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自薦枕席 楔子 禍患突降臨
旱了幾個月,眼看田里的農作物就要枯竭殆盡,百姓紛紛上書,要皇帝上祭壇祈雨。
皇帝病了、讓二皇子周裕騫代替自己上祭壇,沒想到方踏下祭壇,烏雲密布、雷聲大作,一場連下十幾天,不大卻綿延不絕的雨水,為大地解除旱象。
百姓們紛紛跑進雨水里狂歡叫喊,今年秋季雖無法豐收,卻也不至于顆粒無收。
為此,朝堂上文武百官對周裕騫交口相贊,認定這是天命,他是上天指定的太子人選,只是皇帝夸獎贊揚、給了賞賜卻始終不松口。
不過周裕騫並不心急,反正皇帝的兒子們亡的亡、殘的殘,能繼任大位的只剩下他,當然為求保障,那個私生子還是得除,待他一死,再無意外。
難受極了,像是有千百只毛毛蟲在肚子里蠕動,一旦有食物進入,牠們就非要翻天攪地把食物給逼出來。于是沐蕊吃了吐、吐了吃,從早到晚嘴巴里殘存著一股酸霉味兒,很痛苦,但為了月復中胎兒,再苦,她都逼迫自己吞食,像是一場意志與的爭奪戰,最終一方勝出。
今天清晨醒來,那股令人痛恨的反胃感突然消失,沐蕊不確定這種感覺是想象或是真實,她讓婢女端來早膳測試,十幾道菜,滿滿當當地擺滿整個桌面。
寶貝端著簍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沐蕊。「娘,確定要吃?」
這些天他親眼看沐蕊吐得天昏地暗,連喝水都成了折磨,連書姨都忍不住抱怨,說母親肚子里裝著個不安分的小少爺。這些吃下去,真會沒事?
「不確定,但,總得試試。」
沐蕊深吸氣,舉箸、夾豆腐、放進嘴中、細嚼……
咦,沒事?母子倆驚訝對看。
夾蛋、細嚼、咽下……還是沒事?
經過兩輪測試,她放大膽子把所有的菜肴逐一品嘗。這一嘗試,擁有兩個月饑餓經驗的胃袋突然發出強烈要求。
強烈的咕嚕聲逗樂了寶貝,他大力拍手。「娘終于餓了!」
「是啊,終于餓了。」都以為饑餓是令人不舒服的感受,如今方知饑餓有多幸福。
寶貝趕緊把菜夾入沐蕊盤中,于是母子倆敞開肚皮猛吃,吃得撐了才松開筷子。
「娘,好久沒做實驗了。」
自從相公離京,她再無心情,不說實驗,連睡前故事都免了,是她虧待孩子。「對不起,娘忽略你了,要不……等雨停,咱們去賽舟?」
「賽舟?咱們家有船?」
「等著看。」說笑間,命人尋來厚紙折迭成船,他們各自替船身添上色彩,最終在船底抹蠟。
像是回應兩人般,雨在黃昏時刻停了。
大雨過後院子里積出許多小水坑,他們捧著大大小小的船只來到水坑處,小心翼翼將船放進水里,撥撥弄弄好半晌,寶貝發現——
「娘,船沒沉。」
「對啊,你覺得問題在哪里?」
他抓起一艘船身已經泡水,底部卻依舊不透水的船,回答,「因為船底涂了蠟?」
「真聰明,蠟能隔離水、避免浸潤船底。」
「我懂了,很多藥丸用蠟封裹住,是為了防潮濕?」
「沒錯,藥丸潮了就會減低藥效。」
「能把這道理用在其他地方嗎?比方……」寶貝偏過頭想了想。「紙傘、密信、藏寶圖?」
看著寶貝,沐蕊滿眼驕傲,一直都知道他早慧,殊不知他的邏輯、聯想都這麼強,將來肯定是安家定邦、治國愛民的棟梁之才。
「孫煒來了。」書兒一路跑進院里,大口大口喘氣。
見狀,沐蕊心底一聲咯 ,出事了?「讓他進來。」
孫煒快步進院子,拱手道︰「夫人,宮里傳來消息,主子通敵叛國,帶領鄭國士兵與大周對戰,一舉戮盡大將趙檣生等人。」
不可能,絕對是誤傳栽贓、是……那人想滅鎮國公府的借口!前不久捷報傳來,相公方以二千對戰兩萬鄭軍立下戰功啊,怎會一眨眼就變成通敵叛國?
雖想不通當中曲折,沐蕊卻迅速分析眼前之事,試著找出對策。
「孫煒,你在這里等著,書兒,跟我進來。」
一進屋,沐蕊動作飛快,風卷殘雲似地把所有值錢的頭面細軟、二爺搶來的數萬兩銀票,連同幾件能典當出好價錢的衣裳,找塊布包起來。
她握緊書兒雙手,仔細叮嚀。「妳的賣身契已消,身為良籍女,抄家名單上沒有妳,我讓孫煒護送妳離開鎮國公府,回水源村後,把莊子上的錢挖出來,讓孫煒往返京城探听消息,倘若我們被定罪,能用銀兩疏通就疏通,若我們被判發賣,妳就把我們買回去。」
「好。」
「莊子里還有幾塊沉香,如果銀子不夠就用它們換錢。」
「是。」
「如果狀況比想象中糟糕,妳別硬來,錢和莊子就當小姐給妳的嫁妝,以後找個好人嫁了吧。」
听到這里,書兒一跺腳,眼淚順勢滾下。「小姐……」
沐蕊拍拍她的肩膀,道︰「我講的是最壞的狀況,也許不至于此,妳快走吧,我得去給長公主報信。」
「小姐,要不……我把小少爺帶走?」
主僕轉頭看向男孩,還沒說話,寶貝先開了口,「我是上了籍貫的鎮國公府少爺,肯定是跑不掉的,書姨和煒叔叔快走吧,怕走得太慢便跑不掉。」
見寶貝不驚不懼、沉穩若定的小模樣,沐蕊輕嘆,鳳子龍孫果然不同。
牽起他的手,沐蕊道︰「妳快走吧。」
一步三回頭,誰都沒有把握,經過今天,主僕還有沒有再聚緣分?
