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休書請拿好 第三章
第三章
當日,一輛皇家馬車從宮里徐徐駛出,往九王府而去。
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朱好便讓人去尋蘆葦,細細的蘆葦管子說不定能把藥給喂進去,藥是喂進去,但下一刻又吐出來,她急的不行,情急之下,連嘴對嘴的法子也使上了,卻不過是弄髒了兩人的衣物。
宋亦君躺在床榻上,看她哭得鼻子發紅,不由地笑了,「本王還沒死,你哭什麼。」
向來溫婉的她,氣鼓鼓地說︰「王爺不要胡說,王爺才不會死!」
他輕扯了一下唇,便閉上眼休息了。
接下來的幾日,朱好用盡了辦法,不見他有絲毫好轉,他沒辦法吃東西,喝藥,現在只能勉強喝點水。
太醫同樣頭疼,直到第四日,朱好去給兒子喂乳,每日都要在宋亦君和衡兒兩邊轉。
「王妃,也許有一法子可以試一試。」
朱好正是絕望的時候,立刻問︰「什麼法子?」
太醫請她到一邊,低聲與她說了幾句,她的臉一下子白一下子紅,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太醫所說很有道理,也許可行。」
宋亦君沉睡的時間開始延長,恍惚間,他醒過來,就看到朱好坐在他床榻邊,他淡淡地說︰「本王這兒,不需要你。」
本來在月子里養的白潤豐盈的人,現今也有些瘦了。
她抿了抿唇,忽然往床榻上一坐,一手扯開床幔,兩人之間只余彼此,靜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王妃,這是要做什麼?」他瞥了她一眼。
她臉頰緋紅,整個人似要被烤熟了,張了張唇,想解釋給他听,可怎麼解釋都奇怪,她干脆抿住唇,一聲不吭,低下頭來,手指扯開衣衫,外衫褪去,中衣扔在一邊,最後身上只穿著羅裙和一件肚兜。
……
她掀開床幔,坐在了床榻外沿,隔著一簾床幔,她總算沒那麼的嬌羞了,她低聲道︰「這是太醫想的辦法,王爺如今只能喝點水,我喝了王爺的藥,再用女乃水喂給王爺。」
按照太醫的囑咐,她提前一個時辰喝了藥,等藥效發作的差不多了,她這才來給他喂,當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
她,總不能真的見他死。
太醫也說了,這法子也不過是可能有用,到底如何只能試一試。
她心里有點急,「王爺可有什麼感覺?」
「有一股淡淡的藥味。」他說。
誰問他口感如何了!她厚著臉皮,再問︰「妾身是問王爺,你的身子可有什麼感覺?」
「無。」
她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歡喜,太醫說得試上兩次才知道。
他閉上眼,疲憊地應了一聲,她听到了,也沒再說什麼,替他掖了掖衾被便出去了。
出了屋子,黃嬤嬤便迎了上來,「王妃,熱水備好了。」
「嗯。」
朱好先去隔壁的淨房,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她只要想到他剛才是如何被她摁在身下,她臉上一陣燥熱。
與他主動不同,這一回是她捧著自己的湊過去給他喝的。
每每想到這兒,她就覺得自己太過不端莊了。
擦完了身子,她整理好自己,走出淨房,黃嬤嬤給她倒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女乃娘的事怎麼樣了?」
「老奴給小公子找了兩個女乃娘,都是三十歲以上,愛干淨的。」
平日里,為了兒子的口糧,朱好在吃上尤為講究,就怕自己吃了什麼不好的不對勁的食物,傳給了兒子。現在,她喝了藥,自然不能再喂兒子了,只能找女乃娘。
「讓她們到正廳等著。」畢竟是給兒子找的女乃娘,朱好要親眼見一見。
「是。」
她將茶盞放在桌上,去了正廳,仔仔細細地問了兩位女乃娘不少事情,跟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她只看中了一個臉圓圓,笑起來有些喜氣的女乃娘,讓黃嬤嬤留下這一個,再繼續尋一個來。
