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第十二章
等到這場雨停歇，己經是將近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歐陽霆估計家中應該已察覺不對勁，而那些殺手找不到他們，應該也已死心了，便決定帶尹巧兒離開。
「我先送你回鐘家吧。」
尹巧兒一听，立刻搖頭。
「不，應該先回歐陽家。」
「那怎麼行？我先送嬌回去，我才能安心。」
「不能安心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尹巧兒說道︰「那些人要殺的是你耶，不看你平安回府，我怎麼能放心？」
拗不過她的堅持，歐陽霆也只好妥協，決定等他先回歐陽家之後，再派人送她返回鐘家。
由于歐陽霆沒有可更換的衣裳，只能再度披上那件背部染血的衣物，而為了怕這模樣嚇壞了百姓，他們沿路施展輕功，飛檐走壁，倘若看見有路人經過，他們還小心地躲藏起來。
這情況讓尹巧兒忍不住笑了。
「想不到咱們得這樣鬼鬼祟祟的，簡直像個宵小似的。」
「不然，咱們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吧！」歐陽霆半開玩笑地說。
「不不不，不用了！」
尹巧兒怕他真打算這麼做，連忙搖頭，而她忙不迭拒絕的模樣，讓歐陽霆忍不住想多逗逗她。
「沒關系，我一點兒也不介意被路人指指點點的。
「可是我介意！」
「有什麼關系？來吧！」
「不要啦！我——啊……」
尹巧兒情急地退後，結果一不小心踩空，從高高的屋檐往下栽去！
歐陽霆見狀，趕緊撲身而去，將她嬌小的身子樓進懷中，穩穩地落地，沒讓她傷著分毫。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快點放開！」尹巧兒一邊低嚷，一邊左右張望。
他們這會兒已來到歐陽家附近，只要彎過前方的街角就能瞧見歐陽家的大門，這位置太危險，隨時會被他家的人瞧見。
她那仿拂做壞事怕被逮到的神情太有趣，而她樓抱起來是那麼的舒服，讓歐陽霆不想那麼快松手。
「我剛才救了你，你得先好好答謝我，我才要放開始。」
「你……哪有人這麼無賴的？」尹巧兒紅著臉輕斥，尷尬地左右張望，幸好周遭剛好沒人。
「本少爺本來就是無賴的浪蕩子啊！」歐陽霆聳了聳肩，其實他就是看準了四下無人，才會毫無顧忌地「調戲」她。
尹巧兒又羞又氣，實在拿他沒轍，又怕等會兒有人經過，只好掂起足尖，匆匆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
正要退開時，突然听見轉角處傳來震驚抽氣的聲音。
轉頭望去，競是鐘媛媛和秋月！
尹巧兒一僵，想要從歐陽霆的懷中掙月兌，但他卻沒打算松手。
當初他就是為了讓鐘媛媛死心，才故意說花娘比她還有魅力，想不到她還不肯放棄，倘若現在能夠讓她徹底死心，對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巧兒，你……你……想不到你……」鐘媛媛震驚地瞪著尹巧兒，眼底有著失望與憤怒。
今兒個尹巧兒出門，說要去邀歐陽霆到家中作客，她在家中滿懷期待地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尹巧兒回來。
剛才她實在按捺不住，便帶著秋月出門，心想若是藉由找尹巧兒的借口前去歐陽家，說不定還能見到歐陽霆。
想不到，她真的見到了尹巧兒和歐陽霆，但……卻是見到他們親暇地摟抱在一起，而且尹巧兒還主動吻了歐陽霆！
「你太過分了！枉費我這麼信任你，想不到我真是看錯人了！」
鐘媛媛激動地罵完後，便轉身跑開，秋月也趕緊跟了上去。
「媛媛，等等……」
尹巧兒想追去，歐陽霆卻還將她摟在懷里。
「讓我去找她，畢競我的確答應過她，結果卻……唉，無論如何，我都得向她道個歉才行呀！」
「好吧。」歐陽霆這才松了手。「不過巧兒，你該知道別讓她抱持希望，對她來說比較好。況且，我從來就不曾對她心動過，我們是彼此情投意合才在一起的，你並沒有對不起她。」他開口提醒，不希望她的心里有無謂的罪惡感。
