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福改命 第五章 怎麼對她這麼好
「蘭兒。」
唔!誰叫她?
鐵勝男睡得正熟,迷迷糊糊之間听見有人輕喚自己小名,她很想睜開眼楮看看是誰,可是沉重的眼皮像是黏住了,她想睜,睜不開,人有一直往下沉的感覺。
「蘭兒。」
不要再喊了,她很累,想睡覺,春潮呢?快把人趕走,不要妨礙她睡覺,她頭好疼……
「蘭兒。」
三次了,有完沒完,事不過三,別怪她翻臉,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睡夢中的鐵勝男皺著眉不耐煩,偏偏那聲音連著喊了六次,喊得急切,到了第七次她不忍了,倏地起身。
「老虎不發威,真把我當病貓了,不知道擾人清夢很罪過嗎……」咦,她怎麼沒穿鞋,光著腳丫子?
發覺不對勁的鐵勝男回頭一看,訝異的睜大眼,床榻上有一個她,那她又是誰?
再一瞧,自己居然浮在半空中,想到曾經離魂的事情,她不禁推測難道又離魂了?
她想了想,往床上的肉身撲去,以為能合而為一,誰知魂魄踫到肉身竟被彈了出來,她回不去自己的身體。
「怎麼可能,爹不是說用七星燈定魂,三魂七魄齊全不會再有離魂情形,為什麼我又離開了……」
看著近到咫尺的自己,急到不行的鐵勝男再一次嘗試入體,卻又被彈開,但她不肯放棄,一次又一次的試,不料到了第五次時,她猛沖向自己的身體,反彈力更大,差點將她彈出窗外,幸好一陣風將她托住,輕輕的送她落地。
「誰?」她敏銳的回頭,但身後空無一人。
「你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才幾天沒盯著你就出事。」他天生勞碌命嗎?要為人奔波。
幽幽的嘆息聲輕輕響起,縈繞著,鐵勝男雖覺得這聲音似曾相似,但心里又毛毛的,一臉戒備地問︰「到底是誰,少在那裝神弄鬼,我不怕鬼。」
威嚇完,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她微訕,其實她跟鬼沒兩樣。
「蘭兒,你把睿哥哥忘了?」一道男人的聲音忽遠忽近。
「睿哥哥?」鐵勝男的眉頭微微顰了一下,腦海中隱約浮現些畫面,卻又看不清楚,額頭一疼,那些畫面很快的散去了。
「看來你真把我忘了……」
一人一鬼宛若兄妹的溫馨時光不復返,軒轅睿有點遺憾,不過離魂的人魂魄回到身體里,記憶往往會在融合時受到影響,這也算在意料之中了。
其實她的情況算是好的,沒有完全遺忘過往,不然重新學習挺麻煩的。
听著對方悵然的語氣,鐵勝男更疑惑了,四下打量著,想要找出聲音的主人。
驀地,掛著一幅繡畫的牆面無端多出一道黑色的門,門由內向外推出,透出刺目的金光,一個身形碩長的男人從門內走出,他舉手一揮,身後的黑門立即消失不見。
「你是誰?」顧不上為他憑空出現而驚奇,鐵勝男只覺得他讓她有種想靠近的感覺,好像兩人相識已久。「我們很熟?」
軒轅睿卻是在看見她的一瞬間愣了愣,雖然早就見過她的美貌,可這樣靈動的樣子,讓她的容貌越發動人心弦。
听見她的問話,他才回過神,答了一句,「見仁見智。」
「請說白話。」她最討厭拐彎抹角說話,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偏要讓人家猜,她的腦細胞不是為了做這種無聊的事而存在。
「我在破敗的道觀遇到你的魂魄,把你帶回隴西,一路上朝夕相處,你說熟不熟?」
軒轅睿語氣正直地陳述事實,沒注意到听在鐵勝男耳里竟有歧意。
畢竟無論是七歲的小蘭兒,或是眼前十七歲的鐵勝男,都是同一個魂魄,軒轅睿也就沒特別強調七歲這件事,可鐵勝男忘了那段記憶,听到他的話,下意識以為是以少女的姿態跟著他,頓時羞窘萬分。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我不記得了,你所言的一切本人概不承認。」
听她耍賴的語氣,軒轅睿卻是笑了,果然是蘭兒,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就愛耍賴裝傻。
一瞬間那種因為面對長大的蘭兒而產生的異樣感消失,軒轅睿的語氣帶了些打趣的味道,「所以我說了,見仁見智,對我來說我們熟識,對你來說卻不然。」
她臉一紅,故作鎮靜,「既然你也明白我和你不熟,你就趕快走吧……不管怎樣,你一個大男人都不該擅闖女子的閨房!」
「你不想回去了?」他視線一落,看向床上彷佛進入熟睡的女子。
「你可以幫我?」她驚喜地倏然飄過去,正對上含笑的眸子,察覺距離太近,又慌忙往後一飄。
「我們不熟。」他調侃著。
鐵勝男懂了,這是回敬她剛剛的話。
「我剛剛想起來了,我們似乎有點熟,朋友有難,兩肋插刀,這點小事勞你出手了。」臉皮算什麼東西,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為了回到肉身,她能屈能伸。
「那我是誰?」他問。
「……能不為難我嗎?」她根本就沒想起他是誰,哪知道他的名字啊!
