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 第二十四章
第九章
這一天,皇上終于宣她進宮覲見,端意寧心懷忐忑,听到皇城的流言,皇兄只會認為這是她多嘴惹出來的禍,必定是她泄露南下尋找左相大人一事,最後還因此鬧出斷袖之情這麼不像話的流言,皇家的臉都被她丟光了。
真是可惡,究竟是哪個該死的家伙如此缺德到處胡說八道?若是教她逮到,非剝了他的皮——扯遠了,眼前她應該擔心的是,皇兄會不會剝了她的皮?
豈料,皇兄竟然在干坤宮的暖閣設宴款待她,真是教她受寵若驚。
「三弟幫朕將左相大人帶回皇城,朕敬三弟一杯。」
禮多人不怪,皇上也是人,當然套用這個道理。「不敢,臣弟很高興可以為皇兄做點事。」
「這一杯朕一定要跟你干了。」
她只好乖乖舉杯干了,可是酒杯才剛放下,皇上的口氣就變了。
「不過,你可真是厲害,朕不過是令你將左相大人帶回來,你竟然連他的心一起拐走,了不起啊!」
「……他也把我的心拐走了啊。」他們誰也沒吃虧。
「這麼說,你們是兩情相悅嗎?」
「……皇兄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個結果嗎?」真是巧合得不可思議,昨夜祈儒風還特別提起此事,說皇上早料到派她前去湘州府,就知道他們會鬧出斷袖之情,她的反應當然是嗤之以鼻,除非皇兄得知他們兩情相悅,可她在皇兄面前一說起他,只有咬牙切齒,從沒有一絲絲情意。
沒錯,她都不清楚自個兒的情意了,皇兄又怎麼會知道?不過祈儒風反問她,那為何皇上派她去湘州府,而不是其他親信?
是啊,皇兄將此事交給她時,她也覺得奇怪,可是一心想親眼確認他的安危,又想離開皇城欣賞南方之美,其他的事就變得不重要了。
即使皇兄真的看出他們兩情相悅,以皇兄的性子只會在一旁看戲,不會有興致扮演月下老人,可是越深入思考,越覺得祈儒風說得有理,她的命在皇城已經搖搖欲墜,皇兄怎麼敢在此時讓她走出皇城一步?還有,皇兄教她謹記別在那樂不思蜀忘了回來,這似乎證明了祈儒風的揣測。
「朕早就預料到了嗎?」端天穆自嘲一笑,「朕連人的心都可以算計嗎?」
「若非如此,皇兄明知我和左相大人一向水火不容,為何還派我去湘州府帶左相大人回來?」
端天穆一臉若有所思,自顧自的喃喃自語。「朕還真希望人心可以這麼輕易算計,朕就不用如此心煩了。」
這話教她听得莫名其妙,可是又感到不太單純……且慢,難道皇兄正為情所困?不過,這有可能嗎?皇兄看上的女人,沒有人不視為恩寵,哪個女人可以讓皇兄心煩意亂?
不由自主,她的目光不安分的飄來飄去,皇兄看上又不能愛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此女身份卑微,可是後宮中的女人,皇兄想要哪一個都可以,這事越想越教人搞不懂了。
「你給朕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你認為朕應該如何處置此事?」
「……皇兄心有定見,臣弟不敢多言。」她再次見識到祈儒風有多不可思議了!昨兒個夜里,祈儒風也提起皇上會問她如何處置此事,她覺得好笑,若是皇上難以抉擇,此時應該詢問的是祈儒風,而不是她,可他卻說,如今只有兩個人可以讓皇上心軟,而其中一個就是她,因為唯有她的直率可以教皇上別想太多。
她不認同,可是她好奇的問祈儒風,若是皇上真的提起此事,她該怎麼回答?
