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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妝私房菜 第六章 小魯氏之亂

作者︰簡薰

有了龐會長,田員外,紀先生,柴員外,柯老板幾人的幫忙,喜來飯館重新開張比蘇大靖想得順利。

尤其龐會長帶蘇大靖去永祺縣子府上作客,那可是文人名士聚集之處,眾人什麼好吃的沒見過,卻是不曾嘗試異域菜色。

眼見一道道端出來,蛤刪青醬面,咖哩炖牛肉,濃起司蛋糕等等,眾人看得驚奇不說,還吃得撐。尤其是龐會長極力贊賞的東坡肉跟煎鵝肝都被掃光,剩下的菜肴也被打包——實在是太希罕了,幾人忍不住打包回家再嘗嘗。

更有十幾人當下就跟蘇大靖訂了席面跟日期,一訂都是好幾桌,跟著一起來的劉管事連忙拿紙筆記錄,想到花紅,笑容都藏不住。

眼見訂席踴躍,蘇大靖覺得吃了定心丸,內心實在高興,回到蘇府就往于清芷的院子去——這等好消息,一定要跟她分享。

于清芷正在熬給胡氏吃的陳皮冬香雞湯,听到蘇大靖提起如此,也替他開心,「那太好了,恭喜大靖表哥!」

蘇大靖喜笑顏開,「多虧清芷那二十道大菜!」

「其實我也沒做得很好,只不過大家沒嘗過,無從比較罷了。大靖表哥要是有機會到湘州,一定要嘗嘗那女大廚做的,那滋味才叫上等!我雖然跟著她四個月,後來又自己練習,但也只得五成功力,就拿那個煎鵝肝來說,那女大廚是自己養鵝,鵝肝可有手掌大,但我臨時找不到那麼大的鵝肝,只能用一般替代,著實可惜。」

「不怕,我們可以自己找養鵝戶,簽約,讓他們專門給我們養肝大的鵝。我喜來飯館的大廚跑光,沒有招牌菜色,原本只有死路一條,沒想到表妹有此奇遇,說來是老天憐惜我們蘇家,給我們蘇家一條生路。」

于清芷拿著小扇子揚著爐火,「對了,成功書鋪還開著嗎?」

「開著,怎麼,想買書?」

「霍宥中給我送來一箱書,我想挑些給他當回禮。」

蘇大靖頓時就噎住了。霍宥中手腳也太快,才幾天呢,禮物就上門,而且送得很恰當,既顯得心意,收書的人又不會有負擔。要是旁人知曉,那更說不上閑話,昔日同僚送幾本書怎麼了?

想到霍宥中的積極態度,又想起于清芷年紀不小,蘇大靖忍不住說︰「清芷怎麼看霍宥中?」

「他人挺好的,我是蘇家寄居的表小姐,人人知道于家背景單薄,可他還是對我客客氣氣,對我跟對祁蓉蓉一樣。班上二十幾個學生,不是人人都喜歡我,所以對于肯跟我一起玩的人,我很感激。」

蘇大靖覺得稍微放心,「那怎麼看現在的霍宥中?」

「也沒什麼特別想法,蓉蓉信上說他已經有好幾個孩子,等我稍微有空了,也能跟崔聞生祁蓉蓉夫婦一起上霍家看孩子。霍宥中是霍家單傳,現在膝下能有這麼多女圭女圭,霍老爺跟霍太太肯定高興。」

蘇大靖覺得有點怪異,「為什麼是跟崔聞生夫婦去,不是跟我去?我也是同窗啊?我跟霍家可熟得很。」

「大靖表哥要忙喜來飯館的事情,哪這麼有空。」于清芷搦著陳皮冬香雞湯的手不停,「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哭的于清芷啦,想到自己以前畏畏縮縮又愛胡思亂想,自卑過度,實在很傻。人生苦短,得坦然面對,逃避也躲不過結果。」

蘇大靖深感不妥。于清芷上霍家看女圭女圭,絕對不能是崔聞生祁蓉蓉夫妻相陪,兩人婚後和諧美滿,覺得人人都該成婚,搞不好會當場起闊霍宥中跟于清芷續緣分,他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對了,飯館初一十五休息,那是休市的日子,市場不開。蔬菜隔夜還能上桌,雞鴨魚肉萬萬不能,所以京城賣吃的都是跟著休息初一十五,到時候他不用去喜來飯館看帳跟招呼客人,不就可以帶清芷出門了嗎?

