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狼君 第一章
第一章
從前從前有個龍隱山,龍隱山上有個龍隱山寨,山寨源起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某個叫龍魄的武林盟主決定帶著妻小隱居到這座山上來。
跟隨著他的還有當時一票江湖豪杰,他們都跟龍魄一樣,對朝廷現狀感到不滿,不願投效帝王,卻也沒有造反之心,于是通通聚集在一起,在山上過起自給自足的退隱生活。
他們偶爾還會干些劫貧濟富之事,劫的是貪官污吏,濟的是黎民百姓,要是覺得當代皇帝哪兒做得不對,還敢四處找碴給皇帝添堵。
有哪個皇帝能忍受這樣一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作怪?當然沒有。
于是乎,皇帝打著平定山賊的名號,派出大批人馬想要一舉攻克龍隱山上這一群武林高手,卻屢屢敗陣山腳下,就算後來皇帝換人做了也一樣拿山上那票人沒轍。
朝廷本想著等龍魄那票人老死之後,龍隱山寨應該就是個空殼子了,哪知道在龍魄之後的每一任山寨大王都一樣武功高強,脾氣也是跟他們祖宗一樣的硬,任憑怎麼威脅利誘就是不願臣服,教皇上感覺做什麼都像有人盯著一樣,卻又無可奈何。
現在人人都知道大峻國有個能跟朝廷抗衡的龍隱山寨,帝王不登龍隱山更像是約定成俗,連現在的皇帝無顏治也是對這座山忌憚三分,跟歷任帝王一樣頭痛該怎麼將這管不動的山寨拿下。
要是能拿火藥直接炸山也就了事了,可惜按照過去交手的戰況來看,龍隱山寨擁有的火藥說不定不比大峻國庫里的少,敢對他們來硬的,依他們那股油鹽不進的野性,一個不高興會不會直接炸了皇宮還真不好說。
更重要的是,這龍隱山位在國家跟最大敵人北蠻之間,可以是屏障,也可以是缺口。
回想幾年前跟北蠻那一戰,大峻國打得辛苦,前線兵敗如山倒,眼看北蠻大軍就要侵門踏戶了,龍隱山寨發動的一記奇襲竟讓北蠻吃了大虧,大峻國軍乘勝追擊,北蠻損失慘重迅速退兵,大峻國才勘勘守住這一戰。
這一戰雖然是龍隱山寨替大峻國打贏了勝仗,卻也讓帝王更加忌憚山寨里的那群人了。
從他們的奇襲行動看來,他們不只有武力還有武略,看來現在的山寨大王龍玨一樣是個惹不起的主兒。
連北蠻十萬大軍都能逼退的人豈容小覷?是以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放任龍隱山寨繼續圈地為王了。
除去皇帝跟山寨的陳年糾葛不計,其實這龍隱山從山頂到山腳的風光景致都是一片美好,在山寨的就近監督下,治安甚至比京城還要好,說是夜不閉戶都不夸張,所以外地人也無畏山賊名聲,到此一游的人絡繹不絕。
這不,山腰上正停了一輛馬車,馬車邊杵著兩個人,一高一矮;遠遠看去,高的一身素白,身姿挺拔,矮的一身靛藍,是隨從的裝扮。
這年頭樣樣都講求排場,好彰顯身分地位,所以只消看一眼這兩人一車清湯掛面似的樸素模樣,就知道他們身上沒啥油水可撈,大抵是其他縣城來的書生吧?畢竟龍隱山跟京城離得近,是重要馳道,每年都有不少趕考書生打這兒經過。
這對主僕看樣子只是路過歇息,一個細心伺候著另一個喝水,絲毫沒料到他們已經被人給盯上了。
「胡子!你看!咱大峻國美男子真多。這里一個,我哥也是,半個月前跟精怪門主打得你死我活的武林盟主也是。真是地靈人杰!」一人這麼說道。
听這聲音是個女孩兒,看那張臉也是個女孩兒,瞧她那張圓圓的小臉蛋還有靈動的大眼楮,這還是個長相可愛的女孩兒。
