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衛 第九章
第六章
夜風很寒、四周很靜,但郁蘭莘卻一點也不心急,雖她等待的那輛馬車似是為了避人耳目而有所延遲,至今未見蹤影,可她有絕對的自信她們必會走這條道。
而一想及待解決眼前之事後,她便能看到心戀的他,她的心情是那樣飛揚。
又靜靜等了約莫兩刻鐘,預料中的那陣趕路馬蹄聲果真由遠方傳來,不多時,一輛急行的馬車便來至郁蘭莘藏身處五十丈開外。
在馬車即將疾駛至眼前時,郁蘭莘出其不意地策馬而出,直接橫停路中,然後在那輛馬車避之不及地差點翻覆之時,好整以暇走至馬車已被震開的車廂旁,似笑非笑望著車內那張驚惶失措的小臉,「涂小夫人,你想去哪兒啊?要不要我幫你指指路?」
「你是誰?」那名女扮男裝的駕車人急急跳下車,細細將車內的女子扶坐好後,狠狠瞪視著郁蘭莘,而手中有一把彎刀。
「獵人。」無視那把彎刀,郁蘭莘繼續望著那個名為涂嬌的嬌弱女子笑道,「小鄭侯爺想你想得可緊呢,若讓你就這麼跑了,我可不好交代啊。」
「你放我們一馬吧,這些都可以給你,全給你!」見郁蘭莘只有一人,涂嬌慌亂地將身旁包袱抖落開來,然後捉了一大把名貴首飾遞向她。
「雖這些東西都很不錯,但我畢竟是個獵人,不好好遵守行規,往後怎麼在道上混呢,是吧?」望也沒望那些珍寶一眼,郁蘭莘依舊含笑說道,然後在談笑間,倏地抽出腰間承影,輕松擋去那名偽裝成車夫的女子射出的一大把暗器,「抱歉了,你們還是乖乖跟我走吧。」
而就在車中那柄彎刀凌厲向郁蘭莘揮來,她揮劍欲擋時,卻先有一柄墨色長劍架住了那柄彎刀,而她身後也同時傳來了一個熟悉嗓音,「怎麼了?」
「你怎麼來了?」听到這個聲音後,郁蘭莘驀地一愣,因為如今出現在她身後的人,竟是婁硯城。
來人確實是婁硯城,而他,其實自郁蘭莘出了莊後,便一路悄悄跟隨在她身後,畢竟方才他在擂台上因被她的劍術驚艷,完全忘了該虛晃一招,真真切切使出了六成功力與她切磋過後,才驀然想起,眼底黑暈濃重的她還有正事要辦。
由于不清楚她之後的對手好不好對付,有些自責、憂心的他,索性就跟在她身後,然後一望見她要與人交手,想也沒想就拔出了劍。
「巧合。」故作沒事的婁硯城先是淡淡說道,但在不經意望見那個女扮男裝的車夫,以及車內那名女子的臉龐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你——你們?!」
怎麼可能?她們……不是早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嗎?
