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鳥小說網
簡體版
登入注冊
夜間 加入書簽 推薦本書

醫夫 第十三章

作者︰季潔

迎向她燦爛的笑容,沐平鴻注意到她異常蒼白的臉色,以及凍得紅通通的嬌俏鼻頭。

興許是為了等他,所以她吹了秋寒的風。

思及此,他朗俊的眉因此蹙得更緊。

在王爺的明示下,他不敢再抱有讓她陪在身邊的想望,偏偏,她卻執意糾纏不肯放。

他……已經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了。

「我不是要你別再過來嗎?」暗暗抑下心里的波動,他沉著嗓問。

刻意忽略他清冷的語調,她習慣性地扯住他的手,急聲道︰「韌兒有很重要的話想同你說……我——」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他狠下心拒絕她的掌握,掉開頭,轉身欲走。

對她,他不能心軟,一旦心軟,他們又會再陷入相同的糾纏當中。

「沐大哥,你別走!先听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深怕他又像方才一樣,轉眼就消失在眼前,她急促喊著,拖著傷腿,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我很忙,你別再來擾我。」

「我知道,我只叨擾你片刻,不會很久……噢……」腳步太急,牽扯到膝上傷口,讓她忍不住痛吟出聲。

耳底落入她那一聲輕叫,沐平鴻抑不住的側眸瞥了她一眼。

僅一眼,他表面的平靜就已蕩然無存。「那是怎麼一回事?」

他本來不想理睬她的,但那染在月牙白裙上的血漬實在太明顯,教他想視若無睹都做不到。

「早些前追你時跌倒了。」

他淡漠的俊臉,微乎其微的一擰。

捕捉到他俊臉上稍縱即逝的心憐,閻韌思暗暗竊喜。

至少他對她,不是真的無動于衷。

思及此,一股勇氣油然而生,她想傾訴一切的想法因而更加堅定。

「為什麼拖到這時還沒上藥?」沐平鴻現在的思緒,全然落在她膝蓋的傷上,沖動到想抱起她進屋診治。

「我在等你幫我上。」她趁機拽著他的手不放,語氣可憐兮兮,但微揚的唇角卻掩不住竊喜。

他還是關切、在乎她的,而她,就是要他為她心疼。

由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神情識破她的伎倆,他的臉又倏地恢復淡漠。

「這點傷——」

「我已經同爹說過了,我不嫁其他人,要嫁也只嫁你。」不讓他有機會將話說完,閻韌思搶先一步,說出了想對他表明的心意。

沐平鴻身子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著這黏在他身側的小女人。

「我不管我爹允不允,總之,我跟定你了。」她用執拗、堅定的,語氣強調。

「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

「我不值得讓你這麼做……況且我已經允了你爹,冬宴後我就離開王府。」他拼命壓抑內心的痛,用平靜的嗓音穩穩陳述。

走……待他離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會愈來愈遠……頓時,閻韌思的心苦澀不堪。

「不!我不準你離開!」她急急說著,一雙手死死抱著他的手臂不放。

他因她執拗的態度,而無可奈何地低聲輕嘆。「韌兒,你這又是何苦?跟著我你會吃苦的。」

明白王爺的想法後,他思索許久,深覺對研藥太過狂熱的自已或許非良人,也不適合為人夫、為人父。

閻韌思若真的跟了他,除了無法再過優渥富足的曰子外,甚至還得分神照料他的一切。

只要一念及身為天之驕女的她,得為他洗衣、煮飯……做這些與下人無異的活兒,他的心便痛得很。

她自小養尊處優,不只她的爹不舍女兒嫁給他吃苦,他也無法忍受一朵嬌花,在他的懷里枯萎……

不知對方心疼她的想法,閻韌思只急著嚷出心里執著的認定。「我不覺得苦,我喜歡你,這輩子只想和你在一起!」

面對她直率的情意,他心頭微顫、發熱,卻只能用沉痛苦澀的自制聲音道︰「韌兒,你爹的考慮是對的,我充其量,是個不問世事的大夫,真的配不上你……」

這認知雖殘忍,卻是事實。

「到底哪里有配不配、高不高攀的問題?咱們彼此喜歡,為什麼非得牽扯什麼奇奇怪怪的身份?我不懂……」

她幽幽怨怨地問,向來天真嬌憨的臉上,有著怎麼也想不明白的疑惑。

定定凝著她茫然悶郁的神情,沐平鴻苦澀沉道︰「現在不懂,以後……你便會明白。」

細細咀嚼他話里的意思,閻韌思圓瞠著眼,屏著氣息問︰「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不要韌兒了?」

