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宮當佞臣 第二十二章
第十章
短短一日,數道鈞旨從清涼山甘泉宮東宮駐蹕中一連串飛箭般發出!
鎮北侯太夫人和鎮北侯夫婦及其兒女立時被分別關押往京中大理寺大牢,所有護衛奴僕則打入刑部牢獄,責成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針對此一樁「鎮北侯府欺君竊爵及偷梁換柱案」共同審查。
西門紫華和西門雅蘭在被推押上車回京受審前,嚇得花容失色,不斷嬌滴滴哭啼高喊著冤枉——
其中西門紫華再沒了昔日的優雅風華,只顫抖著嘴里念念有詞「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無辜的……不是我……是祖母,是祖母……」
長年皮笑肉不笑地抱著拂塵,目送西門紫華失魂落魄地被塞進車里送走,忍不住冷嗤了一聲——
「所謂貴女,不過如此。」
雖然袁姑娘平素有時太跳月兌了些,雞賊了些,難搞了些……可袁姑娘光明磊落啊,心性純淨那是沒話說的,就算有什麼不高興的,也從不背後陰人。
往常還嫌袁姑娘對殿下不夠諂媚不夠巴結,當起佞臣的本領還有待加強,偏偏她又懶得上進,夸獎起殿下來來回回都那麼幾套,也不知換個新的招式。
不過長年現在想想,無論是當初在山谷伶牙俐齒、斗志昂揚的袁姑娘,還是後來東宮打混模魚、混吃混喝的袁洗馬……
只要她能願意陪在太子殿邊,別說恭恭敬敬喚一聲「良娣娘娘」……呃,不對,是尊稱她為「太子妃娘娘」,就是讓他長年一天照三餐恭稱她「姑女乃女乃」都願意啊!
長年想到這兒,又長長嘆了口氣,嘟囔道︰「殿下這回真被袁姑娘氣壞了,這不,都整整傲嬌兩天了,還說不讓隱衛們去找袁姑娘,不願听袁姑娘的消息呢,多虧我這東宮內侍小總管貼心……」
——為了未來的小小主子,他長年容易嗎?說多了都是淚呀!
長年又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正轉過身要趕回去服侍又悶聲不吭批起奏摺的太子,忽然幾道黑影神出鬼沒地竄到他面前。
「嚇!」長年一定楮,「你們回來了?動作挺麻利啊,是不是已經找到——」
只見領頭的隱衛臉色驚慌,「長年總管,不好了……」
長年听完了隱衛們的稟報後,先是死命地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好歹沒有暈厥過去後,隨即踩著恍惚失常的步子往回走……
路上還狠狠摔了一大跤!
——書軒中,執述太子正負著手,一臉落寞地望著窗外好一番夏日盛景。
放眼望去盡是滿目綠意盎然,滴紅流翠,花香撲鼻……
明明,來前她還是很期待這趟避暑之行的。
他原都想好了,假意拘她幾日,然後便陪著她在這清涼山別宮到處游玩,就像當初陪著她在旆縣的世外桃源戲水捉魚采蘑菇……
只盼她能早日想起「他倆」來。
「殿下……」長年氣若游絲地弱弱開口。
他回過神來,蹙眉道︰「什麼事?」
長年張口欲言,卻半天再發不出聲氣兒。
執述太子沒來由心中掠過了一抹不祥,腳步陡頓,胸口陣陣發冷起來,有一絲艱澀地開口——
「說!」
長年臉色慘然,結結巴巴,「殿下……奴才、奴才不知道怎麼說,奴才也不敢說……」
「和……她有關嗎?」他努力維持目光冷淡,可唯有自己知道,胸腔內的心髒已然劇烈瘋狂敲擊了起來。
長年終于有真實感了,憋不住地撲通一聲重重跪了下來,哽咽著道︰「隱衛……隱衛在距離京城外百里的一處懸崖上……發現了疑似袁……姑娘身上撕扯下的一條布……」
他高大身子幾不可見地搖晃了一下,又死死站穩了,嗓音低沉僵硬——
「胡說!」
長年吞了口口水,跪伏得更低了,淚如雨下,「那……那布料是東宮洗馬的服制,可、可用的卻是御貢的玉綢,是主子您吩咐從您分例中分出來,特地給袁姑娘做的……」
執述太子猛地閉上了眼,而後又迅速睜開,氣笑了,「長年,你好大的膽子,為了再說合我與香芹,你竟是連她墜……連這樣荒謬的事都敢胡扯哄騙于孤了?」
他目光凶狠地緊盯著長年,藏在寬袖中的大手已然顫抖得握不住。
長年急哭得抽抽噎噎,「陛下……主子啊……就是給奴才一百顆膽子,奴才也不敢拿這樣的謊話騙您啊,隱衛在竹子村附近的懸崖上發現布條後,生恐傳錯了信息,便斗膽分了一支隊伍攀岩下了崖底,找到了摔碎得七七八八的箱籠……還有散落扯爛了的書和衣衫……都是、都是袁姑娘的……」
長年話還沒說完,陡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抓住肩膀,疼得唉叫了一聲——
「她人呢?」執述太子目眥欲裂,鳳眸赤紅如血。
「沒、沒找到袁姑娘,可林間野獸不少,隱衛怕……怕……」長年看著眼前狀若瘋虎的太子殿下,又是驚恐又是擔心得嚇哭了,接下來的話怎麼也不敢說出口。
就怕「姑娘可能叫野獸咬走了」這句話一出,殿下肯定受不住啊!
