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人丫頭 第五章
羅修默今天的心情欠佳,因為朱拾夜。
早上接到她的電話,興匆匆的開車到機場接她,她一臉甜蜜的笑,初時他以為她是見到他才那麼高興,可待他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後,他晴朗的天空便蒙上了烏雲。
朱拾夜一直對著手上的戒指傻笑著。
一大早她嘟著一張臉送關陸去坐飛機,雖然他只去一天,但她就是不喜歡他不在身邊的感覺。
相較之下,關陸就顯得開心多了,這使朱拾夜更不滿了。
「人家那麼難過,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她忿忿地說。雖然心里知道自己又任性了,但她就是忍不住。
必陸對她的激烈反應只是搖頭淺笑,他的確是很高興,因為她的反應愈激烈就表示她愈在乎他,他開心的連作夢都會笑。
「小夜,」他擁住扁著嘴的她。「我是很開心,我開心你在乎我,才會舍不得我走。」他深情濃濃的看著她。「等我回來,我馬上去向你父母提親,那我們就能夠永遠不分開啦!」
朱拾夜一听,心情立刻轉好,雙眼亮晶晶的,「我要穿白色的結婚禮服。」她撒嬌的說。
必陸輕點了下她微悄的鼻。「都依你,十套夠不夠?」
「哼!才不要呢!我只要一套最美的白色新娘禮服,等婚禮過後我要把它保存下來,等將來咱們的女兒長大後,想結婚時再給她穿。」她說,腦海里早已描畫出美好的未來,想到她和陸大哥的小孩,她羞怯的笑了起來。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還太早。」關陸一副惋惜的樣子。
朱拾夜這可急了,「為什麼?你明明說等你回來就——」她還來不及說完就被關陸給打斷了。
「早知道你這麼想嫁給我,我就……」他故意吊著她的胃口不把話說完。
「你就怎樣?」她凶巴巴的問。
「我就早該將你給套住!」他笑咪咪的從口袋里拿出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朱拾夜滿臉驚喜的接過,興高辨烈的拆掉包裝後,露出個紅色的小絨盒,她怯怯的看著小紅盒再看看關陸,心跳不已,臉頰染了層紅暈。
必陸則以眼神鼓勵她將盒子打開。
朱拾夜深吸一口氣,發顫著手緩緩的打開,里頭躺著一只璀璨奪目的鑽石心型戒指。
「哦!陸大哥,它好漂亮!」她細聲的說,眼眶又不爭氣的蒙上層淚霧。
必陸從小紅盒里拿起鑽戒,執起她的小手,將戒指套上她修長無瑕的手指。
「我套住你了。」他在她耳畔低啞的宣誓,並在她的額上印下珍愛的吻。
朱拾夜閉上眼,兩行清淚順勢滴落。
必陸又低頭吮去她睫毛上的淚。
「小愛哭鬼,你答應過我不哭的。」
「都是你不好,你又害我哭了。」這是事實,要不是他拿戒指感動她,她怎會哭?不過這次她掉的可是甜蜜的淚。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好,又讓我親愛的老婆哭了,原諒我吧!老婆!」
他無辜可憐的表情,為他贏得了個不痛不癢嗔意十足的粉拳一記。
「貧嘴!」朱拾夜羞紅了臉。
兩人在候機室里低訴著綿綿情意,可惜飛機是不等人的,朱拾夜直待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飛機隱沒在雲層里,才滿懷喜悅的打電話給羅修默,請他到機場來接她。
直到車子駛上高速公路,一股勁的沉醉在幸-喜悅里的朱拾夜,始終沒有感受到他的不快。
「那戒指好漂亮,你買的嗎?」羅修默終于忍不住了,強壓住心里的不舒服,語氣和善的問,他希望她說是。
朱拾夜露出幸福的笑容,「我男朋友送的,等他回來我們就要結婚了。」她喜孜孜的說。整個人的感覺還是輕飄飄的,像是漫步在雲端。
「什……麼?」他沖動的吼出第一個字,馬上又警覺的壓低第二個字。
朱拾夜則是被他的反應給嚇到了。
「你還好吧?」她看著被他握得死緊的方向盤,害怕極了。
不好!有哪個男人听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要結婚了心情會好的?他怒氣騰騰的想,但當他看到她害怕惶恐的臉,又不禁感到有些後悔。
