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是財迷 第十章 禮佛遇劫
王府里。
晁寂的公務忙碌,內院里的蘊月光卻是難得的清閑,除了偶爾搗鼓些吃食,讓琉璃領著大小丫頭把王府的西邊花圃改成菜圃,她也沒忘記去大雜院探望那些孤苦老人和小孩。
蘊月光從她的私房里撥出一筆錢,讓工人修繕了大雜院左右兩側的廂房,因為將來要用來辦學堂。
裘伯似乎知道他還有回到學堂教授學子的可能,激發了他的斗志,對于督促工人修繕就更加上心,蘊月光也請教他將來要授課的教材,給了銀錢,讓他采買編寫。
她盤坐在紫檀嵌瓷心鼓腿彭牙的羅漢床上,棋盤上,白子黑子兩軍對壘廝殺,她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和自己對弈,忙得不亦樂乎。
琉璃的繡工了得,坐在紫檀嵌螺鈿梅花式繡凳上就著大繡繃子穿針引線,月牙色的絲綢布料上,應和著屋外金燦燦的秋菊,是一幅即將完工的仕女采菊圖。
玉璧則在一旁烹茶裁衣,長案上散落著皮料,只見她俐落地劃好要剪裁的弧線,一下就听見剪子的喀嚓喀嚓聲。
屋外有人敲了敲門,二等丫頭脆聲稟報,說是側妃、姨娘過來請安了。
「我不是免了她們的請安?」蘊月光問向琉璃。
「王爺把那邊的兩位都訓斥了一頓,說她們被寵得無法無天,連要給主母請安都不記得了,這不是被王爺敲打了,才想起來要晨昏定省,過來給王妃請安的。」琉璃手下的小丫頭眾多,小道消息也特別多,說起這些就如數家珍。
「想不到王爺居然也知道王妃的好了。」玉璧抬起頭說道。
「既然都來了,就讓她們進來吧。」蘊月光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松石棋盒中,下了羅漢床,跋上自制的室內居家拖鞋。
自從上回蘊月光在奴才面前掃了趙蘭芝的面子,那些話還教晁寂听了去,趙蘭芝便徹底恨上蘊月光這個當家主母了。
蘊月光不耐煩她們過來請安,兩個妾室都求之不得,所以從搬進新王府至今,她們都不曾來給蘊月光請過安,就連日前疑似有下人嚼舌根,說王妃被人擄了去,名聲盡毀,她們還沒發作試探,倒是王爺一得知這消息,立即叫人把那多嘴的婆子打了十個鞭子,發賣了。
這一來,趙蘭芝連進正房一探究竟的機會都沒有,更氣人的是,自從那以後,蘊月光也把正院的人梳理過一遍,趙蘭芝放進去的線人都被她給清理了,要想知道正院消息是越發的困難。
在趙蘭芝的想法里,正院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吃穿用度一定是她的厚錦院不能比的,哪里知道邁步進了大廳卻大失所望,客廳布置簡潔大氣又低調,除了必要家具,就圈椅和官帽椅上鋪著各色的狐皮毛褥子,繪花鳥的瓷屏當隔間,錯落有致的盆景,馥郁的蘭花全帶著春意,她想像中的氣派豪華、奢侈靡費皆沒有,連她院子的廂房都不如。
也可能是家具少的關系,倒也顯得寬敞,別有一番愜意和舒心的感覺。
抬眼見蘊月光穿著玫瑰紫的家常衣裳坐在上首,那衣服的顏色襯得她臉盤晶瑩如玉,頭發簡簡單單的束著,半點裝飾也無。
趙蘭芝和湯姨娘都向前一步,身子微微一傾,「婢妾給王妃請安。」說罷,也不等蘊月光發話叫起,便直起身子來。
蘊月光見兩人這麼自覺的直起身子,她索性連免禮兩個字都省了。
小丫頭上前看了茶。
趙蘭芝和湯姨娘坐在下首,但兩人等了半天就是不見蘊月光說話,剎那間,趙蘭芝只感覺到這廳里安靜得可怕。
