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上賊船 第十章
終于回到熟悉的地方，坐在自己的床上，但海菊還是不停的想著今天早上醒來發生的事情，她在姜允愷得意的笑容下簽下結婚同意書，這真是又丟臉又難為情。想著想著，臉又紅了，不好意思的雙手掩面，她還有什麼臉指責老媽胳臂往外彎，她是被自己出賣了。
叩叩叩！張彩鳳拿著一杯現壓的柳丁汁走進來，遞給女兒，接著在床尾坐于下來，「我听說你們的婚事決定了。」點了點頭，她郁悶的喝著柳丁汁。
「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老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她沒有找個人發泄一下真的很難受。
「我是為你好，以後我就不用擔心你在婆家受到欺負，」她不以為然，「你怎麼知道我在姜家不會受欺負？」
「你在姜家沒有婆媳問題，你們夫妻兩個又有獨立的生活空間，而且你那些未來的嫂嫂們都很好相處，妯娌之間應該沒什麼問題。這門親事真的沒得挑剔。」
「我覺得媽說的那些問題對我而言都是小事，我真正在意的是兩個人為什麼要結婚，他並不是真心想娶我。」
「你誤會小少爺了，小少爺對你是真心的。」
「他為了讓老媽幫他，當然要表現出一副很真心的樣子。」
「小少爺不是這種人。」做了一個鬼臉，她不悅的道︰「我覺得媽太偏袒他了。」
「是你對他有偏見，小少爺是真心想跟你結婚的。」
擺了擺手，她不想再爭論了，「既然已經決定了，現在我說什麼都沒用。」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嫁給他，干麼答應這門親事？」
「我……如果我繼續待在那種有老鼠出沒的地方，說不定哪天早上醒來，我會發現老鼠睡在我的旁邊。」她怎麼有勇氣說出那種丟臉的事情？神情轉為嚴肅，張彩鳳踟躕了一下還是問了，「你是因為你爸爸的關系嗎？」頓了一下；她不自在的道︰「我不知道媽在說什麼。」
「因為你爸爸不要我們，你就認為每個男人都跟他一樣不負責任嗎？」她很想說不是這樣，可是，她說不出口，雖然姜允愷本身是一個令人不放心的男人，但是她對男人的不安全感確實源自于父親。
「你爸爸確實是一個很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可是我們夫妻兩個會走上決裂的路，那也不全是你爸爸的錯……我不是為他說話，夫妻的關系原本就不是單方面的事情，再說，你不應該把小少爺當成你爸爸，這對小少爺不公平。」
「小少爺不見得比爸爸還好。」
「我認識小少爺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小少爺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馬，可是我看得出來他真心想為你安定下來，難道你自己沒有感覺到嗎？」
「媽，你怎麼有辦法對他那麼有信心？」
「因為他說，他沒辦法失去你，」靠過來，張彩鳳充滿憐愛的模了模女兒的頭發，「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小少爺消失不見了，你會怎麼樣？」
「我不明白媽的意思。」
「你應該認真的捫心自問，你可以失去他嗎？如果可以，媽可以幫你回絕這門親事，可是，如果你沒辦法想像失去他的日子，你就勇敢的走向他，這是給自己機會，這更是給自己機會。」
咬著下唇，其實她已經知道答案了，她只是沒有勇氣面對這個答案。
「你不需要馬上告訴自己答案，你要仔細想清楚，未來在你的一念之間，千萬不要因為軟弱而逃避，錯過了再後悔，那就太遲了。」她懂，可是，真的很難下定決心。
「你趕快把果汁喝掉，時間很晚了，你不要太晚睡。」一口氣把柳丁汁喝完，伍海菊把杯子遞給母親，「媽，謝謝你。」
「晚安。」張彩鳳起身離開房間。
看著手上的結婚同意書，姜允愷的耳邊還不時回蕩著伍嬸跟他說的話。伍嬸今天早上突然找他，從伍嬸的口中，他第一次听到關于小橘子的爸爸的事。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伍嬸是單親媽媽，她和君姨是好朋友，父親因而提供工作給當時急需生活溫飽的伍嬸，不過，他從來不知道伍嬸身上有這麼一個故事一一她在鬼門關前徘徊，才辛苦的生下二女兒，丈夫卻跟別的女人遠走高飛，除了房子，一毛錢也沒有留給她們母女三人，她們不但失去了依靠，同時也失去了對人性的信任。
難怪對于他打算跟別的女人去飯店開房間，小橘子始終耿耿于懷難以原諒，現在他可以了解她的心情了。以前，他對于自己的女人緣總是沾沾自喜，沒想到這會兒倒成了他的致命傷，要怎麼做他才可以化解她的心結？怎麼做才可以讓她明白，她對他的意義不是可有可無，他想成為她的守護者？
如果她是因為這張結婚同意書而不得不跟他步入結婚禮堂，她不可能當個快樂的新娘子，可是如果沒有這張結婚同意書，她就不可能成為他的新娘子……天啊！他的頭好痛哦！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花園發呆？」姜允熙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拉了另外一張涼椅坐下。