他就先跟清芷去成功書鋪挑書,然後把書送到霍家,一來當是還禮,二來順道看看霍宥中的孩子。

清芷只要看到霍宥中有庶子六名,庶女三名,想必就不會回應霍宥中的心思了。誰想一過門就當現成的娘,還九個孩子,四個通房,就算霍宥中人品不錯,但當霍女乃女乃仍然是很心煩的事情。

對,他阻止不了霍宥中對清芷示好,也無法直白的跟清芷說不要嫁給霍宥中,索性讓她親眼看看未來霍女乃女乃的處境,比說什麼都有用。

太完美了,就這樣決定。

☆☆☆

時序過得很快,進入夏天。

巳時就日頭高照,到了午時太陽更是毒辣,怎麼靜心都不會涼。有時候只是在回廊走一段路,都能一身汗,切切實實感受到季節的轉變。

喜來飯館已經重新開張兩個月了,靠著口耳相傳,現在中晚餐都有五成的開席率,要恢復蘇老爺時期的光景還要一段時間,但已經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這已經比蘇大靖預想得好太多。

據說現在京城商人見面,都會問上一句,「哎,你吃過喜來飯館的異域菜色了嗎?」

異域菜色一個席面十五兩,雖然價格高昂,但京城人不缺錢,缺的是新鮮。那些什麼克林姆面包十分香甜,還有那炸雞排,裹上面衣,又脆又多酥,一咬下去肉汁溢出,從來沒嘗過,味道可好了!

蘇大靖很忙。自己掌管廚房,這才發現換成大哥接掌喜來飯館後,米管事以次充好,從中過手了不少油水,把病死豬當成溫體豬進貨,把不會生蛋的老母雞當成六個月大的女敕肉雞,食材這樣差,喜來飯館的大廚再有手藝,也做不出好菜肴。

雖然米管事已經被辭退,但蘇大靖還是告了官,總不能便宜他。

米管事苦苦求饒,說什麼「看在我年紀大的分上」,「我也為蘇家辛苦了二十幾年,那不過是五六年前的一時糊涂」,「我已經是當祖父的人了,求二爺給我一點面子」,蘇大靖可沒有什麼婦人之仁,要掌管一個百來人的飯館,賞罰要分明。他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他可以大方給花紅,但是做了傷害蘇家商譽的事情,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很快的,時節過了小暑。

整個六月,喜來飯館的進項是一千兩百零六兩銀子,扣除所有成本,淨利兩百兩,二十兩是給小廝丫鬟的花紅,二十兩是給八位大廚的花紅,蘇家總收入一百六十兩,雖然比不上蘇老爺在位時約三百五十兩的月收,但已經比蘇大靖接手時一百兩出頭要好得許多。

