣忙亂,人影晃動,各自調配出場斑手。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長嘯,驟然響起,劃空傳來。

嘯聲仍在夜空飄蕩之際,兩道青煙似的人影,越過一片嶙峋怪石,向著這邊,電掣飛來。

天麟看得一驚,覺得這兩人身法快得出奇,根據這一身精絕輕功,看來兩人武功定也不凡。

看看湘江三義,俱是一臉愕然神色。

再看玄清真人,眼射凶光,面現詭詐,雙目精光一掃身後背劍三道,不禁發出一絲獰笑。

衛天麟心頭一震,暗說︰來人莫非是這惡道派來的助拳人?

心念未畢,風聲颯然,兩道如煙青影,竟遠在眾人十丈以外,閃電飛過,直向另一座高峰飛去。

倏然,一聲驚咦,由那兩道青影中傳出。

緊接著,四道冷電,閃閃向著這邊望來。

兩道青影,驀地騰空而起,就在空中一挺腰身,宛如兩道青電,直向眾人之前射來。

人影閃處,場中已多了一男一女。

男人,儒士打扮,年約四十,身穿一襲月白長衫,面如敷粉,唇若涂丹,一雙俏眼,精光閃射,身立場中,兀自左顧右盼。

女子,是一年約二十六七歲的紅裝艷婦,柳眉杏眼,朱唇皓齒,兩腮紅潤,直似熟桃,雙楮一閃,宛如夏荷滾露,晶瑩亮澈。

紅裝艷婦,俏立場中,眉梢輕挑,蕩眼四飛,腰系一方寬大絲綾,隨風飄舞,媚態撩人,看得數十老道,眼神閃爍,暗念無量壽佛。

天麟看罷兩人,心頭殺機陡起。這兩張臉譜一入他眼,即已看出是洞壁上的惡人。

心中一陣冷笑,暗說︰我倒要看你兩人搞些什麼鬼。

中年儒士一掃全場,面露不屑,冷冷地問︰「你等夜半三更,在此結群糾眾,意欲何為?」

說著,雙目如電,直在雙方人眾臉上,閃來閃去。

玄清真人飄身而出,上身微躬,單掌胸前一立,高聲宣了一聲佛號,說︰「貧道是上清觀主玄清,因與三義莊積有一些嫌怨,約好今夜在此絕峰較技,以了卻這段過節。」

中年儒士微哦一聲,說︰「有這等事?今夜愚夫婦路經此峰,適逢其會,少不得要停留片刻,看看熱鬧了。」

湘江三義俱都面色凝重,冷冷地望著場中的中年儒士和紅裝艷婦。

風雷雙錘,見中年儒士神態狂傲,出言隨便,不禁發出一聲冷哼。

中年儒士冷眼一瞟湘江三義,又望了玄清真人一眼,傲然說︰「愚夫婦人稱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如諸位不健忘的話,當還記得愚夫婦這兩個萬兒吧。」

中年儒士此話一出,湘扛三義面色同時驟變,驚得各自退了半步。

三個老人相互望了一眼,似乎在說,這兩個魔頭怎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玄清真人,臉上掠過一絲詭笑,一雙三角眼,一直冷冷地望著對面三個老人,不知這個惡道在打什麼主意。

中年儒士粉面人魔,一望左右,又朗聲說︰「今夜適逢你們兩方比武較技,愚夫婦本亦無事,不揣淺陋,特毛遂自薦,充任一次判決勝負的公證人吧。」

說著,雙目如電,冷冷看了全場一眼,又沉聲問︰「你們雙方意下如何?看愚夫婦可否勝任斯職?」

此言一出,隱身樹上的衛天麟只氣得渾身發抖,心說︰真不要臉,竟然自己老著面皮要當公證人,哼,我倒要看你這個公證人是否真的公正。

心念間,驀見玄清一打稽首,笑聲說︰「賢伉儷德高望重,威震武林,備受人敬,今夜能得兩位主持公道,正是貧道求之不得,貧道先在此謝過了。」

說著,單掌胸前一立,深深一個躬身。

湘江三義個個面色鐵青,神情凝重,俱都不發一言。

粉面人魔望著湘江三義,冷哼一聲,說︰「既然雙方都無異議,就請各選斑手出場罷。」

說著,右袖向著場中一塊青石,倏然揮出。

轟隆一聲大響,堅石橫飛,礫沙四射,滾滾石煙,騰空上升。

粉面人魔、倩女修羅,未見兩人如何作勢,電倒飛五丈以外。

再看場中,地上光滑如洗,那塊青石,已被震飛不見。

湘江三義俱都看得面色大變,知這魔頭有意炫露精湛內功。

玄清真人眼射冷光,面含陰笑,顯得神氣十足。

天麟心中一動,覺得玄清惡道定有陰謀,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可能是惡道的同路人。

