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是朵黑蓮花 第二章 性格丕變的妻子
雖然夫妻之間沒有感情,但是柳青山有職業道德,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今日既然還住在武家宅子,還沒和離,那她就是武大女乃女乃,看在武一競每月給十五兩家用的分上,她一定好好招待——小機靈長生已經跟趙管事打听到一行人為什麼到莊子上來,柳青山一听就放心了,有緣有故,不用她東想西想。
五更的時候喜鵲把她喊了起來,「小姐,昨天郝嬤嬤交代的,讓小姐早些起來做早點給姑爺。」
昨天迎接武一競一行人,本就睡得少,加上雨大,敲在屋檐叮叮咚咚的,更難入眠,柳青山現在只覺得魂魄游離,好想睡啊。
但又想,自己的身分放在那里,將來還要和離,請武一競把宅子跟百里坡賣給她,還是得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惹武一競生氣,免得他刁難她。
為了自由的往後,她得順著他的毛模。
對,就是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翻身下床。
為了避免太隆重顯得詭異,柳青山特別交代壽眉,梳個發髻,一支白鳳釵就行,千萬不要像昨天晚上那樣花枝招展,搞得好像要接待皇上似的。
壽眉為難,郝嬤嬤說「把小姐打扮得慎重點」,可小姐又說打扮得簡單點。
她想了一會,還是依照小姐吩咐的吧,要是郝嬤嬤責怪下來,自己被罵幾句就算了。
于是梳了簡單的發髻,配一枝樸素的玉釵固定,耳環手鐲什麼都免了,小姐要洗手做羹湯,那些都是累贅。
雨仍傾盆,柳青山撐著雨傘走到了廚房,還沒開門就聞到陣陣干貝香。
郝嬤嬤昨天說了,她要起來烘干貝。
柳青山心里一軟——前生對父親沒印象,母親就是一直在談戀愛,四個孩子都是不同爸爸,母親是戀愛腦,每次戀愛就想為對方生孩子,用孩子綁住對方,但這樣窒息的感情總是讓那些男人迫不及待想逃跑。
柳青山沒怎麼得到母愛,母親甚至恨她,她跟爸爸長得太像了,母親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拋棄自己的那個男人。
前生感受不到長輩的關心,沒想到穿越而來有個郝嬤嬤,她是真心愛自己,雖然古板,但希望自己好的心意不容置疑。
郝嬤嬤昨天也沒怎麼睡,今天不知道多早起來。
柳青山推開門,就見郝嬤嬤轉過頭來,對著她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姐來得剛好,我看這干貝也差不多了,小姐趕緊親手熬粥,姑爺一定會賞臉。」
柳青山心想,熬粥就熬粥吧,一方面是不辜負郝嬤嬤的心意,一方面也是跟武一競賠罪,表示我過去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唄。
柳青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溫娘子呢?」
溫娘子就是本來的廚娘。
「我四更就跟溫娘子在這了,做了四十幾個肉饃夾餅,又做了花生湯,都溫在爐子上,客人醒了就能送。」
柳青山一听就知道郝嬤嬤跟溫娘子是特意把廚房空出來給自己,不然誰四更起來做早飯啊,想起她們的心意,總覺得自己得做好才行,郝嬤嬤年紀有了,溫娘子也是當祖母的人,都為了她熬大夜。
爐子火種未熄,柳青山卷起袖子,開始做羹湯。
沒童年的孩子早當家,她做出來的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佔了現代人的便宜,會的倒是比古代人多。
白米隔水蒸炖,這樣的粥綿軟不焦,拌了烘過的干貝絲在里面提香,美味又清爽。
辣白菜、芋頭排骨、醋溜黃瓜、豆仁花生,配上一杯去油解膩的瑞草魁。
完美。
郝嬤嬤看了餐盤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姑爺看了,一定能懂小姐的心意。」
柳青山心想,只希望他對自己的印象好一點,將來不要為難她。
「小姐。」喜鵲一邊收傘一邊進廚房,「姑爺醒了,正在洗漱。」
「夫君,用早膳了。」柳青山盡量用自然的語氣,但說實話,還是有點心虛的——郝嬤嬤跟幾個丫頭小廝不敢質疑她突然判若兩人,這武一競不知道可否發現她不一樣。
精明如他,會不會也以為她鬼門關前走一回,想開了?