蘇大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得好。

快三個月的時間,他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在他手上,蘇家萬不能倒。

☆☆☆

蘇大靖回到家已經是酉初。

大管家迎面上來,趕緊說︰「見過二爺。」

蘇大靖點點頭,「今日家里有什麼事情?」

「太太染了風寒。」

蘇大靖停住腳步,十分關心,「風寒?這麼熱的天?」

「已經請了大夫,大夫說大熱天也是會風寒的。大夫給開了藥,服了一帖下去,為了怕過病氣給老爺,太太已經到客房休息去。」

蘇大靖原本想去自己的書房——他還沒放棄出仕夢,既然得空幾個時辰,那就看幾個時辰的書,卻沒想到母親病了。

他腳步就轉往了客房。

夏天,日照長,雖然是酉時但還不用點蠟燭。蘇大靖就見客房的門是開著,他大步流星走進去。

就見蘇太太坐在美人榻上,背靠著迎枕,正在喝什麼東西,旁邊由于清芷跟兩個大丫鬟伺候著。

「母親。」蘇大靖連忙往前,「身子可還好?」

「回來啦?」蘇太太露出慈愛的笑,「辛苦你了。」

「兒子這算什麼辛苦,母親養我育我,那才叫辛苦。」蘇大靖坐上美人榻,「管家說母親喝了一帖藥,可有好些?」

「發了一身汗,已經好多了。中午沒吃,清芷又給我做了這個雞湯,我讓她放著晚點喝,她也不肯,說要看我喝完才要去吃飯。」蘇太太笑說。

于清芷孝順又貼心,倒是彌補了一些她沒有女兒的遺憾。

蘇大靖對于清芷一揖,「多謝清芷替我照顧母親。」

于清芷笑說︰「大靖表哥的母親也是我的舅母,又不是外人,不用這樣客氣。」

蘇太太用帕子抿抿嘴巴,看著有點消瘦的蘇大靖,臉上出現憐惜神色,「生意上的事情是不是很難?大文倒下了,你爹又偏頭疼,母親也知道要你一個讀書人突然接掌那麼一間大飯館是為難你了。可是這個家萬萬不能給蘇大俞跟蘇大卓,你才是我們家的嫡子,這個家只有你能接手。」

蘇大靖含笑,「不為難,只是一開始不太上手,多花了些時間而已。母親放心,我會像大哥一樣,成為我們蘇家的脊梁柱,撐起蘇家。」

蘇太太欣慰,「甚好,一定要讓蘇家的宗親看看,我們蘇家可不會倒。大文才剛剛倒下,曾伯祖就想安排自己的孫子進喜來飯館掌事,再從三叔祖也想安排自己的孫子掌事,說得好听要讓大靖好好準備考試,還不是肖想我們家的錢銀。」

「你爹不同意,曾伯祖還想拿輩分壓,說什麼『難道我會害你們嗎?大定也是喊你們一聲再從伯父伯母,那也是自己人』。哼!算了吧,遠到天邊的親戚,還自己人呢!連蘇大俞,蘇大卓我都當外人看了,何況蘇大定。都沒見過幾次,算什麼親戚,這樣就想來接掌喜來飯館。」

蘇大靖想起那幾個貪婪親戚,也是有點惱,「母親放心,兒子已經二十歲了,萬萬不會讓人欺負去。」

「那就是,大文手段機敏,天生會做生意,母親也知道要你在大文後接手太為難,可是我們蘇家真的不能落到外人手上,這樣我死了都沒臉見蘇家的列祖列宗。」

于清芷听著,就對蘇大靖涌起一股憐惜——蘇太太不知道蘇大文挖了怎麼樣一個坑,一旦事情揭穿,蘇大文名聲不保。

蘇大文是什麼都不知道了,但膝下的陽哥兒,和哥兒,寶哥兒還要長大,還要見人,要是讓人知道蘇大文蠢事做絕,這三個孩子往後要怎麼面對同僚親友?怎麼听人家嘲諷你爹就是那個把蘇家搞垮的人?