心念未畢,嗖的一聲,場中已多了一個灰衣道人。

灰衣道人,轉身向粉面人魔夫婦一稽首,然後卓立場中,傲然朗聲說︰「貧道一塵,請三位出來賜教幾招掌法。」

湘江三義知道今夜這場惡斗不可避免,並已看出粉面人魔有意參與這場糾紛,其居心如何,尚難斷定,但對三義莊不利,已是顯然的事。

這三位老英雄,俱是天生傲骨,寧折不屈,事臨頭上,倒也毫無懼意。

于是,轉首向隊中一望,閃身縱出一個少年,一身青緞勁裝,背插長劍,面白如玉,朗目長眉,英姿勃勃,氣度不凡。

少年來至金刀鎮三湘面前,一躬身,說︰「爹,讓孩兒出去會會這位道長。」

金刀鎮三湘見自己的愛子常小青出場,于是一捋銀髯,肅容說︰「青兒出場務要小心,不可張狂作勢,點到為止。」

常小青恭身應是,轉身健步走向場中。

只見紅裝艷婦,面含嬌笑,媚眼橫飄,兩道醉人眼神,一直瞪在常小青的臉上。

常小青來至場中,並未向人魔夫婦行禮,徑對一塵老道一抱拳,正待說話。

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嘿嘿冷笑,一只右掌,已緩緩提向腰際。

紅裝艷婦倩女修羅粉面一沉,立即罩上一層霜氣。

人魔驟然驚覺,緩緩提向腰際的右掌,又輕輕放了下來。

于是,低聲冷冷地問︰「你要怎樣?」

倩女修羅也低聲玲冷地答道︰「知道何必再問。」

場中一聲暴喝,常小青雙掌倏分,一招「開天闢地」上劈對方面門,下削對方腰間,直向一塵擊去,招式迅捷,力道雄渾。一塵老道似乎是那群灰衣老道中的高手。

這時,見常小青年紀輕輕,身手竟然不凡,一聲冷笑,左手扭腕上托,右臂反掌斜劈,一招兩式,有攻有守,干淨利落,毫不遜于常小青。

兩人一經交手,各展所長,盡出絕學,縱跳盤旋,掌風帶嘯,兩條人影,愈斗愈疾,使場外人眾,只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這是第一場,兩人俱都各抱必勝決心。驀聞一塵大喝一聲,一招「野戰八荒」,勁風如潮,雙掌似雲,直向常小青全身罩來。

常小青一聲冷哼,雙拳合擊,挾著兩道驚風,竟然直向一塵前胸搗去。

一聲嬌呼,數聲驚喝。

倩女修羅由于特別關心常小青,不禁驚得月兌口嬌呼出來。

雙方幾個功力較深的高手,看了兩人這種拼命打法,也于不覺中發出幾聲驚喝。

但听場中砰然一聲,沙石紛飛,勁風激蕩,人影閃動中,蹬蹬連聲。

小青、一塵俱都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

一聲暴喝,黃影閃動,挾著一道白練,直向身形踉蹌的常小青撲去。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湘江三義,任何人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雜毛找死……」

叱聲未畢,紅影電閃,一聲刺耳淒厲慘叫,飛身撲向常小青的黃影,直向五丈以外橫飛而去。

哇。

一股鮮血,由黃影中噴出。

叭,那道橫飛的黃影,已跌在五丈以外的地上,再沒動一動。

愣了,玄清真人愣了,回頭看看身後,三個愛徒,還剩兩個。

倩女修羅柳眉倒立,粉面帶煞,冷冷地說︰「再有不按規矩,暗施殺手的人,就要他立時濺血當地。」

說著,兩眼望著已被扶回去的常小青,心神蕩然,看來關心已極。

湘江三義對倩女修羅這一正義措施,欽佩得五體投地,暗贊女魔頭大公無私。

玄清真人一臉頹喪,望著滿面鐵青的粉面人魔直發愣。

湘江三義心中疑雲盡釋,覺得有這兩個魔頭主持公道,今夜定然大獲全勝。

只有隱身樹上的衛天麟,看出人魔與玄清兩人狼狽為奸,各扮丑角。

倩女修羅出手擊斃黃衣老道,只是怕對方殺了常小青。

這時,人影閃處,風雷雙錘已縱至場中。

只听雙錘一踫,錚然有聲,望著玄清惡道,大聲道︰「玄清老道,老夫久聞你一柄玉如意,使得出神入化,鮮逢敵手,今夜機會難得,希望你不要吝嗇賜教才好。」

玄清真人冷冷一笑,神色輕蔑,似乎不屑與風雷雙錘動手。

黃影一閃,一聲暴喝︰「老匹夫不要賣狂,讓道爺了塵來教訓你……」

喝聲中,鏘一聲,長劍出鞘,振腕一揮,寒光閃閃,冷氣森森,直向風雷雙錘奔來。

風雷雙錘銀眉軒動,哈哈縱聲一笑,說︰「好,好,好,老夫就讓你教訓教訓吧。」

話聲未落,雙錘飛舞,幻起如山錘影,徑向了塵滾去。

了塵一聲怒喝︰「來得好。」

劍化一片冷焰,寒星點點,直向雙錘迎來。

錚錚數響,金鐵交鳴,火星四射,暴喝連聲。

頓時,雙錘如怒龍翻江,勢同奔雷驟雨,風聲呼呼,雷聲隆隆。

長劍似銀虹電閃,仿似漫天寒星,疾聲帶嘯,凌厲無比。

眨眼之間,兩人又斗了二十余合。

風雷雙錘須發俱張,暴怒如狂,一對鐵錘,舞得驚天動地,竟擊不敗玄清手下一個徒弟,還有何顏面在江湖再混。

了塵手中長劍,舞得風雨不透,仿似一蓬劍雨,只是踫不到對方一點皮毛,不由怒火中燒,目眥欲裂。

因此,心中焦躁,氣血浮動,手中長劍,不覺一慢。

風雷雙錘何等人物,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于是,虎目一亮,一聲暴喝︰「雜毛納命來……」

