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娃兒 第九章
夏紫衣傷心地奔進房里,還來不及關上房門,一抹高大的身影就已闖入,將她狠狠地擁人懷中。
置身在熟悉的懷抱之中,讓夏紫衣的情緒更加崩潰。
「不!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不放!紫衣,你要我怎麼放得掉?」
端木焰收攏手臂,將她摟得更緊,仿佛怕他一個松手,她就要像一縷輕煙似的,永遠地飛散飄遠。
「可是我們不該……我們不該在一起的呀!」
老天!她喊了十多年的焰哥哥,竟然真的是她的親哥哥!
她有多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可偏偏事實就這麼的殘酷。
回想起先前那些火熱的親吻、那些激情的纏綿;如今仿佛都成了可怕的詛咒,她的心被狠狠地剜剮出一個大洞,不斷不斷地淌著鮮血。
她的心好痛,卻希望能夠再更痛一些,最好痛到她徹底麻木,痛到她再不能感受到更多的疼痛。
可偏偏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卻宛如無止無盡似的,非要將她的心魂徹底毀滅才肯罷休。
殘酷的事實不斷地提醒她,不應該再繼續沉溺于焰哥哥的懷抱之中,但是她卻無能為力。
她完全控制不了她的心,依舊深深眷戀著焰哥哥的溫柔、焰哥哥的體溫、焰哥哥的一切……
懊怎麼辦?
她到底能怎麼辦?
絕望的淚水不斷地自她憂傷的眼眸淌落,而她的淚水讓瑞木焰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撕裂了。
「不,別哭,紫衣……」他憐惜地捧著她淚濕的小臉。
「我怎麼能不哭……焰哥哥……你竟然真的是我的哥哥……’
夏紫衣哽咽地說著,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你是我的哥哥……
端木焰沉痛地閉上眼。
他咬了咬牙,再度睜開雙眼時,眸中浮現了堅決而炙熱的光芒。
「紫衣,不管我們是什麼樣的身份,我就是要你!即使你真的是我的妹妹,我還是要你!我說過了,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
是罪孽也好,會遭受報應也罷,他已讓這個美麗善良的小女人佔滿了他的心,要他這輩子如何還能去愛別的女人?
他這番認真、堅定的宣告,讓夏紫衣既心痛、又感動,但卻只能傷心地猛搖頭,搖落了一串串絕望的淚珠。
「不行!這怎麼可以?怎麼行?可是……可是……焰哥哥,我還是愛你,還是無法不愛你呀……」
端木焰緊緊地擁著她,她這番矛盾的心情他何嘗不懂?
「紫衣,我不在乎了!除了你之外,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倘若必須墜人萬劫不復的地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在乎!」
他那義無反顧的深情,讓夏紫衣再也克制不住滿腔的愛意,也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著他,傷痛的淚水很快就沾濕了他的衣襟。
濃烈又絕望的愛,讓他們緊緊地相擁,像是恨不得將彼此狠狠地揉進自己的身體里,這麼一來,他們就不必被迫分離了……
激動傷痛的情緒讓夏紫衣哭得聲嘶力竭,不一會兒就耗盡了力氣。
見她整個人虛弱不已,又听她說想要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躺一會兒,端木焰縱使百般不舍,也只好暫時離去。
他的前腳剛走不久,端木岳和杜亞芝就相偕來探望她。
一看見夏紫衣哭紅了雙眼的可憐模樣,端木岳夫婦的心情都沉痛極了,杜亞芝更是未語淚先流。
「紫衣……唉……」
「可憐的孩子……」
對于兒子端木焰,他們當然十分掛心,可畢竟男人承受打擊的能力比較強一些,但紫衣這個善良無辜的孩子怎承受得了殘酷的事實?
倘若這兩個年輕人不是兄妹,該會是多麼相配而恩愛的一對,可是……
端木岳的眉心深鎖,巨大的打擊讓他像是頓時老了十幾歲似的,懊悔、愧疚與極度的心疼全寫在臉上了。
「紫衣……都是我不好,是……是爹對不起你……」
听端木岳自稱「爹」,夏紫衣的心狠狠一揪,淚水又再度無法控制地流個不停。
餅去這些年來,她在心里一直將莊主和夫人當成她的另一對爹和娘,可沒想到如今……如今莊主竟是她的親爹!