于清芷看著蘇大靖,短短三四個月,眼圈也有了,臉頰沒肉了——雖然很努力吃飯,但還是免不了心煩吃不下。

可是有沒有代價?有!喜來飯館的情勢好轉,二月才一百兩上下的淨利收入,現在六月已經淨收二百兩了。

而且中間她也去過兩次,接待小廝跟丫鬟笑容滿面,朝氣蓬勃,個個嘴甜,上菜更是十分細心,跟她回京城後第一次去時死氣沉沉的招呼判若天淵。

蘇大靖真的很認真做事情,于清芷不得不佩服他。大刀闊斧,當斷就斷,有決心,有魄力,不會因為自己年輕就縮手縮腳,著實令人另眼相看。還有那個花紅制度,凝聚人心之利器,現在喜來飯館上上下下都知道,老板賺得多,自己就分得多,也不知道大靖表哥是怎麼想出來的。

雖然大靖表哥有點奇怪,一直阻止她跟霍宥中見面,又不給她一個確切的理由。他們同窗,情誼超過十年,見面吃個飯怎麼了,但大靖表哥一直說不妥,真奇怪。

「婆婆。」小魯氏的聲音傳來,「听說您病了,媳婦來看看。」

听到小魯氏的聲音,蘇太太跟蘇大靖臉色都不太好看。刺激得蘇大文中風,小魯氏乖了兩個月,最近又開始出房門。

但小魯氏在蘇家一日,那就是蘇大女乃女乃,是蘇大文的面子,不能不見。

蘇太太點點頭,牛嬤嬤連忙把人請進來。

小魯氏進來,眾人一番見禮。小魯氏道︰「婆婆可好些了?」

蘇太太沒好氣回道︰「還行。」

小魯氏搶過于清芷手中的雞湯,「我來喂婆婆吧。」

蘇太太實在不想讓小魯氏服侍,但想起這個媳婦是自己讓兒子娶的,再怎麼不滿意也只能忍下來。

雞湯本來就沒剩下幾口,很快的喝了干淨。

小魯氏突然猶猶豫豫的開口,「二弟,喜來飯館的生意可還好?」

「還行。」

「我听說你請了七八個異域廚師,現在生意可好了,城南人都想去嘗鮮,不知道有沒有這等事情?」

蘇大靖忍著脾氣回答,「大嫂應該好好照顧大哥,而不是打听外面的事情。大夫都說了沒有絕對,大哥也許以後還會好起來,還請大嫂多用心。」

小魯氏道︰「我有個主意,婆婆听听成不成?」

蘇太太轉過頭,「別說,我不听。」

小魯氏哀求,「姑母,您听听吧。」

听到小魯氏喊自己「姑母」,蘇太太一下子心軟——爹娘重男輕女,要不是大哥一路相護,又給了豐沛的嫁妝,自己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清閑還不知道。

自己是這個家的大魯氏,偏心一點娘家小魯氏怎麼了,都是姓魯的女子,本該互相幫助。退後一步說,大文原本想娶的是翁小姐跟彭小姐,也是自己極力主張不可,以死相逼,大文這才娶小魯氏入門。

要說這樁婚姻是小魯氏的錯,不如說是她的錯。

看到佷女一臉苦巴巴,蘇太太氣也氣不起來,「說吧。」

小魯氏的臉一下子出現高興的神色,「我就是想著二弟的生意現在這樣好,那例銀是不是該往上抬一些,媳婦的例銀現在五兩銀子,說少不少,但說多也不多。既然我們喜來飯館火紅,例銀再往上抬一點也是應該。」

于清芷听到,忍不住看了小魯氏一眼——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當大女乃女乃,都不知道別人在外打拼辛苦。

蘇大文捅了大婁子,蘇大靖為了保住他大哥英明神武的名聲,這四五個月都不知道安睡過幾晚。沒人知道他辛苦,人人只當他是接手紅盤飯館,輕松愜意,如今好不容易飯館有點起色,小魯氏轉眼就要求升例銀。