喝聲未畢,錘勢倏變,一招風卷殘雲,雙錘宛如疾轉車輪,挾著震耳的風雷聲,向著了塵當頭砸下,攔腰掃至,快速絕倫,猛不可當。

了塵大驚失色,立斂心神,一聲厲喝,劍演「雪花蓋頂」,幻起漫天花雨,向著迎頭下擊的鐵錘擊去。

風雷雙錘功力渾厚,閱歷博深,一聲冷笑,下砸鐵錘,勁力突加,勢如泰山壓頂。

紅影閃處,玄清真人飛身撲出,一聲不響,手中玉如意,宛如劃空銀虹,直點風雷雙錘的面門。

一聲暴喝,「玄清雜毛,老夫天罡杖柳嘯雲來會會你。」

暴喝聲中,藍影如電,舞杖如風,藍衫老人手中的龍頭鐵杖已將偷偷出手的玄清真人抵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目冷電一閃,右掌悄悄一翻。

接著一聲悶哼,風雷雙錘身形一個踉蹌,雙錘驟失準頭。

了塵也夠機警,手中長劍,宛如電閃,向著風雷雙錘前胸順勢點下。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經由高空插天古樹的頂端,閃電擊下,直射了塵的劍身。

同時,風雷雙錘一聲厲喝,右手鐵錘抖手拋出,直擊了塵前胸。

當啷一響,火星四射,同時暴起兩聲慘叫。

就在閃電飛來的紅光物體,擊中了塵長劍之際,了塵長劍已刺進風雷雙錘的左肋,風雷雙錘的鐵錘,也擊中了了塵的前胸。

慘叫聲中,人影踉蹌,風雷雙錘與了塵,哇哇嘔出兩口鮮血,俱都仰身栽倒地上。

倏然。

一聲劃破夜空,震撼谷峰的淒厲狂笑,由插天古樹的頂端響起,令人听來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接著,一個寬大黑影,平伸兩臂,宛如臨空大鵬,挾著噗噗風聲,掠空而下。

頓時。

全場震驚,鴉雀無聲,所有在場斑手,俱以驚疑的目光,望著空中飛撲而下的寬大黑影。

寬大黑影,身在空中,平伸兩臂,倏然一抖,身形一個回空旋轉,飄然落在場中。

那聲狂笑余音,直上霄漢,回繞谷峰,夜空山野間,飄蕩著嗡嗡回應。

寬大黑影,飄落地面,目中暴射兩道冷電,迅速向著全場一掃。

全場頓時掀起一陣嘩然騷動,雙方百數十道驚急目光,俱都集中在寬大黑影奇丑的疤臉上。

疤面人看了全場近百張駭然面孔,不禁又仰天發出一陣縱聲大笑。

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眼一瞪,面罩殺機,一聲怒喝︰「丑鬼,閉嘴……」

喝聲中,衣袖微拂,飄身落在場中,繼而厲聲說︰「愚夫婦在此,你居然膽敢無禮撒野,簡直是找死。」

說著,右臂微圈,閃電劈出一掌。

頓時一道驚濤駭浪般的勁力,直向疤面人擊去。

疤面人倏斂狂笑,冷哼一聲,怒聲厲喝,說︰「你們愚夫婦又是什麼東西?」

說著,急上兩步,右掌猛地迎出。

砰然一聲大響,礫石激射,塵土飛揚。

疤面人衣袂飄飄。

粉面人魔雙肩微晃。

呆了,在場近百高手俱都看呆了,連倩女修羅,也看得不禁一楞。

粉面人魔武功卓絕,久已名震江湖,毀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無以數計,想不到今天這個奇丑怪人竟然硬接了人魔一掌。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說︰「外傳粉面人魔武功如何高超,今日一試,也不過爾爾。」

粉面人魔勃然大怒,厲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

喝聲中,右跨半步,雙掌同時推出。

粉面人魔與人對掌,甚少露形作勢,今日推出一掌,居然跨步蹲身,其忿怒之烈,可想而知。

一股山崩海嘯,勢如狂風暴雨的疾勁狂飆,挾著滾滾砂石,直向疤面人卷去。

疤面人似乎也知道這掌厲害,于是狂笑一聲,說︰「再接你一掌又有何妨。」

說話之間,急進三步,雙掌運足十成功力,閃電迎出。

疤面人的掌勢一出,遠立兩端的湘江三義和玄清真人,以及兩方近百高手,面色俱都同時一變。

但見兩股剛猛絕倫的力道,驚天動地,勢如山倒,挾著轟轟如雷的嘯聲,疾向粉面人魔迎去。

粉面人魔頓時大驚,暴喝一聲,立將掌力又加了二成。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

風聲大作,塵土飛揚。

碎石疾射中,兩側近百高手,叱喝連聲,逼得紛紛暴退。

激塵滾滾中,已看不清疤面人和人魔的影子。

蹬蹬蹬,兩人身形踉蹌,各自向後退了三步。

傻了,粉面人魔只覺氣血浮動,真氣幾乎難凝,這是他做夢沒想到的事,近二十年未曾逢過敵手,今夜在此,竟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震退了三步。