不過想想未來的計劃,柳青山那是打起精神,「我在莊子閑來無事,鑽研了不少菜色,辣白菜跟芋頭助消化,黃瓜護心,花生潤肺,干貝和胃調中,夫君一年到頭往來辛苦,希望這早膳能讓夫君身子爽利些。」
武一競奇怪的看她一眼,「這些都是你做的?」
「那當然。」
武一競顯然不信,「你以前不是說在柳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到我們武家也不破例嗎?」
當年清明祭祖,柳青山身為嫡長媳,本該跟著婆婆一起下廚,沒想到她只打發了自己的嬤嬤過去幫忙,他回家後詢問,她卻突然大爆發,尖叫嚷著說自己是嫁過來享受的,可不是嫁過來給武家祖先烹煮貢品,還說婆婆就是看她不順眼,自己想煮就自己去煮,干麼為難媳婦?
然而這是武家的傳統,清明一定是子孫親自下廚,不要說柳青山這個嫡長媳,就連他這個當家的從碼頭回來也是要去幫忙打下手。
這是身為後人的一份心意,給自己的祖先做吃的,一定不能假他人之手。
連身體不太好的祖母都下廚做了一道合浦還珠,兩個庶弟也放下手邊的事務幫忙燒火、洗菜,十二歲的雙胞胎嫡妹一個做了鴨汁魚唇,一個做了蛋酥白菜,柳青山一樣也沒貢獻,說柴燒味沾了頭發不好洗就罷,還發怒怪罪母親,那就是莫名其妙。
看看,武家的嫡長媳是這樣的人,誰能接受。
雖然武一競也听說她轉了性,但也只以為她是在做戲——三歲定八十,他實在很難相信有人到了十幾歲才突然改變。
會帶著異域貴人到這莊子上也是沒辦法的決定,他沒想過要跟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修復感情,重新親密起來。
婚姻不睦?那算什麼,人生在世,銀子才是重要的。
看那些落魄旁支,是把妻子治得很好,但那又怎麼樣,一家窮得揭不開鍋,還是得到他們家來乞求看在同宗分上施舍幾兩銀子。
武家雖然賺了很多錢,但武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讓那些同宗干活,那些同宗只說自己是讀書人,不能跟市井之人為伍,可說穿了就是游手好閑,什麼讀書人,考不上功名算什麼讀書人,每隔一段時間到親戚家討白米,好光榮嗎?
求一個工作機會?可以。
求給幾兩銀子周轉?不行,說好听是周轉,但永遠沒有還錢的時候。他們幾代辛苦奔波,可不是為了養懶惰的親戚。
他態度強硬,那些同宗的雖然不滿,可看在錢的分上終究低頭——雖然才二十出頭,武一競已經悟出一個道理,這世間最硬的是銀子。
「我這不是改了嘛。」柳青山陪笑,「我這幾年越想越慚愧,自己當年不該那樣不懂事,夫君不要誤會,我也不是想回去武家,就是覺得好歹夫妻一場,沒必要搞得跟仇人似的,現在我在莊子過得挺好,這些都多虧了武家讓我把嫁妝帶出門,放心放心,我現在真正長大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發瘋了。」
柳青山是知道原主的,在柳家也只是脾氣暴躁些,但嫁到武家後可能是愛煞了夫君,天天疑神疑鬼,偏偏又個性驕縱,只要看到武一競跟女子說話,也不管是誰,先火冒三丈再說。
想想武一競有這種老婆也真可憐,上班就夠累了,下班還要面對斗志高昂的柳青山,質疑他是不是想收大丫頭為通房,質疑他是不是想收李寡婦為姨娘,又質疑武家兩個寄居的表妹想攀高枝。
行商難免應酬,叫琴娘花娘來彈琴陪酒都很普通,武一競已經十分潔身自好,從來不在外面過夜,但原主就是不能當正常人,只要他晚歸,必定面對他連珠炮般的責難,然後又大哭大鬧、摔杯摔壺,說他不是個好丈夫,她要去死,看他怎麼跟岳家交代。
