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問相思 第三章

于子芯一顆擔憂的心沒能得到安慰。

表哥安慰地告訴她，不會有事的。若沈奕真出了事，一定會有消息產生，更何況他是家中唯一繼承人，沈家人不可能那麼輕易放棄搶救他的生命。

但是，半年來，沈奕不再出現舅媽家，也永遠離開她的生命之中，像是空氣一般地消失。

而那位與她訂親的林先生則為了這件事，拒絕與她結婚，讓舅媽氣得一再責罵她的不祥。

表哥研究所畢業，舅媽急著要表哥出國深造，卻教表哥給拒絕。

出國一趟需要的費用不是小數目，表哥明白家中的經濟，更明日于子芯為這個家所做的犧牲及付出，他不打算再增加她的負擔。

一天晚上——「沈奕失去記憶了！？」舅媽難以相信的高八度嗓音，教人想不听都難。

表哥點頭。「今天他的家人打電話給我。」

沈奕家中將消息徹底封鎖，就連情況如何也沒有人曉得。

「那他現在人呢？」舅媽急著問，本來她還希望兒子能夠與沈奕繼續深交，以便對他往後的工作有所幫助。

「可能在國外，也可能回台灣了。」

反正沈奕已經辦理休學，失憶後的他無法再繼續上課。

「真是可惜！」

舅媽惋惜地搖頭，為兒子失去這個朋友而可惜。

在座的兩人沒注意于子芯乍變的臉，听到沈奕失憶的消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有種痛楚直上心頭。曾經那樣霸道的他，一直在她心中永遠的存在，知道他不再威脅她後，她該安心的才是，但心卻相反了。

「媽，關于我出國的事，我想還是作罷。」表哥平靜地說出，見母親不可置信的臉，他還是繼續說著︰「反正念書到哪里都可以，不一定要出國，而且那筆花費不是小數目，我不想這麼做。」

他一說完，母親隨即叫道︰「不行，絕對要出國。至于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這幾年我還存了些錢，還有你爸跟子芯的工作資助，你放心去念。」

于子芯听舅媽的話，唯有苦笑地繼續吃著飯，不開口。

但表哥就有意見了。「我不能白花子芯的錢，那是她辛苦工作賺來的，況且她還想要繼續念大學，錢被我花完了，她該怎麼辦？」表哥對她總是溫柔的，只是他不曉得這樣的溫柔背後，總是教舅媽更無情的傷害。

「念書？我不答應！女孩子念那麼多書干嘛，最後還不是嫁人，而且我跟你爸收養她這麼久，賺點錢給這個家，又有什麼不對？」

她將臉轉至于子芯身上。「子芯，你對我的話有意見嗎？」

舅媽咄咄逼人的目光使她不敢抬頭，只得無言地搖了搖頭。

「舅媽，那是我應該做的。」這幾年來，她早就被教育成要懂得報恩，對舅舅一家人報恩，不能有任何怨。

「媽，你別這麼逼子芯」看得出母親強勢的態度，江志雲不滿地開口。

「你說什麼，我哪里強迫她了？難道我說錯了！？」

趁表哥還來不及說話，于子芯先行出聲︰「表哥、那真的是我該做的，請你不要因為我而惹舅媽生氣。」

見她哀求的臉，江志雲硬是將到口的話給吞回，不再多說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後起身離去。

當表哥走後，舅媽惡狠狠地轉過身來，「不準去接近你表哥。」生怕兒子受于子芯的迷惑，最近總是有意將兩人隔開。

「我知道，舅媽。」

她習慣了，寄人籬下使她顯得卑微。

這日，表哥與幾個朋友一同外出，需要在外頭住上幾天。趁著這個機會，舅媽找她談話。她正襟危坐地在客廳里，低頭安靜地等待舅媽開口說話。舅舅因為出差而出國。

「子芯」一听到舅媽的聲音，連忙抬頭。

打從她國小就被舅舅收養，父母親因一場車禍去世，一時間沒人願意接濟她的生活，互相推拒地將她排擠在外，最後才由母親的哥哥也就是舅舅接收她回家，使她不至于被送去孤兒院。