之後,她又回到了正屋,她先去看了宋亦君,沒想到他居然醒著。
「王爺感覺如何?」她惴惴不安地說。
「倒是有些精神。」
他剛喝了,一個時辰不到,竟有些不同了。朱好想到太醫說的話,里面富有營養,比清水可好多了。
要知道,宋亦君這幾天除了水,其他都未曾下肚。
朱好喜悅不已,「這回不吐了。」她深怕他再吃什麼吐什麼。
宋亦君瞅她滿臉的喜色,眼里閃過一抹暗沉,「嗯。」
「妾身讓太醫過來給王爺把脈。」她喊了下人去請太醫來。
不一會兒,太醫便過來了,伸手給王爺把脈,模著胡子道︰「王爺的脈象比之前的強勁了少許,這法子興許可行。」
太醫興高采烈,要知道,這可是皇子,聖上雖沒說治不好把他頭給砍了,可少不了要被貶,或者是被趕出太醫院,更何況,聖上難以琢磨,一個龍心不悅,他就要腦袋搬家了。
如今看這法子略有起色,他也開心,能把九王爺給救回來便不用擔心受怕了,說不定還有潑天的富貴等著他。
「王妃每日兩次,過一個時辰再來喚微臣給王爺診脈。」太醫囑咐道。
朱好記下了,讓黃嬤嬤送太醫出去,轉身看向宋亦君,興許是這幾日被宋亦君命不久矣的事給嚇得不輕,她又要管宋亦君,又要管著王府大大小小的事,人消瘦了不說,整個人精神都不好。
如今總算是有好消息了,她難掩激動地握住了宋亦君的手,「王爺,你一定能好起來!」
剛說完話,朱好才意識自己這行為太逾越了,連忙松開他的手,將激動壓制住,又一副端莊大方的模樣,彷若剛才像個小孩子拉扯著他說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宋亦君唇角微揚,「替本王捏捏手。」
她並未想多,他整日躺著,確實不舒服,她立刻坐下,雙手捏著他的臂膀,從肩膀捏到手心,捏得細致又認真。
宋亦君不過是覺得她的小手軟軟的,扯著他大掌時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見她捏得起勁,他也就享受起來了。
他這個王妃,也許表里不一,看著端莊,但骨子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只平日為了服眾,硬是學起了莊重來。
朱好聞著新鮮出爐的藥味,小臉皺成了菊花,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對黃嬤嬤抱怨,「王爺倒是省事了,不用吃這份苦。」
她一個沒病沒痛的人,卻是整日地喝兩回藥,而且太醫會根據每回診脈的結果調整藥方,有時候不是很苦,有時候苦得堪比黃蓮,真是讓她苦不堪言。
黃嬤嬤捏了一個蜜棗放入她的嘴里,王妃也就嘴上說說,王爺這身子好起來,最開心的莫過于你了。
她害羞地笑了笑,「他好起來,我自然開心。」
「王爺前幾日還只能躺著,現在能坐起來了。」黃嬤嬤也開心,這一家之主要是不在,便是有再大的榮耀,王妃一個人撐著也是辛苦。
朱好點點頭,「前幾日全身上下也就一張嘴能說話,現在都能坐一會兒了。」
等時辰差不多了,她起身去宋亦君那兒。自從宋亦君不吃藥了,屋子里都沒有什麼藥味,也沒有他嘔吐後的異樣味。
若不是他還躺在床上,她幾乎都要以為他還如沒出事前一樣。
他坐在床頭,見她來了,懶洋洋地說︰「王妃來了。」
明明端著一副君子模樣,可說的話卻隱隱有些挑逗的意味,知道她這個時辰是來干什麼的,他偏還要指出來。
以前尚且不知他的為人,與他相處甚少,這段時日,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也漸漸地模出了少許的頭緒來。
這人,嘴巴蔫壞。
在外,是高不可攀的九王爺,在她面前,他放蕩不羈,隨心所欲,也不遮掩幾分,讓她瞅出他的惡劣來。
她抿著唇在他身邊坐下,「王爺躺下吧。」
