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狼君 第四章
第三章
系在兩側的大紅帳幔一放下，方才喝過交杯酒的夫妻就給圈在布置舒適的大床上了。
「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快睡吧。」這樣說著的龍玨很是不害臊地拉了拉王璃的手，讓他躺下，而她自己老早就躺平了。
顯而易見，她誤解了胡子跟她說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什麼意思。
「原來你以為洞房是這樣嗎？」王璃由著她拉手，卻沒順從地躺下。
听這聲音，夫君好像在笑？那她可得看一下夫君笑起來是怎麼樣的！
龍玨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透過朦朧的雙眼，她怎覺得此刻的夫君好像跟剛剛有些不一樣呢？不過輕易就讓她心肝兒一陣亂跳是一樣的。
話說他剛剛問她什麼來著？
哦，洞房！
「不就是一起睡覺嗎？」龍玨皺緊眉頭，揉揉眼楮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倒不是多疲倦，只是酒氣上頭，有點醉了。
「喔，幸好夫君提醒我，差點忘了這個了！」她眼楮一亮，像是想起什麼了。
就見她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回來，模了半天才探進衣襟，從里頭撈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
書皮是黃色的，表面有些磨損，但保存得還是很好的，不過上頭沒有書名，看不出來里面寫些什麼。
「夫君，你看過這本書沒有？」龍玨舉起小冊子在王璃眼前晃了晃。
「為夫不曾見過。」王璃搖頭。
「怎麼會？胡子說是男人都看過的。」她覺得奇怪，隨即將冊子一把塞進王璃懷里。
「那這送給你！胡子說這書是教人怎麼洞房的。不瞞你說，我最厭煩讀書了，偏偏胡子說什麼時間太趕，寨子里的女人都沒空教我，丟了這本書讓我自個兒領會領會。是要領會什麼呀？該睡覺就睡覺了，還要人家教？」
她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但王璃卻是一臉恍然大悟，拿起手上的小書隨意翻了翻。
這本書顯然教授的是房中術。
世間女子一般都循規蹈矩，恪守男女有別的禮教，等待及笄之年，便由家中女性長輩教導如何行周公之禮，好作足出嫁的準備。
生長在龍隱山寨的龍玨自然不是尋常女子，她及笄的時候，她娘已經不在了，雖然寨子里還有其他通曉人事的婦人，但看她孩子氣尚重，成天像個男孩兒一樣上竄下跳的，就沒人想到要跟她說一說，以至于她在這方面可說是純潔如稚童。
像此刻，龍玨也只是帶著幾分好奇地問他︰「這書里寫了什麼？夫君看完再教我，可好？」
隨後還打了個呵欠，顯然沒什麼想學習的動力。
「娘子真想知道這書里寫了什麼？」她的夫君俯下，一張俊容淡然如常，卻平白讓她感到面紅耳熱，愛困的雙眼也染上一層水霧。
夫君長得太妖孽怎麼辦？頭好像更暈了……
「我想……」暈歸暈，她還沒忘記夫君正在等著她回話呢。
不過她只說了兩個字就沒說了，頭暈嘛！幸好夫君也不是很在意，居然沖著她笑了哪！
不過這笑容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有點像她哥，不太正經？
夫君怎麼可能不正經呢？她果然醉了！
「倒還有幾分勾人的本事。」
她皺皺眉，不太確定自己听到了什麼。
沒給她時間多想，他下一句便要她起來更衣。
這句她可就听清楚了。
要換衣服嗎？
「睡覺更衣再正常不過。」王璃的臉色也是無比正常。
瞧他臉色淡淡，聲音淡淡，剛剛她果然是喝迷糊了才覺得他不正經。所以說，這個更衣也絕對不是他胡謅出來的。
可是她睡覺都是上床就睡了啊？做啥換衣服？
罷了，那書上寫的大概是尋常人家的規矩，夫君也是尋常人家，換下衣服才能睡覺的話，那就換好了！
點點還在暈的腦袋，龍玨很是干脆地褪去喜氣洋洋的大紅外衫，只留下白色的里衣褻褲，然後迅速躲進被窩里。
沒做過這樣的事，居然還怪令人害臊的哪！
「娘子不幫為夫更衣嗎？」之前听了都沒事的嗓音，此刻听來卻教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她驚了一跳，狐疑地瞪著他瞧。
你不會嗎？——她臉上就寫著這幾個字。
