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三千 第五章 雲絲衫爆紅
鳳怡宮畢竟是皇後娘娘住的寢宮,就算只是皇城里的一隅,也是佔地頗廣。
朱冉冉兒時來這里玩時常常都是跑來跑去,被人冉小姐冉小姐的叫著,這里的一磚一瓦對她而言都充滿著回憶,她和哥哥朱明及範襄玩耍笑鬧的回憶,當然,還有秦國舅在雪地里抱起她的回憶。
回憶太美,美到光想起就要淚盈于睫。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兒時回憶終歸只能是回憶。
朱冉冉在宮女的服侍下換好了衣裳,是一身明亮的紅,換下的雲絲衫她沒有過問,隨她們處置,身上穿什麼她也沒意見,就任她們搗鼓,穿上據說是今年宮里剛做好的新衣,人才緩緩從屏風里走出,惹來眾宮女的驚艷贊美和江嬤嬤滿意的眼神。
「朱大小姐果真天生麗質,連紅色也可以駕馭得極好。」江嬤嬤一臉笑意的看著她,「請隨老僕來吧,娘娘要見您。」
朱冉冉乖乖的跟著走出房門,跟著江嬤嬤的腳步在宮里拐了又拐,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江嬤嬤推開門,朱冉冉看見屋內皇後臨窗而望的背影,這才將腳步踏進去。
房門讓人從外頭掩上,方才那位嬤嬤便守在門口,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她們。
「參見娘娘。」朱冉冉有禮的彎身福了福。
聞言,皇後唐雙轉過身,對著朱冉冉溫柔一笑,「多年不見了,冉冉都長成這麼美麗的大姑娘了,本宮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
朱冉冉垂眉一笑,「謝娘娘夸獎。」
唐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柔聲地道︰「當年的事,是本宮對不住你們,你既然回京了,當初本宮的提議還是做數,太子也到了選妃的年紀,若你願意……」
「娘娘,當年的事我其實都記不起來了,當時我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後關于那天的事我全忘了。」朱冉冉沒等皇後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娘娘,若您真心憐惜冉冉失去哥哥又喪失了記憶,待在中都幾年養病還是想不出來任何事的處境,就請您答應冉冉一件事吧。」
失憶?那天的事全忘了?
唐雙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自然知道朱冉冉是在說謊,畢竟當年朱冉冉大病一醒,她便派人去見朱凱許了他一個承諾,朱凱雖拒了,卻絕不是對此事毫不知情的模樣……
但既然朱冉冉這麼說,很好,的確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既然不圖太子妃之位,其他任何事她都可以允她。
「你說吧。」
「冉冉兒時的心願便是嫁給秦國舅……不瞞娘娘,冉冉這次回京就是為了他。冉冉已到達婚配的年紀,若無法嫁給秦國舅,爹爹定會將冉冉許配給旁人,冉冉不想嫁給其他任何人,求娘娘成全。」
「這……」唐雙一听,面露難色,「不是本宮不幫你,而是……慕淮他的心思不是本宮所能左右,何況那場意外……」
那場意外,死的可是秦慕淮的妻和子,他豈有答應娶朱冉冉的可能?怎麼想這件事都得懸著。
朱冉冉豈會不明白皇後的顧慮,笑了笑,淡道︰「娘娘不必相幫,冉冉只求娘娘不要讓他娶了別家姑娘就好。至于他的心意,冉冉會自己搞定的。」
唐雙挑了挑眉,對這小姑娘的信心感到納悶及一絲好奇,「你就這麼有把握可以搞定我那位表弟?」
這位表弟的心思,可是連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一起玩的她都拿捏不住幾分呢。