看她心煩得彷佛要抓頭發,軒轅睿輕笑了聲,逗弄道︰「叫聲睿哥哥來听听。」
想當初,小蘭兒一有事要他幫忙就雙手繞過他頸項,掛在他胸前晃來晃去,嘴甜地睿哥哥長,睿哥哥短,現在讓她叫兩聲應該也不算刁難吧?
鐵勝男吞了死蒼蠅似的圓睜雙眸,「能不喊嗎?」她覺得有可能惡心到自己。
「你也可以不回去。」
聞言,她很不是滋味的瞪人,「你這是威脅。」
軒轅睿挑挑眉,「看在我們是熟人的分上,給你一句忠告,如今只有我能助你回歸軀體,錯過今日,你可能真要當鬼了。」
之前的鐵勝男尚有一魂二魄在體內,保住生機,剩余的二魂五魄才不致消亡,還能游蕩陽世間尋找回家的路。
可是現在她三魂七魄都離體了,很快就會死亡,或者被其他孤魂野鬼佔據,到時她想回去也回不去,只能去陰間。
還看在是熟人的分上咧,他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可看了看床上一動也不動的軀殼,她低下聲,「睿哥哥。」
「沒听見。」蚊子叫嗎?
鐵勝男氣得一頭青絲無風飛起,「睿哥哥。」
「太小聲。」有氣無力。
「睿哥哥!」她聲音提高。
「中氣不足。」看來她不是很想回到肉身。
「夠了喔,不要欺人太甚,我最後一次喊,再給我雞蛋里挑骨頭,我跟你沒完沒了。」真把她逼急了,她也是會爪子一伸撓出血痕。
「我洗耳恭听。」他抱胸而立,神情愜意。
她牙一磨,「睿、哥、哥!行了吧!」
他模了模耳朵,似在收音,「差強人意,勉強了些,不過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我可以幫你一回。」
「真的?」她露狐疑眼神。
「不信?」蘭兒變得多疑了,以前全心仰賴他的小女鬼多惹人疼愛。
軒轅睿真的想念老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小女鬼,雖然吵鬧了些卻讓生活多幾分趣味,一不在了,他渾身不對勁,時不時的往胸口瞧去,可是胸口的墨玉早已不在原處,借住里面的小東西也回到她該去的地方,陪著他的依然是散落夜空的冷星。
「姓睿的,欺人不欺鬼,凡事有個度。」鐵勝男一邊瞪他,一邊皺眉,怎麼又听見有人在叫她了,還有股力量在拉她,好像要把她拖走?
「我不姓睿,睿是我的名,我姓軒轅。」目光一冷,軒轅睿指尖金光一閃切斷尋常人見不到的勾魂索。
送她回歸肉身後,他不甚放心,便在流雲觀中為她點了一盞本命燈,今晚燈火有異,他才趕了過來。
見到她莫名離魂已經覺得有異,沒想到竟然是有人敢對活人勾魂。
「什麼,軒轅,神劍山莊的軒鞍?」他們鐵劍山莊的死對頭,百年世仇?