「對不起,我……我只是太驚訝了,你看起來這麼年輕,結婚不會嫌太早了些嗎?」他紛亂的腦子里一時之間只能想到這個藉口。
朱拾夜松了口氣,原來如此。
「不會呀!我知道陸大哥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你知道嗎?我一直有種感覺,陸大哥就是我前世的戀人,就像我覺得你是我前世的朋友一樣,既然如此,早婚又何妨,反正這輩子我只認定他了。」她直盯著閃耀著光芒的戒指,看到它就覺得她的陸大哥在自己身邊。
可是我不想當你的朋友!羅修默在心里吶喊。
「既然你們這麼相愛,那他又怎會拋下你一個讓你獨自回南部?」他的語氣有些沖的問道,試圖挑撥離間。
「他沒有拋下我!」朱拾夜生氣的反駁,「他是因為要去日本開會,所以才會身不由己不能陪我回家的。」
「去日本?」
她看著他怪異的表情,點點頭。
日本?難道……、「小夜,我問你一個問題,但是你要先保證你不會生氣。」羅修默神情有些凝重。
「什麼事啊!瞧你嚴肅的。」
「你先答應我你不生氣,我才問。」他堅持著。
朱拾夜這下更好奇了,「我保證。」她甚至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假設……」唉!教他怎麼問的出口,現在他的心情可矛盾極了,喜怒哀樂嗔痴怨全擠在一起打架。
「假設什麼啊?」朱拾夜開始不耐煩了,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顆耐心的細胞。
「假設……假設說有一天你那位陸大哥不幸……呃,不幸跟你分開了,那你會怎麼樣?」羅修默冒著冷汗的問出口,知道她前世死去的原因後,他心中就一直有著疙瘩。
「分開?這是什麼鬼問題啊?如果我跟陸大哥分開了,那我就會去把他給找回來啊!這樣我們不就又在一起了嗎?」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媽呀!她根本沒搞懂他的問題!
「我說的分開不是可以再聚在一起的分開,而是……而是天人永隔的那種分開……」他冒著生命危險的再問一遍。
他不時回頭注意她的表情,有一瞬,他以為她就要動手打他了,但她沒有。
「是嗎?天人永隔?」久久,他才听到她呢喃似的聲音,要不是他的耳力絕佳,想听到這細如蚊聲低語簡直是不可能。
不知為何,一听到天人永隔這句話,朱拾夜便全身發冷、心髒發痛,不,不會的,陸大哥不會丟了她一個人的,但如果真的發生了呢?她的心里有個小聲音在反問她。
「那我會跟他一起走。」她說,小臉上散發著柔美的光暈,清澈的眼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羅修默膽戰的打歪了下方向盤,「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朱拾夜果斷的回答,唇遍甚至泛起一抹淒美的笑。此刻之前,她總疑惑自己對陸大哥的愛究竟有多深,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迷惘了。
「如果失去他,我又何必獨自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呢?這所有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會變得沒有意義,就算我活了下來,我的心也會慢慢的死去,與其如此,我寧願跟他去。」
羅修默听到她的告白真是心痛不已。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傻?前生是,今生依舊不變的痴傻。
他強裝出笑容,「別愁著一張臉,只是個假設題而已,我命令你立刻把那個愛笑、愛鬧、調皮搗蛋的朱拾夜給找出來。」
「嘿!我哪有調皮搗蛋啊!」她抗議的叫。免費奉送一個大鬼臉。
羅修默好笑的揉著她的頭發,又引來她抗議連連。
他實在不想讓前世的悲劇今生再重演一遍,他淒淒一笑,就當是為了紫蔓吧!