「不,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只想用盡全力。」朱冉冉垂下眼,柔聲且堅定地道︰「請娘娘成全。」
唐雙看著她半晌,終是點了點頭,「好,本宮知道了,雖不能助你,也必不會阻你,你想做就去做吧。」
☆☆☆
鳳怡宮的家宴差點成為一場鬧劇,就算皇後交代此事揭過不許眾人再提,可嘴巴長在人家嘴上,在場的奴僕們也不少,這宮內人或許怕死還稍稍管得住嘴,可國公家的小姐們心里氣不過,難免會在自家府中嚷上幾回,多少叫閑雜人等听了去,根本防不勝防。
一傳十十傳百,這些話終是傳到了朱凱耳中,不過也是朱凱跟南都莫家談完生意回京之後的事了。
夏末,晨起及日落後都可以感覺到一絲微涼,日照的時間也短了許多。
用完早膳後,朱凱將自家女兒叫到了書房,將幾張簽字畫押的契約書遞給了她。
朱冉冉將之捧在掌心里瞧了又瞧,開心得眉眼之間都含著笑,「爹爹,您真的談成了這筆大生意了!女兒恭喜爹爹賀喜爹爹!以後這南都莫家的雲絲衫就成了咱們福悅商行的獨門生意啦!爹爹此行可有記得帶上一些南都莫家新做好的面料或是衣衫回京?」
「那是自然,你這出門前千交代萬交代的,爹還能忘嗎?」這丫頭當初叫他簽下南都莫家面料之時也順道讓莫家推薦幾個繡娘,連日趕工完成十幾件不同款式的衣衫一起帶回京,說是有現成的衣衫款式才更能突顯雲絲衫的價值,這點他是沒敢忘的。
「那就好。東西呢?女兒想瞧瞧。」只要一想到前世那些美美的待在極品綢緞莊的雲絲衫及雲絲面料,之後都只會躺在福悅商行的綢緞莊里,朱冉冉就笑得合不攏嘴。
朱凱瞧著自家女兒此刻歡喜的模樣,心里琢磨著該如何問那日她在宮里發生的事。「急什麼?難不成東西還會自己長腳飛了不成?」
「女兒得先看看哪些衣衫適合送給哪些人啊……」
「送?」朱凱聞言一愣,「為什麼不是賣給人家是送給人家?女兒啊,雖說現在南都莫家的雲絲還不普及,也還未在京城打響名號,所以簽約的價錢並不高,但可也不是路邊隨便撿來的貨色,是花不少錢買的……」
朱冉冉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爹爹別緊張,這雲絲衫呢自然是要賣的,可在賣它之前咱們得先打響它的名聲不是?大家都說奇貨可居,那也得先讓它成為奇貨才行,咱們先挑幾件上等的、花色獨一無二的送給皇後娘娘當壽禮吧,只要娘娘把這雲絲衫在公開場合穿上,在場妃嬪們幾句贊美的話就可以把這雲絲衫給捧上天去,何愁其他名門千金及王公夫人不來咱們福悅商行爭相訂購?屆時,爹爹就坐在家里收銀兩便成。」
「這倒是個好主意。」朱凱模了模下巴思索了一下,「只是娘娘的壽禮就送幾件衣服不會太寒酸了嗎?」
「爹爹,這可是雲絲衫啊,千金難買,京城里短時間內就只有這幾件,若有人想要得在兩個月前預訂,價值千金。」
短短一句話,朱冉冉已經把她接下來尚未施行的計劃給點出來,朱凱又不是生女敕的小伙子,自然一听就明白了。
「你是說……」朱凱微皺起眉,「你打算哄抬它的價格……」
「不是哄抬,是因為奇貨可居所以價格高昂,爹爹懂的吧?說來說去,很多物品的價值並不一定是它本身有多昂貴,只是因為物品稀少又取之不易,再者,便是眾人的追捧所至,而雲絲衫可以說是實至名歸,兩者兼具。」
朱冉冉想起前世極品商行的雲絲衫,不只接單接到手軟,價格更是水漲船高,連帶著也讓南都莫家的雲絲聲名遠播,坐地漲價,極品商行的成本增加了,那雲絲衫就更加高貴不已。
現時,朱家既已先行與南都莫家簽訂這張效期長達五年的獨家合約,可以說是壟斷了整個大業王朝莫家雲絲衫的市場,也不用擔心屆時莫家爆紅後調高契價增加成本,接下來的獲利自然是十分可觀的,光想到這些,朱冉冉就兩眼發光。
老實說,重生後她急著回京,一心想著這一世要為秦慕淮排憂解難,想著怎麼樣在最適當的時機出手幫他一把,想著怎麼樣把爹爹支開,偷偷模模挪用公款去救人,卻未曾想過自己可以借重生之便來改變很多事,譬如提早掌握商機賺錢,在商行掌握一點權力,讓爹爹信任她……這些可以讓她事半功倍之事。
如今這樣她感覺有底氣多了,或許在替秦慕淮排憂解難之際,還可以同時改變她和他的命運,何樂不為?