他並沒有給她答案,只道她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既然如此,他何必提起此事?他說,只是想讓她知道,不管如何,他都會守護她。
「你變滑溜了。」
「不是,只是臣弟說了,皇兄就會依臣弟的意思嗎?」
端天穆不悅的一瞪,「朕說你變滑溜了還不承認,難道朕不順著你,就不能問你的意見嗎?」
「不是,說了也是白說,臣弟只是不想說出來惹皇兄心煩。」
「朕不會為了這麼點小事心煩。」
「那皇兄就成全我們好了。」
這會端天穆的眼楮瞪得更大了。「你膽子真大,竟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皇兄教臣弟說,臣弟就說啊。」人家說女人善變,皇上更是善變。
「你不長腦子嗎?難道不懂得揣測一下朕的心意嗎?」
「那個……聖心難測,臣弟何必浪費那麼多心思?」她只是實說實說。
「你……你就不能多點心眼嗎?」她就是這個樣子,想對她狠下心也難。
略微一頓,她顯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皇兄真的希望臣弟多點心眼嗎?」
忍不住嘆了聲氣,端天穆無奈的揉著太陽穴。「你害朕頭痛死了!」
「皇兄知道若臣弟管得了自個兒的心,絕對不會給皇兄添麻煩。」
「你真的很喜歡他,想跟他廝守一生?」
她嬌羞的紅了臉,很慎重的點了點頭。
「若是朕不成全你們,你會不會怪朕太狠心了?」
「皇兄想听真心話嗎?」她見皇上點點頭,終于坦然道來。「這麼多年來,我並非毫無怨言,尤其夜深人靜時,總是會想,為何不能隨心所欲扮演真實的自己?
怨天怨地怨父皇怨母妃,可是最後只能怪自己,因為我不曾試圖扭轉命運,也只好守著現在這個位子。」
「父皇總是說你是皇家的福星,過去朕不明白其中的含意,如今懂了。」
福星?她知道自個兒福大命大,可是災難也不斷啦,哪算是福星。
「如今你想試圖扭轉自個兒的命運嗎?」
這個問題考倒她了,想了好一會,她終于說出想法,「臣弟不想左右皇兄的決定,免得將來皇兄對臣弟心有埋怨。」
「朕可以向你保證,無論朕做了何種抉擇,將來都不會怪罪于你,但是朕無法給你承諾。」
她羞答答的一笑,小小聲的說︰「沒關系,左相大人已經給了臣弟承諾。」
「……你退下吧,不過記得,朕還未下達御令之前,別到處亂跑,好歹有點矜持,別教人家笑話,朕可不希望皇城又被你搞得烏煙瘴氣。」端天穆擺了擺手,同時喚來奴才們撤掉酒席,待暖閣只剩下貼身護衛莫啟兒伺候,他輕聲一問︰「你認為朕應該如何處置他們?」
「皇上聖心已定,卑職不敢多言。」
「若是你的一句話可以左右他們的未來呢?」
遲疑了一下,莫啟兒道︰「皇上仁慈,何不成全他們?」
半晌,端天穆自嘲一笑。「朕不應該問你,你的胳臂總是往外彎。」
「卑職不敢。」
端天穆不再言語的陷入沉思,派三弟去湘州府帶左相大人回來時,他確實預料到他們的關系會起變化,卻沒想到情況會因此失控,這種被殺得措手不及的感覺令他不悅,此事顯然有人在背後搞鬼,是誰?
只要想到有人在暗中設計他,他就猶豫不決,可是他心知肚明,為了自己最在意的兩個人,他沒法子硬著心……真是不甘心如此輕易妥協!
無論如何,在有些事情還沒有弄明白之前,他會繼續保持沉默。
雖然早就預料到皇上見過小寧兒之後,接下來必然會找上他,可是皇上突然夜訪祈府,還是嚇了他一跳,畢竟如今的他不過是一介平民。
「小民拜見皇上。」
端天穆連忙上前扶他起身。「朕不是說過了,在你這,朕只是你的學生。」
「君臣之禮不可廢,況且小的如今只是一介平民……」
端天穆伸手打斷他,不想爭論此事,逕自走到書案前面。
桌上擺了一幅畫,那是一座梅花林,在林邊的一棵大樹上坐了一個小女孩,她的長相並不清楚,可是從手腳的動作可以看出她必定是歡喜快樂。
「皇上怎麼來了?」
「今晚月色很美,朕心想許久沒有微服私訪,不知不覺就走來這里,不知能否在這討一杯茶水?」端天穆似乎對畫上的小女孩很感興趣,目不轉楮的繼續盯著畫,越看越覺得她似曾相識……
「小民這還有皇上先前御賜的貢茶,可是夜深了,院子的涼亭寒氣太重,容易著涼,不宜在那賞月。」
「朕只喝茶,不賞月。」
祈儒風連忙應允的退出書房,交代小葫蘆準備茶水後,又回到端天穆身邊。
「左相大人的身子好了嗎?」
「小民讓皇上掛念,真是愧不敢當,小民在師叔的藥方調養不已經好多了,不過,此毒忌寒,師叔生怕我體內還殘留毒素,認為我當心一點比較安妥,以免留下病謗。」其實他並沒有這麼嚴重,這不過是師叔為了配合他,以便他可以借此辭官返鄉所上演的一出戲碼。