然而她的言行舉止跟女孩兒完全沾不上邊,同樣是坐著,她的一只腳就偏得粗魯地屈起踩在一根樹枝上,嘴上還叼了根草,咂巴咂巴地嚼著,活月兌月兌一地痞形象。
她甚至穿著一身男裝,頭發干淨利落地束起,讓人猛一看還以為這是個小公子。
比這身打扮更加與禮不符的是她現在正在做的事——躲在樹上偷窺男子。
「你剛剛也就看了人家半邊臉就知道是美男子?萬一另外半邊毀容了呢?再說,地靈人杰是這麼用的嗎?」跟她一起偷偷模模蹲坐在樹上的男子,也就是她喊的胡子,聞言蹙起兩道濃眉,被胡子環繞的臉立刻皺得跟包子一樣。
被他質疑的女孩竟是直接朝他腦門搧了一巴掌,明顯更為年長的他挨了打也不敢還手,儼然身分地位矮女孩一截。
「就你書讀得多!我還知道無顏女是說丑女呢!但皇帝一家子是俊男美女,怎麼叫無顏呢?精怪門徒不是說一個丑過一個嗎?才該叫這個姓!」女孩吐掉嘴里的草根,說得頭頭是道。
「精怪一門丑得那麼具標志性,姓什麼都不重要了吧?至于皇帝為啥姓無顏,得去問他們的祖宗唄!」胡子無所謂地一聳肩。
「這倒是!不過我听說皇帝跟他兄弟個個都是大美人,一字排開肯定活色生香!真想見上一見!」女孩說完就是一臉向往。
「哎喲喂!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口水要滴下來了!」胡子作勢要抹女孩嘴角,被一掌拍開才接著道︰「皇帝一家子哪那麼好見?就算真見了又怎樣?人家皇帝要娶的是名門淑女,那幾個兄弟也八九不離十唄!听聞五王爺還是板上釘釘的宰相女婿呢!」
「宰相這麼丑,配得上皇帝他弟嗎?」女孩顯然不太滿意這個配對。
胡子好笑地糾正道︰「要嫁的是宰相的女兒!听說是天下第一美人哪!」
「我才不信!當爹的長那樣,能生出天下第一美人?肯定是偷抱來的!」女孩搖頭撇嘴,滿臉不信。
「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個大家閨秀啊!就像山腳下那個梁冰冰,她爹是布莊老板,她就是個大家閨秀,就算生得不咋的,男人還不是搶著娶?這世道男人都愛大家閨秀的,少奮斗幾年不是挺好!」胡子說得有理有據,女孩卻越听越不服氣。
「哼!跟著我也能少奮斗幾年啊!不對!是一輩子都不用奮斗了!」女孩一拍胸脯,很是驕傲地保證道。
「是是是!」這態度明顯是敷衍,胡子轉移話題,道︰「咱言歸正傳,你真打算帶他回去?」
說完就長指一伸,竟直直指向那對主僕中的主子。
好像知道有人正在說他一樣,那主子轉過身來,無意間對著他們露出整張臉,引得樹上一人驚呼。
「就他!就他!他長這樣,不帶回家當擺設太浪費了!」女孩兩眼放光,嘴角還餃著可疑的液體。
她這樣子連同伴都沒眼看,白眼一翻,寧願看向男子。
人家哪有他說的半邊毀容,那一張臉就像白玉似的完好無缺,連顆疙瘩都找不到。
「是挺俊的,就不知道合不合適?」
「我覺得合適就成了啊!反正就他了!快點帶他回去交差,省得我哥整日念叨!」
「這事兒能隨便交差嗎?」胡子臉又皺成一團包子了。
「怎麼不能?他不是要夫君?我搶個給他還不對嗎?」稚氣的圓臉上不見絲毫猶豫。
「話怎麼這麼說呢?二當家說的夫君是——」
「哎呀!你廢話怎麼這麼多?快辦事啦!」女孩一掌堵住胡子的嘴,順便把他推下去。
說也神奇,落腮胡這麼大一個個頭,掉到樹底下的時候竟是一聲不響,毫發無傷不說,還神色泰然地站直身子,順手拍拍灰塵,一副輕松得不得了的樣子,彷佛身後的參天大樹只是一塊台階罷了。