這些回憶閃過腦海,柳青山都打了個冷顫,雖然一樣為女子,柳青山卻無法理解原主,婚姻中最重要的元素是體諒與寧靜,但顯然原主都沒有,還把熊太君氣到小中風,要不是柳家在梅花府還能說得上話,她早就被休了。
想到原主造的孽,柳青山就更不好意思了,客客氣氣地道︰「夫君用早膳吧,鹽吃多了容易口渴,我特意少放了些鹽,大夫也說過,這東西調味可以,卻不要過了,對身體不好。」
武一競雖然覺得她不太一樣,但也不想深究,他對這柳家大小姐完全無話可說。
坐下來先舀了一匙干貝粥,鮮香滑女敕,且無焦味,沒有參加調味料,更能吃出米香跟海鮮的甜美。
夏天吃辣白菜跟醋溜黃瓜很開胃,原本以為芋頭排骨會油膩,但卻不是,滿滿芋頭香,排骨肥瘦相間,入口即化,豆仁花生吃得到食材的清甜。
入夏來一直在奔波的他,已經好久沒好好吃一頓飯,這頓雖然簡單卻意外的美味。
柳青山不管是停止鬼吼鬼叫,還是能做上一頓美味早飯,都讓他很詫異,他仔細打量眼前從容自在的女子,回想以前對方被詢問被質疑就暴躁的樣子,相信這一粥四菜真的出自她之手。
武一競是生意人,最擅長的除了賺錢,就是控制脾氣——柳青山現在既然像個大人,他就無意抓著過去不放,當然,那是因為熊太君康復了,行動如常,若是留下後遺癥,他可不會輕易饒過她。
「我的客人可醒了?」
柳青山慶幸自己已經先打听好,不然一問三不知倒挺尷尬,「昨日都子時才到,除非習慣早起,不然貴人睡到中午都不奇怪,倒是夫君帶的幾個隨從已經梳洗完畢,都安排早膳了,馬車的水跟干糧也全部補上,我讓嬤嬤用藥草薰了香,去去霉味,還讓車夫把馬蹄修剪了一下。」
武一競有點意外,這柳青山怎麼突然長了腦子?要不是他很確定柳家這代只有柳青山一個女兒,他都要懷疑是不是雙生子出來掉包了。
他狐疑的看著她,「你是誰?」
柳青山深吸一口氣,媽耶,這男人會不會太敏銳,他們也才講幾句話?郝嬤嬤、喜鵲、壽眉、長生、保安,都沒人發現她不一樣,畢竟有原主的記憶,裝起來也像那麼一回事,武一競「你是誰」這三個字真的讓她冒汗。
柳青山盡量讓自己自然,「我是柳青山啊,經歷一回生死想開了,我家里都是兄弟,沒人可以冒充,我娘給我送來小雞仔,給我送來老養雞人,還每兩個月來看我一次,若是假女兒,哪個太太這樣盡心盡力?」
武一競雖然懷疑,但听得這番話也覺得有道理——男尊女卑的時代,柳青山說要振作也不容易,若不是洪氏兩頭幫忙,她怎麼樣也無法靠自己走出這條大路,什麼動力能讓一個深閨太太出門?只有親生女兒了。
武一競想到這里,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即使態度大不相同,但這不是柳青山,也不會是旁人——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聲音,住在武家的宅子,洪氏每兩個月來探望一次,如假包換。
想來是前陣子遇到意圖詐騙合約的假商人,讓自己疑心變重了。
那個假商人說要運藥材,合約都簽好了,卻運了十箱發霉的金銀花,要不是工人謹慎,一一開箱檢查,等貨到北邊,就變成他們武家船運保管不善,得賠錢。
做生意的,什麼人都會遇到,他只能要求工人一定要事事注意。
武一競看著窗外瓢潑大雨,忍不住皺眉,「我離開梅花府一陣子了,最近都這樣下雨的嗎?」
「原本只是午後下個一刻鐘,但昨天下午開始就沒停過,郝嬤嬤都四十幾歲了,第一次看到雨這樣大,所幸宅子內院建高了,不然都得淹水。」
兩人正在說著話,長生沖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小姐,姑爺,河水暴漲,俺剛剛去看過,松花橋被淹沒了。」
柳青山一呆,她的雞!
