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三千 第七章 挾恩逼婚傳惡名
位在百花湖畔的秦國舅府邸,近幾年來都清靜少有人跡,今日卻來往車馬眾多,除了聞訊而來府里關切的魯國公本人,連皇後唐雙也派人來關切,秦府上下好不容易送走了貴客,極品商行總管事堂善和商行帳房阮子君又隨後進入書房,這一進,過了兩個時辰才見阮子君從書房里走出來。
秦府管家劉鄴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要幫貴客們準備膳食點心茶水,管制人員進出,這人多口雜,還得再三叮囑,免得出啥岔子,各地商行分部的管事也陸續前來,本該在當日借米成功之後便平息的事件,意外的引起眾人的關注,這倒是秦慕淮始料未及。
秦慕淮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這事究竟是怎麼傳出去的?查清楚了嗎?」
沒想到度過了霉米事件的危機,卻又惹來一堆麻煩事。
「查到了,源頭應該是朱府。」堂善說著,看了秦慕淮一眼,見他一眼掃來,忙不迭又低下頭去,「此事千真萬確,小的確認過好幾次了,的確是朱府的下人們傳出來的,說朱大小姐因為想嫁給您而出言逼婚,可不知怎麼傳的傳到外頭去便成了朱大小姐因為想嫁給爺而設計了霉米事件,又有人說朱大小姐心腸歹毒,心機深沉……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所以大家都知道了霉米事件,不只如此,福悅商行里還有人說……」
「說什麼?」
「說難怪朱小老板前陣子買了這麼多的米在倉庫里屯著,原來早就知道秦國舅用得著,想拿來逼婚來著……」
秦慕淮越听臉色越難看,「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大小姐救了咱們秦家,卻成了世人口中心思歹毒之輩?」
「是。」
「混帳!」
「是小的辦事不力,請爺責罰。」
秦慕淮瞪了堂善一眼,堂善忙地低下頭,看似伏低認錯,卻一臉欲言又止。
「你還想說什麼?」
堂善抬眼道︰「爺,其實大家的臆測也不無道理,若說事先真不知情,那朱家小姐備這麼多米在倉庫里干麼呢?就這麼巧的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大方的拿出手?雖說朱大小姐也沒真的拿米來要脅咱們,可她那日在朱府提出要爺娶她一事……可是事實?」
傳言四起,這幾日听到耳朵都要爛了,可也沒听自家爺說過一句,這逼婚不逼婚的,合該是他家爺說了算吧?可他家爺一個字也沒提過啊,那日從朱府回來之後,也是風平浪靜的,要不是這四處都聞訊來了人問,恐怕他這個商行總管事都要被蒙在鼓里呢。
「沒這回事。切莫再胡說一字,辱了人家姑娘閨譽。」秦慕淮淡淡地帶過。「永遠不要忘記,人家是我們商行的恩人,切莫人雲亦雲,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是,爺。」堂善小心翼翼看他一眼︰「那……敢問爺……那日您去朱府,朱大小姐究竟開出什麼條件呢?」
「她說想好了再告訴我。」秦慕淮冷冷地看了堂善一眼,「比起這個,你是不是更應該要關心那些霉米是怎麼出現在魯國公府的倉庫內?這麼多天了,就沒有查出一點有用的線索?」
堂善再次把頭低了下去,說到這個他就汗顏,還真是什麼都沒查出來。
「小的把下面的人全都盤查了一遍,因為那些米都是之前就運送過來,在倉庫也放了約莫十天半月了,大家都知道那幾十袋的米都是要拿來給魯國公府開粥棚用的米糧,運進米倉後就沒有人再去動過它,後來出貨到魯國公府,魯國公府的管事也是瞧過的,當時也沒發現有問題……要真說何時被混進了霉米,那恐怕也是進了魯國公府之後,畢竟咱們其他米倉的米也沒發現有任何問題,出事時還補了一車子米給魯國公府,那米也都是好的……」
「意思就是問題出自魯國公府?」
「是,可魯國公府的管事卻一口咬定是咱們的米有問題,都怪當時沒有當著魯國公府管事的面一一清點驗收,現在真要爭,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若魯國公一定要把責任怪在爺身上,那……」
