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 第四章
耶律喬毅面無表情地朝前走，宋艾則在後頭追著，直到後門前，她連忙拉住他，「你不能走，傷得這麼重，要待在房里好好休養啊！」
「既然你那里不能待，我不能不走。」他絕不能讓其他人撞見，現在暴露行蹤只會壞了大事。
「你別這樣！」宋艾抓住他的手臂，卻不慎抓疼了他！
「呃！」或許是耶律喬毅剛剛行路太急，一時氣血凝滯，臉色漸轉慘白。
「你怎麼了？」宋艾心頭一驚，左右看看發現無人瞧見，于是將他硬給扶回房里，「你這人真奇怪，我又沒要趕你走。」
「但我不喜歡反抗我的人。」他被送回床上，一手撫著傷口，微蹙眉心瞪著一臉無辜的宋艾。
「好呀！那你就命人殺了我啊！你們當王的不是最喜歡來這一套？」他難道不知道她有多為他擔心嗎？她扁著嘴哭了，「如果我真要死在這個地方，回不去老家，我也認了。」
「誰說我要殺你了。」見她哭得猶如梨花帶淚般，耶律喬毅不舍的直想將她摟在懷里安慰，「你過來。」
「不要。」
「你不要也行，那我就讓旁人替你死。」他冷哼，這女人以為拿自己的性命要脅他就行嗎？
「你說什麼？」宋艾吃了一驚。
「再不過來，我就先拿晶兒開刀。」他半勾起唇，盡避臉色蒼白，但說起話來仍是很有嚇阻的氣勢。
她深提口氣，最後還是鼓著腮一步步走近他。
耶律喬毅立即將她拉到面前坐下，「幫我看看，好像傷口又裂開了。」
「什麼？」宋艾聞言也忘了要生氣，趕緊為他解開衣衫，看著昨晚為他綁上的布條果然全都沁了血！「真糟糕，怎麼會這樣？我先為你解開髒布條，再換上新的……對了，你們不是都有什麼金創藥的，快拿來灑上呀！」
宋艾急急走到櫃子前找了些干淨的布塊，撕成條狀。
「金創藥！你懂得還真多。」他輕輕撇唇。
「那些都是從電視上看……呃，都是听來的。」她連忙改口，然後為他拿下血淋淋的布條，「快把藥給我！」
「我沒帶在身上。」他扯笑望著她，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敢對他大聲咆哮的女人；不過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練武之人居然沒帶傷藥？那等我一下。」她連忙到外頭打了盆水進來，「昨晚太急，沒工夫好好將你傷口的污血洗淨，現在先洗淨髒污，才有助于傷口早點愈合。」
擰了擰毛巾，她小心翼翼地為他將傷口上的污穢清干淨，然後再用布條重新綁緊。
「為什麼要綁這麼緊？」他覺得她是蓄意報仇。
「這樣可以抑制住血管，不讓血再流出來。」她稍作解釋。
「你怎麼懂這些？」這丫頭似乎比他想像中懂得還要多。
「學校教的。」當她說完之後，才發現他用一對質疑的眼望著她，知道他又不明白了，「學校就是漢人求學問的地方。」
「哦∼∼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替他把衣裳重新理好後，她語帶抱怨道︰「你對我的話總帶著質疑嗎？」
「因為你是個很奇怪的姑娘，不準我踫你，但是你自己卻可以隨意踫我的身子，連臉都不紅一下。」
「我哥哥前年車禍……呃，他摔馬受傷，都是我在照顧他。」宋艾睨著他，挑眉說道︰「我只是把你當成哥哥來對待。」
「你把我當成哥哥？」耶律喬毅眼中燃起一簇簇火光，那紫藍光影更加明顯！
「哇……等等，你別眨眼。」她看著他的眸子愈瞠愈大，「你的眼瞳是紫藍色的耶！」
「我們族人的眼珠子都是如此。」耶律喬毅微眯起眸，嘴角微勾，對于她新奇的樣子感到有趣。
「真好！在我們那里都要戴有色的隱形眼鏡才能變成這樣。」她噘著唇說，羨慕不已。
「什麼隱形……眼鏡？」她怎麼淨說些他听不懂的話？
「就是這個。」當初她莫名奇妙穿越時空來到這里的時候，口袋里正好放著隱形眼鏡盒，奇妙的是它也眼著來了。
瞧她又繞到櫃子前，從里頭拿出一個怪異的盒子，將盒蓋打開，「你看好喔……」她熟稔的戴上隱形眼鏡，然後對他眨眨眼，「你瞧，我現在是不是眼你一樣了？」
「天，這是什麼東西？」耶律喬毅還真是吃了一驚。
「這就是隱形眼鏡。」她又將隱形眼鏡摘下，放回盒子里。