想想忍不住說︰「大表嫂在內宅,一個月五兩銀子已經不少,要知道五口之家一個月的吃穿用度也才一兩銀子。」

小魯氏最是捧高踩低,對蘇太太是放段各種哀求,對寄住的表妹就沒那樣客氣,「這是我們蘇家的事情,表妹既然姓于,就不用管這麼多了。」

蘇大靖不滿,「大嫂若是嫌棄五兩銀子不夠,那可以回魯家,我絕對不會阻攔。」

小魯氏大驚,「二弟這是要趕我回去?」

「大嫂是安靜了幾個月,就以為我們忘了大哥為什麼會病倒嗎?這要是放在一般人家,早就寫休書了,要不是看在魯家舅舅的分上,我們蘇家有這麼容易放過你?」

小魯氏不太自然的回答,「二弟怎麼這樣說,我是大文的妻子,我會希望大文病倒嗎?遇到這種事情,我也很傷心。」說完擠出了兩滴眼淚,「婆婆,您讓二弟答應我吧,給我一個月八兩銀子,我想給寶哥兒存一點。如今大文倒下了,蘇家又偏心大文的平妻,我不給寶哥兒存點錢,以後恐怕沒有立足之地。」

蘇大靖氣得要命,但又不能說自己現在賺的銀子是要把那些祖產買回來的,「不要說八兩,六兩都沒有,五兩就是五兩,大嫂可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二弟給我幾間店面吧,登記在寶哥兒名下。看在你大哥的分上,給他的嫡子一點保證,我們蘇家四十幾間,寶哥兒只要十間就好,應該不過分……」

「夠了!」蘇大靖十分火大,「當初就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刺激得大哥中風,怎麼,才過三四個月又要再來了嗎?我們蘇家是欠你魯翠花嗎?魯翠花,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金銀的事情別想,要讓我知道你再來母親這邊嚼舌根,我就把你趕出蘇家!」

小魯氏大驚,連忙拉住蘇太太的手,「婆婆,怎麼能這樣呢!我又沒說錯什麼,現在外面的人都說蘇二爺做得好,接手喜來飯館後,雖然從十兩席面漲到十五兩,但吃過的人都十分滿意。既然家里收入多了,我要求例銀多一些也是為了寶哥兒著想,都是蘇家嫡系血脈,憑什麼家里賺錢,只有二弟一個人享福?」

蘇大靖真的是忍住很大的沖動才沒打人。這魯翠花是太好命了,所以才整天鬧個不休,沒見過有人倒了丈夫還這麼能鬧!

于清芷知道蘇大靖跟小魯氏說不通,于是開口,「大表嫂這幾個月這樣吵,除了把大表哥刺激得中風,到底吵到了什麼?」

小魯氏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蘇太太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沒錯,小魯氏一直要鋪子,刺激得大文中風不夠,現在又想來跟大靖要。

蘇大靖怒氣藏不住,「例銀不會多給,地契一間也沒有,大表嫂以後就待在房里伺候大哥,沒事不要出來了!來人,傳話下去,以後大女乃女乃專心照顧大爺,不輕易出房門!」

小魯氏大驚,「二弟這是要給我禁足?」

「禁足或者帶著休書回魯家,你選一項吧。」

「姑母!」小魯氏哭喪著臉,又換了稱謂討救兵,「您看二弟,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就知道大文倒下了,自己沒了依靠,可是二弟也不能這樣作威作福吧。現在二弟手上掌著飯館,連對我這個大嫂的基本恭敬都沒了。」于清芷看不下去——因為這小魯氏是舅母主張要娶的,所以舅母無法嫌棄。蘇大靖是個男人,總不能跟嫂子大小聲。

而她于清芷雖然只是個寄居表妹,反而成了這廳上最好說話的人,于是開口道︰「大表嫂,听我一句,好好照顧寶哥兒。」

小魯氏卻是不領情,「這還用你說!」

「我說的照顧不是爭取地契,爭取例銀,是爭取寶哥兒出息。大表嫂老想著要祖產傍身,可是有祖產就高枕無虞嗎?」

「你瞧,鄧家把好東西給了鄧大爺,然後呢,沒幾年賣光了,鄧大爺中年潦倒,全家得上山吃善粥才得果月復。反觀庶子出身的鄧二爺,分家時只有一百兩銀子,但靠著手段翻身,現在不但成了米糧中盤,家中更是富裕。」