蘊月光畢竟是主母,是壓在她頭上的正經主子,她來此又別有目的,只好干巴巴的先開口,「婢妾忙著照顧叡哥兒,一直不得空來給王妃請安,日前叫王爺說了一頓,婢妾深覺不安,這不,和湯姨娘一起過來給王妃告罪請安了。」
「是我讓你們不用過來的。」
拿叡哥兒當借口,一個小豆丁身邊不下三個乳母,這還不算上丫頭婆子,趙蘭芝這母親也只有想逗弄兒子,又或是想讓王爺在她那里多留一宿才會把孩子接到身邊。
「正因為王妃寬宏大量,婢妾想著以往對王妃多有輕慢,心里實在惶恐,打听到麒麟城外有個崇真寺,香火鼎盛,婢妾身居內宅大院,隨著王爺到封地來後便沒踏出過王府大門,見識這西北的風光人情,斗膽想邀王妃一同去上香禮佛,順便出門散散心,也好解了婢妾對菩薩的一片誠心。」
「你想去就去,又沒有人綁住你的腳。」按理說後院的妾室想出門得征得主母的同意,待她點頭妾室才能出門。
規矩擺在那,蘊月光也從來不拿這些不近人情的規矩束縛晁寂後院的女人,有事知會一聲,只要理由充分,你愛去哪就去哪,只要記得回家的路就行。
趙蘭芝把手緊緊收在袖子里,修飾得長長的指甲掐得肉生疼。
這蘊月光簡直像是案板上的牛皮,切不爛割不破,揍她一拳都像打在棉花團上,依舊面不改色的。
哼,她是最能說服人的,就不信攻不下她!
「王妃千萬不要這樣埋汰婢妾,婢妾以前太過自視甚高,行事多有逾矩,王妃是當家主母,沒有您領著我們,哪能私自出遠門呢?」從來沒把蘊月光放在眼底的趙蘭芝,此時就像對著兔子微笑的狐狸。
經過上回被綁架一事,蘊月光覺得自己也杯弓蛇影了起來,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把自己哄上山,對她們有什麼好處?
或許趙蘭芝純粹是在大宅子里憋壞了,想出門透透氣,但是這種事直接去問爺就好了,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透過她?
如此一想,不由得叫蘊月光警覺起來,她沒能從趙蘭芝的臉上看出什麼,欸……這時候要是有那種透視眼的X光機該多好,把人心險惡都曝露人前。
「我去和王爺說一聲,他要沒意見,派人知會寺廟的主持,我們再去吧。」這是變相同意了。
趙蘭芝也不多糾纏,她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領著湯姨娘讓侍女們簇擁著,高高的昂著頭走了。
琉璃看不慣她這囂張模樣,「擺這麼大的派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府里的大主子。」她一唾棄完,迎向蘊月光有些不以為然的眼神,自知失言,不禁吐了吐舌頭,卻還是不甘心的絮叨著,「就王妃您肚量大,以側妃那做派,方才那樣,是求人的態度嗎?」
蘊月光還未說什麼,卻听見晁寂一腳跨進院門,聲音由遠而近,「什麼態度值得一個丫頭大呼小叫的?」
「王爺……」琉璃給晁寂行了禮,然後趕緊沏茶去了。
晁寂理也沒理,蘊月光卻是起身把人迎進正廳,「王爺怎麼過來了?」
琉璃很快上了茶,晁寂飲了一口,姿態舒適地坐在紫檀雕花嵌班瑯浮雕西式珠花的玫瑰椅上,道︰「過兩日我要去一趟崇真寺,不回來用飯,到時候你自己用了,不必等我。」
「真巧,趙側妃方才也約我上崇真寺上香禮佛,妾身還在考慮要不要去呢。」
「出去散散心也好,當做壓驚,我會讓有膽、有謀跟著,另外再帶上兩隊的護衛。」自從上回的事件後,蘊月光就不大出門了,依照她那沒事也要搗鼓出些事來的性子,叫她一直待在王府也太無趣了。
「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替她設想,那她就接受吧。