「正是。」瞧她一臉驚訝,著實逗趣。
「那你還肯幫我?」他們是敵非友。
他笑了笑,「為什麼不幫你?」
搖著頭,他取出定魂鈴,在她的肉身上方搖鈴三下,驀地,飄在半空中的魂魄像喝醉酒似的左右搖晃,她搖呀搖,搖呀搖,搖得頭暈目眩。
「好暈……」好難受。
「忍住。」他必須先破除對方的勾魂術。
忍、她忍、再忍……她怎麼覺得自己像破船一艘,在風雨飄搖的大海中搖擺,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天清地明,靈台開,破四邪,入!入!入!鐵勝男,回你肉身,鐵勝男,回你肉身,鐵勝男,回你肉身,入體——」一指指天,擎天引路,接著軒轅睿將手指往下一劃。
「啊!誰拉我……」
鐵勝男的聲音頓時消失,過了一會兒,床榻上雙目緊閉的女子悠悠睜目,微露訝異的看看周身,輕抬皓腕放在面前細看。
「我……我回來了?」太不可思議了,之前她用盡所有辦法都無法回來,而他就念了幾句便把她送回來了,法術這種東西還真是難以解釋。
軒轅睿頷首,接著又道︰「你今晚會離魂是因為有人在施邪術,你該想想你有什麼非置你于死地的仇人。」
「神劍山莊算不算?」頭號大敵。
軒轅睿沒好氣的將指節往她腦門一敲,「不是說你未落水前聰明絕頂,才智過人,原來以訛傳訛,世人的嘴真厲害。」
「你怎麼打人!」不當的暴力該被制止。
「是敲醒你,你回魂的事外人並不知情,外界還當你是痴傻憨愚的傻子,外人沒必要害一個傻子,要害你的人只可能是你們鐵劍山莊的人。」
聞言,鐵勝男輕抿櫻唇,思忖起來,「我身邊的人不會害我,他們把我當命寵著,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她的祖父、大伯、二伯、爹、哥哥們多麼歡喜她的歸來,他們臉上的疼愛不是作假,發自內心。
「也許不是你的至親,你仔細想想,你不再是個傻子會造成誰的損失。」人要害人往往不是出于情感,就是出于利益。
他的話未完,她腦海中出現一個人。
「你想到了?」看到她忽地一睜眸子,軒轅睿便知她心里有數了。
她輕點鐮首,「那個人就是推我入湖的人。」十年了,這筆帳也該清一清了。
「推你入湖……」他面色一凝,露出慍色。
鐵勝男握了握拳,「她欠我的,我會自己討回來。」
在落水事件之前,蘇晚晴就常常對她耍些小手段,或是故意對長輩們撒嬌賣乖地爭寵,那時她只當是小孩子的嫉妒心,擁有前世記憶的她不和「孩子」計較,想著讓一讓,不必引起無謂的爭執。
誰知這個孩子竟然陰狠無比,讓她的退讓變成一場笑話。
落水那刻,她很清楚的看見她在岸上笑,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得意,明白地告訴她,我就是要推你落水,你不死,我怎麼取代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行事前要多加留心,對方並不簡單,可能會些邪魔歪道的招式。」
「你是指邪術?」
他點頭,「修行邪術的人沒有是非對錯觀念,他們只看眼前名利。」
「沒人收了他們?」行惡之人該受到制裁。
「若是遇上了,我道中人不會留情,不過他們一向藏得深,不輕易現身,想要一舉殲滅並不容易。」頓了頓,軒轅睿取出一塊玉往她頸上一掛,「這個你戴著,萬不可離身。」
「這是……」看來似曾相識,有很親切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一撫再撫。
「原本是聚魂玉,但是裂開了,如今倒像玉雕並蒂花,我在上面滴了三滴精血,可保你不受邪物侵害。」她的魂魄還太弱了,得再養一段時日。
鐵勝男心口一悸,怔怔的看著他,「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不是世仇嗎?」
他揚唇一笑,「因為你說過我是好人。」
就因為她的一句話?鐵勝男有點不敢相信。
「好人自是要做好事,樂于助人,至于世仇,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老一輩的陳年往事,誰是誰非早已隨當事人入土,有什麼好延續到今日還在計較。
她眉心輕蹙,低視胸前垂掛的墨色並蒂花飾配,「你相信自己所說的?」
「為何不?」他是好人很難信服嗎?