當機立斷的將車子一個大轉彎彎進休息站。
「你累了嗎?」朱拾夜以為他累了想休息。
「昨晚通宵看企畫,有些疲勞,想眯一下,你下車去買些東西好嗎?半小時後再來叫我。」他說。
朱拾夜只好下車,看到他就想到陸大哥,一樣是個工作狂,居然熬夜工作,要是她,一個晚上不睡,非要拿個三天來補眠不可。
算了,買些康貝特給他提提神吧!等結婚以後,她絕對不許陸大哥再熬夜工作,她心里甜蜜蜜的發誓。
在休息站逛了半小時,朱拾夜的結論是,這實在不該叫作休息站,該改為黑店或坑人之家比較恰當。
兩瓶可樂、兩瓶康貝特、一包豆干、兩包餅干、一杯熱咖啡——專為羅修默買的,居然花了她一百五十元,她當場要求那一臉傲慢的小姐再重算一次,但金額還是一樣,她只得不甘不願的付了錢。
東西貴,服務態度又差,朱拾夜可是忍不下這口氣。
「小姐,你很漂亮。」她一臉假笑,傾身贊美。
丙然,那傲慢的小姐驕傲的笑了。
「可惜……唉!」朱拾夜故意頓了頓,又哀聲連連,一臉惋惜狀。
「可惜什麼?」傲慢小姐著急卻又故作鎮靜的樣子顯得相當滑稽。
朱拾夜湊近她的耳旁,「可惜你滿臉皺紋姥姥皮,大丑女!」說完,拿了東西就轉身離去,留下氣得臉色發紫、頭頂生煙的傲慢小姐。
她走到車旁,透過車窗見到羅修默還在睡,于是她輕輕的打開車門坐進車里,打開豆干吃了起來。
她不經意的看了羅修默一眼,才發現他的不對勁。
他眉頭緊皺,額頭、鼻子、人中全都是一顆顆的汗珠,嘴唇發白,朱拾夜的第一個反應是,他作惡夢了。
「羅修默,醒醒!」她輕拍他的臉頰。
但在人喚不醒之後,朱拾夜開始慌張了起來,眾多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里形成,心髒病、高血壓、低血壓等所有地想得到的病癥全盤繞在她的心頭,她真的嚇壞了,以至于在他突然睜開雙眼時,她立刻尖叫出聲。
「安靜。」羅修默滿是汗水的大手捂住她發出噪音的嘴巴,氣喘不已的命令著。
他的手無力的垂下,真是累死他了,羅修默埋怨的想。
「你的手好冰,你作惡夢了嗎?」她問。他的手簡直跟冰塊沒什麼兩樣。
他點點頭,他剛去做的事跟作惡夢實在是沒什麼差別。
朱拾夜抽出張面紙,細心的為他擦汗。
「一定是你熬夜的結果,」她開始嘮叨,「正常的睡眠時間如果不睡,補再多眠也是沒用的,瞧你,作惡夢了吧!」她一副教訓壞小孩的口氣。
從袋子裹拿出一瓶康貝特,體貼的幫他打開並插上吸管,「喏,康貝特,喝了再上路。」
羅修默接過兩三口就解決了。
朱拾夜開始唱起歌來,辛曉琪的「領悟」。
听她唱了一段後,羅修默終于忍無可忍的扭開收音機听廣播,他一向不喜歡凡間的歌曲,但跟朱拾夜的歌聲一比.廣播的歌曲簡直是天籟。
「喂!羅兄,」朱拾夜大聲嚷嚷,企圖將她不滿的聲音蓋過嘈雜的廣播,「我是看你人不舒服才好心的唱歌讓你舒服點,你現在開收音機不是擺明嫌我嗎?」
羅修默回她滿臉虛笑,「謝謝你的好意,你知道有種鳥類叫烏鴉嗎?你去跟-比賽,肯定冠軍。」
朱拾夜對他嘲諷的話的反應是甜甜一笑,伸手關掉收音機,繼續唱她淒美動人的「領悟」。
***
終于,車子駛到了關顥公司門前,雖然今天星期六只上半天班,但以她對關顥的了解,朱拾夜知道他一定還留在公司加班,跟關陸一樣是個工作狂。
「謝啦!羅兄。」她開門下車。
「嘿!小夜,等等。」羅修默揮手招她過來,「凡事別太極端,好好保重自己,好嗎?」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麼說。
朱拾夜雖然覺得他的表情語氣不太尋常,但還是乖乖的點點頭,跟他揮手道別後,就蹦蹦跳跳的跑進公司。
羅修默深不可測的黑眸直凝望著朱拾夜縴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的眼眸倏地轉換成銀灰色。
他是幫關陸逃過了一劫,但是目的不是為了救關陸,而是紫蔓,他不要她再度活在痛苦里,當然有一些原因則是因為自己不想再度失去她,即使她與關陸在一起,只要她快樂健康,他不在乎,他要永遠守護她。
走進公司的朱拾夜被一個沖撞物撞倒在地。
「唉喲!你走路不長眼楮,-沖直撞的,趕去投胎啊!」她故態復萌的馬上@批哩啪啦的就罵了起來。
「小夜。」一聲破碎的低沉呼喚。
朱拾夜停止拍打衣服的動作,抬頭望向來人,「阿顥!」她駑訝的叫。
這真是阿顥嗎?頭發凌亂,臉色蒼白,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紅著眼,顯然剛哭過。
「阿顥,」她從地上爬起,四周空氣沉甸甸的,「發生什麼……」
她還沒說完,就被關顥一把擁進懷里,擁得那麼緊,緊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更詭異的是,他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
朱拾夜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努力掙月兌關顥,這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關顥抱得死緊,但她還是月兌離了。
她掏出手帕——關陸的手帕——遞給關顥,但他只是一臉悲淒、眼神哀傷的直直的盯著她。
這該死的關顥,害她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她蹙著眉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環顧四周,「沒被偷、沒被搶,你干麼哭成這樣?」
「小夜,你要堅強一點。」關顥終于開口了,只是他的聲音顫抖哽咽。
大家今天都吃錯藥了嗎?朱拾夜火大的想,羅修默要她堅強,現在阿顥又要她堅強,搞什麼鬼?!
