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畫船 第十一章
第四章
柳平姬前去與耿家老夫人共享晚膳的同時,德貞正在酒館設宴。
為了招待瑾鳳等三人,他特地準備一席精致的揚州菜,並召來四個眉清目秀的少女替四人布菜,更有一美貌女子在旁邊撫琴相伴,此外,最讓人興奮的就是德貞搬來了好幾壇名為「玉泉瑞露」的珍貴好酒,人人一聞到那酒香莫不心醉神馳,心情大樂。
此刻她約莫被耿緒文一家老小絆住,滿心不痛快吧。
想起柳平姬惱怒地將那鳳冠踢來丟去的景象,他就忍不住想放聲大笑,不過話說回來,他看過的女人形形色色可不少,竟沒半個眼神像她這般,既冷且狠。
明明外表挺斯文的啊。
「德貞,什麼事這麼高興,何不說來讓大家听听?」瑾鳳可沒錯過他一閃而逝的快意。
水月一听也看向他,顯然也在等著答案。
「難得四個都湊齊了,可不是值得樂上一回嗎?」德貞一臉正經,總之死不認剛才偷笑的事兒。
況且,其實他也沒說錯,他們四人替聖上辦事以來,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聖上有意,總讓他們四個互相協助,幾次下來當然就產生幾分患難感情。
「我倒覺得不太妙。」奕格煞有其事地搖頭。「你們難道沒發現,每次只要咱們四個踫頭,就會有大事發生?」
其余三人全都一愣。
「別觸我楣頭。」德貞沒好氣冷睨他一眼,也不想想此刻誰在辦差事。
水月笑了一下。「奕格還不自罰一杯,你把氣氛都弄擰了。」
「算我烏鴉嘴,罰就罰!」奕格不以為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還將杯子倒過來給大家看看。
瑾鳳「呿」的一聲。「這麼小一杯算什麼,應該喝一整壇。」
「等等,他若喝完了咱們要喝什麼?這不成。」水月阻止。
奕格听了卻忽然拍手大嚷︰「拼酒拼酒!咱們來拼酒如何?」
此話一出倒是人人同意,瑾鳳頭一個歡呼附和。
他們幾個能夠幫聖上辦些不可明講的事,當然個個都是精溜能干,不過四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玩心仍是有的,尤其又都出身權貴名門,此時松懈下來難免就將以往京城宴會里喧鬧的本事都表現出來,德貞和水月性子向來較冷也就罷了,瑾鳳本就狂妄囂張,奕格個性又極為活潑,湊在一起簡直鬧得不成體統,這下子兩人硬拉著要來比酒量,屋子里吵得不可開交。
琴棋書畫四人守在門外,其余尚有十來個護衛站在稍遠處,人人全都听見瑾鳳和奕格夸張的笑鬧聲。
「單單比酒量有什麼意思,得想個不同以往的玩法。」奕格一臉興奮至極。
水月皺眉。「又想什麼怪招?先說好,你別亂整人,不然我可翻臉。」
「小心整到自己。」德貞冷冷提醒。話說得雖狠,但也沒阻止的意思。
瑾鳳哈哈大笑︰「連德貞都沒反對,這下子可得想些刺激點的。」
「有了!」奕格笑嘻嘻拍手跳起來,從腰間取出四根細細的短箭,走到離他們最遠的茶幾邊,一使勁將四枝箭的箭頭釘入桌面,剩下箭身筆直地豎著。「咱們一人一杯,每喝一輪之後就將酒杯丟過去套在短箭上,玩個幾輪下來,誰套不上最多次誰便是輸家。」
其余三人一听,比的不只是酒量更是身手,當場激起骨子里的好勝心,瑾鳳拍手叫好,德貞和水月也沒反對。
「喝這種小杯的沒意思,改拿大碗來,但是仍用最小的杯子丟箭,如何?」瑾鳳說著,也不管其他人,逕自開門吆喝︰「你們誰去取幾個大碗來!」
「是。」懷琴听了,連忙叮囑小廝快快去拿,還不放心地往屋里偷瞄,見德貞神色如常面帶笑意,這才稍稍放心。
卻見那小廝一下子捧來四個精致的金魚水藻粉彩瓷碗,必恭必敬放在桌上。
這粉瓷碗的碗面比手掌還大,一個碗分量大約是五至六個酒杯不止。
水月將碗拿起來看了一下,眼神露出贊賞︰「拿這種碗來比酒,真是可惜,尤其還給你們倆這種粗人來用。」
他說的粗人當然是指笑鬧不休的奕格和瑾鳳,四人當中就屬水月和德貞最喜愛收藏珍玩,也最講究吃穿等各樣用品的精細雅致。
「是,就你最配這碗!」奕格笑呸一聲,動作俐落將四個碗都斟滿酒。「先說好,可別喝半碗漏半碗,誰漏半滴出來誰就再罰多喝一碗。」
「罰三碗!」瑾鳳拍桌子叫嚷,一副興風作浪的模樣。這提議正好又合了奕格的意,竟也跟著拍桌喊好。