「大表嫂是希望寶哥兒拿著鋪子走成鄧大爺的人生,還是拿著一筆銀子走鄧二爺的人生?」

小魯氏呆了呆,才反駁,「我的寶哥兒可以又繼承又出息!」

「大表嫂都不教寶哥兒,寶哥兒如何有出息?陽哥兒三歲就開始背唐詩宋詞,沒拿筷子先學拿筆。寶哥兒呢?四書會了嗎?五經會了嗎?」

「現在大表嫂教他的都是後宅那一套,寶哥兒以為會吵就有糖吃。當他這樣認為時,他就不會努力了,吵一吵就有店面,那還努力做什麼?大表嫂想要安享晚年,應該要先教會寶哥兒明辨是非,知曉道理,而不是整天把『給我鋪子』掛在嘴邊。」

于清芷頓了頓又說︰「退後一步說現實的,現在家里是大靖表哥在掌管,他日夜辛苦,每天只睡兩個時辰,日後能繼承蘇家的也就是大靖表哥的孩子,沒人打天下然後給佷子繼位的。大表嫂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寶哥兒終究得靠自己。」

小魯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今天就是趁著蘇大靖來看蘇太太,這才連忙過來的,求加例銀,求祖產都是其次,主要是想讓二弟當著蘇太太的面保證,將來會把家業傳給寶哥兒,不讓寶哥兒吃虧。

但她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就被于清芷戳破她的小心思,一時間有點惱又有點生氣,「誰說叔父不能給佷子鋪路!我們蘇家兄友弟恭,感情親善,跟旁人可不一樣。二弟,你快當著婆婆的面說說,想不想照顧大文留下的孩子,想不想照顧大文唯一嫡子,想照顧就發誓日後喜來飯館給寶哥兒。」

蘇大靖覺得荒謬,但他身為一個大男人,實在不方便跟小魯氏扯皮,跟這種腦筋不清楚的人理論,那是自降身分。

蘇太太看著自以為聰明的小魯氏,一臉絕望。怎麼有人這麼蠢又這麼壞,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大媳婦,想想她這個當娘的真對不起大文,當初答應大文娶彭小姐跟翁小姐就好了,現在人一定還好好的。

蘇太太撇過頭,「清芷,你替舅母說。」

小魯氏不解地看著眼前不對勁的氣氛,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婆婆,您不想寶哥兒有個好前程嗎?」

于清芷完全知道蘇太太懶得說,蘇大靖不方便說,下人又不能逾矩,自己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蘇太太才讓自己開口。「大表嫂連一塊糖都不願意分給自己的庶子,憑什麼要大靖表哥把辛苦經營的事業給佷子?要說親善,陽哥兒跟和哥兒還喊你一聲母親呢!」

小魯氏一愣,「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總之不一樣。」小魯氏沒得到保證,始終不甘心,「婆婆,您就答應我吧,讓二弟發個誓,給我一個安心。」

蘇大靖終于看不下去,「牛嬤嬤,把大女乃女乃送回房中!」

小魯氏大驚,「二弟這是要趕我回房?二弟,將來你娶了妻子,盡可以管自己的妻子,可沒听說過叔叔管嫂子的!」

「那也行,以後你的例銀就取消。」

「婆婆!」小魯氏連忙告狀,「您看看二弟,大文才倒下幾個月就想刻薄我們母子。不行,婆婆今天一定要讓二弟給我發誓,將來不跟寶哥兒爭喜來飯館,不然我就吃住在這里「都不走了!」

蘇大靖見母親臉色難看得很,揮揮手示意。

牛嬤嬤,辛嬤嬤,兩個力氣大的婆子半推半拉,總算把小魯氏拉走。小魯氏一邊被拉,還一邊嚷嚷著「二弟你不能這樣自私」,「來人啊,二爺想獨吞喜來飯館的淨利,快跟大老爺說」雲雲。