「這是哪來的？」他想起她剛剛眨眼的可愛表情，笑著將她拉到面前，「真不知道你的鬼玩意兒還真多。」
「你又要干嘛？」她嚇得瞠大眼。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他扯笑問道。
「什麼？」宋艾倒抽口氣，「你不要胡說，我……我才沒有……」
「我最會看人，尤其是女人，所以別否認。」他眯起眸，魅惑的表情差點讓她無法招架。
「你……你不要這樣看我……」她別開眼，忍住心底的悸動。
他說的沒錯，她是喜歡上他了，但她愈是清楚，就愈是得逼自己停止這個要不得的念頭。
「為什麼不能看？」
「你是個大王，忘了嗎？」她吸吸鼻子，從床邊站起。「既然你這麼懂得女人心，加上你又身為南院大王，那是不是只要勾勾手指，就會有很多女人自動送上門？我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吧……不說了，我出去看看，順便給你端早膳。」說著，她快步離開房間。
一離開房門，她便倚在門外哭泣，為什麼？為什麼喜歡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會這麼難受呢？
拭去淚，她正打算去灶房看看，卻見到晶兒端了湯藥朝這里走來。
宋艾趕緊喊住她，「晶兒，我在屋里待了一整天，有點悶，想到前面的涼亭坐坐，我就在那里喝湯藥吧？」
「好的。」晶兒點點頭，沒有多想的隨之走去。
宋艾在涼亭里的石椅上坐下，接過湯藥，喝著晶兒親手熬煮的湯藥，內心充滿感動，沒想到在這全然陌生的環境里，她能遇到這麼一位貼心的女孩。
「晶兒，你坐嘛！」見她始終站著，宋艾笑著道。
「不行，我只是名丫鬟，不能坐的。」晶兒搖搖頭。
「怎麼不行？我才是這座府邸的外人，真的不需要你伺候。」宋艾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椅上坐下。
晶兒害羞的垂著腦袋，「你是夫子，而我只是──」
「別想這麼多，以後我們就做好朋友，在我們老家……我也有一個好朋友，她叫江璋凌。」她微微一笑。
「那你一定很想她了？」晶兒眨著眼問。
「嗯，好想，我好想回去。」宋艾斂下眼，掛在唇角的笑容隱去。
「不要啦！你若回去的話，小少爺怎麼辦？而且我也舍不得你走呢！」晶兒露出可愛的笑靨。
听她這麼說，宋艾也笑了，「那記得喔！以後別再喊我宋夫子，只要喊我宋艾就好……不，還是小艾好了，比較親切。」
如今，她心底又多了份牽掛，在這里她不但付出愛情也付出友誼，之前她天天念著要離開，可這回怎麼又舍不得了？
由于一直打探不到耶律喬毅的消息，又遲遲找不到他的尸首，祁醢國便以為投谷逃逸的他已經死亡，于是立即出兵攻打，卻誤入契丹兵布下的陷阱。薩伊因而成功的將敵方一舉成擒，繼而將祁醢國的勢力給削掉大半。
這時候耶律喬毅終于現身，當他出現在府邸所有人面前時，眾人無不歡欣喜悅、高聲歡呼。
「大王，這陣子您去了哪兒？我們所有人都擔心極了。」總管卡夏目開心得流淚。
「其實我一直待在府中養傷。」他的眸光瞄向宋艾。
「什麼？府中！」卡夏目看看大家，「你們可看見過大王？」
「沒有……」大伙彼此相視了眼，都跟著搖搖頭。
「你們不用猜測我躲在哪兒，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他淡淡一笑。
他的笑讓所有人都傻住了！在他們心目中的大王向來嚴肅，從未在下人面前勾一下嘴角，更別說露出這樣的笑容了。
「咱們打了一場勝仗，可以想見大汗一定很欣慰了。」卡夏目見大王難得露出笑容，趕緊又道︰「咱們府邸已有好一陣子沒有熱鬧熱鬧，是不是該宰幾只肥羊慶賀，大伙開心開心？」
見大伙這麼興奮，耶律喬毅便說︰「就隨大家的意思了。」
「哇……好棒呀！那我們又有得忙了。」下人們嘴里雖然嚷嚷，但一個個心底都是欣喜異常。
「那你們去忙吧！」他隨即又道。
「是，大王。」
當眾人離開時，耶律喬毅喊道︰「宋夫子，請留步，我想跟你談談耶律克的事。」
「嗄？」宋艾停下腳步，轉而來到他面前，「小少爺學習得還不錯，你還想問什麼？」