不管王璃看沒看得出來，反正他就是不說話，坐在床上紋風不動定定看著她。
她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再張，反復三次之後，她終于灰溜溜地從被窩里爬出來，一顆隻果臉紅咚咚的，也不知道是被窩里太熱了，還是什麼其他緣故。
「我月兌就是了……」噘著跟臉皮一樣紅艷的小嘴，她跪坐在他面前。
她剛剛穿的也是新郎倌的喜服，再月兌一件有什麼難的？
龍玨胸有成竹，哪知道她的十根手指頭這麼不听話，像是被凍著似的，搞了半天都沒能把一條腰帶給月兌下來。
「還是為夫自己來好了。」王璃的手驀地覆上她的，很是好心地阻止她繼續掙扎。
他的手又大又暖，燙得她渾身飄飄然。
「那、那你自個兒來吧！」她收回手，火速回到被窩里待著。
不過她還舍不得睡覺，努力睜著兩只大眼楮偷看她夫君寬衣解帶。
唉！她的夫君連手指頭都好看呢！
感嘆完畢，一雙沉重的眼皮終于撐不住了，一片漆黑很快取代她秀色可餐的夫君。
這洞房應該就成了吧？這樣想著的她很放心地準備進入夢鄉。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夫君掌心的炙熱又回到了她身上，
……
翌日一早，一聲堪稱撕心裂肺的慘叫打破了龍隱山寨的寧靜。
原來是王九終于獲準見到他家少爺了，一見到剛走出主屋的王璃就開始嚎。
他使勁嚎，用力嚎，嚎到圍觀眾人眼抽腦袋疼，連山寨的孩子都要跟著哭了，王璃似乎也不好意思由著他繼續這樣擾人清靜，遂領著人急急走開。
他們沒回到廂房，反正這時間山寨里人人各做各的事，兩位當家的也不在，四下無人，主僕倆索性就待在一處庭院說話。
「主子啊！怎麼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給賣了啊？」王九還在嚎。
「沒人了，省省力氣。」王璃言簡意賅，臉上早沒了剛剛在房外的窘迫。
「哦。」王九听話地收聲，抹抹眼角的淚水。「奴才演這出可也有兩分真情實意的。」
「是怕被我四哥知道了小命不保吧？」王璃瞥去一眼。
「主子知道就好！咱們把堂堂王爺變落難少爺也就罷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主子這回還直接當了龍隱山寨的姑爺，哎喲！奴才還能活命嗎？嚶嚶嚶……」王九張嘴又想嚎，在主子冷冰冰的眼神下才打住。
「他知道最好不過，省得一天到晚打歪主意。」王璃勾起唇角，看上去就像昨天夜里帶給龍玨的感覺，極不正經。
然而不正經的他正是大峻國皇帝的兄弟，還是一個嫡母所生，親得很，所以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很敢講。
「您就算對皇上的安排頗有微詞，也不能把自己給嫁了啊！」王九抓抓發麻的頭皮。
「不然能怎麼樣？我是出了名的閑散王爺，半點武功都不會，被龍玨擄來當壓寨夫婿再合理不過。」王璃對于自己入贅龍隱山寨一事，絲毫不以為意。
那是當然的，雖然遇上龍隱山寨的人是誤打誤撞，但他跟隨身近侍王九被擄到龍隱山寨、化名王璃跟龍玨成親都在他的計劃之內，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讓龍玨活過了這個洞房花燭夜。
因為他沒想到龍玨是個女子，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會因為見不得她那雙靈動大眼黯然失色，鬼使神差地同她飲下那杯喜酒，還一起同床共枕眠。
一夜過去，這樁婚事已經成了定局，他是不後悔，反正依他看來，當龍玨的丈夫似乎也不虧。
想到這里，他的腦海中又浮現那張圓圓的小臉，在暗紅燭火下，他也看清楚了那是怎樣稚氣又迷糊的一個小人兒，卻信誓旦旦要保護他……
「主子您這話明擺著糊弄人呢！您是不會武功，可是您……」王九埋怨的口氣一頓，再接下來的話就讓王璃變了臉色。
「您……您怎麼連床上功夫也不行呢？」王九的聲音忽地拔尖，格外引人注目。
「你說我什麼不行？」王璃冷冰冰的表情瞬間出現絲絲裂縫。
「說你床上不行啊！」一把調笑的嗓音憑空冒出來代替王九回答他主子的問題。
王璃回過頭，就見二當家領著一群人走過來。
「小九九……我現在總算相信你家少爺真是冰清玉潔了。原來是這樣保持的啊！」龍大俠貼著王九咬耳朵，只是音量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見。