原本四日後就滿百天,可以運出賣錢,可松花橋都被淹,那山坡下的泥淳小徑肯定也不保了。
「長生,傳飛鴿上去,讓工人們好好待著,千萬不要冒險運雞下山,安全第一。」
長生連忙回答,「俺知道。」
說完匆匆去了。
武一競詫異,「我記得長生是柳家從小買進來的奴才,不識字的。」
「我教他們了,他們現在不但能幫忙寫信、看帳,去外面買東西也不會被騙,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可多了。」柳青山得意洋洋——這可是她的功勞。
如果不喜歡讀書寫字,那就罷了,可是長生跟喜鵲求知欲很強,只是因為奴僕身分無法讀書,柳青山閑來無事,在院子里開了個小學堂,從注音符號開始教起,四年下來小有成績,幾個丫頭小廝雖然算不上什麼讀書人,但至少都能認識自己的名字,買賣契約也不用請人讀。
而且不是她在說,她覺得開始讀書後,大家的自信心都提高了不少。
武一競還沒從驚訝中回覆過來,「飛鴿傳書也是你教的?」
「花錢請老養鴿人教的,雖不便宜,可是用處大啊,山頭遠,我不可能天天過去,派飛鴿可快多了,要說來鴿子也真聰明,老養鴿人教得幾趟就知道怎麼飛了。」雖然是現代人,但柳青山還是覺得很神奇。
不過她也知道,那是因為自己財產不多,而且通路固定,收購中盤就是自己娘家人,總不會坑了她,她才能如此放心,如果像武一競,南來北往打交道的幾乎都是陌生人,就不可能只靠傳書了。
商人多詐,不但得面對面協商,要是金額大了還得找熟人作保——長生已經打听到,那兩個異域貴人就是總商會的龐會長引見的,不然武一競這種忙人,也不可能親自接待。
柳青山一時好奇,問了句,「許州的魯會長差不多該退休了吧?」
「大概就這兩三年。」
「那夫君可要競爭下一任的會長?」
武一競皺眉,「誰跟你說的?」
柳青山奇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麼要有人跟我說?誰不想往上爬?若我身為男子,又繼承大筆家業,肯定要競爭這職位的,當了許州的商會會長,累積幾年經驗,那就能買官出仕,一旦家族出了官員,那等于全家有了保障。」
武一競大駭——這是他放在心里的打算,從來沒跟人提起,但現在柳青山的模樣好像在講天氣一樣普通。
連母親、祖母,甚至趙管事,隨他多年的順風、平安,都不知道他的志向是讓武家成為官家,而幾年不見的柳青山卻一語道破。
他盡量讓自己鎮定,「不要胡說八道。」
柳青山冤枉,「我哪里胡說八道了,哪戶人家不想有個官餃,家里有個官,大事可以變成小事,小事可以變成無事,做起生意來也是方便許多,官印一蓋就是現成的保人,要不是我從舅是縣丞,我母親早被生兒子的妾室騎在頭上了,夫君一旦為官,可以保得武家上下平安,連帶兩個妹妹出嫁後都能讓夫家高看一眼,夫君心有鴻鵠之志,即使我們夫妻不睦,但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武一競心想,幾年不見,柳青山內心倒是明白許多,只不過他想競選商會會長,想捐官這件事情不好大聲嚷嚷,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布局。
「這事情以後不要再提。」
柳青山正想說些什麼,武一競卻又道︰「有好處不會少了你的。」
柳青山遂從善如流了。
辯贏了,什麼也沒有,安靜下來,夫君說︰有好處。
她是最懂看臉色的,不管什麼原因,武一競不要她提這事,不提就不提。
只不過講起母親、姨娘、庶子,柳青山想到一件事情,「對了,有件事情想問問夫君。」
「說吧。」
「我都到莊子上四年了,想知道自己膝下有沒有庶子庶女。」
武一競來氣,「你喝姨娘茶了嗎?」
「沒有。」
「那哪來的庶子庶女?」武一競沒好氣的回答,「即使我們武家不是讀書人,可也明白一些道理,老祖宗的規矩不能壞,我們一日沒和離,就一日是夫妻,我即使要收人傳宗接代,那也會問過你。」
柳青山心想,真沒想到他還那麼恪守男德。
不過他身為嫡長子,在這時代傳宗接代勢在必行,自己身為一個失職的妻子,將來又有求于他,應該主動表現賢良大方示個好。
「夫君身邊總沒人伺候也是不行,附近村落農戶有兩個姑娘一心想入高門當姨娘,模樣也還周正,我讓她們來給夫君磕頭可好?」
武一競就不解了,這柳青山以前可是見他跟大丫頭說笑就要大吼的人,現在居然主動要給他塞通房?「如果想試探我,那大可不必。」
「我試探夫君做什麼呢,我這不是覺得自己以往做得不好,想補償一下嗎?婆婆就只生了夫君跟兩個妹妹,想必是很想抱孫了,我以前不孝,沒能讓熊太君跟婆婆高興,現在給夫君安置兩個暖床丫頭,想必兩位老人家會高興的。」
不知道為什麼,武一競就有點不悅,「我若有喜歡的人,自然會給她名分,不用你特意張羅。」
柳青山就想,你好難搞啊,一般生意場上討好客戶不就是這樣,送錢送女人,她這不是在示好嗎?他怎麼不歡歡喜喜收下就好,她的打算是這樣的——他收下那兩個大姑娘,等到年底兩人應該都懷孕了,自己這個正妻提和離,他一定會因為不好意思就點頭答應。
可是他說不需要?