「我在想事情。」他將手上的結婚同意書折好放進牛仔褲的口袋。
「你在想什麼？」姜允熙戲謔的挑了挑眉。「胡思亂想，想東想西嗎？結婚同意書都到手了，這會兒你應該忙著準備當個快樂的新郎倌，你的腦子還有時間想一些有的沒有的嗎？
「我可以當個快樂的新郎倌，可是小橘于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雖然她簽下結婚同意書，但是她並不想當我的新娘子。」
「如果她不想當你的新娘子，她怎麼可能簽下結婚同意書？」
「那是因為她跟我打賭輸了，只好簽下結婚同意書。」
「不管她是基于什麼理由簽下結婚同意書，如果她沒有那個意願，她會想辦法抗拒，她有這麼做嗎？」
「那倒沒有。」回想昨天早上，當他把結婚同意書遞給她的時候，她只有嘟著嘴巴，並沒有任何反彈。
「既然她沒有抗拒，那就表示她願意嫁給你。」
「是嗎？」
「你干麼想那麼多？她愛你就好了……難道，你還沒有把握她心里有你？」
「我知道她愛我，她只是有一些心里障礙。」當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的時候，她對他的愛已經沒有保留了，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抓不住她。「如果你真的那麼擔心她的感覺，你就把結婚的權利交給她吧。」
「萬一她決定三十歲再結婚，我不就等到頭發都白了。」送上一個白眼，姜允熙好笑的道︰「你會不會太夸張了？你放心，再過個十年，你的頭發也不會從烏黑變成雪白。」
「頭發從烏黑變成雪白不全是因為歲月的關系，也有可能是憂心造成。」姜允熙搖搖頭，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們家的野馬真的變了。」「你不要取笑我。」
「我沒有取笑你，我覺得這種改變是好事。」
「是啊。」他忍不住苦笑，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你不要太悲觀了，只要你堅持下去，也許不到一年，她就願意嫁給你了。」
「你不了解她。」她是他見過最別扭最固執的人。「要不然，你就效法老大先上車後補票，這麼一來連一年的時間都不用。」
「這跟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兩樣？不管是結婚同意書還是孩子，這種婚姻都不是出于自願。」
皺了皺眉頭，姜允熙給他一個結論，「你就爽快一點，決定權交給她，你才不會老是覺得心里頭有疙瘩。」沉吟了片刻。姜允愷無奈的道︰「看樣子，我好像沒有其他選擇。」
「她只要感覺到你對她的真心和愛意，她一定會投降，這就是女人，女人是感覺的動物，會因為一束玫瑰花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你可以感動她的心，她就會變成軟綿綿的棉花糖。」
點了點頭，他有答案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這邊模一下，那邊看一下，伍海菊像在探險似的把姜允愷的私人天地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以後這里就是她的家了，這里很陌生，卻又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這種感覺很奇怪，有不安，卻也有甜蜜。
「咖啡煮好了。」姜允愷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過來。
離開那個像小型游泳池的浴室，伍海菊回到客廳，戰戰兢兢的在沙發坐下來。
「放輕松一點，這里又不是戰場。」他戲謔的斜睨了她一眼，雖然她倔強的說自己很輕松，可是她的聲音實在很不配合，他笑著接口道︰「你可以把腳盤在沙發上，用不著坐得這麼挺直。」
「我媽說女孩子站要有站姿，坐要有坐姿。」
「好，你高興就好。」他還妄想她收留他，就別為了這點小事跟她爭論了。他倒了一杯咖啡給她，然後附上兩顆女乃球和一包糖，「這樣對嗎？」
咦？他怎麼知道？見她滿臉的困惑，他送給她一個白眼。
「如果你在乎某個人，就會注意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伍海菊嬌羞的垂下眼臉，把女乃球和糖分別加入咖啡，一邊攪拌，一邊忙找話題轉移注意力，「這個咖啡聞起來好香哦。」
「你嘗嘗看味道如何，喝完之後，我送你一份禮物。」
「你干麼送我禮物？」她拿起咖啡，先聞一下咖啡的香氣，再一口氣見底。他只是笑著問︰「好喝嗎？」
點了點頭，她好奇的問他，「你要送我什麼禮物？」
打開大茶幾的抽屜，他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東西？」放下手上的咖啡杯，她接過牛皮紙袋，取出里面的紙張一瞧，這不是她簽下的結婚同意書嗎？她不解的看著他，這是為什麼？