在舅媽眼中，她看到的不是親情的笑意，而是一抹教她不寒而栗的神情。一直以來，只要舅媽有事強要她去做，她眼中總會散發出這種目光。

寄養的生活使她更是學會察言觀色，隨時謹慎自己的言行舉止，生怕一個不小心遭到舅媽的數落及責罵，所以本性文靜的她，如今變得更是沉默淡然。

「你也贊同你表哥出國深造是嗎？」

「是的，舅媽。」不敢直視舅媽的目光，她匆匆地低頭回應。

「那你說我和你舅舅待你如何？」

沉默了好一會兒，于子芯才勉強抬起頭，強露個微笑。「很好。」但只有她心中才明白，事實究竟為何。

「真的！？」

「嗯！」就算不好，起碼他們也供她讀書、生活及吃住。

舅舅擔任公司業務主管，常是動不動就出差，甚少待在家里。家中所有大小事務幾乎是舅媽一手掌控，就連她無法升上大學也都是舅媽的主意。

只有高中畢業的她，在一家公司擔任行政助理，每天趕時間搭公車上班，月底發薪水時又必須將薪水全數交給舅媽處理，舅媽只給她微薄的零用金花用。

舅媽說這是她報答恩情的方法之一。

「舅舅及舅媽真的對我很好，我永遠不會忘記。」

反正她早就認命了，這輩子她永遠無法還清舅舅及舅媽對她的恩情，就算舅媽對她有那麼一丁點的私心，她也能夠理解。

「那好，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讓你表哥出國，你答不答應幫你表哥？」

「我？我怎麼會有能力幫表哥。」才高中畢業，而且身上也沒有多少錢，哪里談得上幫忙。

「怎麼沒有，你難道忘了沈奕這個人了嗎？」

被舅媽一提，于子芯愣了一下。

「沈奕？」半年未曾听過的名字，而現在卻又出現了，可是他又與表哥出國深造有何關聯？

「沒錯，就是他。」

「表哥說，他失憶了。」所以說，在他的記憶中是不會再有她的存在才是啊！

舅媽冷眼含笑，談到沈奕，眼中更發出光芒。「是失憶沒錯，不過他想找出車禍前與他一同出事的人，那個人正好就是你。」

「為什麼？」

「這就要問他本人了，不過我已經答應對方，所以你必須答應。」

這哪里是商量，根本是舅媽一意孤行，她又怎能多說什麼呢？

「還是你想拒絕？」舅媽氣勢逼人地問著，那模樣使于子芯想起每一次舅媽對她的責罵，也是不留余地的傷害她的心。

「舅媽，我根本不算認識他。」而且與他相處，教她無法冷靜心情。

「你連這一點忙也不肯幫你表哥？」

「舅媽……」不是她不肯，而是她不敢啊！可是舅媽根本不理會她的心情。

「子芯，你千萬別怪舅媽，舅媽也是不得已的。」話雖如此，那目光則是寒冷地直視她。

其實早在前不久，她就發現舅媽似乎有事要告訴她，只是每當話一到口中，舅媽又停頓了，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使她更是起疑，奈何向來不敢多事的她也只能閉口不提，免得又惹了舅媽不悅。

「老實說，送你表哥出國繼續深造一直是舅媽的希望，可是你也知道家里的環境，光憑你舅舅賺的那一點點錢哪里夠國外的支出，所以我才會答應沈家。」

看了眼于子芯明了的點頭，舅媽又繼續說︰「那天，沈家來了個人，說沈少爺已經回台灣了，需要人照顧，」

「他還未痊愈嗎？」

舅媽笑得曖昧。「可以這麼說。」

「可是我根本不會照顧人。」舅媽臉上的笑意使她警覺，心里明白事情絕對不單純。

「那有什麼關系，反正沈奕只是想找個伴，而你剛好是出事前與他在一起的人，由你陪他最適合不過了。」

于子芯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與他見面，兩人的緣份早已盡了，誰知一切又在她面前整個改變。

「子芯，你願不願意幫你表哥這個忙呢？」對方給的要求可是十分優渥，雖然明知事情的背後可能極不單純。但是為了兒子著想，也只有強求她了。

「舅媽，可是我不會……」

出事前，沈奕的要求在她腦海里閃過，還有他狂妄的侵犯都使不安，若這時真去陪他，那麼是不是將會使事情繼續延續下去！？

「原來你並不想幫你表哥，看來是我白收養你了。」

舅媽向來達不到目的時，就以養育之恩來威迫她屈服，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舅媽……我不是……」但是光憑她去沈家，就能讓表哥出國嗎？她在心中懷疑納悶地想著。

「那就去！」不容她再多說，舅媽強硬的語氣使她一驚。

「真的我去那里就能有錢讓表哥出國念書！？出國一趟不是要花好多錢嗎？

「當然了，你也不想想著對方是什麼人家，他們開出來的條件非同一般。有了那筆錢，你表哥就算念完博士都沒問題。要不是你發生那件事，人家林先先也不會白白要回那筆聘金。」

又講到那件事上了，舅媽對于無法將她嫁給林先生的事一直耿耿于懷，總是有意無意地拿出來講，逼得她不能拒絕她的要求。

扁想到兒子可以學成歸國，她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完全不在意將于子芯推向可怕的夢魘中。

于子芯知道她是不能拒絕了，唯有服從舅媽的安排才能使舅媽滿意，也才能報答舅媽的養育之恩。

第一次，她勇敢地抬起頭，將目光調向舅媽。「舅媽，等這件事過後，我可不可以去念大學？」一直以來，讀書是她的夢想，只是舅媽橫斷了這個夢，而今她渴望完成夢想。

「你打算不工作了？」想到這點，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

「沒有，我白天工作，晚上讀書。」為免舅媽反對，于子芯趕緊接話，期盼的咬著下唇，雙手疊在膝頭。

「等你這件事完成後再說。」沒有正面答覆，舅媽的話使她的希望落空。

她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將做了四年的工作辭去隨同舅媽來到沈家。「舅媽，我一定要這樣穿嗎？」向來保守的她，無法接受身上這套短洋裝。

無袖貼身的剪裁、短及膝上十公分的裙褳，使她不自在地伸手直拉向下。

舅媽還在她臉上略上胭脂，使她光滑柔女敕的肌膚更顯精致迷人，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舅媽要將她打扮成這副模樣。

「舅媽，我可不可以別穿這套洋裝？」略微別扭的她很是不安說。

「別用手去拉。」舅媽拍掉她的手。

「還有，等一見到了沈家管家，不管問你什麼，你都只能點頭同意，絕對不能拒絕，懂嗎？」

這樣的警告舅媽已說了不下十來遍。

「我知道。」

在外頭等了幾分鐘，那前去應話的佣人再度回來，並且拉開大門讓她們進入豪宅內。

「江太太，請這邊走。」

佣人客氣地帶她們往主屋走去，跟在後頭的于子芯懷著膽怯的心走在舅媽身後，一步一步地跟上。

進到主屋後，里頭富麗堂皇的擺飾使人眼楮一亮，更讓于子芯確定當時的逃避是正確的，兩人身份差距的懸殊，愛他根本是她的妄想。

「你們先請坐，管家一會兒就來。」待她們坐下後，又有一名佣人前來倒茶，然後離去。

「子芯，我的話你有沒有記住？」舅媽這時還不忘再提醒一次。

「我記住了，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