「方才卓問說要帶些鮮花餅回去給閨女吃,怎麼你就給了那幾塊?」他問得很不經意,就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卓大人要得臨時,妾身只能把剩下不多的餅子都給他帶上,我答應他下回專程替小花兒做些糖果糕點,讓他帶回去哄孩子。」
「他吃得贊不絕口,你拿去外書房那幾個餅全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我都沒嘗到。」
蘊月光怎麼听都覺得這男人有那麼一絲委屈,他不是說他不好甜食嗎?男人都這麼言不由衷的嗎,不過這樣閑話家常的感覺真不錯。
「我也來嘗一嘗吧。」
蘊月光道︰「就只讓廚房做了那麼兩鍋,大家分一分,剩余的都給卓大人帶回去了。」
也就是說一個都不剩了?他忽然就不爽了起來,臉色頓然有些難看。
見狀,蘊月光連忙補上一句,「過兩日妾身再親手給爺做上,其實不只有玫瑰花可以做鮮花餅,茉莉、玉蘭、桃花都能做。」
他眼角余光看見羅漢榻上的棋盤,「一個人對弈多無趣,我陪你對弈一局!」
蘊月光好想說王爺你茶喝也喝了,鮮花餅我也允了,下棋,不要吧,她不知听誰說的,王爺就是個臭棋窶子,下棋的EQ差得很。
「妾身只是胡亂自己下著玩。」
「不打緊,我讓你五子。」他還真當蘊月光的棋品不怎地了,說的是斬釘截鐵又意氣風發,一揚手把棋盤上的棋局抹了,拿了白子便先下了。
因為心里堵著氣,蘊月光也沒想過要手下留情,殺得他片甲不留,「起手無回大丈夫,王爺承讓了。」黑子把他最後一個白子逼進死角,揚言要讓五子的人輸得一敗涂地。
只是三局過後,蘊月光忙不迭的後悔了,她不是不知道男人好面子,一連贏了他三局,他哪能甘願,纏著她沒完沒了的再來一盤,非要分出個勝負不可。
第三局兩人戰了個平分秋色,第四局蘊月光放水,以輸了三子給晁寂,然後她便揚聲告饒了。
晁寂還有些意猶未盡,卻听她道︰「妾身想起午時做了些豬肉干,因為烘烤的時間長,妾身讓人去問問好了沒?爺可要嘗嘗味道?」
他肚子本來就有些餓了,方才被棋局激發起勝負欲,就把饑餓感拋到了腦後,現在听到蘊月光說她還有他沒吃過的豬肉干,瞬間就被吸引了。
說也奇怪,明明都是廚房做出來的食物,到了她這里就特別好吃,不,應該說他以前沒注意到他的小妻子有把好廚藝,最近外頭的事多,連著好幾天他都沒在正院用飯,便有些饞了起來。
蘊月光便讓玉璧去把豬肉干取來,她這次做了兩種口味,一種是放上醬油、糖、鹽、高粱酒外加適量的胡椒粉做成五香口味,另外一種則是加了花椒粉和辣椒粉,做成辣味肉干。
不過這是她的零食,蘊月光便按自己的習慣將肉烤到她喜歡的軟硬度,她不知道晁寂的喜好,也沒研究,會問他要不要吃,就是隨口問一句,借以轉移他對圍棋的狂熱。
晁寂對這嚼勁足又爽口噴香的肉干很是追捧,吃完一小把還有些意猶未盡,他像大孩子般的耍賴,「零嘴都這麼好吃,我對王妃的晚餐更加期待了怎麼辦?王妃準備做些什麼?」
這男人連王妃都叫上了,再加上她本來就想著今晚要包餃子吃,又琢磨了晁寂的口味,發現他應該是喜歡咸香微辣的,要不,來包些煽餡餃子和冰花餃子吧。
煽餡餃子有兩種方法調餡,生餡和熟餡,生餡就是把生肉餡和餃子皮一起弄熟,而另一種則是先把肉餡煽炒至熟,再利用吊出來的雞湯或大骨湯慢煨熟透,讓餡料充分吸收高湯的精華變得更加鮮美,口感也會更加軟女敕。
香緹姑姑听說蘊月光要包餃子,便去安排。
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弄來了半扇處理好的豬肉,還有半扇羊肉,廚娘帶著人拿來了應用物品,就在正院的偏房,兩張長桌並在一起,開始包餃子。