書兒依依不舍,孫煒卻在沐蕊的示意下,摟緊她的腰,幾個飛躥,掠過鎮國公府圍牆。
沐蕊看一眼寶貝,沉聲道︰「我們走吧。」
母子倆剛走近大廳,就見莫總管匆匆跑來,他急得滿身大汗,前襟後背全濕了,豆大汗水不斷從額頭滾下來。
一看見長公主,他雙膝重重落地,「長公主,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
「二皇子說二爺通敵,帶來聖旨,要抄咱們鎮國公府。」
居然是他親自過來?這是迫不及待想落井下石?咬緊牙關,長公主穩穩地把茶盞放回桌面,她倒要看看他有多敢。
沐蕊拉著寶貝進屋,下意識走到沈嬤嬤和長嫂姜氏身旁,一左一右護著長公主婆母,這個家就算要傾倒,家人也得牢牢捆在一塊兒。
與此同時,原本站在長公主身後的鄒欣菱卻退開兩步,這一退,不小心撞上身後的方幾,方幾和矮杌應聲倒落,眾人受驚齊齊轉頭,發現正想躲出去的鄒欣菱。
眼底滑過一抹譏嘲,這人不是連作夢都想當楊家人、死後當上楊家魂,怎麼,都還沒到那步呢,就準備好樹倒猢猻散?
沐蕊惡趣味地向她伸手。「表妹別怕,有嫂嫂們在呢,終究不會教妳受苦,快過來吧。」
沐蕊伸的明明是手,怎麼到她眼里成了蠍尾鞭?瞧她嚇得只差沒拔腿就跑。
「我、我不……」
話音方落,周裕騫高舉聖旨大搖大擺進屋,一臉的小人得志。見屋里亂成一團,他笑看向美艷的鄒欣菱和清純靈動的沐蕊,這京城最美的女人全在鎮國公府了。
周裕騫笑得張揚。「皇姑母消息靈通,怕是早已知曉豐燁表弟的所作所為。不知表弟怎麼想的,身為大周子民,竟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難道父皇對楊家還不夠好?抑或是鄭國能給得起更多?可惜姑父在時鎮國公府何等榮耀,偏生出了此等不肖子孫,唉……經此一遭,楊家怕是再無翻身機會。」
「朝廷都還沒派人前往南邊探查呢,二皇子就篤定楊家再無翻身日?是什麼給你底氣,莫非這髒水是二皇子親手潑的?」
「姑母別誣賴我,這罪名我可不擔。」他走到鄒欣菱面前問︰「不知道表妹是否願與鎮國公府同生共死?如果願意的話……」
話還沒說完,鄒欣菱急忙截斷他的話。「我姓鄒、不姓楊,通敵叛國一事于我無關。」
黯然閃過眼底,長公主面無表情地看向外甥女,養了十幾年,竟是養了個白眼狼?算了,也罷,趨吉避凶是人性。
沐蕊冷笑更甚,是誰說自己愛了豐燁一輩子?是誰想方設法要擼掉她這個正室?怎麼昨天的「生死與共、再無他人」,一眨眼就成無關東風?愛情這東西,太不可靠?
「既然如此,本皇子府里只有一名正妃,倘若表妹願意,表兄願為依靠。」語罷,他朝她伸出手。
看著眼前那只飽滿豐碩的手掌,鄒欣菱覺得惡心、卻心知自己再沒有其他選擇,倘若回鄒府,恨她入骨的繼母不會給她好下場。深吸氣、咬牙,她把自己交出去。
一拉一扯,周裕騫將美人抱入懷中。
長公主冷眼看去,尚未蓋棺論定就這般張揚?連戲都不演了?好啊,她就睜大雙眼,細看他的下場。
沒想到周裕騫還不罷休,繼續朝沐蕊伸手。「轉眼楊家上下就要滿門抄斬,可惜了弟妹這小美人兒,嘶,心疼吶……我也不是不能救人于水火,只要弟妹願意從了我。」
沐蕊始終面露輕笑,她松開拉住寶貝的手,走上前。
看著向自己走近的蘇沐蕊,周裕騫越發得意。楊豐燁帶給他多少羞辱,他便還他多少,玩他的女人、殺他的兒子、滅他全家……
笑容不斷擴大,但下一刻,即將貼上掌心的女敕白柔荑突地換了方向,啪!狠狠搧在周裕騫臉上。
「這一巴掌,代替為大周犧牲的鎮國公賞你,誰敢欺辱楊家子孫婦孺,天下人得以誅之!」
一個字一個字,她咬得分外清晰,黑白分明的瞳仁冒出熊熊烈火。
周裕騫臉上火辣辣地疼痛著,然而瞇緊的雙眼中越發濃烈,這個女人,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