「堅強什麼啊?我一向都很堅強呀!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出來,干脆點好不好?」她提高音量,比手畫腳的表現她的憤怒。
必顥抹抹臉,說吧!他想,反正她早晚要知道。
「關陸今天早上搭去日本的那班飛機……墜機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沉痛的說道。
霎時,朱拾夜腦子里一片空白,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喃喃低語,「陸大哥今天早上還好好的跟我說再見……」她猛地扯住他的領口,眼神狂亂,「你為什麼要編造這個謊話,這不好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連喊了十幾個為什麼?喊得臉紅氣喘、聲嘶力竭。
早上他們還一起計畫未來,她要穿著雪白的結婚禮服跟他進教堂,她會保留禮服給女兒,他說一回來就要回老家去跟老爹老媽提親,他說他會永遠愛護她、保護她的……「小夜,你哭吧!你哭出來會好點,小夜,你哭呀!」他害怕看到她這樣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兩眼空洞,他用力搖晃她,對她吼叫。
朱拾夜無神茫然的雙眼飄到他臉上,焦點逐漸凝聚,她微歪著頭看著關顥,仿佛他是個怪物。
「我為什麼要哭呢?陸大哥沒死啊!」她氣若游絲的說,但聲音卻清晰無比。
必顥竭力壓抑的情緒猛然間爆發了,他用力推開朱拾夜,害她踉蹌了一下,身子搖搖欲墜。
「他死啦!電視上新聞名單公布了,關陸的名字也在那上面,飛機是在半空中爆炸的,底下是海,是海呀!你听清楚了沒,是海呀!」他泣不成聲,整個身子靠倒在牆上猛捶著。
朱拾夜張大嘴巴,喘不過氣來。不會的,不會的!她想。
「阿顥……」她無意識的搖著頭,扯出個哭笑,「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她開始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
「小夜,我也希望我是騙你的,我也希望這次是個玩笑,可是……」他跌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朱拾夜像發瘋似的跑過去捶打他,「你胡說、你胡說、胡說、胡說!陸大哥說他一回來就要娶我的,他還送了我這只戒指……」她胡亂的將戒指由指上扯下,割破了她的手指,怵目驚心的鮮血染紅了鑽戒。
她將戒指遞到他眼前,「漂不漂亮?」她的臉上浮現夢幻般的光彩,「陸大哥說等我們結婚後要送我一個更漂亮的。」
她豁地站起,「對了,我要回老爹老媽那邊去,明天陸大哥一開完會,就會到老家去接我,他要跟老爹提親的……對!我要回老家去。」
她搖搖晃晃的走向門口,但還沒走到她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她最後的意識是關顥的大喊聲及羅修默憂心忡忡的表情。
***
「丫頭,老媽給你煮了碗面,你乖,開開門,讓老媽端進去哦!」朱媽媽在房門外頭等了一會,還是一片寂靜,她無措的看著同樣擔心的老伴。
他們又將面原封不動的端回大廳,朱媽媽一放下面就開始啜泣了起來。
「我可憐的孩子,怎麼會讓她遇到這種事呢?」她邊揩-邊怨嘆。
朱老爹安慰的拍拍老伴的手,嘆息道︰「唉!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呢?」
自從昨天朱拾夜昏倒,關顥及羅修默將她送到老家後,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天了,這段時間朱拾夜只醒來過一次,是在今天早上,她一醒來就沖到雜貨店將所有的報紙全都買了一份,回來後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任何人敲門都沒有用。
「我去跟她說。」一直沉默寡言的羅修默突然冒出這句話,所有的眼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
「呃!羅先生,你有把握嗎?」朱老爹問道。
對于這個全身黑的男子,老實說,朱老爹對他的感覺並不太好,他身上有種邪惡的氣質,令他不舒服,但奇怪的。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詭譎的男子並不會傷害他的丫頭,而且還令他想起……「先生,冒昧的請問一下,我們以前是不是有見過?」朱老爹問。羅修默的氣質像十八年前他要帶丫頭去報戶口時所遇到的黑衣人,但,不可能啊!怎會有人經過了十八年的歲月還是同樣年輕?