蘊月光先讓廚娘做了蔥姜水,又拿了豬五花肉,因為五花肉肥瘦適中,口感最好,加上鹽、胡椒粉,接著分成幾次把蔥姜水和一點白酒倒入肉末中,拿著筷子照順時針方向攪拌,攪拌好的肉末爽滑又有彈性,細致得不見一絲肉渣。
這時面粉已經和好,這是加上蛋黃做成的面團,揉成細條,揪成一個又一個小面團子。
蘊月光動作飛快,她將小面團子 成酒杯大小的圓皮,然後挑了餡料,將皮對折一捏,向中間一擠,便是一個餃子了。
這時,不耐煩在外面等候的晁寂也進來了,身邊跟著張大嘴的梅雪林。
蘊月光的手上又飛出去好幾張餃子皮,見晁寂進來,她笑如花的打招呼,「王爺來得正好,洗洗手,來包餃子吧。」
打下手的幾人起先不自在極了,但看晁寂一本正經地洗了手,又在長凳上坐下,苦大仇深地拿削一張白女敕的餃子皮,有樣學樣的使勁,結果,一戳餃子皮就破了,餡料掉了一桌,桌邊的人全數垂下眼睫,嘴角怪異的抽動。
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他哼了聲,道︰「梅雪林。」
「軟。」憋著嘴沒敢笑出來的大太監被點名,趕緊走過來。
「你也一起來,我就不相信你包得比我還好。」
「這……奴才哪敢在王妃面前獻丑。」他把頭搖得跟波浪鼓沒兩樣。
「多話!」
「是,老奴就來!」被趕鴨子上架了,不過很快他就包出心得來,幾個失敗作品後,居然越捏越上手,還指點起晁寂來了。
從挑餡到包好餃子到下鍋,對蘊月光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可對晁寂和梅雪林這兩個遠庖廚的門外漢來說卻是酷刑。
這不,一等蘊月光喊開吃,兩個男人就甩手了。
包水餃太難了,還不如去應付那些憊懶的官員,晁寂如是感慨。
等蘊月光端出一盤煮好、熱氣騰騰的餃子,金黃的面皮,皮薄得連里頭的餡都清晰可見,晶瑩剔透,他用筷子夾起一個蘸了醬料,放到口中一咬破,肉汁香甜,肉末女敕又彈牙,這煽過的肉真是香到不行。
冰花餃子的顏值非常高,造型亮眼,那底部的紋路像是冰塊剛要結霜的紋路,猶如一朵盛開的花,尤其蘊月光在玉米粉的比例上做了一些調整,以玉米粉水取代清水,一盤十二個煎餃,冰花的形狀完整又美麗,根本就是個藝術品。
晁寂又挾起一個煎餃放到口中,只覺得煎餃多了酥脆口感及焦香的味道,一咬下去還會爆漿,非常好吃。
這冰花煎餃實在太對晁寂的胃口了,他完全是秋風掃落葉般,瞬間吃完了一盤餃子。
其他人一看餃子的賣相和王爺的吃相,一個個饑得口水直流,晁寂也不好意思吃獨食,吩咐廚娘給他們也拿了雙筷子,給一盤餃子嘗嘗。
梅雪林一吃,唉喲喂啊,實在太香、太好吃了。一盤餃子,一筷子下去,眨眼工夫就沒了。
所有的人也一樣,他們不敢覬覦晁寂盤子里的食物,眼巴巴的望著蘊月光。
晁寂皺眉正要申斥,蘊月光卻先發話了,「大家再等一會兒吧,我多做一些,也讓府里的侍衛們都嘗嘗。」
她吩咐廚娘五個打下手的嬸子和面剁肉,剁好的肉餡送進來,她再調餡。
人多力量大,不到兩盞茶時間又包好了七百多個水餃,金黃的雞蛋水餃是沒有了,她做了皮薄大餡的肉三鮮餃子。
肉、蝦仁、雞蛋、韭菜是大宗,再加上花椒粉、醬油、壕油、蘊月光調制的秘方,做出來的肉三鮮水餃咸香可口,香味濃郁。
這七百多顆的水餃蘊月光交代人用食盒裝了,命人抬到二門,又讓兩個士兵抬到外院。
護院們輪番過來吃,晁寂說了,一人只能吃二十顆,他要是不這麼規定,依照月兒這水餃好吃的程度,外頭那群蝗蟲連食盒都可能吞下肚子。