朱凱懂,當然懂。
這些商業活動里玩弄的手法,說起來也就那麼幾種,玩得好,財源廣進,玩得不好,就會落到名聲信譽盡失的下場,其中分寸的拿捏可是一門學問呢。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才十六歲的女兒竟然就懂得商場里這些「旁門左道」,著實令他吃驚不已。
「落雪,你告訴爹爹,這幾年你在中都……是不是和誰學了什麼?」他就這麼一個女兒,本來沒打算讓她沾惹一點商人氣息,希望她像京城的名門淑女般長大,可她打小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在中都待了幾年回京,竟徹底變成了商人之女……他這是教育失敗了吧?
朱冉冉無辜的眨眨眼,「不就和商行里的張範和江叔李叔學著玩嗎?除了幫忙做生意跑前跑後,女兒真沒和誰學了什麼。」
朱凱看著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真不知該感到開心還是失落,若他的兒子朱明還活著,又能像現在的冉冉一樣,該有多好呢?那他這個爹肯定不會讓自家女兒涉足商場一步,永遠當個高貴到不知米價是多少的千金小姐。
「是爹爹對不起你。」
「爹爹對不起女兒什麼了?最多是把女兒丟到中都幾年少聞少問罷了!」朱冉冉一笑,上前勾住她爹的手,「可女兒知道爹爹都是為了保護我,現在女兒長大了,知道怎麼保護好自己了,爹爹就放心吧,女兒不只可以保護好自己,還會保護好大家,並完成自己多年的心願。」
朱凱听了鼻子一酸,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心願是什麼?說給爹听听。不管你要什麼,爹爹都會想盡辦法弄來給你。」
「當然是找一個女兒自己喜歡的、想嫁的如意郎君羅!」
朱凱沉吟了一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听見女兒說起嫁人的事。第一次是她剛回京那會說要自己攢嫁妝,第二次是這會,她說的心願……莫名地讓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上次進宮,皇後真沒為難你?」
「沒有,她還對女兒說,當初承諾給爹爹的那個女兒的太子妃之位還算數呢。」
朱凱身子一繃,一張臉沉下去,「落雪,你該不會……」
「自然不會!」朱冉冉果斷的打斷了她家爹爹的猜測,「先不說娘娘是否真心實意,女兒也絕不會嫁給害死哥哥還把鍋推給我們家擔的男人!」
「他可是太子,未來的皇上,嫁給他,你便是未來的皇後,你當真半點都不動心?」連他都曾經因為這樣的利誘而猶豫過,身為當事人的女兒當真沒有過一絲的念想?