看著眼前這個臉上寫滿了沉痛與憐惜的男人,那一聲「爹」卻像是梗在喉嚨里,怎麼也喊不出來。
杜亞芝見她這模樣好生不忍,不禁上前將她擁住。
不管這孩子是誰生的女兒,她的純真與善良都讓人不禁發自內心地疼愛與憐惜。
「紫衣,我知道你的心里苦,你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置身在杜亞芝溫暖的懷抱中,夏紫衣崩潰地大哭。
端木岳夫婦心情沉重地陪著她好一會兒,直到她的哭聲漸歇,才又委婉地安慰、開導她。
「好孩子,是爹對不起你,但是既然你與焰兒只有兄妹的緣分,爹也只能勸你盡量看開些了……唉……」
听了這番話,夏紫衣的眼底不禁浮現一抹掙扎抗拒的光芒。
要她放棄嗎?
她真的該放棄、該死絕了心嗎?
可是……可是……焰哥哥都說了不在乎他們是兄妹,而她……只要她能伴在焰哥哥的身邊,就算一輩子沒名沒分的,她也不在乎呀……
像是看出了她眼底的不舍與難以釋懷,端木岳夫婦都不禁沉痛地搖頭嘆息。
「紫衣,爹看得出來你和焰兒是真心相愛,但畢竟……血緣關系是怎麼樣也改變不了的,而兄妹相戀這是違背倫常、忤逆天理的事情呀!」
「就是呀,紫衣,你們是不被允許在一起的,你……還是……還是看開一點吧……」杜亞芝心疼地為她落淚。
眼看妻子、女兒如此傷悲,端木岳也感到一陣鼻酸。
他沉重地一嘆,說道︰「或許,分開對你和焰兒來說,會比較好一點吧!」
「分開?」
夏紫衣一怔,淚光迷蒙的雙眼盈滿慌亂。
他們的意思是……要將她趕走?要徹底將她和焰哥哥分開嗎?
杜亞芝溫柔地擁住她,解釋道︰「別誤會,孩子,我們永遠都疼愛你,也都是真心喜歡你、憐惜你的。只是你和焰兒這對兄妹注定不能相戀,若還是天天共處一個屋檐下,豈不是太痛苦了嗎?」
端木岳接口說道︰「隔壁的袁公子不是一直有意娶你為妻嗎?你放心,爹不會強迫你嫁給任何不想嫁的男人,也不會為了拆散你和焰兒而故意強逼你出嫁,爹只是希望你冷靜下來之後可以想想,或許你就會明白,這樣對你們兩人才是最好的……’
听著他們苦口婆心的勸告,夏紫衣只覺得心底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火光,也被徹底地滅絕了……
她知道,她和焰哥哥終究是無法相守的,即使他們願意沒名沒分的在一起,這份禁忌的愛戀也是不容于世的呀!
「我……讓我想想……讓我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好嗎……’
「當然好,不過,你先睡一會兒吧!瞧你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真讓人心疼。」杜亞芝慈愛地撫了撫她的臉。
「那我們先離開了,紫衣,你好好歇息吧?」
端木岳夫婦又看了她一眼之後,才嘆息地轉身離開。
夕陽染紅了天際,整片穹蒼透著血一樣的顏色。
夏紫衣獨自一個人悄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臉頰上有著凌亂的、干了又濕的淚痕,在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爬上「傲刀山莊」最高的那座樓閣頂。
她的腳步輕輕緩緩的,宛如一只貓兒般,但那步伐雖然輕緩卻堅定,不曾有半絲的遲疑,像是已打定了主意不再回頭。
雖然焰哥哥說無論如何也要和她在一起,雖然她相信他是真的鐵了心地愛她到底,但他們終究還是無緣廝守一生的……
爹說的沒錯,血緣關系是怎麼樣也改變不了的,而兄妹相戀更是違背倫常、忤逆天理的事情。
她不希望焰哥哥因為執意與她在一起而成為一個不孝的兒子,她也不希望因為她和焰哥哥自私的愛情,害爹和一向疼愛她的夫人終日活在痛苦之中,但,她更無法勉強自己嫁給袁大哥或是其他任何的男人。
除了焰哥哥之外,這輩子她的心已容不下其他人了,要她帶著對焰哥哥的愛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不!她做不到!就算到死她也做不到!
倘若這場罪孽深重的愛戀,必須要有一個人來主動做個了結,那麼……就由她來做吧……
反正,十七年前,她本來就是個不該出生于世的生命,那麼十七年後的如今少了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懷著一股淒楚的決心,她獨自站上了樓閣頂端。
夜晚的風相當強勁,讓迎風而立的她身子有些搖晃。
一陣陣寒冷的夜風刮在她的臉上,但她卻絲毫不感覺冷,因為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已經凍結了,又豈還會有什麼知覺呢……
正當夏紫衣孤零零地佇立在閣樓頂端之際,段心蓮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走出房間,打算要永遠離開「傲刀山莊」。
既然她已經狠狠報復了端木岳,那麼她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只是……
心底的一絲猶豫,讓她緩下了腳步。
要不要去看一下紫衣呢?
