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狩獵者 第二章
好像過了一世紀這麼漫長,柳思慕困難地睜開眼楮,眼前所及是古韻十足的陌生環境。
以暮山紫為底的琉璃彩繪天花板佔滿柳思慕的視線,低頭是雲煙般輕柔的月白藍織錦刺繡棉被,身側有垂在木制床框上的松石藍紗簾,薄紗正隨夾帶冰涼的夜風輕輕擺蕩,屋內一片安靜宛若雲霧繚繞的仙境,讓柳思慕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太過放肆。
這是哪?
柳思慕想彎曲手肘撐起身體,卻發現只要一挪動身體,剜心裂膽的痛楚就傳來,痛得「嘶」地喊了一聲。
「王妃,您醒了?」芮兒一听柳思慕有動靜,趕緊從椅子上彈起,毛手毛腳跑到柳思慕身側,眼淚又一串串掉了下來。
「別哭呀!我還沒死,眼淚存著,等我死了再流,好嗎?」柳思慕縱然氣若游絲,但依然想說笑逗逗芮兒,她還沒打算離開美好的人間呢。
「死?王妃您說什麼死不死的!您是痛得想死嗎?」芮兒不懂柳思慕的笑話,哇的一聲再次上演眼淚鼻涕齊發盛況。
「欸,我只是說笑,妳別哭呀!我人活得好好的,不會死!保證不會死的!」柳思慕沒料到芮兒開不起玩笑,原本想起身替芮兒拍背順氣,但她現在是動彈不得只能靠嘴安撫。
柳思慕這就不明白了,明明受重傷的是她,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也是她,為什麼她還得開口安慰芮兒?順序根本是錯了吧!
「王妃,您真的會活得好好的?等鎮北王回來時,您還有氣,對吧!」芮兒再三確定。
柳思慕不曉得該做何反應,她不懂芮兒到底是希望她死?還是活得好好?
「是、是、是,我會活得好好等鎮北王回來。」柳思慕喘了幾聲,才又聲音微弱再問,「只是……鎮北王是誰?」
「鎮北王是您的夫君呀!您前天嫁給鎮北王,難道您一摔真的摔傻了?」芮兒這回從哭哭啼啼變成目瞪舌僵,她心下恐怕是叫苦連天了!
「我的夫君?我沒打算結婚,哪來的丈夫?」柳思慕滿懷狐疑。
「您前日已經……」芮兒話還沒說完,卻被門外低沉中夾雜不容忽視的霸氣嗓音打斷。
「愛妃記性真差,還是嫌婚禮辦得不夠隆重?」伴隨聲音入屋的,是一名身著黑色連帽斗篷的高大男子。
男子入內時斗篷帽子戴在頭上,滾毛邊的蓬松毛裘將他剛毅的臉遮得七七八八,只能看到刀削般凌厲的下巴,以及一張微微上翹的薄唇,看上去氣場強大,怕是從小呼風喚雨慣出來的倨傲。
柳思慕微蹙眉頭,就著閃動燭火想仔細瞧來人,只見那人將窄瘦卻強悍的身軀藏在墨黑大氅下,唯有朝她邁步行走時,厚重布料往後翻飛,才露出他勁減肥形。
來者走起路來大步流星,將雕花房門到她臥榻前的距離走得豪邁霸氣,彷佛一頭草原狼王巡視領地般虎虎生風,看得柳思慕心生畏懼,不自覺將身體往牆角挪了挪。
「你……你是?」柳思慕用最大的力量平穩語氣,卻依舊顫顫巍巍。
柳思慕渾身是傷動彈不得,但仍揚起頸子看著男人,刻意隱瞞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惶惶不安。