「沒有,爹爹。」朱冉冉收起了笑,堅定的看著朱凱,「女兒這一世,定要與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在一起,此心不變,此心不移。女兒只要爹爹答應女兒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未來將發生什麼,請讓女兒自己挑選自己的夫婿,然後真心祝女兒幸福。可以嗎?爹爹?」
這承諾不難,卻是真有點違背了禮教,朱凱怕自己這頭一點,就要覆水難收。
「女兒保證不會在路邊撿個阿貓阿狗的男人嫁!」朱冉冉伸出兩指指向天空,信誓旦旦地道。
朱凱面露糾結,眉頭繼續緊鎖……
「女兒保證替自己找個人中龍鳳的嫁!」保證加強版。
朱凱挑了挑眉,臉部表情終于放松了些……
見他如此,朱冉冉不禁莞爾笑了,使了一個殺手 ——
「爹爹,不如女兒不嫁了?終生陪伴在爹爹身邊?」
果真,朱凱一听她竟說不嫁了,臉都黑了,「說什麼胡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怎麼可以不嫁人呢?」
「我以為爹爹舍不得女兒嫁人……」
「我怎麼就舍不得了?可別把這筆帳賴到老爹我身上!」朱凱義正辭嚴地道︰「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千萬別給我等到老了丑了沒人要娶了才在爹旁邊哭!」
哈,成了!
朱冉冉開心的笑了,拉著朱凱的手搖啊搖,「好咧,謝爹爹成全,女兒一定會找個如意郎君把自己好好嫁出去的,放心吧。」
至此,朱凱若還不知自己被女兒下了套,那還真是浪費了比女兒多吃幾十年的米飯了!
當真是老了嗎?唉。
朱凱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再次拍了拍女兒的手,「落雪,過去幾年,是爹爹對不起你,委屈了你,以後,你一定要答應爹,不管你嫁給誰,務必讓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幸福。」
聞言,朱冉冉微微紅了眼眶,「我會的,爹爹。這一回,這一世,女兒絕不讓自己再活得委屈,爹爹放心吧!」
朱凱听了一笑,伸手揉了她的發,「這一回這一世?你怎麼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當你不知轉了幾次世投了幾次胎呢!」
朱冉冉努了努鼻子,「可不是嗎?爹爹!佛祖不是常言生死輪回,再世為人?所以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轉世投胎的啊……」
就算她以前不信這些,可這一世她的重生,卻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叫她如何不信?
朱冉冉下意識地又伸手模了模脖子,不禁閉了閉眼,彷佛還可以感受到那利刃抹過她縴細頸項時的痛楚……
☆☆☆
福悅商行外有一行隊伍排得老長,一眼看不見盡頭,所謂人潮即錢潮,走過路過的商家莫不都紅了眼,連剛進京的路人也被眼前這陣仗嚇壞了,忙追問著這些人是在買什麼,需要排隊排到看不見盡頭。
「外地來的?」
「是……」外地來的有寫在臉上嗎?
「听過南都莫家的雲絲衫嗎?」那人又問。
外地人趕忙搖了搖頭。
在地人嘖嘖嘖了幾聲,「現在整個京城里沒人不知道這南都莫家的雲絲衫!這雲絲呢,乃是用千年難得一遇的上上等絲制成,冬暖夏涼卻輕薄干爽,穿在身上像飄在雲端里,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像仙子穿的衣服一樣?」
本地人一個擊掌,笑咧了嘴,「對,就是這樣!穿上雲絲衫就比仙女更像仙女了!這些人就是在排隊訂雲絲衫,開放訂購的時間只有三天,而且拿到貨得排到兩個月後了,所以大家都搶翻了,不得不排,說出來嚇死你,這隊伍可是一直排到快到城門外了,中間還拐了幾個彎道呢。」
外地人恍然地啊了一聲,「原來是城門口的隊伍啊?我剛剛進城時有看見,還以為大家在買剛出爐的饅頭包子呢,竟然是買衣服?」
這年頭還當真什麼事都有!連買件衣服都排隊排成這樣?當真是匪夷所思!