「你可以任意處置它，我們結婚或不結婚，由你來決定。」
「你費了那麼多心思讓我簽下這張結婚同意書，現在為什麼要放棄？」
凝視著她半晌，他深情款款的說道︰「這對我來說是很掙扎、很艱難的決定，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我們結婚是遲早的事，可是我的心不容許自己假裝看不見你的勉強，因為我愛你，我想要給你的是幸福，我沒辦法對你的不快樂無動于衷。」
她的心一陣激烈的震蕩，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怎麼可以說出如此令她感動的話？可是她的嘴巴還硬是逞強不肯輕易妥協，「你以為「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可以改變我的心意嗎？」
「我是一匹不肯安分的野馬，從不會輕言許下承諾。「我愛你」對我來說不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這是我想跟另外一個人共度一生的誓言。」
靜默了一會兒，她輕輕的道︰「我簽下這張結婚同意書並非出于甘心樂意，你把它交給我，我沒有理由不撕毀它。」
「如果你要把我推進地獄，我也只能認了，沒有辦法，誰教我愛上你，愛得死心塌地，如果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痛苦，我寧可痛苦的人是我。」他說得可憐兮兮的，希望她能手下留情，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個很容易的決定。抿著嘴，她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說︰「我對你一點信心也沒有。」
「我知道當初接近你是我存心不良，傷了你我很抱歉，可是如果我不是真的愛你，何必執著要跟你在一起，我大可以去找其他的結婚對象。」
「我也知道因為你父親的事情，造成你對男人的不信任，對于過去，我無話可說，但是對于未來，我可以大聲的告訴你，我真的很想守護你！」
「當然，我不能保證可以永遠待在你身邊，你也知道，生死不由人，如果老天爺想帶我走，我也莫可奈何，就像我母親一樣，她大概也沒想到她會那麼早離開我吧。」他必須讓她明白，對于不可知的未來，他也有不安，他終究只是一個平凡人，軟弱、害怕、擔憂……人性的弱點他也無法幸免。
伍海菊看出他眼里的真誠，接著有些慚愧的發現她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心情，現在，她終于可以明白老媽為什麼要提出那個問題，如果失去他，她會怎麼樣？想著他背著她的感覺，想著他坐在夜市吃東西的別扭模樣，想著他為她夾大耳狗的傻勁，想著他們一起分享最親密的激情……她真的很難想像沒有他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如他所言，生死不由人，活著的時候不懂得珍惜，死了一定會留下遺憾，她想，她不希望她的人生留下原本可以避免的遺憾。
「我先說好，你不可以比我早走哦。」
「你要好好照顧我，我才有辦法變成老妖怪啊。」
「我知道了。」她隨即把手上的結婚同意書撕成兩半。
姜允愷怔住了，剛剛還以為她願意嫁給他，他都快要飛上天了，可是，她怎麼教他措手不及的把結婚同意書撕了？
她唇角上揚，接著宣布道︰「我們結婚吧。」他呆怔的「嗄」一聲，伍海菊嬌嗔的一瞪，這個男人變笨了。「你不想結婚嗎？」
「想啊，想死了，我還擔心你不要我。」瞧他一副諂媚的嘴臉，真是狗腿。「我還以為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她忍不住在嘴巴上逗弄他一下。抱著胸口，他又裝可憐了。「我的信心已經被你折磨得變形了。」
「你是說我很壞嗎？」連忙搖頭，他的眼神變得很深晴很溫柔。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的意義有多重要，你的喜怒哀樂牽動我的每一條神經，當你跟我生氣的時候，我就會擔心害怕，如果哪天我神經衰弱，你要負全部的責任。」
「如果擔心神經衰弱，你就別惹我生氣。」她甜甜一笑。「我要當你的妻子，是因為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不是因為我簽下了這張結婚同意書，明白了嗎？」
「老婆！」他激動的撲過去抱住她。「我還不是你老婆，不要叫得那麼順口。」她忍不住甜蜜的偷笑。
「老婆，我愛你，我好愛你。」他不安分的在她耳際偷香。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不懂規矩？你要我說幾遍，我還不是你老婆……」她的嘴被他堵住了，兩人很快的陷入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