「二當家何出此言？」王璃冰冷的目光掃到龍大俠臉上。
那種話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他跟龍玨根本沒有洞房，哪來的不行之說？
「你別這麼嚇人的眼神看我，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啊！九九快保護我！」龍大俠說著說著就躲到王九身後。
且別說他是不是真的怕，光是他對著王九勾肩摟腰樣樣來，就覺得他借機揩油的成分居多。
「沒用的男人！快給我滾！」王九使勁拍開身上的毛手毛腳。
「我可好用了！肯定比你主子好用！不信你試試？」龍大俠耍玩嘴皮子就再次被王璃的冷眼給掃得渾身一抖。
嘖！明明是只紙老虎，他干嘛要怕？不過紙老虎背後有母老虎撐腰，要是被龍玨知道他欺負她的親親夫君，他這把老骨頭可就慘了，所以玩笑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咳……你瞪我也沒用，話是我妹說的，有問題你找她說去！」他聳聳肩，趕忙把責任撇得一干二淨。
「她人呢？」王璃還當真要找人算帳了。
「姑爺您這樣就不對了啊！沒讓大當家滿意，怎能還不讓她跟人傾吐一下昨夜的空虛呢！」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站了出來替自家老大抱不平。
「老王說得對！有時間找大當家問話，還不如听我們這些真漢子跟你說一說呢！」留著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附和道。
「就是！想當年我家那婆娘可是隔天都下不了床，姑爺要是想知道，教你幾招也是可以的。」老王頗是自豪。
「不好意思，我家那位是三天才出得了房門，姑爺要想知道秘訣，問我就對了！」模模小胡子，男人得意地加碼。
「秘訣？老李，你該不是把嫂子綁在床柱上，玩什麼囚禁把戲吧？」老王怪聲怪氣地諷刺道。
「才沒有！老子我要願意，還能讓我家婆娘七七四十九天都下不了床咧！」老李揚著下巴，可囂張了。
「七七四十九天？他以為是在招魂嗎？」王九翻個白眼，對這兩個男人不著調的吹噓深感不以為然，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側過身子跟自家主子說︰「我看您這身賣都賣了，不如還是好好表現一下，省得讓人看笑話唄？」
他這麼苦口婆心，可惜他家主子不領情，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嚇得他連連後退，沒注意到龍大俠正雙手大張，等著接收他哩！
啪！
王九一巴掌拍開龍大俠的魔爪，與此同時，一根還沾著土的大蔥也拍到小胡子的臉上。
就見一中年婦人急匆匆跑上前，不由分說抓起掉在地上的蔥朝著老李一陣亂打。
「死鬼！還在這磨蹭什麼？讓你下山抓帖藥，買到太陽都要下山啦！」
「這不就給你買來了嗎？哎喲！哎喲！輕一點！這麼多人，你也給為夫留點面子嘛！」老李舉著拎了一路的藥包左躲右閃，就是不敢推開他的娘子。
眾人見怪不怪，顯然已經是山寨常態。
「李嬸！老李方才說，他要願意的話，能讓你在房里待上七七四十九天哪！」老王這行為就叫唯恐天下不亂。
「你——」老李想罵人，不過被一根蔥給堵住了嘴。
「七七四十九天？能堅持住一炷香就不錯啦！」李嬸毫不猶豫拆了她丈夫的台。
她一把抓過藥包，虎目溜過一圈，最後停留在王璃身上，凶巴巴的臉上總算露出笑容。
「姑爺，您別听這票人瞎說！男人到了他們這年紀就剩一張嘴而已！」
王璃點點頭，經他們這樣一鬧，他就知道這群人只是尋自己開心罷了，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
「雖然像你年紀看著不大就這樣的是不多見，不過別擔心，等李嬸幫你好好補補，很快咱大當家還是可以生個小胖丁的！」李嬸說完還舉起藥包晃了晃。
敢情這藥就是要給他壯陽的？
而且從這群人一來二去的對話里，他听得出來現在全山寨都知道了他這新姑爺床上不行，他們的大當家成了可憐的深閨怨婦。
該死！龍玨到底跟他們說了些什麼？
王璃現在非常後悔一早沒有跟著龍玨走出房門，才讓她逮著機會散播謠言，早知道就該如計劃一般除掉她跟這一寨子看他笑話的人，當然現在知道了也不遲……
他心中正如此盤算著，一張熟悉的圓臉就驀地闖入眼簾。
這一出鬧劇的始作俑者終于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