一個丫頭急匆匆地從福悅商行里走出來,見自家小姐已等得不耐煩,早從馬車內走到外頭來探頭探腦,一見到她便有點不顧形象的沖過來——
「排到了嗎?」小姐緊緊抓住丫鬟的手臂。
「排到了排到了,兩個半個月後交貨……」
「怎麼就兩個半月後呢?你是怎麼辦事的?人家吳家小姐訂的貨兩個月後就可以到,為什麼我要等兩個半月後?你是不是少給人家錢啦?」
丫頭听了一臉的委屈,「當然不是啊,小姐,奴婢可是在外面吹冷風排了好幾個時辰的隊才排上的。何況人家福悅商行里里外外也沒有人要收那種錢……」
「那為什麼人家只要兩個月?你卻要兩個半月?」小姐依然不悅地追問著,對自己的衣服竟然要晚上人家半個月感到非常不開心。
要知道,這里可是官商名流匯聚的京城啊!真正的富貴之家,不管吃的穿的都要能引起旁人追隨,走在人家的前頭,代表的就是一種地位與身分,這道理是每個京城貴女們都知道的,自然在這種事上分外計較及在意。
不到個把月的時間,福悅商行的雲絲衫可以說是名動整個京城,就算沒錢買的平民老百姓看到這等陣仗也知最近什麼最火熱,街頭巷尾,青樓酒肆,莫不爭談。
極品綢緞莊的掌櫃對此更是郁悶難當,那雲絲衫明明是自家主子慧眼獨具從南都莫家引進的,唯一的一件便送給了朱冉冉,誰知這朱家竟然恩將仇報中途截胡,硬生生搶了極品商行的生意,說有多來氣就有多來氣,當時便讓他一狀告到主子那里——
秦慕淮淡淡一笑,似是半點不放在心上。「朱家小姐可以僅憑一件雲絲衫便找到南都莫家,並慧眼獨具的率先跟莫家簽下五年的獨家供貨權,那也是她的本事。」
「怎麼能說是朱大小姐的本事?朱大小姐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豈懂得商道之事?應該說是朱爺老謀深算,不知打咱們極品商行的生意多久了,才能一出手便名動天下……」
說到此處,掌櫃大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之感,頓時住了嘴,不安的看了他家爺一眼。
秦慕淮微挑了挑眉,又笑,「雲絲衫之所以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名動京城,靠的是巧思及手段,若福悅商行的朱爺有這等本事,豈能埋沒到現在?恐怕我極品商行根本無法在京城立足了。」
一句話堵了掌櫃的嘴。
可不是嗎?全京城都知道秦家和朱家勢同水火的關系,就算沒有真刀真槍打起來,生意上的明爭暗斗也是有的,可那福悅商行的朱爺這幾年可以說是從來都沒贏過,要不是憑借著數十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與金流,還有皇家勢力的暗中相助,恐怕早就被他家爺給打趴了……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朱大小姐的手筆?」掌櫃越想越肯定這個可能性。畢竟這幾年何曾見過為了買個東西排隊排到城門外的盛況?又不是等待救濟的災民,非排到有粥可以吃不可!
「經一塹長一智,這次是我大意了。」秦慕淮有錯就認。「不過,就算簽下南都莫家的人是我,恐怕也沒法子讓這雲絲衫在短短個把月就賣成這樣。」
「爺這是在滅自己威風嗎?那丫頭或許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秦慕淮搖頭,「這得多少個運氣才足夠?仔細瞧著人家的本事,學起來就是,一直把對方的成功視為僥幸,如何能讓自己進步?」
掌櫃乖乖低下頭,「是,爺教訓的是。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再尋另一個產雲絲的商人?這雲絲衫的魅力如此之大,就算我們落後了一步,也不代表咱們做不了這門生意……」
「南都莫家的雲絲無人能及,咱極品商行若進了個次的,還不如不做。為了個雲絲衫將整個商行的檔次變成了第二,那其他的生意該怎麼做?切勿因小失大才是。」
聞言,掌櫃懊惱地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爺教訓的是。是小的貪財,想岔了。還是咱家爺精明能干,想得深遠。只是,咱們不做,鐵定要便宜了那如意商行,如意商行的羅爺可是很是懂得跟風,老跟在人家後頭,甩都甩不掉呢。」
秦慕淮扯扯唇,「雲絲衫走的是貴族名門路線,次的永遠都上不了台面,就算羅家要分杯羹也分不了,真要硬搶也討不了半分好。」
當時秦慕淮果然一語成讖。
如意商行接下來數月都為了要銷手中的次等雲絲庫存而傷透腦筋,只能往外售賣給一些京城以外不太識貨又想跟上這股京城潮流風的人家,不時還得應付人家告他們以次充好而投遞到京城來的訴狀,可說踫了一鼻子灰,好處沒多少還倒賠了商譽,得不償失。
反觀福悅商行因雲絲衫這筆生意,可謂重返當年極盛時期的榮耀,名利雙收,朱冉冉還因此更常在京城貴冑官宦人家中走動,成了眾家小姐太太們爭相拉攏的香薛薛,誰還會記得或是去在乎朱冉冉曾經是害死敏國公及秦國舅夫人的朱明的妹妹?