「我……要不起你……」

「就算我心甘情願跟著你,你也不敢要?」明亮的眸子流轉著不甘心的光芒,她顫聲再問。

沐平鴻只能看著她,卻無法回應她的感情。

他的沉默緊緊揪著她的情緒,讓她心里涌上一種說不出的傷心絕望。

「沐大哥,你真的不帶我一起回去嗎?」閻韌思惶惶然,哀淒地問。

「屆時……我不一定會回醫廬。」

忍痛離開心愛的女子,他或許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平復心里的傷。

短時間內,他是絕對不會回醫廬的,那里有太多、太多屬于兩人的回憶,回去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閻韌思聞言,心陡然一震,她蒼白著臉,慌聲急問,「你不回醫廬,那……那你要去哪里?」

「還不一定……」其實連他都不知道,不回醫廬自己能去哪里。

他充滿不確定的回答,讓閻韌思大受打擊。

如果能夠肯定他回了醫廬,至少她還可以找機會,偷偷溜出門去找他。

但他不說,擺明了就是要擺月兌她,不讓她有機會再黏上他。

思及此,她的一顆心被他冷淡的態度攪得不成樣。

而對方清俊的臉龐上,除了淡漠,找不到其他情緒。

怔怔瞧著沐平鴻那模樣,閻韌思憶起兩人初識時,他給她的感覺。

會不會一直以來,他們之間……只是她的錯覺?

他說他喜愛她、他情難自禁的吻、兩人問的濃情密意……難道這一切的一切,全出自她的想象?

並非他無情,而是一直以來,他的心就如同初衷般,根本沒變過,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瞬間想透這一切,心里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閻韌思絕望地接受事實。

「我明白了……那……你保重。」含淚望向他,她淒楚地喃喃低語。

事情已經到了無法轉圜的余地,就算她再不甘心、再想留住他,也無濟于事。

爹不答應,她心愛的男子又淡泊無欲、無心爭取他們的情……那她的堅持,有何用?

沐平鴻看她大受打擊,模樣恍惚,感到心疼不已。

「你……自己好好保重,忘了我,過你該過的日子。」像是要趁此將她的一切烙進心底似的,他睜著熾熱的眼,沉痛的凝視著她,舍不得挪移。

他不敢告訴她,其實他已做好打算。

他不會待到冬宴,更不會拿王爺給的賞銀。

與她這一別,或許是一輩子。

閻韌思難受得沒察覺到沐平鴻的痛苦。

「忘了你,過我該過的日子……」眼淚迅速涌進眼眶,她怔怔地重復,神情幽怨。

什麼是她該過的日子?她茫然了。

看她怔忡在原地、大受打擊,他雖哽咽到說不出話,卻非得強忍撕裂心肺的疼痛,硬著心,閉上眼不去理會。

他知道她會痛,但遲早,是得痛過這一回的。

隨著冬宴一日日逼進,閻韌思的閨房里不時有丫頭進出,她們在她身旁慎重而忙碌地打轉。

丫頭們忙著為主子打理新衣衫、挑選金釵銀飾,以期冬宴那日,能以隆重卻不失矜貴的裝扮出席。

然而,閻韌思卻像失去魂魄的軀體般,無情無緒地任人擺布。

自從與沐平鴻談過後,她一直處在郁郁寡歡、失魂落魄的恍惚當中。

她吃得少、話也少,一向紅噗噗的臉兒毫無血色;總是閃著奕奕光采的雙目,讓人感覺不出一絲生氣;就連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整個人憔悴不已。