「先不論責任歸屬,把事情查清楚才是最重要的,若如你所言問題出自魯國公府內,那這些動手腳之人的目的是什麼?打擊魯國公府?還是為了打擊咱們極品商行?再怎麼說那些米都來自咱們商行,就算魯國公府出了事,我們也一時撇不開關系,這是一箭雙雕嗎?」秦慕淮眯起了眼,「出事前,米價及供市是否有什麼異況?」
堂善被自家主子這麼一問,陡地拍了下腦袋,「有的,爺,如意商行前陣子在四處買米呢,把京城里能買的米都買了!說是商行今年入冬所備的米糧不足,都給高價買了!所以事發時我們整個京城都調不到米!都說缺呢!」
「如意商行?」秦慕淮微凝著眉,「他們這是想越俎代庖了嗎?以我對如意商行老板羅格的了解,此人雖行事不夠端正,卻也沒太大的膽子,要真想著拉人上位也該先找福悅商行才是,沒道理來捋虎須……除非,他們的目的不是商行的排位……」
「目的若不是商行,那就是為打垮魯國公府?沒道理啊!事發在粥棚,就算出事也可以把責任推給我們,魯國公府豈那麼容易擊垮?頂多就是咱們因此事和魯國公府撕破臉,鬧了個不愉快,以後老死不相往來,黃了您和郭三小姐的婚事……」堂善說到這里突然愣愣地看著他家爺,「該不會……真為了這個?」
聞言,秦慕淮沉了臉。
堂善沒看見,還在自顧自地說道︰「可您跟郭三小姐成婚能礙著如意商行的誰啊?我們極品商行早就是京城第一皇商了,就算聯個姻怎麼了?還不是第一皇商?又不能再進了個名次去!還能搶如意商行什麼?再說了,秦家跟魯國公府本來就已經是親家,又不差娶沒娶一個郭三小姐……」
真是越想越不解!
「究竟是誰說我要和郭沅成婚的?」這話,問得涼虞爾地。
堂善一听這又低又沉又冷冰冰的嗓音,腦子一下麻了,說話的音調瞬間低了幾分,「爺……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魯國公早想把郭三小姐許配給您……」
「本國舅可應了?」
「是沒有……可,爺也沒有說過不要啊……」
「魯國公從沒正式對我開過口,我又要如何開口拒絕?」
「話是如此,可爺若真不想,或許早點表個態讓魯國公知情才好,您要娶郭三小姐的傳言早就傳遍京城……」
「所以這是本國舅的錯羅?」
「不是的!當然不是!爺若真不要,自然就不要娶!管旁人說什麼呢……就算爺說要娶朱大小姐,自然也沒人敢說個不字……」堂善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見。
秦慕淮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道︰「加派人手盯緊如意商行和魯國公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來稟告,一個都不準落掉。」
「是,爺,那霉米的事……」
「就算商行的帳,不需要再跟國公府的管事爭,就當這事過去了。但無論如何,事情還是要查清楚。」
「小的明白,謹遵爺的指示。」堂善恭敬的躬身要退開,卻再次被秦慕淮給喚住,他抬起頭來望著自家爺,好半天才听見一句——
「找個身手好一點的跟著朱小老板,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堂善愣愣地看著自家爺,終是一笑,「爺還是覺得朱大小姐很可疑吧?我就說嘛,天底下哪有這麼巧……」
「有任何事都速來稟報。」秦慕淮淡淡地打斷堂善的話,「記住,是任何事。」
☆☆☆
極品商行從京外調來京城的米已在前些日運達京城,這幾日進京的新米依秦慕淮的指示要依數還給福悅商行,福悅商行的管事卻再三婉拒,畢竟朱小老板有交代當初那些米就當送出去了,商行也不需要這麼多的米來過冬或販售,結果商量半天的結果是這幾車子的米一半進了福悅商行的米倉內,另一半進了極品商行的米倉內,沒補上的另幾車子米,也依秦慕淮的指示以三倍的米價支付給福悅商行,算是皆大歡喜。
時序深冬,距上回霉米事件都過了快兩個月,轉眼就要過年了,霉米事件卻依然沒查出個始末,可能對方太擔心或露出什麼蛛絲馬跡,整個魯國公府和極品商行,甚至可以說是整個京城都安靜太平,連嚼舌根的話題也少了,傳來傳去都是太子要選太子妃一事,本來板上釘釘是齊國公府家的譚大小姐譚晴,現又傳出魯國公府家的郭三小姐也在選妃之列,自然地,秦國舅與郭三小姐的事又被牽扯進來。
都說郭三小姐郭沅之所以也被推上選妃之列,是因魯國公對霉米一事很不諒解,又有一說是因為郭三小姐對自己的生日禮雲絲衫被轉送給朱家大小姐很不滿,這才對秦國舅死了心,打算在太子妃之位上博上一博。