再看對方滿面有疤的奇丑怪人,嘴露冷笑,神情依舊那麼冷漠,似乎並未受傷。

粉面人魔運氣強抑胸間微微翻騰的氣血,功貫雙掌,面罩殺氣,再次向著場中逼去。

同時,口中發出一陣懾人的嘿嘿冷笑。

疤面人屹立不動,似乎蓄勢以待,听了粉面人魔的嘿嘿冷笑,不禁冷冷地恨聲說︰「粉面人魔,十六年不見,你的功力進步了不少。」

粉面人魔心頭一震,立即停止前進,一雙冷電閃閃的眼楮,一直盯在疤面人的丑臉上。

半晌,粉面人魔似乎在對方的疤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于是厲喝一聲,問︰「你是誰?」

疤面人一聲冷笑,一指自己的疤面,恨聲問道︰「粉面人魔,我臉上有了疤,你便真的認不出我是誰?」

粉面人魔嘿嘿一笑,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說︰「哼,原來你就是無名無姓,不見經傳的疤面人。」

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兩邊近百高手,同時月兌口呼出一聲驚啊。

湘江三義、玄清真人,俱都向前逼進兩丈,似乎要仔細瞻仰一番這位新近崛起江湖,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

疤面人忽地靈機一動,仰天縱聲一陣狂笑,聲如裂帛,忿怒已極。

繼而,倏斂狂笑,忽然厲聲說︰「粉面人魔,你休要裝痴作傻打馬虎,我是誰?你心里有數,我們十六年前的一筆老帳,今夜也該算算了。」

說著,右手輕按腰間,鏘的一聲,立起一陣龍吟,右手順勢一抖。

頓時,銀虹耀眼,光華大盛,方圓十數丈內,立即罩上一片銀色。

粉面人魔望著疤面人手中顫巍巍的薄劍,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

同時,倩女修羅一見銀芒暴射的軟金寶劍,粉面倏然驟變。

兩端近百高手,再度掀起一陣騷動。

粉面人魔神色激動,眼射凶光,面上充滿了殺機。

于是,一指疤面人,厲聲問︰「你你你……你還沒死?」

疤面人神情如狂,仰天發出一聲厲笑,只笑得渾身顫抖,騰龍寶劍銀芒暴漲。

紅影閃處,一聲嬌叱︰「衛振清,你這狠心人……」

嬌叱聲中,倩女修羅已撲至場中,玉腕一場,抖手拋出一朵紅雲。

疤面人微微一愕,似乎有些莫明其妙,既不知擊來的紅綾是何路數,又不知倩女修羅與父親衛振清有何瓜葛?

因此,不敢還手遞招。

于是,一聲不響,疾演「迷蹤」步,身形一閃,已至倩女修羅身後。

倩女修羅果然厲害,疤面入迷蹤步法剛一施展,身形還未立穩,一聲嬌叱,一朵紅雲,已至疤面人胸前。

疤面人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疾演幻影身法。

頓時,風聲颯颯,人影飄忽,疤面人由一個,變兩個,由三個,變無數個。剎那間,全場盡是騰龍薄劍和疤面人的影子。

倩女修羅嬌叱連聲,飛舞紅綾,朵朵紅雲,頓時幻成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兩道人影,一黑一紅,在如山的銀華彩霞中,前縱後躍,閃來閃去,宛如迅雷奔電,令人眼花目眩,不敢直視。

倩女修羅手中紅綾,飛出如電,看看擊中黑影,實則撲擊是空。

因此,只氣得玉牙緊咬,怒叱連聲︰「狠心人,狠心人,你這還沒死的狠心人。」

聲音幽怨,暗含忿恨。

疤面人被罵得糊里糊涂,只是一味游走,愈加不敢輕易施展殺手。

倩女修羅嬌叱一聲,疾收紅綾,不知為何,身形竟然閃電橫飄兩丈,不打了。

疤面人微微一愣,立停身形,定楮一看。

只見倩女修羅櫻口緊閉,柳眉輕蹙,一雙桃花眼中,含滿了淚水。

痛心、幽怨、忿恨,盡都在那兩眶淚水里。

疤面人兩眼望著倩女修羅,心里卻想著風流倜儻,到處留情的父親。

驀地,粉面人魔一聲厲喝︰「騰龍劍客,我與你拼了。」

厲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疤面人撲去。

騰龍劍客四字,一入疤面人的耳鼓,頓時全身一戰。

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他的心頭蒙頭怪人,就是父親騰龍劍客,殺了粉面人魔,就是替父親報仇。