外院頓時歡聲雷動,晁寂卻不怎麼高興,這肉三鮮他可一個都沒吃。
所有人在梅雪林的示意下都出去了。
晁寂含酸帶醋的生著悶氣,沒想到蘊月光又給他單獨端出一盤羊肉白菜餡的餃子,珍珠般的大小,小巧又可愛。
「肉食吃多了,王爺吃些大白菜餡的餃子,清清腸胃。」
看在這餃子只有他一人有,又聞著賊香,且只有這麼一盤,加上這羊肉白菜餡的餃子里多了麻辣的味道,真是太對他的胃口,見她辛苦了半天,也替她挾了一個,蘸上醬料,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你也辛苦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蘊月光卻覺得這一夜的辛勞都值了。
晁寂一邊看她吃餃子,一邊又替她繼續挾,然後不自覺地說起雍州十里八鄉各地年稅之事,貧家度日一年幾何,富家度日一年幾何,抽絲剝繭,層層的往下說。
蘊月光听到有興趣的地方會多問兩句,不知如何應答的地方就多吃兩口餃子,卻听見晁寂問道︰「我听說你在蓋學堂?要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識文學字?」
蘊月光一點都不訝異他會知道這事,「他們唯一能翻身的機會唯有讀書一途,不為科考仕途,只要他們能比平常人多認幾個字,不叫人蒙騙,甚至能數數,就可以找到謀生的活計,有了養活自己的技能,就不會為非作歹,害人害己。」
「那些人能遇見你,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
蘊月光搖頭,把最後一顆餃子送入口中,「幸運的人是我,因為他們,我才能省視我自己的內心,知道我有多幸運,生長在衣食不愁的家庭,也叫我知道人要珍惜眼前擁有的。」
「那麼你會珍惜我嗎?」晁寂說道。
只見蘊月光沖著他一笑,放下筷子,很是慎重的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我也會把我的心掏出來。」
今日一早,三輛馬車朝著崇真寺而去,頭一輛車坐著蘊月光、琉璃、玉璧主僕三人,第二輛坐是趙蘭芝、湯姨娘,第三輛車則是婆子和丫頭,有膽、有謀兩兄弟一前一後帶著王府兩個小隊的精兵護著車隊緩緩而行。
難得能出門,琉璃和玉璧高興壞了,沿路掀起車窗上的錦簾,從車水馬龍的市集到城外秋收後的麥壟和白楊,兩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崇真寺有別于西域的喇嘛密宗,又介于中原的小乘佛教,是雍州香火最鼎盛的寺廟,它獨建在山腰上,寺廟有幾百年的歷史,石階都是苔綠薛,松柏郁郁青青。
此時不年不節的,香客來的不多,反而還給它古剎該有的清靜幽謐,還未走近便能听見誦經木魚聲,令人肅然起敬。
馬車依次停放在山腳下的廣場上,女眷們一步步踩著石階進了佛寺,知客僧因為接到王府的知會,知道今天有王府的女眷要來進香,雖然按照吩咐沒有刻意管制香客,卻也知道王府女眷異常貴重,為了謹慎行事,安排的路線都不是一般香客的路線。
先是天王殿,後面是大雄寶殿,听了方丈大師講經之後,用過齋飯,眾人兵分三路,去了各自休息的禪房,趙蘭芝和湯姨娘也各有各的院子。
自從來到這世界,蘊月光很少一口氣走那麼長的路,深覺大宅門的貴婦生涯實在過得太過優渥了,往後有機會得多加鍛鏈自己的小身板才行。
歇了午覺起來,便是自己的活動時間,蘊月光讓有謀看著禪房,領著兩個丫頭和有膽到處閑逛去了。
被分配看家的有謀很是不悅,他一個皇室暗衛看什麼房子,那是丫頭們的事!