不管是什麼,都是些傳言。
前世,秦慕淮娶的女人是孔香凝,範襄娶的人是譚家大小姐,當然,這些都是朱冉冉未入京之前的前世,這一世她既已入了京,還解了秦慕淮今年要遭遇的第一樁禍事,之後所發生的某些事,恐怕都會因之而改變……
朱冉冉坐在有點顛簸的馬車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氅,雙手還捧著手爐,明明怕冷,卻讓阿零把馬車的簾子給打開,窗外漫天的雪花不時地從外頭飛進來,惹得阿零老是鬼叫鬼叫的。
「小姐,您這樣會著涼的!鼻子都凍紅了!」
「雪花多美啊,是不?在家里瞧和到外頭瞧還是不一樣的,對吧?」朱冉冉貪戀著車窗外的雪景,邊說身體還邊哆嗦。
「雪花是美,可小姐的身子重要,今兒下這麼大的雪小姐還偏要出門!」
「我不是來接爹爹回家嗎?爹爹來信說今兒就可以到,通往京里的路不就這一條?這樣我還可以早點見到爹爹。」朱冉冉沒說的是,她今日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而今日偏偏是她爹回京的日子,說什麼她也無法安心的在家里等,看著風大雪大也忙趕著出門。
「可雪這麼大,若老爺的車隊耽擱了呢?小姐不就撲了個空?」
「城外有間客棧,如果真撲了空就先在那里住上一宿,要是爹回京也鐵定會在那里先做休整的。」
阿零听了忍不住努努鼻子,「若客棧滿了呢?沒房了呢?小姐要睡馬車里?」
朱冉冉听了一笑,挪出抱著手爐的手輕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想點好的?搞得我心煩!說點別的吧!」
阿零听了點點頭,很快轉了話題,「小姐,您說這已逝的郭二小姐曾是秦國舅的妻子,若郭三小姐嫁給秦國舅也算合情合理,可若真成了太子妃,那這太子和秦國舅之間的關系也未免太亂了,郭三小姐還得跟著太子叫秦國舅一聲舅舅嗎?」
「這事不用你這個小丫頭來操心好嗎?」朱冉冉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何況,你這麼說把我置于何處?」
聞言,阿零嘴巴張大大地,「小姐,您還沒死心啊?外頭把您傳成什麼樣子了?那霉米事件一天抓不出罪魁禍首,小姐就會是人人口中的那個嫌疑人,大家都說這一個局鐵定都是小姐設計來逼婚的,還說小姐不要臉,哥哥害死了人家妻子還想著要嫁給國舅爺,那話說得要多難听有多難听……小姐,奴婢可以求求您不要再喜歡秦國舅了嗎?奴婢可替小姐您委屈死了!」
朱冉冉很是無辜的眨眨眼。「為什麼不要喜歡他?就因為那些傳言?那些傳言不是我讓你傳出去的嗎?」
「奴婢什麼時候幫小姐傳……」阿零一嚇,一挪,噗地便在馬車里跪下,雙手舉高,「奴婢對小姐的忠心可是日月可監,阿零絕不會做出傷害主子的事來,小姐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奴婢啊!奴婢可以發誓——」
「這誓可不能亂發,快起來!」朱冉冉伸手拉她一把,「你這丫頭怎麼動不動就跪下了?就算是奴婢也不是這樣亂跪的!」
「奴婢不起來!奴婢真的沒有亂傳小姐的流言——」說著阿零又要跪下去。
「本小姐知道你沒有亂傳,是本小姐叫你那日說話大聲點才被人听了壁腳傳出去的……懂嗎?傻丫頭!」
嗄?阿零一愕,想起了那日小姐的確有交代她說話得大聲點,怕石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
「小姐,您是故意的?故意讓大家都听見才讓奴婢說話大點聲?」
「嗯。」
「為什麼?這對小姐有什麼好處?小姐逼婚國舅倒也沒什麼,可是傳成小姐因為要逼婚國舅而設計了那場陰謀就成大事了,要是小姐因此被抓去審問抓去關——」
「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嗎?難不成我們大業王朝的衙門是听坊間傳言辦差的嗎?要誣告也得有證據,拿不出證據就是誣告,你真看見有人去狀告我嗎?」
「沒有……」
「那不就對了,你理那些傳言干麼?」
「那小姐為什麼要把您逼婚國舅爺的事傳出去鬧得街頭巷尾都知道?」這件事就算想破她的腦袋瓜子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女子最重名聲,逼婚這樣的事傳出去只會被笑沒行情,沒禮教,能得什麼好?