蘇太太一聲嘆息,「都是我不好。」

蘇大靖正想安慰母親,于清芷卻快了一步,「舅母,現在還不晚。」

蘇太太抬起頭,「我還能怎麼做?大文都倒下了。」

「但寶哥兒還在,大表嫂這種作態,遲早養壞寶哥兒。」于清芷認真說,「這個家都太注重面子了。大家注重舅母的面子,舅母注重大表哥的面子,所以沒人動大表嫂,不如我當一回壞人好了——大表嫂得送往鄉下去。」

蘇太太一怔,「送去鄉下?」

「是,大表嫂不達目的不罷休。現在既然知道她一心想要喜來飯館,那未來的日子,她就會不斷糾纏,甚至會教寶哥兒去討,就像那日在飯桌上寶哥兒跟大表哥討鋪子一樣,總有一天我們蘇家宴客時,她會當著賓客的面討例銀,寶哥兒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討喜來飯館,到時候讓大靖表哥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蘇太太看看蘇大靖,「大靖,你怎麼想?」

「我也贊成送她去鄉下,母親,兒子對天發誓絕對對得起大哥,喜來飯館將來可以給大哥的兒子,但絕對不能是寶哥兒。就算寶哥兒爭氣,但有魯翠花這樣一個母親,他絕對展不開翅膀飛翔,陽哥兒天資聰穎又好學,好好的教,或許能承擔起重責大任。」

蘇太太臉色難看,「母親知道你沒答應把喜來飯館給寶哥兒,不是想霸佔錢財,是因為寶哥兒不適合。喜來飯館是祖祖輩輩留下的資產,萬萬不能像別人家那樣給了不肖子孫,落入外姓人手中。」蘇太太想了想,又開口,「清芷。」

于清芷連忙,「我在。」

「我想了想,你說的很對。我們蘇家人是太看重面子了,又都不想當壞人,翠花以前還有大文管著,不至于太囂張,現在大文倒下,沒人制得住,她才會這樣離譜。我以為她只是想多幾兩例銀,沒想到最主要的目標還是喜來飯館。」

「雖然我也心疼大文,但這世間父傳子才是道理,沒人給佷子打江山的,大靖若是把喜來給了大文的孩子,那自己的孩子作何感想,不心寒嗎?大靖,你不用管別人怎麼說,大文的三個哥兒照顧好,問心無愧就行,至于鋪子還是要給自己兒子。」

蘇大靖卻是搖了搖頭,「兒子會找最合適的人,如果將來陽哥兒最合適,那就是給陽哥兒。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合適,才會給自己的孩子。」

蘇太太欣慰,「不要落入大俞跟大卓的手中就可以。話說回來,你都不成婚,哪來自己的兒子?你也接手四五個月,應該上手了,是不是該談談婚事了?」

蘇大靖不由得看了于清芷一眼,內心復雜。

他是該說親了。

以前為了考試,這才耽擱下來。現在不考試,二十歲成親不是很理所當然嗎?在他看來,崔聞生跟霍宥中的孩子都很可愛,那自己的想必更加可愛。

想娶個什麼樣的女子?

要有見識,能承擔,不畏懼人言,例如在大家都不擅長當壞人的時候,站出來當一回壞人。

要能跟他並肩,在他為了喜來飯館前程所苦的時候,跟他一起面對。

要有胸襟,把自己嫁妝的二十道大菜,拿出來拯救風雨飄搖中的喜來飯館。

蘇大靖內心有點怦怦然——以前一起長大,于清芷數度對他示好,他內心都只有表兄妹情誼,再無其他。但這次于清芷來京,月兌胎換骨變了一個人,整個人颯爽又開朗,做事果斷有魄力,他太喜歡這個樣子了!

可是說親,會不會太早太突然?

蘇大靖想起于清芷秋天就要回湘州成親之事——若真的喜歡,得在之前定下來才行。

可是清芷不知道對自己是怎麼想的,四年很久,也許她已經不喜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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