福悅商行的伙計們從上到下,如今也都改稱她一聲「小老板」。
如今的朱冉冉,是福悅商行大小姐朱冉冉,是那個引進南都莫家雲絲衫,造就一衣難求的福悅小老板朱冉冉,不再是當年因一場禍事而被逼到中都,永遠回不了京城的那個女娃了。
☆☆☆
時序來到十月,北方已下起數日大雪,京城才感覺到淡淡的寒意。
夏日方過,轉眼天氣變涼,這天氣比朱冉冉這幾年住的中都冷得快,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不太適應之故,這幾天朱冉冉看起來都有點病懺懺地,沒有數月來活力十足的模樣,惹得商行里的一幫伙計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趁還未大雪封路之前,朱凱已出門往中都南都行走,是例行的商行分部的巡視,也順路采購一些需要的商品貨物,回京時可以一並押回。
「這次朱爺走得真早,才十月就動身了。」一名伙計和旁人閑聊時忍不住說了一句。
「可不是,京城里現在有了小老板坐鎮,朱爺可放心了。」那人笑道︰「往年都拖到快冬月才前往,不就是為了去中都跟小老板過個年嗎?今時自然不同往日了。」
懶洋洋趴在商行櫃台的朱冉冉听了抬起頭來,笑瞅著這兩位叔伯級別的伙計,沒打算告訴他們,她可是和張範計謀好才把那兩老提早送出京的,少了那兩位老人家在京城,才不會礙她的事。
「你們的小老板正在這睡懶覺呢,可別說她壞話。」朱冉冉顧左右而言他。伙計聞聲,哈哈笑了起來。
「小老板還在長個子呢,多睡點好。」不過才只是個十六歲的丫頭,貪睡貪玩都是正常的,太聰明反而不正常。「不過,小的有句話憋得難受呢,小老板最近進這麼多白米是有什麼特別的用途嗎?」
朱冉冉眨眨眼,一臉的無辜莫名,「米當然是用來吃的啊,還能有什麼用途?」
「吃?」老伙計張大了嘴,「京城好幾個商行都在賣米,每年固定也就那麼多的量,我們最近進貨的量可比往年多了快兩倍……小老板啊,您是不是算錯了數量啊?咱們現在趕快轉賣掉還來得及。」
另一頭的伙計也說話了,「是啊,小老板,米放太久可是會發霉的,若到時賣不出去又吃不完,那就浪費了,發霉的米吃了可是會致病的。對了,我剛剛在外頭听說如意商行在京城里到處買米呢,要不我們賣點給他們?」
朱冉冉一听精神都來了,忙坐直了身子,「如意商行在京城里到處買米?為什麼?他們進貨出了問題嗎?」
「听說是今年產地因為大雨之故產量少了很多,所以如意商行要供給皇家的米不太夠……」
朱冉冉微皺了皺眉,「產量變少應該早就可以預料得到,要補不足也早該從其他地方進貨,現在才在京城里四處找小米商買?這也太不合理!」
前世的她此時不在京都,對于當時京城的米糧狀況自然是不太清楚,只知後來秦慕淮是因霉米事件才惹禍上身便提前替他先備足米糧,倒沒想過此時此刻的京里會缺米,呃,或者說從沒想過這如意商行會剛好在此時缺米?