為何不……是呀!她走入迷障了,老把人當毒蛇猛獸防著。
「我們是不是真的認識已久?你說的帶我回隴西,都是真的?」
她總感覺他不會傷害她,甚至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好似他習慣去縱容,由著她胡鬧,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也會收拾善後。
可是她的記憶里沒有他,讓她覺得這樣的好太沒來由,令人不放心。
「問你自己。」她的心會告訴她。
「問我自己?」她眼前一片白霧,陷入迷惘。
「不用勉強去回想,順其自然,該想起的時候自會浮現。」隱約听見外頭有動靜,應該是邪術被破,本來昏睡的下人們察覺異樣要來看狀況,軒轅睿便打算要走了,走之前話鋒一轉,開始叮嚀起她,「你的魂魄和肉身剛剛合而為一,多曬曬日頭吸收陽氣對你有益,近日忌吊唁和前往陰地,如能不出門最好別出門,休養身子,你的兄弟多,陽氣足,有空多接觸他們。」
他真不放心她,若她還是小蘭兒就能帶在身邊了……軒轅睿略有遺憾的想著。
「你真的對我很好……」她喃喃自語。
他低笑,「我還能對你更好。雖說對邪修來說,符筱更加有用,但你未曾修行,你拿了符紙也是廢紙一張,因此我給你三顆霹靂子,你謹慎使用,遇難危急時將其拋出,其威力驚人,你要記得先躲好,以免誤傷自身。」
接過沉手的烏黑鐵丸,鐵勝男十分意外此時已有簡易炸藥,雖然和她那個時空的武器一比算是老土彈,可在這冷兵器時代確實是驚天動地的好東西。
「省著點用,不多。」大師姊給了他五顆,一邊給還一邊嘲笑他留不住,可又一再提醒別全給了,他會需要用到。
在卜卦推命這方面,大師姊從未出過錯,她青出于藍更勝藍,所以他還保留了兩顆。
看他轉頭要走,鐵勝男月兌口喊道︰「睿哥哥。」
軒轅睿頭也不回的一揮手,「有事找我就三握你胸前的並蒂花,低喊我的名字,我會盡快趕到。」
「……謝謝。」她的千言萬語只化作兩個字。
唇一勾,他笑眼溫柔,手指輕點,牆面上又現出先前的黑色門,他跨步走入金光中,人與門再度隱沒。
☆☆☆
「噗!」
一口紅中帶黑,微有腥臭的血噴在灰牆上,濺出極度丑陋的一張鬼臉,像是活物扭動了兩下,隨即歸于平靜。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就快成功了,怎麼會突然失敗?我不信,居然被她逃過一劫……不,我不接受,我不會輸,她早該死了,為什麼不老實當個痴兒,我會讓你活很久很久的呀,久到看著我奪走你的一切……」
陰暗的屋子里擺了兩排鮮紅的蠟燭,燭淚有若人血流下,而在兩排蠟燭中有張小小的供桌,供桌上立了一尊全身漆黑的神像,神像前立了三腳香爐,香爐腳下壓著一名女子的生辰八字和幾根烏黑發絲。
吐著血的咒師一身黑袍覆蓋,在黑暗中,兩只泛著紅光的眼楮特別駭人,映出眼底的嫉妒和不甘,「下一次、下一次不會再讓你逃月兌,你等著,我一定會取代你,成為鐵劍山莊的大小姐……我是你,我會代替你享受所有的榮寵,你娘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為什麼鐵勝男不去死呢!
那個丫頭當年就該死在湖里,她推她了,非常用力的一推,使盡全力,撲通一聲落水後,看著在水中浮沉的小身影,她開心的笑了,她終于是獨一無二了。
可是那個臭道士來了,把氣息全無的她救活了,多麼可恨呀!功虧一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鐵勝男變成痴兒……自小聰慧,驚才絕艷,被當成不世出的天才的小人兒由神壇跌落,成了三歲孩童都不如的憨兒,連走路都要人牽著。
那時,她說不出的開懷,終于呀,她也有贏過鐵勝男的機會,盡管人還活著卻已經不是那個誰也無法超越的高山。
只是鐵家的男人著實莫名其妙,還是圍著傻子轉,一如往常的哄著、寵著、疼惜著鐵勝男,全然無視近在身邊的她,她好恨、好妒、好羨慕,人都傻了為什麼還被人簇擁著?
「鐵勝男,鐵家的幽蘭,我要將你這朵蘭花折了,揉成碎片,輾成汁液,和著你的鮮血一口飲下……」
黑色長袍下伸出一只縴縴柔黃,一只血紅玉鐲套在蔥白細腕上,她輕輕掀開覆面的黑紗,露出一張清麗秀妍的嬌顏——正是蘇晚晴。
☆☆☆
「妹妹,日頭大,小心曬傷了你嬌女敕的冰肌玉膚,哥哥幫你打傘,不怕喔!」
鐵勝男讓春潮搬了把躺椅到院子里,方便她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吸陽氣,聞言看了眼那把傘,頓時無言以對。
大從兄,你上哪找來這丑斃了的大花傘,上頭的大紅花可怕極了,像要吃人的血盆大口,你確定是愛護妹妹,而不是嚇死妹妹?