不料慌張情緒全泄漏在顫動的眼球與緊抿的雙唇,讓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愛妃記性當真如此不濟?還是本王長相過于平庸,無法讓愛妃清楚記得本王的樣貌?」男子徐緩的低沉嗓音夾雜一絲嘲諷,只是他嘲笑的,到底是柳思慕的記性?抑或他的樣貌平庸?答案只在男人心底。
此時,猶然夾帶屋外微涼的男子,站在柳思慕床榻前,嘴角淺淡勾起弧度。
緊接著,裹在黑色皮革手套的修長五指扯開系于鎖骨處的斗篷繩結,再用十指握住帽緣將藏在毛料後的面容,展示于柳思慕面前。
柳思慕沒料到斗篷下的男人竟是生得一張俊美無儔樣貌,黑色長發高高束起利落馬尾,再用金色頭冠裝點,低調中保有對打扮的自我態度。
一絲不苟的馬尾下完整呈現他刀削卻不失男子氣概的秀雅臉型,飛斜黑眉下是一對煙雨繚繞狹長眼眸,略顯淺淡的棕色眼瞳藏著一絲促狹與凌厲,高挺鼻梁之下有一雙微微上翹的薄唇,上唇在勾起弧度時幾乎看不見,是好看又性感的男性唇型。
芮兒這回變聰明了,一見男子扯開斗篷繩結,趕緊上前替他月兌下厚重大氅,捧著到一旁掛上。
此時,柳思慕才能更清楚瞧見此人的身形與打扮。
男人穿了件低領的黑色勁裝,腰系三條牛皮腰帶依舊不顯臃腫,反而將他屬于男人勁瘦的有力腰桿襯得性感與妖嬈,根本是時下風靡時尚圈,縴細中卻長滿肌肉的小鮮肉頂尖身材。
腰帶下的黑色布料,將他的雙腿捂得嚴嚴實實,瞧不清他的腿是否跟腰一樣縴細又充滿力量,不過就他身體與腿的比例完美得讓人忌妒,柳思慕估算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甚至更高。
「听說愛妃今早受傷,現在感覺如何?」男子帥氣掀袍而坐,一腳曲起一腳放在地面,以非常帥氣的姿勢坐在床沿俯瞰柳思慕。
「我……」柳思慕不想承認,身側的男人存在感太過強烈,如艷陽曬得她渾身發燙,腦袋轟隆一片,讓素來口齒伶俐的她第一次嘗到口吃的滋味。
「瞧愛妃臉色慘白,恐怕傷口痛得緊吧!」男子微蹙眉頭,裹著皮革手套的右手五指微勾,用指節輕輕踫觸柳思慕的臉頰,啞著聲再說,「瞧瞧愛妃,嫁給本王不過兩日便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是本王沒照顧好愛妃,令愛妃受苦了!」
柳思慕望著眼前長得人模人樣卻胡言亂語的古裝男人,就算傷口疼得綿密,依舊不減她對男人的憐惜與可惜。
唉,好好一個大帥哥,居然是傻子!
「你……不,你們……還好吧!」柳思慕努力在疼痛中找尋理智,深怕自己說錯什麼話,惹得一群古裝癖不爽,到時候把她綁了丟回方才被撈起的溝壑中自生自滅可就慘啦!
「本王一沒受傷,二沒生病,三還在前日娶了愛妃,哪有不好的道理?」男子挑挑眉,口吻平淡卻不難听出一絲責難味道,「至于『他們』照顧愛妃不力,恐怕不太好了!」
「我指的是,你們的腦子還好嗎?」柳思慕突然覺得,眼前這名男子恐怕是遭逢變故,才會變成這副自以為是古人的模樣,長得如此俊俏腦袋卻有問題,實在可惜了!
「腦子有問題的,應該是愛妃才是!」男子輕淺一笑,停在柳思慕臉頰旁的指節改以用手背輕撫,說著听不出是虛情假意或者情深意切的平淡話語,「听王伯與孫霖說,愛妃不僅傷重就連腦子也摔傻了,救愛妃月兌困後愛妃不僅胡言亂語,連大伙都不認得了,這該如何是好呀!」
柳思慕知道王伯是稍早見到的中年男人,至于孫霖是誰?她就不清楚了!