心念間,劍眉倏立,殺機陡起。

于是縱聲一笑,厲喝一聲,道︰「好,我正要你與我拚……」

話聲未落,手中軟劍,迎空一揮,鏘的一聲,徑向人魔肩頭抽下。

粉面人魔一陣冷笑,身形電閃,左手扭腕一托下抽薄劍,右手一指疾點疤面人的兩眼,出手迅捷,一閃即至。

疤面人大吃一驚,立收劍勢,滑步閃身,右手薄劍一式「怒龍搶珠」,幻起滾滾銀虹,直奔人魔前胸。

粉面人魔厲聲哈哈一笑,怪嗥一聲,說︰「衛振清納命來……」

來字尚未出口,一道耀眼銀華,透過滾滾劍光,已點至疤面人的肩井。

疤面人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立即塌肩側閃,疾演幻影身法。

閃電用目一看,人魔手中竟多了一根銀光耀眼,長約三尺,形如馬鞭,狀似銀錐的奇形兵刃。

粉面人魔眼射凶光,面現獰惡,一聲狂笑,說︰「衛振清,你還想跑嗎?」

說話之間,身形如電,幾如附在疤面人身後,萬點寒星,盡指疤面人的周身要穴。

疤面人前旋後轉,疾掠橫飄,施盡幻影身法,只鬧了個手忙腳亂。

突然。

場外傳來一聲幽怨急切的嬌聲嘆息。

「唉,十六年你苦修了些什麼?」

疤面人心頭-震,劍眉倏揚,厲喝一聲︰「粉面人魔小心了……」

喝聲未畢,手中薄劍,頓起一陣攝人心神的劍嘯。

一招騰龍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銀虹疾旋,劍影如林,場中頓時幻起一片光海,兩道勢如閃電的影子,立被淹沒了。

驀地,無數月白布片,宛如海上白鷗,紛紛由疾繞的光幕中,飄了出來。

緊接著。

扁幕中暴起一聲嗥叫,粉面人魔身形彈射而起,騰空一躍數丈。

疤面人也厲喝一聲,說︰「粉面人魔,你還想跑嗎?」

喝聲中,劍勢倏變,地面一片光海,驟然集成一道銀柱,伴著閃閃眩目銀花,直向空中的人魔追去。

月白長衫變成短褂子的粉面人魔,身在空中,只嚇得面無人色,冷汗直流,一聲嗥叫,雙袖一抖,身形再升兩丈。

疤面人一陣驚心狂笑,身形再度上升,看看追及人魔,一聲厲喝︰「粉面人魔納命來……」

喝聲未落,薄劍疾演「飛龍回天」……

一片耀眼光華,閃著漫天寒星,分射前後左右,盡將空中人魔罩住。

地面突然響起一聲嬌婉哭喊︰「狠心人,求求你,不要殺他。」

就在倩女修羅哭喊的同時。

空中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

殘腿、斷臂、五髒六腑,挾著一蓬血雨,經由數丈高空,漫天灑下。

一聲尖銳嬌呼,無數惶急驚啊,響徹全峰。

一代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魔頭,終遭粉身碎尸的命運。

疤面人一聲狂笑,光華驟失,身在空中,幾個旋轉,飄身落在地面。

兩端近百高手,又是一陣驚啊、騷動。

疤面人滿身滿臉,鮮血斑斑,狀極慘厲,令人看來不由膽戰心驚。

倩女修羅一聲悲叱︰「狠心人,你連我也殺了吧。」

說著,紅影如煙,疾向疤面人撲去。

疤面人冷冷一笑,厲聲說︰「難道我不敢殺你?」

話聲未落,軟劍疾吐,右腕一振,劍尖幻起一輪光影,直擊倩女修羅的前胸。

倩女修羅神情如狂,身形宛如一朵紅雲,繼續撲向疤面人的懷里。

疤面人心頭大驚,頓時慌了,右手持劍本能地向上一挑。

哧……

一聲驚叫,紅影暴退兩丈。

倩女修羅的前胸衣襟,立被挑開一道尺許長的裂口,一片凝脂如玉的前胸,兩座渾圓顫動的玉乳,應聲出來。

疤面人傻了,薄劍仍原勢沒動,筆直地挺立手中。

四周一片寂靜,近百高手,靜得竟無一人吭聲。

倩女修羅一定神,一聲尖叫,粉面緋紅,手中寬大紅綾閃電掩住酥胸,眼含淚光,渾身顫抖,狠聲說︰「衛振清,你這狠心人,十六年前,你盡情地羞辱我,十六年後的今天,你又當眾用劍挑開我前胸。」

說著一頓,突然怨毒地厲聲說︰「狠心人,我今生不殺你誓不為人。」

說罷,轉身直向前面松林間飛去,身形幾閃,已消失在黑暗中。

疤面人,呆呆地立在場中,兩眼一直望著倩女修羅紅影消失的方向發愣。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魔頭,為什麼會在寶劍刺到的一剎那,不閃也不動?