「我知道。」尹巧兒點了點頭之後，趕緊去追鐘媛媛。
歐陽霆目送著她離去，腦中不禁回想起初次遇見她時，她滿懷敵意瞪著他的神情，接著又想到她怒氣沖沖地說要教訓他，還要他發誓從此洗心革面、不再踏入青樓的情景，不禁失笑。
他拉回心思，正打算要返回歐陽家，一轉身，卻看見一行人佇立在轉角處，而站在最前方的就是他娘。
「怎麼回事？」魏芸娘皺眉問道。
歐陽霆心想，娘肯定瞧見了他背後的血污，他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路上發生一點意外。」
「我是問，剛才那女人是誰？」魏芸娘低喝，語氣透著一艘嚴厲。
剛才她在商行忙著處理一些事情，卻接獲家僕通報，說歐陽霆前去祭拜祖父卻遲遲未歸，情況有點詭異。
她正要返家，想不到才來到街角，就看見他和一個女人樓摟抱抱的畫面。
那個姑娘她不曾見過，而由對方那一身穿著打扮和沒半點端莊氣質的舉止來看，恐怕不是什麼名門閨秀，那讓她的眉心盛得死緊。
歐陽霆從娘的神情看出了明顯的嫌惡，他昂著下巴，語氣堅定地說︰「她叫尹巧兒，是我打算要娶的女人。」
魏芸娘挑起眉梢，問道︰「她是哪家的千金？家里做什麼的？」
「她現在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她爹原是揚州商人，可因為發生變故，不僅家產全沒了，還欠了一筆債。」
「你說什麼？！」魏芸娘驚詫地瞪大了眼。
絲然原本就對那女人的家世背景沒有任何期待，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競是如此的糟糕透頂！
「娘都听見了，又何必再問？不論她家發生了什麼變故，不論她家是貧是富，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別，因為我愛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家世背景。」
「我不許你娶這樣的女人！」魏芸娘喝道。
歐陽霆勾起嘴角，臉上雖揚著笑容，目光卻是異常認真而篤定，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
「我的心意已決，就算是娘也不能改變。」
「你……」魏芸娘震驚地望著他。
這些年來，她是頭一回看見兒子露出這般堅定認真的神情，他此刻的氣勢宛如王者般令人懾服，但……卻是為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子！
不行，她不能任由這件事情繼續發展下去，她絕對要想法子拆散他們！
尹巧兒追進了鐘家，想要攔下鐘媛媛好好把話說清楚，可鐘媛媛根本不理她，一路沖進她這些天所住的廂房。
「媛媛，你听我解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鐘媛媛怒氣沖沖地將尹巧兒的物品一件件地塞進她的懷里。
「你這個心機深沈的女人，枉費我將你當成朋友、好姊妹，結果你竟然是這樣對待我的！你給我滾出去！這里不再歡迎你了！」
「媛媛，你听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你明明答應我，要撮合我和歐陽公子，結果呢？你們什麼時候那麼親密了？」
「不是的，其實——」
「哼！你還想狡辯什麼？要不是我剛好撞見，你恐怕還打算繼續瞞下去吧？你這個可惡的騙子！」
「我——」
「不用再說了！我們好心收留你，你卻是這樣回報我的，你給我滾出去！我家不再歡迎你了！賓——」鐘媛媛激動地指著房門外，要尹巧兒走人。
「發生了什麼事？媛媛，大老遠的就听見你的聲音。」蘇敏敏听見騷動，過來一看究竟。
「娘，這個女人好可惡、好可恨！明知道我喜歡歐陽公子，表面上答應要幫我，卻背著我去勾搭他，她是個騙子！」
一听見女兒的話，蘇敏敏立刻登起眉頭。
「媛媛，爹娘早就說過了，歐陽公子不是個適合托付終身的對象，你怎麼還是不肯死心？」
「娘，我沒辦法死心，我就是只喜歡他，除了歐陽公子之外，我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別人！」鐘媛媛激動地說。