「你跟我來。」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她只好跟著走。
「等府邸熱鬧過後，你跟我去個地方。」來到花廊下，耶律喬毅回頭對她說道。
「去哪兒？」她不解的眨著大眼。
「葛亞洱牧場，咱們契丹族最美的高山牧場。」
「那耶律克的課業怎麼辦？」一听說是最美的牧場，她還真想去瞧瞧，只不過他竟然要求她一同前往，倒是很令她感到奇怪。
「耶律克也會一道去。」耶律喬毅眯起眸，逼近她的臉，等著她的回答，「怎麼樣？難不成還要考慮？」
「大王，我想知道為何你要我隨行？」宋艾咬著下唇，專注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
「我自有我的用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道︰「對了，過兩天府邸熱鬧時，依照慣例大家都要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技藝，你也準備一下。」說到這兒，他的紫藍眼珠透出一股迷人光影，臉上散發瀟灑不羈的神采。
「技藝？什麼樣的技藝？」難不成還要考試呀？宋艾一顆心擔憂地直狂跳著。
「舞蹈也行、射技也行……」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小臉上，舍不得移開。
耶律喬毅自認並非是個重之人，過去有多少女人承歡獻媚，但他從沒正眼看過她們，亦未放在心上，但是她……意外的給他一種極度想親近的。
「舞蹈、射技？我的運動細胞很差耶！」她絞盡腦汁的想著自己有什麼專長，「對了，唱歌行嗎？我唱歌倒還可以。」
「你會唱什麼小調？」听她這麼說，他倒是有了興趣。
「不是小調，是流行歌曲。」
「也是你老家那小島上的歌？」
「對……對呀！」見他一副不解樣，宋艾忍不住偷笑出聲。
「可不可以唱來听听？」耶律喬毅勾唇笑問。
「才不呢！我要先賣個關子。」她朝他吐吐舌頭，臉上的笑容益發燦爛。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他揚起下顎，那刀鑿似的立體線條，不禁讓宋艾聯想到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她不由看得著迷。
發現她正傻傻看著自己，耶律喬毅調侃道︰「看我看傻了？」
「呃！」她趕緊回過頭，移開視線，「我才沒有呢！」
「哈……看來死不認帳的並不只我一個。」說完後，他便朗笑著舉步離開。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從她出現後，他的笑容也變多了。
「什麼嘛！人家才沒有死不認帳。」她鼓著腮，氣呼呼的回頭想離開，卻見耶律克奔了過來。
「夫子、夫子、夫……」耶律克邊跑邊氣喘吁吁地喊著。
「耶律克，干嘛跑這麼急，小心摔跤。」宋艾將他拉到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
「我叔叔呢？」
「他剛走。」
「哼！叔叔真偏心，就只顧著和你說話，虧我還那麼替他擔心。」他嘟著小嘴。
「他沒偏心，這陣子他也經常問起你呢！」她安撫的說。
「這陣子？」
這小子的耳朵還真利！
「呃，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所謂的這陣子是指我來到南院王府至今，他一直都很關心你，三不五時的問及你的事。」她勉強解釋著。老天，身為他的夫子，她還得說謊，像話嗎？
「夫子，三不五時是啥？」他好奇地眨眼問道。
宋艾被他給問倒了，「三……三不五時是指偶爾、經常……也不對，就是指動不動就發生事情，是我老家的俗話啦！」還真難解釋，她的頭發都快被自己給抓禿了。
「那我懂了，回去我會將它記下。」他開心的笑說。
「不用啦！那個不用記。」她直搖著手，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大王剛剛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耶律克可愛的偏著頭問。