「你認識她們?」凝望著婁硯城臉上罕見的強烈情緒波動,郁蘭莘也詫異了。
「你——」車內的兩名女子臉上也同樣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她們是……」依然繼續望著車內兩名女子,婁硯城啞聲問道。
「江陵府小鄭侯爺府攜珍寶潛逃的侍妾涂嬌及侍女劉芳。」由眼前三人的反應,郁蘭莘可以篤定他們絕對相識,盡管她完全想不出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三人因何會有關聯,但她還是立即回道,「你認識她們?」
「我確實認識她們,但我認識她們時,她們並不是這個名字,也不是這個身分。」望著那兩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婁硯城的嗓音那樣干澀,「你們為何會在這里?又為何——」
「還不是要怪你!」未待婁硯城將話說完,知曉大勢已去的劉芳整個人幾近崩潰地瘋狂喊道,「若非你床上功夫那樣差勁,弄得小嬌回回痛苦不堪,你更連一回都沒有釋放,讓我們始終完成不了任務,我們何至于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聞言,婁硯城並沒有答話,但下頷卻已徹底僵硬。
「你這麼說我可就不同意了。他可是閱人無數的我,至今在床幃中遇過,最擅于取悅女子並讓人徹底迷醉的鋼鐵漢子了。」縱使由劉芳的幾句話中,郁蘭莘便意識到這兩名女子,特別是其中那名楚楚可憐的柔媚女子,與婁硯城的關系應極為特殊且密切,並決計是聖女宮里的人,雖心底莫名一緊、一痛,但一望及婁硯城的神態,她還是立即反唇相譏。
「不可能……」听到郁蘭莘的話後,涂嬌望著婁硯城面無表情、但確確實實較八年前更俊挺且更有男人味的面容喃喃說道,「他根本就不懂女人……」
「這種事有什麼好不可能的?」雖心底難免有股妒意,但郁蘭莘還是強迫自己微微一笑,「涂小夫人你無法體會個中滋味、更覺著痛苦,其實都是正常的,畢竟聖女宮人向來只喜與女子同歡,卻又因身負重任不得不忍辱負重與男子歡愛,境遇確實為難。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至今沒有達成任務,也許是你個人的問題,畢竟他與我在一起時,可一點問題沒有呢。」
「你!」听著郁蘭莘那話中有話的說辭,劉芳臉色一變,倏地望向她,眼中滿是倉皇與恐懼。
「怎麼?很訝異我竟知曉——」正當郁蘭莘欲繼續往下說時,突然听得身畔傳來一個低沉又僵硬的嗓音。
「莘姑娘。」
一听到這喚聲,郁蘭莘立即將話咽回口中,然後緩緩望向婁硯城,因為她能從他的話聲中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要她不要再說了。
她確實可以不說,但她實在不明白,縱使那名喚作涂嬌的女子與她一樣,曾被他擁在懷中,可他因何為要維護這兩名這般無情羞辱他,並還身犯刑罪之人?
「如今喚作涂嬌的這名女子,曾是我的『妻』。」望也沒望郁蘭莘一眼,婁硯城只是看著涂嬌——他十八歲那年與她成親時,還喚作「喬夢月」的女子僵硬說道。
之所以說出口,只因他不想隱瞞郁蘭莘,更不想向來氣質優雅、姿韻可人的她,又一次為了維護他,繼續說著那些她平常根本不可能說出的輕佻話語,更為了他,讓人以輕蔑的目光或話語辱沒那樣蕙質蘭心的她。
听及婁硯城口中那句「曾是我的妻」,郁蘭莘整個人都怔了,除了愣愣望著他,什麼話都再說不出。
他……成過親?而涂嬌,竟是他的妻?
怎麼可能……若他真成過親,江湖上怎麼可能半點傳言都沒有?
難不成是他十八歲消聲匿跡時那半年?
啊,是了,定是這樣了,縱使她不清楚當初發生了什麼,令這名女子改名換姓逃離了他,而他也由名震江湖的游俠成為了現在的婁護衛,但就他的立場而言,她確實沒有任何資格對這名女子指手畫腳、惡言相向!
但他,竟那樣早就成過親了……
難怪了,難怪他要阻止她了,她這名只不過是他興之所起時的歡愛女伴,拿什麼與他的妻子相提並論?更何況,她還如此不知羞恥地在他的妻子面前,大談與他的床笫之事……
總算明白,自己是多麼的自作多情,又是多麼的自取其辱。
她先前那些自以為是的幻夢,根本由頭尾都不可能實現;方才說出口的那些話,更只讓此刻的她徹底無地自容……
「既是你們的家事,那是我多嘴了,抱歉。」心,像整個被撕裂般地劇烈疼痛著,痛得郁蘭莘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但許久許久後,她還是緩緩回身,張開干澀的口唇淡淡說道。
「莘姑娘!」月色下,郁蘭莘的側顏是那樣慘白,慘白得婁硯城心猛地一緊,立即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你還要讓我多難堪?」望著緊緊握住自己護臂的那只堅實手臂,郁蘭莘咬牙低聲道,而眼底已酸澀得幾乎看不清前路。
「在下從無此——」婁硯城憂急說道。
但婁硯城的話並沒有機會說完,因為郁蘭莘手一翻,大力甩去他的手後,一個縱身,直接飛身上馬,策馬疾奔入林,就算她明知道這兩名女子與聖女宮有莫大關系,就算她的獵人名聲徹底被自己埋葬,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