點了點頭,端天穆的話題隨即一轉,「雖然許久以前,朕就已經感覺到你對誠王爺的態度與眾不同,可是直到你建議誠王爺應該娶妻時,朕才猜想你很可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不過,此事朕一直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
一陣訝異之後,他不等皇上問起他們如何相識,逕自坦然道出那段梅樹林的初相遇和約定。「我們早在六歲那一年就遇見了……」
這麼純摯的約定教一個帝王動容,「朕不知道左相大人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小民只是遇到真正想守護一生的人。」
「朕明白你的心情。」
此時,小葫蘆送來茶水,隨即又退出去,祈儒風請皇上在臥榻坐下,不過,端天穆依然看著書案上的那幅畫,「這幅畫上的小女孩想必就是當初的德和公主。」
「是,可惜她已經忘了梅樹林之約,因此小民決定畫下這幅畫送給她。」
「德和公主是個重承諾的人,怎麼會忘了如此重要的約定?」
「德和公主自從變成誠王爺,除了遺忘原本的一切,她無法以誠王爺的身份活下去——這是小民的猜測。」
「朕明白了,這實在是太為難她了。」
「小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來的。」
「若非你一直在她心里,朕繼位之後,你總是惹得她氣急敗壞,她恨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讓你有機會鑽入她的心房?」略微一頓,端天穆轉而一問︰「朕想知道,你們的斷袖之情是不是你故意散描出去?」
「皇上太抬舉小民了,當時小民皆正陪同誠王爺返回皇城,路上我們還遭遇黑衣人襲擊,誠王爺為了救小民還身受重傷,小民照顧王爺都來不及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心思散播此事。」
端天穆聞言皺起眉頭。「你們在路上遇到黑衣人襲擊?」
「是,這與誠王爺在皇城遇到的是同一批人。」
「朕派人暗中調查過了,可是始終查不到設計陷害三弟的人,朕猜想他不是早被滅口了,就是送出皇城了。」端天穆終于走到臥榻坐下,祈儒風跟在一旁伺候。
待他喝下一盞茶,接著又道︰「朕相信你應該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為。」
「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小民不敢胡亂猜測。」
「沒有確切的證據?這是說你手上已經有證據,只是不足以定罪嗎?」
「小民已經查到南方外族的罕見劇毒來源,不過還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足以讓皇上向此人問罪。」
「你應該知道,此人關系著誠王爺的安危,若他一天不除,誠王爺就無法安穩過日子,朕無法容忍誠王爺受到一丁點傷害,相信你的心情同朕一樣,若沒有足以教此人認罪的證據,那就想個法子讓對方留下證據,明白了嗎?」
「小民明白了,必定想法子早日揪出此人。」
端天穆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朕還真羨慕你。」
「皇上何以羨慕小民?」即使知道皇上何出此言,他也不會揭露暗藏在皇上心中的秘密,問世間情為何物,九五至尊的帝王終究只是個平凡人。
「無論如何,你可以名正言順擁有她。」
「若皇上不願意成全,小民不可能名正言順擁有她。」
「你想求朕成全你們嗎?」
「皇上若有意成全,小民不求,皇上還是會成全,皇上若不願意,無論小民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皇上的心意。」
端天穆同意的點頭。「那你認為朕的心意是什麼?」
「皇上這不是在為難小民嗎?皇上的心意豈是小民可以妄加揣測的?」
「你就是這麼滑溜,莫怪誠王爺也變壞了。」端天穆故作不悅的瞪他一眼。
「皇上明監,誠王爺比驢子還固執不知變通,小民對她也是深感無奈。」
聞言,端天穆忍俊不住炳哈大笑。「你形容得真好,她確實比驢子還固執不知變通,不過,這只驢子卻把你這個聰明絕頂的左相大人迷得神魂顛倒,真是太有趣了!」
祈儒風不禁苦笑,皇上打一開始就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旁觀他們倆你來我往,最好越鬧越精采,若非真正的誠王爺暗中搞鬼,恐怕皇上還會繼續看戲下去。
不過,皇上是否下定決心了?雖然難以抉擇,可是皇上終究會同意真正的誠王爺回到朝廷,因為,這是身為帝王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