朱冉冉看著一臉懵的阿零,淡淡地扯了扯唇,「只有這樣,以後他真的想娶我的時候才有借口啊,因為他是被逼的,鐵定是被朱冉冉逼得不得不娶……世人只會怪我朱冉冉不知羞恥,而不會怪他狼心狗肺娶了一個害死自己妻子的家族之女為妻。」
聞言,阿零看著自家主子,眼眶驀地一熱,「小姐……您何必這樣?天底下想娶您的男人多了去,您何必為了一個秦國舅如此委曲求全?他就這麼值得您把自己的名聲都賠了去,只為了可以嫁給他?」
朱冉冉不在意的笑了笑,「值啊,當然值,為了保他周全,我什麼都願意做,為了這輩子可以嫁給他,我也什麼都願意舍。」
只求今生可以圓一回前世的夢。這些,旁人不會懂,也不需要懂,只要她自己明白就行了。
「小姐,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車夫突然在外頭道。
朱冉冉听了心一驚,面色不改,探頭往後一望,果真見到跟在他們後方的幾匹馬,她掀開了車簾,問車夫,「何以見得?雪這麼大,出京的路也只有一條。」
「是,小的本來也以為是這樣,可之前後頭只跟著一匹馬,現在對方人馬越來越多,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感覺來者不善。」
「老皮,會不會是你多慮了?也許對方只是在趕路……」阿零邊說邊把頭探到車窗外,果真見那隊人馬越來越近,近到她都看見對方個個都蒙面還黑衣黑褲,心一慌,道︰「快!老皮!加快馬速!看來真的是追我們來著,每個都蒙著臉見不得人的樣子!」
老皮方才就警戒著,听阿零這一說,忙揮鞭趕車,叫道︰「前面不遠就是客棧了,如果我們可以來得及趕去那里應該就安全了!」
車夫話才剛說完,一枝羽箭已凌空而來直直地射在馬車上——
之前或許尚存有一絲僥幸,接下來紛飛而至的羽箭卻是實打實地,馬車的速度再快也贏不了後頭那些騎著馬的人,習過武的阿零和老皮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訓練有素,絕非一般雞鳴狗盜之流。
阿零心一緊,抓住了朱冉冉的手,急道︰「小姐,等會若真打起來,您就想辦法逃,跑到樹林里躲起來也行,記住,一定要努力的往前跑不要回頭,您若有半分遲疑只會連累奴婢和老皮而已,畢竟他們要找麻煩的對象一定是小姐您,不會是奴婢和老皮,奴婢這麼說,小姐可明白?」
朱冉冉看著這個此刻說話認真無比的丫頭,心里暖暖地,「你這是叫你家小姐只顧自己逃命就好?」
「不然咧?小姐又不懂武,您只能跑,您若被抓了,我和老皮就算再厲害也不必打了,只有雙手投降的分!」
朱冉冉听了點點頭,「說的有道理,此時此刻我也只能是個拖油瓶,扯後腿的存在。」
「小姐終于听懂了,所以等會小姐記得跑快一點,跑到樹林里就躲起來——」阿零話未落,前方老皮突然大叫一聲,馬車劇烈的顛簸起來,「小姐,小心!」
要不是阿零立馬抓住朱冉冉,恐怕朱冉冉此刻已被瞬間瘋狂奔跑的馬給甩飛出去。
後頭追趕的人馬已來到馬車兩側,車窗未關,朱冉冉與其中一位伏低身子的黑衣人對上了眼,那人眉疏俊目,看著她的眼神竟讓她隱隱有股熟悉感……
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冒汗,視線不由得往那人持逼的手背上望去,那在死前最後記憶里的刀疤並不存在!她感到松了一口氣,胸口上瞬間涌上的窒息感稍稍褪了去,卻彷佛剛剛又死了一回。