「沒有。」羅修默斬釘截鐵的回答,並起身朝朱拾夜的房間走去。
他輕易的打開了朱拾夜上了鎖的門。
他走近朱拾夜,她全身縮成一個球狀,半長不短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臉下的床單濕了一片。
早上買來的七、八份報紙如今成了碎片,灑滿一地。
他就知道她不夠堅強,所以昨天他一直留在她的公司前,等到他終于按捺不住的跑進去找她時,她卻出來了,但臉色青白的像個鬼,然後她居然在他面前暈倒了,這下可真的嚇到了他。
送她回到老家後,他不敢走,他怕她在真相還未清楚的情況下想不開。
羅修默坐在床邊,撥開覆住她臉的發絲,她的臉還是蒼白,惟一紅紅的地方是她的眼楮,不斷的流著淚水。
驀地,他生氣了,氣她,氣她不好好的照顧自己,氣她的不夠堅強,他用盡全力狠狠地捶了床墊一下,整個床墊立刻搖晃了起來,只有朱拾夜像具離了魂的軀殼般,一動也不動。
「他沒死。」羅修默冷冷的說,掙扎許久,他還是說了出來。
但朱拾夜還是沒有反應。
羅修默硬將她從床上給拉了起來,使力的搖晃她,「你听到了沒有,他沒死呀!」他大吼著。
朱拾夜茫然無神的大眼楮立刻燃起了火焰,她定定的看著羅修默,倏地掐住他的手。
「他沒死?他在哪?」他在哪?她死命的捉住他的手,急聲的問。
羅修默為難的看著她,「我不知道。」他艱澀的說。
朱拾夜倏地放開他,雙眼迸發出恨意。「你又在騙我了,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騙我、騙我、騙我……」她又開始哭泣,雙手猛扯自己的頭發。
羅修默見狀趕緊上前捉下她的手。
「小夜,我沒有騙你,關陸真的沒死,而我也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被一艘漁船給救走了。」其實是他幫關陸讓漁船發現的。
听到他的話,朱拾夜不再激動了,她看著羅修默真誠的眼楮,「真的嗎?」她怯怯的問,怕他又說謊。
他肯定的點點頭。
「你究竟是誰?」她柔聲問,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眸,像要看透他般靜靜的凝視他的眼。
羅修默放下心的坐在床沿上,沉默的爬了爬頭發,然後開口說︰「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就夠了。」
他伸出手模著她的頭發,落寞的一笑,「好好的待在家里,兩個月後關陸就會回來了,別再胡思亂想了。」
突然間,朱拾夜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連喊了十幾聲謝謝,羅修默心里五味雜陳,但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他拍拍她的背,將她拉起。
「去看看你的老爹老媽吧!他們從昨天就一直擔心著,順便跟他們一起吃點東西,他們可是陪你一直餓到現在。」
听了他話的朱拾夜,立刻像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羅修默溫柔含笑的看著她飛奔而去,而後立刻換上張冷冰冰的面孔。
「出來吧!」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道。
房間裹立刻浮現一層金光。
「謝謝你,黑暗王子。」一位女郎出現在他的眼前,優雅的聲音里滿是感激。
羅修默銀灰色的眸子射向紅發女郎。
「我真不知道你這個姊姊是怎麼當的,居然能眼睜睜的目睹一切發生而不阻止,你想讓悲劇重演嗎?」他惡聲質問。黑色的羽翼與紅發女郎的金光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定數。」紅發女郎幽幽的開口。「誰也改變不了。」她寓意深遠的看著他。
「慢著,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行為也在你所謂的定數里面?」
她但笑不語。
這下羅修默全懂了,哈!真是諷刺,前世他一箭射死了關陸,間接害死了紫蔓,所以今生注定要救關陸,只要他救了關陸,也就等于救了紫蔓,諷刺,真是諷刺!