一個男人用劍尖挑開女人的前胸,這該是多麼無恥,輕薄的行為。

他在心里狂喊著,為什麼不殺了她,為什麼不殺了她呢?尤其,她是洞壁上所繪的惡人。

想想她對常小青的蕩勁媚態,出手擊斃黃衣老道的狠毒,無論如何不該放走了她。

紊亂、悔恨、狂怒,他簡直要瘋狂了,他的疤臉上,充滿了殺機。

驀地,一聲暴喝,發白天罡杖之口︰「衛大俠小心……」

疤面人一收心神,頓時大吃一驚,一陣颯然風聲,已到腦後。

心念一動,立踏迷蹤,回頭一看,竟是玄清真人,于是,身形微微一閃,右手薄劍反腕疾抽三劍。

唰唰唰。

一聲厲嗥,鮮血四濺,銀虹過處,專施偷襲的玄清真人,身體立被劈為數片。

一聲暴喝︰「疤面人,還我師父命來。」

喝聲中,僅余的一個黃袍老道,飛舞手中長劍,幻起滾滾寒光,向著疤面人瘋狂撲來。

這時,疤面人神志模糊,殺機沖心,仰天一聲狂笑,淒厲刺耳,懾人心神。

繼而,驟然一斂狂笑,進步欺身,手中軟劍翻腕一立。

喳。

一聲驚嚎,寒光盡斂,黃衣老道手中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段。

緊接著。

疤面人雙目冷電一閃,厲喝一聲,手中軟劍,力貫劍身,光芒暴漲,閃電前吐。

就在這時,驀聞金刀鎮三湘,高聲疾呼︰「衛大俠不可……」

疤面人心頭一震,神志立清,不禁全身打了個冷戰。

于是,右腕閃電下沉,滑步不閃身,左袖疾揮,身形橫飄兩丈。

黃衣老道,立頓前沖身勢,只嚇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

疤面人手持薄劍,卓立場中,一指黃衣老道,朗聲說︰「念你心切師難,今夜饒你一死,望你革面洗心,消除嗔念,不要效法你師父玄清,心機詭詐,恃技凌人。」

說著,雙目如電,一掃全場,繼續朗聲說︰「上清觀與三義莊,比鄰咫尺,正該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縱然門人弟子,生有微嫌,亦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希望你們雙方,今後再不要發生今夜之事。」

疤面人侃侃而言,義正詞嚴,只听得雙方高手,暴起一陣彩聲。

黃衣老道嘿嘿一陣冷笑,忽然說︰「疤面人,你現在不要神氣,總有一天,我要為師報仇,割下你項上的首級。」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說︰「你有為師報仇之心,其志可嘉,只要你有本事,我肩上的這顆人頭,你隨時可取。」

黃衣老道怨毒地望了疤面人一眼,又狠聲說︰「三五年內,我了悟不殺你疤面人,必舉掌自斃,以謝恩師。」

疤面人傲然一笑,連聲說︰「好,好,希望你勵志學成絕技,完成你的心願……」

疤面人的話音未落,人影閃處,金刀鎮三湘和天罡杖,已至面前。

兩位老英雄雙雙抱拳當胸說︰「衛大俠久絕江湖,令人倍增思慕,今夜在此神龍乍現,老朽能親睹大俠豐采,譽為畢生榮幸,現在四更將近,敢請衛大俠入莊稍息片刻,讓老朽等,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說罷,神色誠然,靜待回答。

疤面人立即含笑還禮,和聲說︰「兩位老英雄如此盛情,在下萬分感激,只是在下待辦之事甚多,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說著,微一施禮,轉身就要馳去。