黑衣,黑褲,刀,蒙面人……恐怕會是她這一世的惡夢。
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她試著告訴自己這些黑衣人和前世那些親手砍她腦袋的黑衣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可這太難,畢竟這些人的目的似乎都是想要她的命……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來不及細看太多,但這一世的她還有點時間,她不該錯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也許,老天爺會讓她再重生一次?若真有,那她至少可以因為多知道一點細節而能趨吉避凶,讓自己掙條活路。
想著,朱冉冉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這批人的衣料上頭。
雖是一身黑衣黑褲,那布料及織工卻一眼可看出是上品,又因對方靠得極近,馳騁中飛揚起的衣擺內側隱隱可見一個圖騰,只可惜在一片混亂又塵土飛揚中有些看不清,但清楚明白的是此人手里攥著一把刀,卻沒有朝馬車里頭的她揮過來,反而與同伙上前企圖要拉住狂奔的馬。
看來,此行他們奉命要捉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既是如此,朱冉冉稍稍放下了心,畢竟她暫時無性命之憂……
她轉頭對阿零交代道︰「阿零,他們要活捉我而不是殺了我,等會馬車穩住之後,你和老皮無論如何必須保住性命去幫我討救兵。」
「小姐!奴婢不要!奴婢要一直陪在小姐身邊——」
「那我就死定了!听話,只管逃,一定要去討救兵,反正你們兩個是打不過他們這一群人的,听見沒有?」
「可是——」
朱冉冉嚴厲的打斷她,「這是命令,不許違抗!」
就在兩人說話的同時,疾駛狂奔的馬車陡地一個往前俯沖,終是驚險的停下,朱冉冉整個人被晃到頭暈想吐,還來不及從摔跌的地板上爬起,馬車外頭的人已經動作迅速的躍上馬車來將她們給拖下去。
數把刀同時落在朱家主僕三人身上,刀光在雪花里閃耀,不知是被亮的?還是被前世記憶中那抹在她縴細脖頸上的刀光給嚇的?朱冉冉有瞬間睜不開眼,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冰凍了,想動也動不了。
「你們想干什麼?誰派你們來的?確定沒找錯人?」好一會,朱冉冉才找到舌頭似的,定定的望住眼前這個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
「福悅商行朱小老板朱冉冉,沒錯吧?」其中一位黑衣人很直接的回應她。
「是,我是朱冉冉,你們主子要找的只有我對吧?那就放他們走,不要傷及無辜。」
「你好像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另一個黑衣人開口說話了。
和方才那位不同,此人說話輕柔淡定,這嗓音令朱冉冉陡地一顫,再次定定的望住他——
是方才在馬車旁疏眉俊目的那位,可此人的手背上分明沒有疤!所以,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亂想罷了,此人絕不可能是前世那位殺了她的人!
鎮定點,朱冉冉!