「等等,還沒說好輸了又要如何?」德貞看向他。
其實四人酒量在伯仲之間,誰也沒把握贏誰,可是喝了酒還要比身手,這就從沒試過,當然人人都十分興奮,德貞這一問,大家都眼楮一亮,像是都在思索該怎麼整那輸家。
「輸家把衣服月兌得一件不剩,到外頭繞一圈。」瑾鳳當即提議,奕格拍手大笑連連附和。
水月立刻蹙眉︰「不行,我不想看赤條條的男人,何況這對你們兩個來說哪算什麼懲罰,這玩法我不要。」
「你們好像以為贏定了,是吧?」德貞睨他們一眼。「硬要把規矩往死里訂。」
「好好,換一個,這樣好了,也不能單單只罰了輸家,贏的也要犒賞。這樣吧,咱們各拿一樣東西出來當賭注,大贏家可以取走輸家的,如何?」奕格見眾人沒反對,率先將手邊長劍拿出來,「踫」的一聲放在桌上︰「老子賭了這柄家傳的『紅斑青銅劍』,你們全都得拿出配得上的東西來賭。」
水月笑著。「奕格,你真是不怕死!好,既然你連劍都可以賭,那我就賭外頭那匹日行千里的西域名駒,馬身白如雪,四蹄卻像被墨潑了似的烏黑,名副其實的『雪中送炭』,你們可以打開窗戶瞧瞧!」
瑾鳳和奕格一听立即搶在窗邊,德貞也起身過去探看,果然樓下有一馬正如水月所描述,旁邊還有一人正在替那匹名駒整理鬃毛。
「包括那個年輕貌美的小馬僮也一並?」瑾鳳眯起眼打量那道縴細身影。
「馬就夠稀罕了。」水月搖頭不肯。「你呢,你賭什麼?」
瑾鳳三步並作兩步將門推開,喊道︰「珍兒珠兒,將我那『黃金寶石弓箭』取來!」
兩個身穿白衣的少年听見主子叫喚,立刻捧著器物入內,只見一人拿著一個閃爍著金光的弓箭,另一人捧著一桶裝著十二枝金箭的桶子,剎那間燦爛非凡,那弓箭竟是黃金包覆其上,還綴著好幾顆豆大的紅寶石,一拿出來就發出耀眼的紅色光芒,而那十二枝金箭每枝都閃亮奪目,顯然也都是黃金包覆生鐵鑄成的。
「嘩!簡直奢侈得過分了,這到底是兵器還是賞玩用的?」奕格嘖嘖有聲地模著那紅弓與金箭。
德貞以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金色箭頭,又扯了一下弦︰「既是兵器又是珠寶,這東西哪里弄來的?」
招搖得讓他聯想到那頂綠珠鳳冠,應該拿來賭才對,德貞輕咳一聲掩飾笑意。
「某人送的定情信物。」瑾鳳毫不正經地說著,三人一听都當他在胡扯,沒人往下追問。
「俗物俗物,偏又俗得有趣。」水月搖搖頭,忽又看向瑾鳳,語氣徐徐︰「有沒有包括你的珍兒和珠兒?」
瑾鳳一听,竟然兩手一左一右放在兩個少年背上,不輕不重地將兩人往前一推︰「統統奉送!」
「免了吧。」
「我不要。」
竟是奕格和德貞一先一後幾乎同時開口。
水月也兩手一伸,在兩人肩膀上輕巧一轉,又推回給瑾鳳,露出斯文一笑︰「回去回去,我不習慣侍兒叫什麼珍珠翡翠瑪瑙的。」
待兩個少年走出去,奕格忙看向德貞︰「你呢,你要賭什麼?」
德貞正想開口卻被瑾鳳搶先──
「我幫你說,你就賭身上這條麂皮腰封和手圈吧。」他伸手就要去拉那腰封,卻被德貞俐落地以小擒拿手格開。
「怎麼,這腰封手圈很稀奇嗎?」奕格看向德貞腰間。沒錯,這條麂皮寬腰封連同手腕上的麂皮手圈挺別致,但怎麼說也不夠格跟其他三人的賭注相比吧?
水月忽地勾起一抹笑意卻沒開口。
奕格一下也明白過來,馬上嚷嚷︰「瑾鳳,我看那是你自己想要吧?只要是德貞用過的物品,隨便一樣都勝過其它寶物是吧?」
瑾鳳嘿嘿笑得跟賊一樣,竟沒否認的意思。德貞早習慣他荒誕不正經的個性,懶得發火,只是白他一眼。
「這是聖上御賜的,不能拿來賭。」他早想好其它賭注了︰「就賭我身上穿的這件『火牛軟冑甲』吧,那是我阿瑪留的,普通刀劍刺它不破,火也燒不穿,這樣賭注夠大吧?」
「火牛軟冑甲?听起來挺厲害,我看看什麼樣的!」瑾鳳一听連忙就要去拉德貞衣領。奕格最好奇,登時也圍過來要看。
「急什麼。」德貞不疾不徐,逕自將領子鈕扣解開,果然里面有一件暗紅色牛皮軟背心,緊緊貼在他身上,三人過去一模,果然質地奇特,模著雖軟卻又極有韌度,與一般獸皮的觸感大不相同。
一時間,四大貝勒講定了,賭注便是紅斑青銅劍、西域名駒雪中送炭、黃金寶石弓箭,以及火牛軟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