驀聞天罡杖疾聲說︰「衛大俠稍待。」

疤面人立停身形,轉首一看,天罡杖手中正托著那顆九孔赤珊珠。

天罡杖滿面堆笑,含意頗深地說︰「衛大俠,這顆赤珊珠,伴你半生,怎可棄之不顧?」

說著,伸手遞給疤面人。

疤面人接過赤珊珠,立即想起急奔終南的珊珠女俠和娟妹妹。

看看天色,四更將近,心中焦急萬分,謝也不謝,不禁月兌口急問︰「老英雄,由此至安化城,需要幾個時辰?」

金刀鎮三湘手執銀髯,略一沉思,說︰「以衛大俠的腳程,天亮可出山區,日落前,可達安化。」

疤面人听了,愈顯焦急,立即說︰「兩位老英雄保重,在下告辭了。」

說罷,抱拳轉身,身形微動,宛如一縷烏雲,挾著撲撲風聲,直向峰下馳去。

疤面人轉身飛馳之際,上清觀數十道人,正如潮水般隱進樹林里。

一陣疾馳,片刻飛下絕峰,峰下谷中,響著潺潺水聲。

疤面人立頓身形,游目一看,不遠處有一小池,數道細泉,分由不同方向,流入小池。

于是,心中一動,立即取下面具,月兌下寬大黑衣,放進水里。

之後,解下腰間白綾綢包,換上公子衫,折扇插上頸後,蹲身池邊,立即洗滌黑衣面具上的血漬。

瞬息洗好扭干,掛在一株矮樹上。

夜風徐徐,吹著初起的晨霧,彌漫全谷,繚繞于松竹之間。

仰觀夜空,清澈如潭,羅布繁星,爍爍閃閃。

驀地,一陣極輕微的女子哭聲,就在不遠處的石後飄來。

細听這種哭聲,正是悲痛欲絕,傷心欲死,而又強抑不敢哭出聲音的窒息抽噎。

天麟心頭一愕,听了這淒楚的哭聲,也不禁有些鼻酸。

于是凝氣屏息,緩緩向前移去。

繞過一座大石,舉目一看,全身驟然一顫,不禁呆了。

前面繚繞的薄霧中,一個全身白絹的少女,正側身倚俯在一座岩石上,雙肩不斷劇烈地抽動。

披肩的長長秀發,又將她的美麗面龐遮住了,但那柄碧綠晶瑩的劍柄,和那柔軟如絲的碧綠劍穗,一入天麟雙目,便知那白衣少女是誰。

走至白衣少女身前,白衣少女兀自不知。

天麟心情沉重,愧悔交集,忍不住輕聲向︰「蓉姊姊,你怎會在這里?」

忍饑挨餓,提心吊膽,暗暗跟蹤了天麟幾天的林麗蓉,嬌軀顫動,哭得更烈了。

天麟將兩手撫在麗蓉的香肩上,輕輕搖撼著,低聲說︰「蓉姊姊,原諒我,我無意讓你傷心。」

麗蓉緩緩伸直腰身,玉手撫面,淚水,泉涌般由她的縴縴指縫間流下來。

天麟的心,亂極了,他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清麗絕塵,武功高絕的蓉姊姊。

驀地,麗蓉伸手抱住天麟,哇的一聲,放聲哭了,看來悲痛已極。

天麟嚇得手足無措,也伸臂將蓉姊姊攬在懷里,不禁慌急地說︰「蓉姊姊,不要哭,我以後不再惹你生氣了。」

天麟輕輕一嘆,他誤會麗蓉如此是為了孫蘭娟,不禁歉然說,「蓉姊姊,你誤會了,你不會了解我的苦衷。」

麗蓉停止哭泣,緩緩將粉面仰起來。

天麟全身一個冷戰,星目中熱淚倏然流下來。

這才幾天,一位清麗絕塵的林麗蓉,竟然變得神色憔悴,粉面蒼白,一雙鳳目紅腫,清澈剪水的眸子,布滿了血絲。天麟一陣愧疚,心情激動異常,他忍不住將蓉姊姊抱起來。

麗蓉偎在天麟懷里,淚下如雨,顫聲說︰「弟弟,你如此任性,逢人誅戮,掌劍之下,向無人幸免一死,你一味制造殺孽,終會觸犯眾怒,那時你將如何在武林立身……」

說著,偎在天麟懷中,已經泣不成聲了。

天麟驟然一驚,急問︰「姊姊你都看到了?」

麗蓉點頭悲聲說︰「自那天夜里起,我一直跟蹤著你。」

天麟輕輕撫模著麗蓉肩上長長的秀發,兩眼茫然望著天際,似自語又似對麗蓉說︰「我曾對天發誓,我要殺盡迫害蒙頭老前輩的惡人,如果我不能實踐誓言,天定不會容我的。」

麗蓉又復抬起頭來,輕聲問︰「你殺的人,個個都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惡人嗎?」

天麟沉默了,他似乎在想,這三天來,究竟殺了些什麼人?

冰雪聰明的林麗蓉,似乎已看透了天麟的心,她兩眼望著天麟神色凝重的俊面,緩緩地說︰「西岳雙星、駝背鬼鉤、狂蜂頭陀、四勇士、悟色、悟凡,今夜的玄清真人,幾乎劍透前胸的黃袍老道……」

林麗蓉輕輕摟著天麟,說得極柔和,極平靜,似乎生怕觸怒了天麟。

她看到天麟面色逐漸蒼白,額角已滲出了汗水,她感到天麟的身軀微微發抖,逐漸激烈。

她心里非常欣尉,覺得天麟終于被感動了,于是繼續柔聲說︰「弟弟,兩天三夜來,死在你手下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這些人中,除了粉面人魔,有哪幾個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人?」

天麟劍眉一豎,冷哼一聲,忿然說︰「我殺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徒。」

麗蓉微微一愕,低聲問︰「弟弟,這些人中,你自信沒有殺錯一人?」

「哼,我想沒有。」

「黃袍老道了悟,如非金刀老英雄喝阻呢?」

衛天麟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眼中冷電一閃,沒話說了。

林麗蓉輕輕一嘆,說︰「弟弟,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是偏激的做法……」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問︰「姊姊,像靜安寺的悟色、悟凡、以及乘人之危,恩將仇報的狂蜂頭陀和鬼鉤,這些人又該如何?」

麗蓉毫不猶豫地說︰「巨惡元凶,十惡不赦之徒,當然應該鏟除。」

「但……姊姊,你可知殺人有時是迫不得已?」

「唉,弟弟,姊姊只希望你竭力避免狂怒,加強鎮定功夫,姊姊就放心了。」

麗蓉說著一頓,又問︰「弟弟,你現在要去哪里?」

「去安化,然後也許去終南。」

「去找娟姑娘?」

天麟的臉紅了,頭立即垂了下來。

麗蓉哀怨地一嘆,說︰「弟弟,我不恨你,我知道你們相識比我早,我只怨自己命苦……」

衛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毅然說︰「姊姊放心,我不會忘記你。」

林麗蓉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顯示著內心無比淒涼。

衛天麟看了心中很難過,立即肅容朗聲說︰「姊姊,我衛天麟如對姊姊負心……」

林麗蓉倏伸玉手,疾將天麟的口掩住,鳳目含淚,微搖螓首,顫聲說︰「弟弟,不要發誓,那會害了你。」

說著一頓,又輕輕一嘆,說︰「弟弟,我必須盡快趕回衡山紫蓋蜂,這些天沒回去,師父不知該是如何地焦急。我現在不能陪你西去,希望你一路保重,我稟明師父後,會立即西上找你。」