深吸了一大口氣,朱冉冉才繼續道︰「你們在京城不動手,非得挑個我出城的日子才動手,不就是不想節外生枝嗎?反正你們個個蒙著臉他們兩個也認不出你們是誰,放他們走又何妨?就算他們要回京通風報信,這一來一回也夠你們把我藏好或是殺了,不是嗎?」
話說了一串,朱冉冉試著與這群人講道理,可惜眼前這人似乎油鹽不進,長手一揮,直接下令——
「全綁了!給我帶走!」
☆☆☆
雪停了,樹林里灰撲撲地,朱冉冉三人被綁在了樹干上,除了朱冉冉,老皮和阿零已經失去意識昏了過去,兩人的嘴里都被塞了塊破布,身上滿布著鞭打的血痕,令人觸目驚心。樹林里冷風陣陣,朱冉冉縴細的身子顫抖不已,臉色一片死白,兩片被風吹得干燥的唇更因為冷被她咬得見了血。
「都這樣了,你還不說嗎?朱大小姐,可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再晚一些,這樹林里可能還有熊及狼群出沒,你的奴僕們可是全身是血,將它們引過來可就死路一條。」
「那你們呢?」
「什麼意思?」
「你以為狼群吃人還挑人吃嗎?我們要死了,你們不走也只有跟著陪葬的分,你們就跟我們一起同歸于盡吧。」話說得狠,可朱冉冉實在太冷,冷到都快沒力氣說話了,這狠話听起來也是半點說服力也無。
被她這麼一提醒,為首的那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越來越暗的天色,神情顯露出一絲不耐。
「我的耐性快用完了,朱大小姐。」
「這位先生,我的話也早說完了,你再問個一百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就是剛好米倉有這麼多米,便對國舅爺出手相助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打小便喜歡他,他有困難我出手相幫有什麼問題?難不成你以為我有通天本事可以提早知道你們要整他,所以才把米倉都填滿了好等這一天可以幫他?順便要脅他娶我嗎?那我去當算命仙得了!你干脆直接告訴我,我為什麼不可以幫他?因為你們想害他卻沒害成所以便記恨到我頭上?害慘他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你們究竟是誰?」
朱冉冉一字一句說的在情在理,堵得為首那位只能狠狠瞪著她。
「老大……要不就這樣吧?就算她壞了咱的事,可也不是故意的,她不可能事先知道我們的計劃……」
老大冷冷的眼神掃了過去,「你這是在憐香惜玉?」
「小的不敢。」此人連忙低下頭去,小聲地道︰「小的只是不想多節外生枝,畢竟這里不是我們的地盤,根基也還不穩,警告警告也就算了,若真殺了她,恐怕那朱爺或是秦國舅會把京城都翻過來查,這對我們兄弟百害而無一利啊……」
就在此人說話的同時,遠方突然傳來了馬蹄聲,轟隆隆地,可見陣仗不小,眾黑衣人皆是一驚——
「怎麼回事?那馬蹄聲好像是朝樹林的方向來?」
為首的黑衣人眯起了眼,仔細傾听那急驟的馬蹄聲,的的確確是朝著樹林他們的方向而來,而且越來越近。
「老大,我們快撤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先殺了她再撤不遲!」說著,為首的黑衣人舉起了刀便要朝朱冉冉砍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枝疾射而來的飛箭凌空而至,精準無誤的把本欲砍上朱冉冉的刀給射偏了,刀箭相擊,震得黑衣人虎口一疼松了手,轉頭側望不由得一愕,怎麼也想不到那射出凌空一箭又策馬馳騁而來的人,竟是極品商行的頭子秦慕淮……
該死的!怎麼把他給引來了?
「快撤!」黑衣老大快速的拾起被打落在地的刀,翻身上馬,縱馬飛馳,未有半點猶豫。
眾人見狀也飛速策馬跟上,顧不得細問老大為何跑這麼快,明明剛剛來的人只有一人,跟在後頭的人馬雖不少,但還在老遠呢,老大那模樣像是方才前來的是千軍萬馬……
率先趕來的秦慕淮沒有再追,看見被綁在樹干上的朱冉冉,立即下馬上前以劍割開樹上的繩索。
早已渾身冰冷僵硬的朱冉冉立馬整個人軟倒在他懷里,她全身打著顫,眉睫上沾著雪還有淚,望著他的面容卻帶著一抹笑。
「你來啦……」說著話,口里吐出的卻是像雪一樣冰的氣息。「我好冷,我好像快死了,秦慕淮……」
「不準你說胡話!」秦慕淮邊說邊將她一把抱起,把顫抖不休的她用他身上披著的毛氅緊緊裹住。
後頭緊跟而來的一隊人馬到來,秦慕淮看著他們,下令道︰「留下四人幫忙處理朱府的車夫及丫頭,其余的人給我追,不要落下任何線索!」
「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