有膽眨了下眼睫,又翻了個大白眼,一副你忘了主子說過,要我們听主母的話,她叫我們往東你敢往西嗎?
有謀深深吸了一口氣,去也是我去,我的武功比你高強。
有膽齜了牙,省省吧你,炫耀似的拍了拍腰際的九節長鞭,主動移到了蘊月光的身後。蘊月光雖然看不懂這對兄弟眉來眼去些什麼,但是雙胞胎兄弟嘛,有些事情不用言語來表示,在心電感應這一塊,雙胞胎比平常人厲害多了,她雖然看得出來這兩個魁武的漢子眼神使得厲害,像在爭執似的,但爭執什麼,卻是不得而知了。
來到一處涼亭,問了在松林小徑上掃松針的小沙彌,提及寺廟的後山有竹林步道,周圍青山靈秀,有長達三公里的石窟,窟龕里有百多尊佛像,雕琢佛像的人已經不可考,倒是可供一游,只是別進去太深遠,要小心蛇鼠蟲蟻。
石窟啊,在現代可是熱門景點,甘肅敦煌莫高窟、河南洛陽龍門石窟、山西大同雲岡石窟都是鼎鼎有名,每到一處,人群多得跟螞蟻沒兩樣,她經常壞心的想,那些個棧道會不會被游客給踩壞了?就算看也只能走馬看花瞧上一遍完事。
蘊月光道了謝,主僕幾人順著綠蔭掩映,曲曲折折的山道,往前去了。
一路上見山峰環抱,奇石挺拔,風景秀麗,可午後的驕陽還是炙人,沒多久就覺得有些渴意了。
蘊月光身邊的兩個丫頭,除了琉璃有些功夫底子,玉璧和她一樣只是個弱女子,實實在在的弱雞。
琉璃還站得住,玉璧卻同她一般,一坐到大石塊上,可一緩過勁來就趕緊用袖子給她據風,怕主子熱著了。
「還以為山里會比平地涼快,沒想到午後也一樣的熱。」
琉璃用袖子抹了抹額頭,自告奮勇,「婢子去取些水回來給王妃喝。」方才經過一條清澈的小河,往回走後只要橫過一塊丘陵地就能到。
「我去吧。」有膽站出來了,他一個大男人怎好讓姑娘家去奔波。
「不,有膽大哥還是替我們守著王妃,這里太陰森,我總覺得毛毛的。」琉璃說完也不等有膽回應,匆匆去了。
有膽模了下鼻子,王妃身邊的丫頭看起來都好有個性,這性子爽利又舒坦,也許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一安靜下來,山里頭的鳥叫蟲鳴就越發明顯,忽地,從高大的樹林深處突然竄出十幾個黑衣人,那幾人二話不說,提著刀便往這邊走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蘊月光見狀哪里還坐得住,玉璧驚恐的握著蘊月光的手,有膽也立刻護到了她倆身前。
一來者何人?」有膽眯著眼楮,看著那些蒙面的黑衣人。
「要你命的人!」領頭的黑衣人說完,其他人便一窩蜂的朝著這邊沖了過來。
有膽迅速的從身上掏出鳴鏑,對著天空發射後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叮囑蘊月光,「王妃,刀劍無眼,請您找一處隱密的地方躲一躲。」然後飛身相迎,和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對方以人多取勝,盡管有膽武功高強,長鞭使得密不透風,但這些人十分狡猾,只留下大部分的人與他周旋,其余都朝著蘊月光的所在沖了過去。
有膽生怕王妃有個萬一,那他就罪該萬死了,心里又暗忖著,王爺就在另一邊的山頭,只要他們的人看見鳴鏑,說什麼也會拼命趕過來的,自己只要撐到援手來就可以了。
可這些黑衣人的武功也都不弱,而且他很快發現,這些人根本不戀戰,只是一味的絆住他,然後找機會靠近王妃。
「玉璧姑娘,護好王妃,這些人是沖著王妃來的!」
玉璧听到了,可她能怎麼辦?她半點功夫都不會,不過這些人要是以為她羸弱可欺,那就錯得離譜了,她就算死也不會讓王妃有任何損傷!