說著,輕輕推開天麟,淚,再度簌簌地滾下來。

天麟輕握麗蓉的玉手,神色黯然地問︰「姊姊,你現在就走嗎?」

麗蓉微點螓首,一臉幽怨關切地說︰「弟弟,凡事小心,你先走,姊姊會盡快趕上你。」

說著,撤出玉手,轉身向前走去。

天麟顫聲輕呼︰「姊姊保重,我會記住你的話。」

麗蓉又回頭深情依依地望了天麟一眼,然後,翠袖微拂,衣袂飄飄,身形如流水般,向著遠處一片竹林飄去。

天麟呆呆地望著麗蓉的背影,他的眼模糊了。

他舉袖拭去眼中的淚水,麗蓉縴縴的背影,已消失在蒙蒙的薄霧中。

天麟轉身失神走到矮樹前,伸手一模那件黑衣和面具,已被夜風吹干了。

拿出綾包匆匆束好,仰首一看夜空,灰白如銀,疏星數點,天快亮了。

于是,認準方向,盡展輕功,身形如煙,徑向山區以外馳去。

太陽剛剛升起,天麟已達山麓。

闢道上,冷冷清清,尚無行人,但天麟為免驚世駭俗,爭取時間,仍遠離官道,在原野上飛馳。

朝陽艷麗,給大地灑上一片金紅,照著天麟隱隱發亮的身影,宛如一道拂曉流星,在蔥郁碧綠的茂林田野間劃過。

天麟心急如焚,僅在中途一個小鎮上略進酒食,繼續越野前進。

日落西山,晚霞似火。

一座雄偉的大城,已遙遙在望。

天麟心中一陣欣喜,立即繞上官道,大步疾進,直奔安化城門。

進入城內,已是暮色四合,萬家燈火了。

街道寬大,商店林立,華燈羅布,行人接踵,好不熱鬧。

天麟無心觀看街景,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顧右盼,每逢客棧,必向店伙詢問幾句。

由天麟焦急的目光,失望的神色看來,知道珊珠女俠和娟姑娘並沒來安化。

他信步走進一家酒樓,人聲嘈雜,座無虛席。

天麟定楮一看,全身不禁一戰,面色倏然驟變。

全樓近百酒客,俱都眼露惶恐,面顯緊張,比手劃腳,口沫橫飛,題材談的俱是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

天麟凝神細听,全樓幾個較高的聲音說︰「啊,好厲害,他的騰龍劍,較之十六年前,大為凌厲,一揮之下,頭飛臂斷,鮮血四濺……」

「……騰龍劍客這次重現江湖,必給武林帶來一場莫大浩劫……」

「……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必然殺人……」

叭,拍桌子的聲音。

天麟側目一看,是一個滿面通紅,已有八分醉意的大漢,右手仍撫在桌面上。

只見大漢紅眼一瞪,一晃腦袋,對同桌一個禿頭漢子,高聲說︰「禿子,真想不到,三天殺了十幾名高手的恐怖人物疤面人,竟是昔年威震武林的騰龍劍客衛振清。」

禿子豆眼一掃左右,低聲說︰「霸王莊今天戒備森嚴,勁裝配刀,個個神色緊張,老莊主愁眉苦臉,整日不出書房。」

禿子說著,顯得特別謹慎,竟將嘴附在大漢的耳上,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麼。

大漢翻著一雙紅眼,神色凝重,連連點頭。

天麟看得心中一動,心說,這霸王莊的老莊主,莫非與父親有什麼過節?

心念間,驀聞臨街一桌上,發出一聲嘻笑,說︰「騰龍劍客天生情種,他怎忍心讓鋒利無比的騰龍劍,刺進那女魔頭的酥胸,哈哈……」

接著,是一片哈哈大笑。

天麟俊面一紅,頭也不抬,轉身急步走下酒樓,他心里悔恨交集,心中不停地狂喊,為什麼不殺了她,當時為什麼不殺了她。

他忿忿地一連走了幾家酒樓茶肆,俱是人聲鼎沸,高談闊論著騰龍劍客重現江湖,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即是騰龍劍客的事。

整個安化城,大街小巷,議論紛紛,顯得風雨飄搖,一片混亂。衛天麟心中焦躁不安,怒火漸升,想不到他下山僅短短的三天,便震撼了整個武林,帶來了一場狂風暴雨似的震驚。

最後,走進一家較大酒樓,酒客更盛,除了大談疤面人,竟無一人猜拳行令。

天麟在樓的一角,找了一張小桌,隨意要了一些酒菜,悶聲獨酌。

他心里越想越氣,他確沒想到在一般無聊酒客的口中,疤面人被形容成一個手起劍落人頭飛的殘酷人物,並給人們帶來無限的神秘恐怖。

衛天麟不禁握拳輕擊桌面,忿然冷哼一聲,輕輕自語說︰「哼,疤面人還有更驚人,更恐怖的事給你們看,你們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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