「你——你真是……」女兒的固執讓蘇敏敬頭疼極了。「就算你再喜歡他，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又有什麼用？」
「不！我本來都想好了法子能夠接近他的，但這個騙子——」鐘媛媛氣沖沖地指著尹巧兒。「她明明答應了要撮合我和歐陽公子，結果卻暗地里勾搭他，把他給搶走了！」
「這……這應該只是誤會吧？」蘇敏敏說道。
尹巧兒看起來不像是會耍弄心機編人的姑娘，再說了，歐陽霆是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應該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定下來吧？
「是我親眼看見的，怎麼可能是誤會？不然要她自己說，剛才她和歐陽公子難道沒有當街摟抱？難道她沒有主動親吻歐陽公子？真是個不要臉的女人！」鐘媛媛愈說愈氣，忍不住掉下眼淚。
見寶貝女兒哭了，原本還有些生氣的蘇敏敏霎時心軟，而一想到女兒的那些指控，她不禁驚訝地望向尹巧兒。
「媛媛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我……」尹巧兒一臉尷尬，沒辦法開口反駁。
「既然你都沒辦法古認，那還要解釋什麼？你這個可惡的騙子！傍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鐘媛媛怒吼完後，氣得轉身跑開。
望著女兒傷心氣憤的背影，蘇敏敏既無奈、又心疼，當她再回頭看向尹巧兒時，眼神多了一理嚴厲與不諒解。
盡避不贊同女兒迷戀歐陽霆，但是身為一名母親，她當然是站在女兒這邊的，而既然這個女人騙了媛媛，又惹得媛媛這般氣憤傷心，她也不可能再收留她了。
「巧兒姑娘，希望你別讓我為難。」
「伯母，請听我說——」
「不必了。」蘇敏敏冷淡地拒絕。「這件事情沒什麼好說的了，媛媛不想听，我也沒興趣听，你走吧。」
尹巧兒一僵，既然鐘夫人都己經下了逐客令，她也沒有立場再留下了。
「我知道了，造成伯母的困擾，我很抱歉，請代我轉告媛媛一聲，我不是真心要傷害她的，對不起。」
心情沉重地道了歉之後，尹巧兒便帶著隨身的包袱轉身離開。
離開鐘家之後，尹巧兒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好投宿客棧。沉重的心情讓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嘟兒也不想去。
隔天傍晚，就在她終于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的時候，忽然听見一陣敲門聲。
「咦？」
會是誰？該不會是歐陽霆吧？
這個猜測讓尹巧兒的眼楮一亮，心情瞬間好轉。
她立刻前去開門，但門外站著的並不是她所期待的人，而是一名陌生的中年婦人，而那婦人的身後還跟了好幾名隨從。
「呢？請問……」
「這位是歐陽夫人。」一名僕從開口介紹。
尹巧兒心里一驚，沒想到歐陽夫人會找上她。
魏芸娘冷冷地瞪了尹巧兒一眼，沒等她開口邀請，就還自走進房里，並在桌旁的椅子坐下。
「听說你來自揚州，家中發生了變故，不僅家產全被人卷走，還欠了一大筆債，是嗎？」魏芸娘開口問道。
听出她的語氣帶著一理輕蔑，尹巧兒的心一沈。
「是。」
魏芸娘冷哼了聲，朝一旁的僕從使了個眼色，僕從立刻將一只沈甸甸的木匣擱在桌上，並且動手打開。
看見那木匣里頭不僅擱了兒張銀票，還塞了滿滿的銀兩，尹巧兒驚得得差點反應不過來。
「這……這些是……」
「這些銀兩加上那兒張銀票，一共是一萬兩銀子。」僕從恭敬地開口。
魏芸娘晚了尹巧兒一眼，說道︰「這些錢，足以讓標爹償還債款，並且東山再起了吧？」
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兩，尹巧兒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