只可惜,府里上下忙著籌備冬宴,她房內的丫頭也因將臨的宴會而忙著張羅,以致無人發現她的異樣。

對于女兒不尋常的沉默,閻黔不作多想,只認為他聰明的女兒是認清事實、想通不再執著了,于是便放下心來。

冬宴前兩天,天候又較往日冷了幾分,灰蒙蒙的天空雖是冬日慣有的陰霾,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沉郁。

其實閻韌思心里明白,那沉郁與天候無關,是自個兒的心情,讓周邊一切看起來都變得死寂灰郁。

一想到沐平鴻在冬宴後,就會離開王府回到深山醫廬,她的心,就像被利刃割剜似的。

只要思及過去的相處點滴,那無法抑制的悲痛,就會悄悄襲上心頭,教她忍不住淚水滿盈。

該怎麼辦?該怎麼做?

她百思不得其解,孤立無援,不知還能向誰求助。

她還是不懂,她只是想嫁給她的沐大哥,與他一塊過簡單樸實的日子,為什麼會這麼難?

這樣簡單的一個夢,為什麼會無法實現?

閻韌思失神的想著,視線不經意落在丫頭送來的選夫紅帖,以及城里手最巧的繡娘,繡出的百鳥冬梅賀春錦帛上。

披于肩臂的錦帛繡工精致,泛著嫣色光澤的布面繡著冬日默林里,百鳥躍立枝頭、盤旋嘻鬧的情景。

那栩栩如生的景象好熱鬧,讓她不由得想起,在深山醫廬時,每天清晨,她也可以听到一堆不知名的鳥兒,在木窗邊吱吱喳喳。

那情景好熱鬧、好讓人懷念︰

想著,她無意識地走到窗邊;推開格扇窗,窗外除了被雪掩覆的雅致園林,只有陰沉的天色、蕭瑟的空氣,其余的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

她神情茫然的走到杳無人聲的淒涼園子里,悲傷地兀自低喃、無意識地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雪紛然落下,她定下腳步,立在原地想得出神,直到一根紅色羽毛,隨著雪落下。

興許是某只不知名的鳥兒,趕在大雪落下前掠過長空。

閻韌思怔怔看著羽毛由空中緩緩旋落,霍然想起,替沐平鴻采藥的那一次,她摘的藥草和那根羽毛的形狀色澤,近乎一模一樣。

她著魔似的想伸手去抓,卻忘了自個兒站在園中的蓮池邊,腳步向前一挪,她整個人就這樣跌進剛結冰的池中。

院里的蓮池原是她夏日賞蓮消暑的地方,但此時無預警跌進那冷得徹骨的池水中,她凍得直哆嗦。

喊不出冷,那不斷由耳中、鼻中灌入的水,將她嗆得無法呼吸。

閻韌思痛苦地掙扎了幾下,只覺無止境的寒冷將她緊緊包圍,不過瞬間,那寒意便將她凍得動彈不得。

心莫名的抽痛,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她會死吧……死了,便感覺不到痛苦與寂寞……只是,她若死了,沐大哥會心疼她、會想她嗎?

自問自答,絕對得不到答案。

閻韌思幽幽嘆了口氣,然後在隱隱約約中,瞧見她想抓的那根紅色羽毛浮在水面。

唇角微揚,她使盡全力伸出手想抓,無奈直下墜的身子竟讓她怎麼也構不著。

她不死心,努力讓自侗兒別繼續往下沉。

在大張的五指抓住那根紅色羽毛時,一抹厲聲驚呼也穿透水面,重重地落入她耳底。

「不好了!小姐投蓮池自盡了……」

自盡……她痛苦地緊蹙著眉,只覺混沌的腦袋無力思索那兩字的意思。

她只能用那筋疲力盡的身子,緊緊抓著那根羽毛不放——

正午,研藥房里少了往日蒸騰的彌漫煙霧,四周呈現一股少有的寂靜。

房里原本堆滿草藥、盆爐的木長桌,已被收拾得干干淨淨,只剩幾只素雅的碧色丹瓶,靜靜矗在其中。

上一頁返回目錄頁下一頁單擊鍵盤左右鍵可以上下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