剛剛跟他咬了半天耳朵的女孩也是一樣,縱身一跳,下樹就跟下樓似的滑溜麻利,轉眼就站在落腮胡的身邊了。
不過再怎麼沒動靜,憑空出現兩個人也把馬車旁的主僕二人給嚇得夠嗆。
只可惜未等兩人將來人看個仔細,一縷輕煙倏地撲向他們的口鼻,兩人隨即失去了意識。
龍隱山上,屋房林立,宛若一個小鎮的龍隱山寨罕見地張燈結彩,男男女女進進出出,忙活得像要過年。
尤以中間那棟主屋為最,到處張羅著喜氣的紅色不說,一壇壇的酒像不要錢似的被搬進去,還有兩個男人抬了只豬公,被站在門口的婆娘吆喝著往前走,好不熱鬧。
這份熱鬧只被留在前廳,廳後是一個掛著紅燈籠的廂房,房前就留著三個人打理,頓時清靜了不少。
「自從前大當家走了以後,這麼多年來,咱們山寨終于辦一回喜事啦!」龍三手里拿著掃帚,仔仔細細地掃地,連一絲蜘蛛絲都不放過。
「就是啊!我還以為等不到今天呢!」說著說著就熱淚盈眶的龍五拿了塊抹布差點就要往臉上抹,被龍三阻止了才趕緊回神,繼續擦他的門。
「這下前大當家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他臨終之際,最掛念的就是這件事!」龍七舉著一把大剪子,看似隨意動個幾下,一張張紅紙就被他裁出一個個漂亮的囍字。
「我說龍七,你這活兒就不能帶去你房間干嗎?你這樣紙屑掉滿地,白費我掃了這麼久的地啦!」龍三看著龍七腳下的滿地紅,臉都要綠了。
「哎喲!我就剩這幾個字貼一貼就完事啦!你這麼計較做啥呢?」龍七不以為意地舉著囍字在龍五剛剛擦干淨的門上比對,似乎在看貼哪兒比較好。
「我計較?你這沒大沒小的臭小子,欠抽了是吧?」龍三舉著掃帚跟舉藤條似的,作勢要往龍七身上劈去。
「我這樣哪能算沒大沒小?你也就早我三個月被帶回來山寨?我喝女乃的時候,你也還沒斷女乃呢!所以咱是同輩!」龍七不服氣地辯解道。
「你——」氣憤的龍三正準備要沖上前,就被夾在兩人中間的龍五給擋下了。
「行了!你們兩個!一天不吵會死是不是?」龍五舉著抹布在兩人面前晃來晃去,大有誰敢上前一步,就準備拿這塊布給他擦臉的意思。
「都是他!」兩人指著對方告狀,都一副誰喊得又快又大聲,誰就有理的樣子。
「噓!」龍五嚇得扔下抹布,兩只手一左一右各自堵上一張嘴巴。
「你們兩個活膩啦?大當家交代過誰都不許打擾房里的那個人!」龍五捏著嗓子講話,聲音又細又小的,卻是成功滅了另外兩人的氣焰。
一行三人,六只眼楮有志一同全往旁邊的廂房看過去。
隔著門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不過沒有傳來動靜就足夠讓他們松了一口氣。
這個廂房正是他們大當家的房間,也是喜房,房間里正躺著大當家未來的夫婿。
「不知道他醒來沒有?」龍七小聲地說。
「迷煙的效用最多不過三個時辰,左右也該醒來了。」龍五掐指算了算,如此答道。
「應該還沒醒吧?醒了怎麼連點動靜都沒有?我瞧過長得像他那樣細皮女敕肉的人,膽子都是很小的,醒來了就該哭天搶地了。」龍三說得很是篤定。
「細皮女敕肉?你啥時候模過了?胡子一回來就把人送進去大當家房里了,咱也就遠遠看了一眼而已,說得跟真的一樣!」龍七撇撇嘴,不以為然。
「那一眼也看得出來那位公子臉皮女敕得跟豆腐兒似的,跟你這身陳年老腐皮不一樣!」
「我是陳年老腐皮?那比我大的你是什麼?」
「喲!知道我比你大啦?叫聲哥來听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