銀子他有的是,溫香軟玉又不要,柳青山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拿什麼討他開心?
她低頭苦思,還是說武一競只是眼光高,不是真不需要?武一競雖然是商人,卻有幾分文人習性,喜歡琴棋書畫,這附近倒是有個琴娘不錯,听過的人都贊得一聲好,只是年紀比較大,不知道叫過來武一競會不會喜歡?
又想到他把一粥四菜都吃得干淨,還是要做點吃的讓他高興?
但他這種以事業為主的人,怎麼會沉溺口月復之欲,印象中他也不是對吃特別挑剔的人。唉喔,好煩啊,她要怎麼樣才能順著他的毛模。
柳青山在思考著,但看在武一競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情景——眼前的柳青山說人話,講道理,雖說搞錯了方向,卻還主動討好人,她做這些是不是想跟他回府城?如果當年成親她已有這樣的智慧,兩人可不至于鬧到要分居。
大雨到下午終于停了。
貝是淹水淹得厲害,長生又外出了一趟,松花橋淹得都看不見,官府的人說還得等上一兩天。
武一競听得異域貴人汪志勤跟黃順義醒來,又去打了招呼——兩人從南海上岸,已經舟車勞頓十幾天,昨日睡的房間薰過香,倒是特別舒服,雨打屋檐也沒打擾他們,足足躺了五個多時辰才睜開眼。
第一頓飯端來,是肉饃夾餅跟花生湯,肉饃夾餅用的是上好的新鮮豬肉跟蔥花,一咬下去滿滿的肉汁,花生湯不放糖,吃得到清甜的花生原味,兩人胃口大開,直吃了三四人份才罷休。
武一競直說抱歉,水還沒退,得在這個小莊子再住上兩三日,汪志勤跟黃順義在母國雖然是貴族,但也知道天候不是人力有辦法左右,只能說不要緊。
下午武一競去看馬車,主要是看干糧、飲水有沒有補齊,還有馬匹得吃飽,果然如柳青山說的,事事打理妥當。
趙管事跟了他多年,忍不住道︰「大女乃女乃在城郊住了四年,性子上沉穩許多,連馬車里都薰過了,一點霉味都沒有。」
武一競也覺得沒什麼好挑的,柳青山十分細心。
又想著她上午端早飯時百般討好,難不成是真的想跟他回武家?
如果是莊子上的她,那他是可以跟她相處的,但會不會回了武家又故態復萌?祖母身體這幾年越發不好,可不能找個人再回去氣她。
「大爺。」趙管事苦口婆心,「我下午跟莊子上幾個老人談過,他們對大女乃女乃都贊譽有加,說她體恤下人,為人寬厚,跟他們平起平坐——我是大了您十幾歲,承蒙大爺恩典,不用自稱『奴』,但大女乃女乃也允許莊子上的下人不用稱『奴』,兩個小小的家生子都退還了賣身契,允許他們上學堂。」
武一競想起長生識字這件事情。
知識,一向是主人的財產,只有主人才允許讀書,下人們嘛,能做粗活就好了,沒資格踫文房四寶。
柳青山居然容許伺候的人識字?他覺得很意外,又隱隱有種自己輸給她的感覺——他是不排斥下人識字,但是也沒好心到親自教會他們。
在這一點上,自己不如她。
一向小家子氣的柳青山,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心胸?