「妹妹,吃果子,哥哥特地上山幫你摘的,吃果子好,養出水女敕女敕的皮膚,哥哥把果子的皮剝了……」
鐵勝男轉過目光,繼續無言。
剝皮?是削吧!二從兄你手中碩大的果子叫水梨,剝不了皮……呃!不對,這季節哪來的梨子,還現摘的……天哪!真是要命,是天山果,形似水梨,長在高山上,有毒,我的哥呀!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想毒死我。
「妹妹喝水,我知道你喜歡喝山泉水,天沒亮就去泉口守著,汲了一桶給你泡茶。」
鐵勝男擺擺手,讓春潮把水桶拿走,泉水是甘甜無比,可是三從兄,你好歹把手洗一洗,指甲縫里全是青苔和污泥,你讓我喝你的洗手水?
「妹妹,哥給你掘風,是不是涼快多了?欸,妹妹你賞花,我們欣賞你,你真是人比花嬌,我們蘭兒是仙女下凡。」
饒是鐵勝男臉皮不薄,听到四從兄的話還是感到羞恥,還有,你確定是在搧涼,而不是想學鐵扇公主將妹妹搧上天?一早春潮梳的雙平髻都被搧散了,跟瘋婆子沒兩樣。
「妹妹,咱們摘花玩,哥哥給你編花環……」
看到五從兄手上花刺還在的月季,鐵勝男眼角一抽,覺得她不能再忍了,眼前這些男人不是她哥哥,而是仇人吧!瞧他們做的事根本不是人做得出來的,她再忍下去就真的傻了。
「住手。」
清凌凌的一聲嬌喝,讓忙得不亦樂乎的哥哥們像被點穴般的定住,動也不動的看向杏目圓瞪的妹妹。
「請問哥哥們,你們是來干什麼的?」
「陪妹妹。」眾人齊聲答。
很想撫額的鐵勝男輕揚柳眉,「是幫妹妹早日解月兌,回歸仙鄉吧!」
「妹妹,姑娘家千萬不要伶牙俐齒,舌鋒如劍,咱們溫雅些成不成。」親哥鐵玄梧好意勸說。
「成呀!我把你打個半死再溫柔地幫你上藥,讓你如沐春風的養傷,整日面對冷飯餿食,你看多美好的日子。」她是絕世好妹妹,一定會滿足哥哥的需求。
聞言,他飛快的倒退三步,「妹妹,咱們不動手,打疼你的手哥哥心疼。」
其他哥哥一致點頭,露出疼愛妹妹的表情,但寵妹的背後有個不得不說的事實——
他們也怕挨揍。
讓鐵劍山莊打響名號的是他們為個人訂制的武器,一年只接受訂制十件兵器,價格由十萬白銀到百萬白銀不等,先訂先得,遲了請等明年。
因此鐵家的男子注重鑄造的手藝,在武學上的造詣難免差了些,幼時就展露武學天賦的鐵勝男三兩下就能將哥哥們打倒在地——當然也有哥哥疼惜妹妹,不忍對她動手的因素在。
雖然鐵勝男痴傻了十年,但是鐵公岐仍將她帶在身邊習武、識字,讓她自然而然地模仿記憶,如今她雖無內力但拳腳功夫不差,而最厲害的是她的速度。
「我叫祖父打。」她笑盈盈。
大家一听發出悲憤的申吟,妹妹這招太凶殘了,誰敢對祖父出手,只有乖乖被打的分。
「其實我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你們不用擔心會發生變故,妹妹會一直鞭策你們,讓你們個個成為鑄劍大師。」他們就是太閑了才會繞著她打轉,她是個好妹妹,自然要督促哥哥們上進。
一群哥哥的表情……嗯!非常耐人尋味。
「還是說你們更想我回到痴憨的模樣,傻不隆咚的被照料,被喂食,像只貓兒一般任人撫首撓耳。」她說得很輕,語氣柔如春風。
「沒有、沒有,我們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想法,你可是我們心尖尖上的妹妹,你好,我們就歲月安好,誰敢心存異想哥哥們揍死他!」哥哥們驚恐的搖頭,反應極快,彷佛動作慢了就顯示不出真心。
他們已經被祖父教訓過了,早不敢再有這種想法,妹妹怎麼會知道?看著面有心虛之色的哥哥們,鐵勝男忍不住笑出聲,「瞧你們怕成這樣,當我是洪水猛獸嗎?正好你們都有空,幫我打件武器,用最好的精鐵鑄造,經過一千一百零八遍的捶打,大火狂燒,反覆鍛治,在熔爐中鍛燒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取出,以冷泉降溫再刻上紋路……」
一說到鑄劍,鐵家男子聚精會神的聆听,沒人臉上有一絲戲謔,屏氣凝神。
「妹妹想打造什麼兵器?」
「子母劍。」
「子母劍?」雙劍嗎?