「孫霖是誰?」她一臉疑惑。
「孫霖是北離最負盛名的大夫,也是本王的隨侍醫官,追隨本王已逾十二年。」男子替柳思慕解答。
從男子說話平緩的語氣看來,或許他真的相信柳思慕喪失部分記憶,現在正努力替她尋回。
「北離是哪?」她怎麼沒听過這個地名,不過……仔細想想,又好像在哪听過或者看過。
「北離就是愛妃由京師遠嫁來此之處,亦是本王的封地。」男子耐性回答。
京師?封地?柳思慕越听越胡涂。
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自柳思慕胸臆間蔓延,她渾身發顫腦子糊成一團,心下似乎有了不可思議的答案。
柳思慕在心底抗衡了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妳的夫君,鎮北王拓跋朔。」拓跋朔答得鏗鏘。
「『一劍天下傾』里的鎮北王拓跋朔?」若不是柳思慕傷口還疼得厲害,她肯定從床上蹦起大贊他角色扮演得可以得金獎了!
「『一劍天下傾』是什麼?」這回換拓跋朔露出不解神色。
「先別管討人厭的『一劍天下傾』,你該不會說你是當今劉皇後的外甥,十五歲時同一品大將軍的舅舅從軍,二十歲回京師統領禁衛軍,皇上懼武功高強背後還有舅舅的劉家軍撐腰,于是在你二十八歲那年,趁你舅舅過世將你趕到你舅舅的封地北離,讓你繼承膝下無子的舅舅的藩王大位,成為現在的鎮北王?」柳思慕將「一劍天下傾」前半部的內容簡略敘述。
「愛妃記得真清楚,連年歲都對上了,可見愛妃對本王用情至深,連本王是誰都不清楚,卻牢牢記得本王的生平?」拓跋朔揚眉,也不曉得是贊美柳思慕,抑或嘲諷她拿著喪失記憶的話本,卻記得他的過往。
「我才沒對你用情至深!我剛好看完『一劍天下傾』,所以還記得你的身世,先說明,我不是書迷,我只是剛看完,所以還記得七七八八。」柳思慕真怕眼前自稱拓跋朔的書迷會以為她也是同類。
「雖然本王不清楚愛妃胡言亂語什麼,但愛妃記得本王的過往是事實,此番情意,本王感念在心。」拓跋朔覺得柳思慕的確是撞壞腦子了,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又瘋瘋癲癲,但看起來還挺有趣,至少比腦子沒壞前的趾高氣昂可愛多了!
「不需要你感念我,我說,你想扮演拓跋朔,衣服倒是做得挺細致,那……黑鷲的令牌呢?也做了嗎?拿來給我品品!」或許是柳思慕與拓跋朔一問一答太過有趣,讓她一時忘了身體還有傷,手微微舉起,想向他討令牌瞧瞧。
只是柳思慕無心的打趣話,卻興起拓跋朔眼底一陣腥風血雨,他一改方才閑散模樣,用力皺緊的眉頭一如他牢握柳思慕手腕的力道一樣強悍,不顧她身上有傷,手勁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縴細的左手腕骨。
「妳是怎麼知道黑鷲?」拓跋朔的嗓音毫不隱瞞肅殺之氣,在柳思慕耳畔咬牙切齒。
「痛……」柳思慕痛得全身顫抖。
她的手腕快被拓跋朔掐碎,連帶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迸出驚天疼痛,讓她眼眶泛淚雙唇緊抿,腦袋痛得只剩一團混沌。
「說!妳是怎麼知道黑鷲!」拓跋朔壓低音量,抬高手將柳思慕整個人拉近自己。
柳思慕張嘴卻痛得無法言語,接著眼前一黑,竟是再次痛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