趙管事繼續說︰「大爺,我剛剛跟溫娘子敘了幾句,她的兩個女兒去年先後出嫁,原本溫娘子的婆婆不想給孫女花錢,只願意出一抬嫁妝,但大女乃女乃看了說這樣兩個孩子會被夫家看不起,又各添了一套首飾跟一抬錦被,兩個婆家看到完整的一大套金飾,笑得可開心了。老高也說自己的兒子先前重病,把家里的存銀都用完,想著兒子是不是就要沒了,沒想到大女乃女乃讓他先借支二十兩的月銀,順利把兒子從閻王手中搶回來,大女乃女乃跟管錢的郝嬤嬤說了,讓老高一個月還兩百文,慢慢還就好,老高老來得子,能把香火維持下來,也算對祖先有了交代,說起這事情,眼楮還是紅的。」
趙管事頓了頓又說︰「大爺,我看大女乃女乃是真的改過了,不是我仗著年紀大想管大爺的事情,武家對我恩重如山,太太現在最掛念的就是您膝下猶虛,既然柳家的面子要給,不好擅自收通房,那把大女乃女乃迎回去也是方法。」
趙管事對武一競來說亦師亦友,倒是不會排斥他勸什麼,這兩年多來武太太也一直勸兒子得生孩子。
武一競知道自己長年不在家,兩個嫡妹又已經十六歲,差不多該出嫁的年紀,等到她倆出嫁,母親在家里就沒重心了。
想抱孫子很正常,母親對他這南北奔波的兒子,已經展現了很大的耐心——他的一些商人朋友總是會在回到家時,突然發現院子多了幾個女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自己母親代收的姨娘。
武太太從來不會這樣,她不掩飾自己想抱孫,但也給予兒子充分的尊重,當然一方面是因為武柳聯姻是武太太的主意——船運好賺,競爭激烈,不要說商戶,就連官宦人家都想來插一腳,柳家每年運雞鴨的運費就上千兩,要是成為親戚就不怕被別人搶走了這門生意。
只是武太太沒想到,柳青山的溫順知禮全是裝的,什麼舉案齊眉,什麼以夫為天,都是騙人,柳青山除了大喜之夜安靜些,其他在武家的每一天都是雞飛狗跳,任何時候經過武一競的院子,都有她在罵人或者摔杯盤的聲音。
武太太對兒子很愧疚,也覺得自己眼光淺薄,為了那幾千兩運費賠上兒子的名譽——梅花府人人都說武一競管不住老婆。
因為這樣,所以武太太不敢再輕易作主,自己眼光不好,已經坑了兒子一次,可不要再坑第二次了。
只是武一競身為兒子,當然懂母親,兩個妹妹也私下來勸過——雖然說妹妹不好管到哥哥的後宅,可是母親實在太寂寞了,需要孫子。
武一競也想過,自己都二十多,是該找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生個孩子,可是長到這歲數,他並沒有特別喜歡過誰,他不是看重皮相的人,女子嘛,需要舉止得宜,落落大方,最好胸襟寬闊,能容人,尊重人。
只是這樣的女子他以前沒遇到……如今被他冷落四年的柳青山,好像可以沾上一點邊。
她還算舉止得宜,勉強可以說落落大方,有點胸襟,可以容人,也還算尊重人。
離他心中的完美女子有段距離,但也不再是昔日那個令他厭惡的柳家大小姐。
「大爺。」趙管事苦口婆心,「我知道大爺心中不是只有兒女情長,可是俗話說得好,百善孝為先,太太信佛,善待所有的人,大爺總不好讓太太失望——大小姐跟二小姐這兩年就會出嫁,到時候太太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富貴又有什麼用。」
趙管事說得很含蓄,但武一競卻能懂,母親是傳統的女性,一輩子相夫教子,沒有生活重心,對母親來說,女兒嫁得好,兒子能有後,才是圓滿的。
現在府中還有兩個妹妹承歡膝下,但兩個妹妹最近都在討論婚事,快的話,過年前就會嫁出去,到時候誰陪伴母親?到時候誰孝順母親?
收幾個姨娘?乍看之下是辦法,但萬一性子不好,恐怕又是一場災難——庶弟的兩個小妾互相給對方**,原本應該迎來孩子啼哭的院落,迎來兩具死胎,生下庶弟的姜姨娘直接被氣得躺床不起了。
武家人口簡單,感情也不錯,都還會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武一競不敢去想萬一自己收兩個姨娘,結果也互相**怎麼辦?
姜姨娘已經算挺乖了,沈姨娘也不是鬧事的性子,但武太太還是受了很多委屈,這些武一競都看在眼底。
每次看母親落淚,看到母親提起父親時的感慨萬千,他就想著自己絕對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
他的後宅,一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