「大王說每當府邸熱鬧時，每個人都要表演技藝，是真的嗎？」她想著耶律喬毅剛剛的話。
「當然是真的呀！這樣氣氛才熱絡嘛！」耶律克開心道。
「那你都表演啥？」她打探的問，就怕自己到時候出糗。
「射技、騎術，還有狩獵，或是……」
「夠了夠了。」宋艾捂著臉，「你沒事學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這些都是叔叔教我的，我還不厲害，叔叔才厲害呢！」在他心目中，耶律喬毅是大英雄。
「天呀！」一听見耶律喬毅，宋艾莫名的害臊，「算了，不提這事了。」
「哦！我知道了。」耶律克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知道什麼？」見他笑得可賊了，宋艾心底直犯嘀咕，「我可沒說什麼，你別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耶律克取笑著，「你是不是沒有技藝可以表現，該不會是想表演寫字吧？哈哈……」
「你──你這小子居然取笑我。」宋艾舉起手假裝要打他，卻被他給一溜煙跑了，。
「等等！你等等我呀……」宋艾也跟著追去，「我還有話要說，你別跑。」
耶律克這才停下腳步，「你不打我了？」
「不撲就不打。」她拍拍胸脯順口氣又問︰「葛亞洱牧場在哪兒，你知道嗎？」
「在高山上啊！」
「那里如何？」她眨著眼，神情中充滿好奇。
「那里很棒、很漂亮，還有很多牲畜，我最喜歡去那里了，但是叔叔不常去，我更沒機會去了。」說到這里，他的小臉上布滿失望，似乎十分向往那地方。
「那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她抿唇笑說。
「什麼事？」
「大王說等慶功宴過後要帶咱倆去走走，所以我一直在想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她甜甜一笑。
先前耶律喬毅老是回避她的問題，讓她心慌不已，但听耶律克這麼說，她胸口的大石這才放下。
「你說叔叔要帶咱們去？」耶律克毫不隱藏心中的喜悅，「哇！太好了，夫子，我可以教你擠牛女乃喔！」
「真的？」宋艾笑著走向他，揉揉他的腦袋，「到了那里換你當夫子，我跟你學習，怎麼樣？」
「你沒諶我？到了那兒我是夫子了？」耶律克喜出望外，「那我可以教你啥呢？我會的你都會了。」
「不是指書本的事，你可以教我打獵、教我騎馬。」宋艾一直想學這些，但是平常教導耶律克太忙，一直抽不出時間。
「你不會騎馬？」他像是听見一樁大笑話。
「怎麼你也開始取笑我了？不教拉倒！」瞧耶律克那笑臉，宋艾還真是深受打擊。點點他的額頭後，她氣得轉身就走。
「夫子，等等……」耶律克急急追上，「我又沒取笑你，你想學我就教你，怎麼樣？」
「真的？沒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她再次確認。
「沒有，我發誓。」他高高舉起手。
「好啦！算我信了你。」看看天色，她到現在還弄不明白他們是如何看天色知道時辰的，「現在多晚了？」
「應當是上午十點了。」他瞧了瞧，隨即說道。至于這個「幾點」也是宋艾教他的，否則他們老說些子丑寅卯，害她得想個半天，多累人！
「走吧！讀書的時間到了。」她回頭朝他勾勾手指，「今兒個只要背全一篇詩經，我就教你新玩意兒。」
「啥？」他興奮的問。
「變魔術。」想她在學校可是魔術社的社員呢！雖然技巧不是挺好，但要騙騙這小表可不成問題。
「魔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宋艾對他眨眨眼後就拉著他步向書房，兩人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的，壓根不像夫子跟學生，倒像是姊弟一般，在下人看來莫不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