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窩里出鳳凰 楔子 侯門金絲雀
長風獵獵,車簾翻飛,從吹開的車簾間向外望去,灰色雲層厚厚地覆蓋在天際。
快下雨了吧,女孩心里想著。
空氣中的濕氣沉重了蜻蜓羽翼,覓食的燕子低飛,黑色身影在半空中穿梭交織,自車窗掠過時,女孩忍不住伸手。
沒什麼好開心的,但她開心了,師父離開後,她第一次有想笑的。這一笑如銀瓶乍破,黑白分明的眼楮微瞇,清秀的她瞬間變成魅惑妖精。
看見這樣的小姐,李嬤嬤皺起細柳眉,凌厲目光掃過,試圖控制她的快樂。
與之對視,女孩輕蔑一笑,都說宰相門前奴,大過三品官,難不成這武安侯府的嬤嬤也佔了三品?
是的,她不喜歡李嬤嬤,非常討厭,當然她也不認為對方喜歡自己。
車廂悶極了,李嬤嬤身上濃烈的桂花油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李嬤嬤約莫三、四十歲,但嚴肅的五官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大,她不僅僅是府里最得用的管事嬤嬤,還是侯爺心月復,從小跟在侯爺一起長大。
她忠心耿耿,不貪瀆、不冒功,後院大小事一手抓,沒人能從她身上尋出錯處,也許是過度盡責,過分的勞心勞力讓她衰老得比旁人快,她臉上滿布溝壑,皺紋縱橫交錯,深深淺淺的紋路讓她看起來分外刻薄。
李嬤嬤望向小姐,眼底浮起若有似無的諷刺。
被鷹隼般的眼光掃射,誰都會煩躁,女孩討厭焦慮的感覺,尤其在暈車的狀態下,咬緊下唇、使勁憋忍胸口不適,手指下意識互摳,摳得手背紅通通,幾乎滲出血絲。
她越來越不舒服,心狂跳、胃翻涌,她不停吸氣吐氣,試著將不適感鎮壓下去,但沒有成功,忍耐得太辛苦,她撥開車簾,企圖吸取窗外的新鮮空氣。
啪地一聲清脆聲響,李嬤嬤拍掉她推開車簾的手腕,瞬間皓腕浮上幾道紅指印,她一驚,迅速抬眉,卻對上李嬤嬤的無聲警告。
「身為大家閨秀要時刻謹記身分,注重禮儀不能踰矩。」李嬤嬤尖銳道。
這是……下人對待主子的正確態度?懷疑浮上眉心,只是現在的她沒有力氣發火,強烈的暈眩感迫得她臉色發白、冷汗直流,汗水從額頭一顆顆往外冒。
她快吐了,死命捂住嘴巴,不斷咽下口水,眼淚沖進眼眶中。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引發李嬤嬤的憎惡。那表情與夫人一模一樣,只能用這套留住男人?哼,令人痛恨的惺惺作態!
別開臉,李嬤嬤刻意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
再也受不住了,她大喊,「停車!」
車夫聞言直覺拉緊韁繩,嘶地一聲,馬車停下,她不管不顧跳下車廂,用盡全力跑到大樹旁,扶著樹干,彎一陣嘔吐,把存糧吐個精光。
她吐得昏天暗地手腳發軟,必須大口大口喘氣才能活過來,委屈瞬間爆開,不想回家了,不想當千金小姐了,不要綾羅綢緞加身,不要首飾頭面妝點,比起榮華富貴、一世受困,她更想要自由自在、與世無爭,金絲雀怎堪與野雁媲美。
所以……逃?
看一眼前方不遠處的密林,若能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沖進森林里就能順利月兌逃?
「吐完就快點上車,別磨磨蹭蹭。」車上的李嬤嬤喊道。
她的決心被李嬤嬤鐵片刮磨的尖銳聲嗓重推一把,走吧!逃吧!不試上一試,她只能當一輩子金絲雀。
屏住呼吸,用力提氣,下一刻她拔腿朝密林奔去。
李嬤嬤等得不耐,遠眺西落金烏,盤算回府路程,猛地拉開車簾想再喊一嗓子,沒想到朝小姐停駐的方向看去,卻發現——
人咧?她去哪里了?四下搜尋後心頭一驚,該死的,她想找麻煩嗎?
半邊身子探出車外,李嬤嬤沖著車夫大喊。「你在睡覺嗎?沒看見小姐跑掉嗎?快把人追回來!」
身穿紅衣裳,大紅、火紅,紅得像烈焰的女子坐在紅棕色馬背上,英姿颯爽,美艷得讓人別不開眼。
她做武人打扮,紅色的箭袖緊身衣,雙手束有黑護腕,腰間一條黑色寬腰帶斜插一柄短劍,身後背著弓箭,腰細胸挺,杏眼黑白分明,嫵媚里帶著三分英氣,顯得分外撩人。
在十幾里地前她就盯上武安侯府的馬車,她听見車夫和嬤嬤喊小姐,武安侯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她就是蘇未秧。
原本她與蘇未秧沒有任何交集,蘇未秧是好是壞與自己全然無關,但現在有關系了,她想看看她是何方神聖,有什麼資格與弦哥哥議親?
目光牢牢盯住侯府馬車,握住韁繩的十指施力,導至手臂浮上青筋,胸口的呼吸越來越重。
沒想到馬車驟然停下,蘇未秧沖到大樹邊狂吐,吐完後她沒回車上,反倒提腳狂奔沖進樹林?
蘇為秧這是想做什麼?女子輕蹙雙眉,然下一刻,她揚起精致的下巴,笑得令人目眩神迷,突然間她很想惡作劇,于是拉緊韁繩,掉轉馬頭,從身後箭筒抽出羽箭,搭弓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