那孩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段心蓮皺了皺眉,正打算揮開心底的猶豫邁步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抬頭一瞥,赫然看見樓閣頂端的那抹身影。
雖然隔著遠遠的距離,她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人,但是出于一股強烈的直覺,她就是知道那是夏紫衣,也驀地明白了那孩子的意圖!
段心蓮震驚地倒抽口氣,千鈞一發之際,她想也不想地月兌口急嚷——
「不!紫衣!別做傻事啊!」
她情急地大聲喊著,腦中驀地浮現過去這十七年來,夏紫衣在她身邊一天天長大的情景。
她回想起才剛牙牙學語的小紫衣,第一次開口喚她「娘」的情景;回想起剛學走路的小紫衣,踏著搖搖晃晃的腳步撲進地懷里的情景;回想起紫衣一天天出落得甜美可愛,時常賴在她身旁撒嬌、說心事的情景;回想起……
這一幕幕的畫面狠狠撞擊、撕裂著段心蓮的心,也讓她的心中頓時充滿了無限的懊悔。
紫衣是她的女兒!是她的女兒呀!
即使並非她親生的,但過去這十七年來,她們確確實實是一對母女,那善良的孩子在她心中永遠是她的女兒呀!
直到這時,段心蓮才終于明白為什麼在她的報復計劃順利完成之後,她的心里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了,因為她在傷害端木岳的同時,也深深傷害了她最親愛的女兒呀!
「紫衣!別跳!別做傻事啊!你不是我的女兒!听見沒有?你不是我的女兒、不是端木岳的女兒,更不是你焰哥哥的妹妹呀!你听見沒有?」
夏紫衣听不見,她什麼也听不見了。
她的心已宛如沉入了一片絕望的死寂之中,她的思緒也早已經整個抽空,此刻佇立在閣樓頂端的她,宛如一個空有軀殼的女圭女圭,完全沒有任何的知覺了。
唯一仍存在她腦中的念頭,就是她要終結這一切的折磨與痛苦。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當最後一滴淚自她的眼中滑落時,她整個人也自閣樓頂端躍下。
呼嘯的風兒將她的衣袖吹得飄搖翻飛,讓她看起來就像只蝶兒般美麗。
但,卻是一只折翼的蝶,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只能筆直地墜落……
「不!紫衣——」
段心蓮淒厲絕望地叫喊,朝夏紫衣奔去,然而有一抹身影卻比她還要快,那就是端木焰!
端木焰原本一個人心情沉痛地在書房里獨處,在听見段心蓮的叫喊時,就已猜出夏紫衣想要做傻事。
他立刻沖了出來,不斷地祈禱自己還能來得及阻止悲劇的發生,想不到卻還是晚了一步!
盡避閣樓底下正好是一方花圃,盡避那枝葉茂密的花叢稍微減緩了些許的墜勢,但夏紫衣依舊在墜地的瞬間失去了知覺,傷重昏迷。
當端木焰眼睜睜地看著最心愛的人兒自高處墜落時,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碎了一地,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紫衣!紫衣——」
端木焰傷心欲絕地摟著已昏迷不醒的人兒,像一頭負傷的野獸般,發出絕望的悲鳴。
懊死!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的!
他怎麼會相信她想要安靜地躺一會兒的說詞而離開她的身邊呢?
倘若他一直陪著她,她也不會有機會做傻事了!
端木岳和杜亞芝也听見騷動聲而立刻沖出來一看究竟。
當他們趕到時,就見夏紫衣的額頭及嘴角皆滲出猩紅的鮮血,全身骨頭像是散了似的,宛如一只毫無知覺的破布女圭女圭,被端木焰緊摟在懷中。
眼前這一幕,讓他們夫婦倆震驚、心碎,同時也萬般的自責。
老天!他們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他們是否不該在紫衣最崩潰脆弱的時候對她說那些話?
倘若他們剛才沒有去找過她,這孩子是否就不會傻得走上絕路了?
杜亞芝心痛得忍不住掩面低泣,而端木岳在震驚之後首先恢復了冷靜,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指揮著眾人。
「快!快請大夫!快!」
「焰兒,先將紫衣抱畫房去,快!」
端木焰聞言,立刻抱著夏紫衣回到房里,焦急地等待大夫的到來,而端木岳夫婦和段心蓮全都守在她的床邊。
多年前的愛恨情仇,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現在唯一共同的期盼,就是希望紫衣這個善良又可人的孩子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到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