他哈哈大笑,笑聲里滿是苦澀,「我到底是惡魔,還是天使?」他自問。
紅發女郎翩然飄到他身邊,銀灰色的眼眸看著她。
「你是惡魔里的天使。」她溫柔的說。
羅修默對她的答案只是報以無奈的一笑。
***
朱拾夜數著日子的在過日子,每天早上醒來一睜開眼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月歷上頭畫XX。
她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禮拜一到禮拜六在台北上班,禮拜六一下班,羅修默就會載她回高雄老家。
她一樣的活躍,無論是在公司,或是在家里。她知道每天都有人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但她不在乎,因為只要關陸一回來,所有同情的眼光就會再度變成欣羨,朱拾夜也知道有人鄙視她,因為大家都見到禮拜六下班時羅修默來接她,為她如此快就變心感到不恥,可她還是不在乎,因為羅修默在這段自己最難挨的時光中時常給她鼓勵、給她信心,所以她對他的感覺就像是個兄弟般,她不要這些無聊的視線影響她與羅修默的感情。
可是也有令朱拾夜感到氣憤難當的時候。
這一天她在茶水間里泡茶葉,後頭進來了兩個男同事。
「喲,聖女在泡茶哦!」一個男同事態度輕佻的說。
「誰規定聖女不會口渴的。」她不悅的回嘴。
「對呀!我真笨,聖女總是容易饑餓的嘛!」
茶水間里充滿了兩人刺耳的調笑聲。
朱拾夜一轉身,將手中的熱茶潑灑了兩人滿身。他們慘叫的跳開,開始破口大罵。
隨後,她又各賞了兩人一記左釣拳,兩個大男人立刻軟趴趴的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公司里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無聊人,但她相信為數一定不少,只是他們不敢太明目張膽而已,而且自「茶水室風波」傳開以後,每個人總是有意無意的閃躲著她,除了王之儀。
她真是個感情豐富又可愛的女人。出事後的第一個禮拜,王之儀一見到她就開始哭,然後說一些教她別傷心之類的話,最後她總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換成朱拾夜在旁安慰她。
「小夜,可憐的孩子,你一定是傷心過頭了,才會如此鎮靜自如。」她滿臉淚痕,憐憫的看著朱拾夜。
朱拾夜則是好笑的看著她,「王姊,你別傷心、也別亂猜,陸大哥沒死,他就快要回來了。」她興奮的說道。
王之儀的反應則是呆愕的看著她,掉著下巴,然後摟著她大哭特哭了起來。
她大概是認為我傷心過度,瘋了吧!朱拾夜無奈的心想。
雖然她們樂觀開朗的過著每一天,但是每天一下班回到她跟關陸的家,面對一室關陸的東西、關陸的氣味,她還是會忍不住心酸。晚上她跑到關陸的房間睡覺,有時候會驚醒過來,滿頭冷汗,無法再入睡的她,只有抱著關陸的枕頭哭到天亮。
***
王之儀苦口婆心的想幫她「恢復正常」,她開始不許員工說起關陸的名字,怕加重朱拾夜的「病情」。
但朱拾夜對她的舉動覺得好笑。
「王姊,陸大哥真的沒死,他的人沒被找到不是最好的證明嗎?」她試圖說服王之儀。
「有一半的人都沒被找到。」王之儀反駁。
「只要沒找到人就表示有希望!」
就這樣,王之儀放棄了,她認為朱拾夜的「病情」已經深入膏肓,既然自己無能為力,不如就讓她活在幸福的希望里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個月的期限也已過去,關陸始終沒出現,朱拾夜開始消瘦憔悴。
星期六,羅修默準時的出現在她的公司門口。
朱拾夜一進到車里,立刻開始炮轟他。
「你騙我!已經兩個月過四天了,陸大哥為什麼還沒出現?」她憤恨的對他怒吼。
「去找關顥出去走走吧!你們兩個該好好補補了。」他淡淡的說,沒有反駁。
「我是說陸大哥、陸大哥呀!」她大吼。
羅修默仿佛沒听到似的,專心的開著車子。
朱拾夜拿他沒轍,只好看向窗外兀自生著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