蘊月光和玉璧狂跑了一陣,可黑衣人仍舊緊追在後,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斷然掰開玉璧的手,「我們分頭跑,你往那邊去,我往這邊!找到隱蔽處好好待著,不是我們的人來尋,不許出來!」
「王妃,不可!」玉璧拒絕。
「听話!」蘊月光面帶厲色,也不再管玉璧,轉身就跑。
那些人是沖著她來的,和玉璧分開,起碼那些人不會再對她窮追不舍,那她就安全了,至于自己……就交給老天爺吧!
她轉身就跑,連吃女乃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等她看清楚前路的時候,心里不禁咯噎一下。
一望無際的懸崖,陡峭的山壁,她還真是會選路……
這時黑衣人也追了上來,抽出刀,就往她背上揮去。
刀痕劃過的地方皮開肉綻,鮮血淋灕,蘊月光痛得跪倒在地,幾乎要暈厥過去,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暈,忍著劇痛往懸崖邊緣爬去,可明晃晃、沾了血的刀就在她頭上。
「住手,上頭交代要留這小娘皮一命,有別的用處。」其中一個蒙面人高聲叱道。
「是誰派你們來的?」既然要死,總要做個明白鬼,去了閻王爺那也有地方申冤。
「你只能怪自己嫁錯人,倒了血霉,其他的,等你和晁寂一起去了閻王殿,夫妻倆再跟閻王爺說個明白吧!」那人獰笑。
懸崖下的山風倒灌上來,刮得她的裙襦、衫子都獵獵作響,只要一個站不穩,隨時會像斷線的風箏掉下去。
她一心想離開王府,沒想到到頭來居然要用死亡來當代價。
「太異想天開了,我是不會讓你們拿我作為要脅晁寂的籌碼,再說,他不愛我這妻子,拿了我又有什麼用?」她冷笑道。
「你想做什麼?」蒙面人又逼近幾步。
蘊月光艱難地站起身,背對著懸崖峭壁,她就算要死也不想面朝下,摔了個稀巴爛,那太丑了,她的腳只剩三分之一在地面上,一陣狂亂的風掃了過來,她順勢一倒,身子一輕,如紙鶴般往崖底墜去……
恍惚間,她看見一道雪白的影子追著她跳了下來,是錯覺嗎?這里可不是屋頂,是懸崖,是誰?不要命啦?
睜開迷蒙的眼楮一看,那肝膽欲裂,目皆盡裂的人不正是晁寂?他怎麼會在這里?看著他正伸長想拉住她的手臂,可迅速流失的體力讓她連根指頭也動不了。
為了她,他居然連命都不要了?蘊月光一時大慟。
沒等她想明白,又有兩人縱身飛了下來,長鞭接著長鞭,第三根鞭子情況危急的把晁寂卷了上去,只能眼看他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幸好、幸好。這是她最後的念頭,但幸好什麼?她沒能想明白,下一瞬閉上眼,在谷底成了一個小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