執述太子眼前一陣發黑,胸口劇痛如絞,喉頭剎那間溢出了一口咸腥血意……
不,不會的,絕不可能!
香芹最是機靈聰慧又膽小怕事,她絕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那麼高的地兒去,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可若是被逼的呢?若鎮北侯太夫人其實已然確認了她的身分,想要提前趕盡殺絕呢?
執述太子腦子轟地一聲,霍然狂奔往外沖——
「殿下!」長年慌了,急忙爬起來拔腿就追。
隱大!隱二!隱三!快追啊……
這下真的糟、糕、了!
☆☆☆
藺草蓆很清新,香芹卻睡得不好。
她一夜模模糊糊醒來了很多次,好像哭了,又好像沒有……
可等天亮了,她睜開了雙眼,卻直勾勾地對著上首竹子搭的「天花板」發起了呆。
睡前已是入夜,只有小小一盞油燈勉強能看清楚四周,所以香芹只顧著找到床翻上去躺著,旁的地方都沒有注意到。
可現在天色明亮,足以讓她清楚地一眼就看到竹子排列錯落緊密的橫梁屋頂……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她好像曾經在哪里看見過的?
「幸虧我上個月才爬上去加固過屋頂,不然我們倆就要濕身了。」有個清脆得意的女孩兒嗓音響起。
「咳咳咳。」另一個低沉好听的男聲嗆咳著了。
香芹腦子深處隱隱抽疼,雙手忍不住捧住了沉甸甸的頭……剛剛閃過的那個又是什麼?
「小袁哪,你可起來了?」胖嘟嘟大娘大嗓門在外頭熱情吆喝。
她回過神來,「醒了醒了。」
香芹匆匆忙忙裹穿好了衣衫,不忘把長長頭發梳成書生的發髻,拍了拍還有些疲憊迷糊的臉,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胖嘟嘟大娘眉開眼笑地看著這在陽光下,女敕得跟青竹苗苗一樣的少年,果然一大早就來找他洗洗眼楮是對的。
不然成天對著自家皺得跟核桃似的老頭子,看也看膩了,還是青春少年郎朝氣蓬勃神清氣爽啊!
「大姊,不好意思我起晚了。」香芹尷尬地致歉。
「沒事兒,你昨兒也累得狠了,多睡一點好。」胖嘟嘟大娘熱心地幫她打了一盆冰涼的井水梳洗,邊笑呵呵道,「小袁哪,我同你商量個事兒可行?」
「您請說。」她梳洗過後,用袖子簡單地擦了擦臉,好脾氣地道。
「我昨天原是想幫你烙些大餅,好讓你帶著路上吃,」胖嘟嘟大娘有些尷尬道,「結果……結果我家那老頭子昨晚居然把大半甕磨好的麥子借了他二哥一家去了。」
她一愣,忙道︰「沒關系的。」
「怎麼沒關系?有關系!」胖嘟嘟大娘拉著她的手就唉聲嘆氣起來,「唉,說出來不怕你見笑,咱們村里人互相借糧送菜都是老習慣兒了,誰家沒有個恰好湊不出手的呢?但我老頭子那二哥一家哪,那是出了名的懶,偏還一窩子一窩子的生,簡直比耗子還能……咳咳咳,總之,就是能生又能吃。」
香芹笑了,自然听出了胖嘟嘟大娘話里的為難,她目光澄澈道︰「大姊,不要緊的,我身邊還有一點碎銀子,當路費都夠用的,本來就不好給您添麻煩,這餅子的事您也千萬別放在心上。」
胖嘟嘟大娘更愧疚了,而且覺得有點丟人。
她好歹是村長太太,平常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的,從沒答允了人的事兒沒辦到,尤其這小袁都這般淒慘了,訪親不遇還被盜賊搶走行囊,現在回鄉路上又千里迢迢的遠,盡管他說身上還有些碎銀子可做路費,但窮家富路的,誰又能保證肯定足夠?