「這……可能是時間上當真有點緊迫吧。從城外買米再運進京也得花時間……小的也不太清楚,畢竟不干咱的事,咱能把米賣出去就好,小老板要不撥出一點庫存賣一點給他們?」
「不賣!」朱冉冉答得斬釘截鐵。
嗄?「為何?我們的米都多到快滿出來了……」
「不賣就是不賣,那些米我有用途。」朱冉冉打斷了他們的話,反問︰「極品商行呢?可听說有缺米?」
「嗄?這小的倒沒听說,極品商行這幾年可是京里最大的白米供應商啊,而且他家的白米品質可是京城之最,皇家貴人們最愛買的也是他家的米……」感覺小老板的視線涼涼地飄了過來,伙計趕忙道︰「所以應該早備足了,不可能缺米的!」
是啊,秦慕淮可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米是肯定備足的,但就如方才伙計們所言,米放久了可是會發霉的,而極品商行一向很要求品質,自然是剛好備足罷了,不會備太多,若突然來個天災人禍,恐怕便要出問題……
天災,自是來自北方的流民。
這人禍……自然是弄出霉米來的人了……
都說極品商行家的白米是京城之最,沒道理買進的是霉米而不知情,這若不是把關進貨的人有問題,那就是事後被人調了包,至于究竟是哪一種還真不得而知,就算她有心查也不可能沒頭沒腦便把手伸長到人家商行及魯國公府內,到時不要沒查到什麼還被抓到把柄,莫名的成了霉米的罪魁禍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朱冉冉前世的此時人在中都,對京里的一切完全不清楚,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把米進足,以備不時之需。
朱冉冉話鋒一轉,問︰「我叫你們打听的人可有消息?」
兩人同時搖頭,「小老板,這京城里東西南北都找人打探過了,都沒听說過有許恩這個大夫。」
「畫像呢?沒有長得一樣的人嗎?」
「小老板,用畫像找人需要時間,畢竟京城里的人這麼多,若對方是個隱居深山的老人家,那就更難尋了,又或者,對方已經死了或是出了京城……」
「人一定還活著。」這點她無比肯定。畢竟前世她可是在十九歲時才遇見那名醫者,萬沒道理此刻人家就已經死了吧。
「小老板,天下醫者這麼多,為何非要找到他不可?」
為什麼?因為他是第一個發現秦慕淮當年是被下毒而死而不是因病而死的大夫,而且,他自稱來自京城。既然她人已到京城,找他便是下意識的行為,如果可以早一步發現當年秦慕淮是如何被下毒的,那這一世就可以把下毒之人給揪出來,以絕後患。
本來以為京里的大夫再多,也不可能多到找不出一名大夫來,卻沒想到找了個把月都還一無所獲啊!朱冉冉輕嘆了一口氣,整張臉都快皺成肉包子了,不知該對兩位伙計說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說。
兩人見狀,都有點不忍心看見美美的小老板皺成一團的肉包子臉,相互看了一眼便道︰「放心吧,小老板,不管花多久的時間,我們一定會幫您找到許恩的。」
朱冉冉看著兩位商行的老伙計一臉誠懇模樣,終于笑開了花,「兩位叔伯,那我就先行謝過啦。」
見到小丫頭笑,兩位伙計拍拍胸脯,「就包在咱們身上,咱們倆加起來的歲數都可以當小老板的曾祖父了,認識的人多,鐵定可以幫你找到人的。」
「嗯。」她笑著點點頭。
她只怕,那許恩根本不是來自京城,而是謳她的,那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