「我這兒有張圖紙,你們照著做就成。」她也該有個隨身配劍以防不時之需。
「圖紙?快拿過來瞧瞧……」
像看到美人圖一般,哥哥們著魔似的搶著看圖,你推我、我擠你的搶在最前頭,就怕少看了一眼。
只是才剛要瞧,一只黝黑的手先一步搶走了圖紙,眾人一怒,個個揄起拳頭橫向搶圖之人,但抬眼一看見搶圖紙之人的臉,就趕緊把拳頭收回。
「爹?」
「大伯父?」
鐵家少爺們錯愕。
鐵元晉似笑非笑地問︰「你們想打我?」
少爺們趕緊說不敢,接著又看到其余幾位長輩,少爺們一下子全蔫了,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更別說搶圖紙來看。
「大伯、二伯、爹,你們怎麼也來了。」看來大家都很閑,她得給他們找些活做,省得一窩蜂的把幽蘭居當窩。
「坐著、坐著,別起身,先把身子骨養好,大伯父就來瞅瞅你而已。玄洸,傘打好,別曬著你妹妹;玄禮,前頭有秦莊主送來的甜桃,洗洗切好拿來給妹妹吃;玄德,你吃撐了呀!小力點,你妹妹那小鳥身子快被你搧散了……」鐵元晉也是眼里有佷女沒兒子的人,一見佷女要起身給幾位長輩行禮,連忙揮手制止,笑得眼角擠出褶子。
二伯鐵元易也笑著幫腔,「囡囡呀!你躺好,不用理會我們幾個,你就養身子呵!有什麼事叫你哥哥們去做,誰敢懶惰推托你跟二伯說,我將他們抽筋剝骨給你做花鼓玩。」
嘖!這是親爹(二伯、二叔)嗎?為了討佷女歡心手刃至親,叫人寒心呀!想歸想,哥哥們敢怒不敢言。
「乖女兒,爹買糖給你了,記得吃呀!還有你說的鳳焦琴爹也買回來了,一會兒送到你屋子去。」寵女無上限的傻爹鐵元明,同樣兒子、妻子放一邊,女兒最大。
「大伯、二伯、爹,你們對我真好。」鐵勝男感覺自己泡在蜜罐里,有點消受不起。
「應該的。」三人笑傻了。
哪里是應該的,一來就搶走我們的鋒頭,太壞了,不滿的哥哥們在心里鄙視鐵家三位爺。
「對了,蘭兒,你畫的這是什麼,新的兵器圖嗎?」看了圖紙上的兵器,鐵元晉目光熾熱。
鑄劍世家子弟唯一的狂熱便是兵器,任何形式的兵器,一提到和鑄劍有關的東西立即投入其中。
「大伯,我畫的是子母劍,母劍寬兩寸、長兩尺,內藏暗匣,子劍三尺長、一寸半寬,藏于母劍月復中,它可以單做母劍用,與之對敵時按下暗扣子劍便會伸出,長兩尺母劍頓時變成三尺長,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能拆開作為長短不一的兩把劍……」
「啊!妙呀!子母劍比你幼時弄出的雷公錮、七環刀、九節烈火鞭更厲害……」果真是妙人兒,這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就是比別人比幾個靈竅。
「大伯。」鐵勝男一瞟。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並不打算讓外人都知道她的能耐,畢竟外人不會像家里人疼寵她,搞不好會為了那些武器而使出些陰險手段。
鐵元晉訕訕,「好、好、不說,跟你沒關系,是咱老祖宗給大伯托夢,這圖紙我拿回去研究研究,回頭給你打出來……」
「大哥……」太賊了,他們也想打出好兵器。
「爹(大伯)……」真奸詐,明明是他們先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