胖嘟嘟大娘趕緊解釋,「不是不是,小袁哪,我就是要跟你說一聲,想請你幫忙看著地爐上我幫老頭子熬的湯藥,那是治風濕的,得仔細看著火……我去跟村子里相熟的老姊妹借幾斤面粉回來給你烙餅子,你看如何?」
香芹聞言心下一暖,更覺感動了,「謝謝您……真的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胖嘟嘟大娘樂呵呵道,「人生在世,誰沒個難處的時候呢?等你日後回鄉後安穩了,有機會再到咱們這兒來,記得來看看大姊也就是了。」
「我一定不會忘了您的。」她滿眼真摯,「以後絕對會好好回報大姊您。」
「沒有要你回報啦!」胖嘟嘟大娘熱切地拍了拍她的肩頭,「等你哪日娶妻生子了,帶著孩子來找大姊玩兒,大姊再給你們烙餅子吃啊!」
「……咳,謝謝大姊。」香芹也差點嗆到。
胖嘟嘟大娘不是領她去灶房,而是帶她到老舊幾間竹屋中的主屋內,不忘殷勤地介紹道——
「我們竹子村在山坳里,春夏涼爽得很,但一到入冬冷得能凍掉耳朵呢,所以家家戶戶都在主屋里挖了個地爐,大雪天的就不用再離了屋子去到灶房,煮食燒水什麼都方便。」
香芹佇立在那彷佛又有些眼熟的地爐前,又是一呆……
……地爐周圍以石頭環繞成圈,燃燒著的柴火上頭放著個瓦罐,罐里正咕嘟咕嘟地翻騰、飄散出清新的竹筍香氣……
她好像,也看過這個。
……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拖著條修長的傷腿坐在地爐旁,用火鉗子撥弄著里頭的炭火,挖出了埋在里頭散發出濃濃甜香氣息的野生芋頭,慢條斯理中透著掩不住的優雅。
地爐上架著的陶鍋還咕嘟咕嘟熬煮著,混合著蔬菜和肉類所飄散出的美妙香味。
「醒了?」他溫和對她淺淺一笑。
這一笑,宛若漫天桃花瓣隨著春天降臨人間……
她呼吸驀地一窒。
「小袁你怎麼了?」胖嘟嘟大娘終于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香芹囁嚅了一下,腳下自有意識地慢慢走向了地爐, 哩啪啦的柴火蒸騰出瓦罐上的陣陣藥香……
「藥……對啊,『他』一身都是傷……還在發高燒,所以我摘了魚腥草丟進瓦罐里,熬了濃濃的藥汁灌『他』……」她突然喃喃自語。
「小袁你說的是誰?誰受傷了?還發高燒了?」胖嘟嘟大娘一臉莫名其妙,卻也被她恍若失魂了的模樣有些嚇住了,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沒事吧?」
漸漸地,香芹努力對胖嘟嘟大娘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卻不知怎地有點想哭……
「大姊,我、我好像把一個很重要的人給忘了。」
胖嘟嘟大娘呆了一呆,忙安慰道︰「不要緊不要緊,這年頭大家記性差都是正常的,我不也經常忘了在幫我家老頭子熬藥呢,灶台都不知燒塌幾回了,索性現在都改用地爐了,所以今兒也才得勞煩你幫忙看火——」
香芹腦袋瓜脹得發疼,卻不知不覺一邊笑一邊哭了起來,「可、可是我現在又想起來了!」
「呃……」胖嘟嘟大娘有點反應不過來——那這是該,恭喜?
香芹眼淚嘩啦啦如雨下,哽咽,「我還想起來他是個混蛋,老古板,愛管人……」
「……啊?」胖嘟嘟大娘傻了。
「但他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胖嘟嘟大娘冷不防地被塞了滿口狗糧。
大娘開始懷疑起這小袁不只是被山賊搶了行囊箱籠去,恐怕還順道挨了記悶棍,把腦子都給敲胡涂了吧?
香芹拼命用袖子抹眼淚,卻怎麼也抹不干,渾圓漂亮的雙眼此刻亮得驚人,念念叨叨道——
「——他還在我昏迷的時候說了,說在遇見我之前,他一點也不期待成親,因為他爹娘看對方就討厭,搞得他也有婚姻恐懼癥,但自從遇到我以後,發現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他還說他只會跟我成親一輩子到老,沒有別的人……他還用江山發誓,而且——我原來不是1號也不是0號!原來我一直在吃我自己的醋!」
胖嘟嘟大娘胖臉已經嚴肅起來,胖胖手搭上了她的額頭,想測試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都說起人听不大懂的胡話來了?
「大姊,謝謝您!謝謝您家的竹屋,還有地爐……讓我記起他了!」香芹不由分說地緊緊握住了胖嘟嘟大娘的手,猛搖了搖,「我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重金報答!」
「我——」
「大姊,我要回去找他!」她小臉明亮得閃閃發光。
胖嘟嘟大娘還反應不過來,忽見方才還激動得亂七八糟的小袁突然一下子像是被神仙定住了似的,呆呆的一動也不動望著她身後。
胖嘟嘟大娘心下一突,本能順著她發直的目光轉過身一看,卻差點「娘喂!」地兩腿一個酥軟跪倒在地。
——這、這、這當真是神仙下凡了啊啊啊啊!
只見她家這又老又舊又破又窄的竹屋門口,不知幾時佇立著個高大修長俊美若神仙的美男子……美男子好看得令人隱隱生畏的臉色卻蒼白得像玉,深邃微挑的鳳眸痴痴地望著自己。
胖嘟嘟大娘摀住了心房……嗷嗚!
「阿……阿述?」身旁的小袁吸吸鼻子,哽咽的嗓音卻滿溢著濃濃的驚喜和不知所措。
那個堪比神仙還美的男人卻在小袁叫喚出聲的剎那,英氣深沉的鳳眸一下子就紅了。
胖嘟嘟大娘杵在中間看得正痴迷,下一瞬卻被人點中了睡穴,神速倒地呼呼大睡去也——
不過很快的又被幾個黑影拎著飛走了。
可由始至終,執述的眼中都沒有過胖嘟嘟大娘的存在……從清涼山行宮一路以輕功提氣狂奔了百里至此,他哀痛欲絕憔悴若死,若非強撐著一口氣一定要趕到竹子村的懸崖,一定要找到她……
若非有這樣的信念支撐著,他早已一口心頭血噴了出來,肝腸寸斷地轟然倒地。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緊緊注視著眼前那張對著自己,淚流滿面卻燦笑得像小太陽的熟悉青女敕臉龐,腦中亂哄哄的……卻又前所未有的清澈澄明起來。
「香芹,你剛剛……喚我什麼?」他不敢置信,恍如在夢中。
「阿述,我都想起來了。」她忍不住哭著笑了起來,又胡亂抹了把涕淚縱橫的小臉,「……好爛俗的哏啊……什麼穿越……墜崖……失憶……如果這是一本小說,我一定要去投訴作者……」
執述一如往常地听不大明白她說的那些古怪詞匯,可是這一刻,他卻前所未有地感到親近、熟稔,和自心底深處無止無盡涌現而上的滿滿喜悅。
以及安心。
他高大身軀緩緩走近她,低頭凝視著她仰望著的亮晶晶眸子,沙啞低柔得彷佛害怕稍大點兒聲,就又會把她驚得失憶了——
「你想起我了,那……你這次能不能別再不要我了?」
她愣怔住,這才看見了他沉靜清冷內斂的表相底下,恍若一觸即碎的脆弱和惶然不安。
香芹鼻頭迅速酸楚濕熱了起來,頃刻間,她這才發現自己過去真的太現實、太理智到幾近涼薄了。
她穿越而來,牢牢地保留住了現代社會女孩記得保護好自己的原則,可卻忽略了身在古代的他,大晉王朝的執述太子,擁有著這世間最光風霽月,最高潔美好的品性。
他一直雙手捧著自己那顆最單純最真的心,等著要奉給她,等著她願意接過去……將他的心,妥貼安放。
而她卻輕易地因為自己的膽小懦弱,一次又一次地放棄他,推開他。
她真是太壞了……
香芹淚眼婆娑起來,他卻在看見她又噙淚的剎那慌了手腳,忙俯來,修長大手小心翼翼地要幫她拭淚,「香芹別哭,孤、孤日後絕不逼你了,你可以再放棄我,只要我不放棄,有朝一日你也許就會——」
「我永遠不會再放開你了!」她猛地撲進了他懷里,緊緊、緊緊地攬住了他的頸項,嚎啕保證,「姜執述,對不起,我以後會跟你一樣勇敢了,還有,我愛你——」
他驚呆了,而後鳳眸里漸漸地浮現了一抹淚霧,內心激蕩萬分地回抱住她,喉頭哽住……好半天才緊緊偎在她柔軟的頸窩邊,輕輕笑說了一句。
「香芹,我也,愛老虎油。」
……謝謝你,我心愛的天外飛仙,謝謝你來到大晉王朝,翩然降臨在我的世界,駐留在我的身邊。
I love you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