他似笑非笑,「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他躺下她喂也方便些,若他坐著,以他高出她半個頭的姿勢,她坐在他身上都不行,得半跪半坐才能與他的腦袋齊平。
聰穎如他,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一定是故意的。
她眼含怒意地瞟了他一眼,「王爺快點躺下。」
「本王每日都躺著,躺得背都疼了。」他說。
這便是不打算躺下了,她氣惱地說︰「王爺不躺下,妾身怎麼……」聲音極輕,「給你喂、喂藥。」
見她滿臉羞紅,快要哭出來了,他這才收斂地說︰「你上來。」
她松了一口氣,見他肯躺下了,她放下床幔,爬上床。
……
太醫提出這個建議時,她也想過擠出給宋亦君喝,可太醫說可能會影響效果,她這才親身上陣,總不能給他找一個女乃娘啊,他又不是衡兒那樣懵懂的稚子。
等他總算抬起頭,她像一只小白兔,急急地從他身邊逃開,「妾身讓人去請太醫。」
說完,她迅速穿好衣衫,跑得影子都沒了。
他呆愣了片刻,隨即笑出了聲,倒是有些可愛。
讓人想把她吞下肚子里。
漸漸地,朱好覺得很吃力,王府里沒什麼事,一切井井有條,唯一讓她心里焦急的只有宋亦君。
她吃力的便是他最近越來越過分的行為,每回喂藥,他總是上下其手。
可有時候,她的力氣也拼不過他,他到底是一個男人。何況,隨著一日日的,他的身體更加的好,從一開始只能躺著到坐著,現在他偶爾也能下床走幾步,只太醫說他得多臥床,否則他怕是不會乖乖地躺著。
興許就是太無聊了,她每日兩回的喂藥,倒成了他打發時間的有趣事情。
她輕輕地嘆了一聲氣,珠星听到了,望向她,「王妃可是有憂心的事?」
朱好搖搖頭,「沒什麼。」
「王爺如今身體有起色,王妃還有什麼擔憂的?」
她確實有擔心的事,例如真正想謀害太子的罪魁禍首。聖上雖然把人抓到了,可那個人只不過是煙幕彈,對罪魁禍首而言,不傷筋動骨的。若是那罪魁禍首一直不露馬腳,她就怕宋亦君不小心遭了毒手,亦或者牽連到她和兒子。
但她心里也有數,罪魁禍首大概便是二皇子那一派了。
可惜沒有證據,二皇子也不是手無寸鐵之流。狡兔有三窟,他的保命手段定然不少。
如今她和兒子都跟著宋亦君成了太子黨一派,她是真心希望,最後是太子順順利利登基,起碼他們一家人也能平平安安。
「真的沒事。」朱好笑了笑。
珠草在一旁,笑著說︰「王妃多笑一笑,奴婢听人說嘆氣可是會老的。」
「珠草還未嫁人,我可不敢老。」朱好打趣地說。
「嘻嘻,那王妃你可得替奴婢掌掌眼,找一個相貌好的夫君給奴婢!」珠草一向大膽,沒有一絲害羞地說。
朱好被逗得眉眼含笑,「是,那必須的。」瞄到沉默不語的珠星,不厚此薄彼地說︰「珠星也是,我會給你們找戶好人家。」
「多謝王妃。」珠草笑咪咪的。
珠星低著頭,「謝謝王妃。」好人家?再好的人家,只怕不是小廝就是管事了……
黃嬤嬤熬了藥端過來,打發了兩個丫鬟出去,朱好一臉苦相地喝完,黃嬤嬤端上廚娘做的水晶糕,讓她甜甜嘴。
時辰還沒到,她翻看著桌上的賬本,王府每月的銀子支出一目了然,除了宋亦君的私庫她未曾踫過,如今王府都是她管理。
管家這類的活她還沒出嫁之前就做了,只是繼母楚氏對她並不上心,索性外家送了人來教她,她這才沒有丟人現眼。
她出嫁的時候,朱府給了一些嫁妝,但是很少,只有六十二抬,以她正王妃的規制,應該是不少于八十六抬,當然也是有更好的,一百零八抬。但她沒敢想,那時還在閨中,她急得快哭了,他們逼人太甚,把她逼到這樣的境地,這便是要她自己負責少了的嫁妝。
幸好生母彌留之際,便將嫁妝全部放在娘家管理,雖然于理不合,可若當初不這麼做,只怕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做好。
她的外家早些年已經外放到了杭州,但每年都會托人給她送東西寫信詢問她的境況,知道她要成親了,不僅將生母的嫁妝全數歸還,還給她添置了不少東西,她這才風風光光地出嫁。
嫁入王府之後,她以雷霆的手段,把所有陪嫁的朱家下人全部丟回了朱家,只留下了生母留給她的幾房人,王府也是有丫鬟婆子,並不缺人。
她嫁人了,她也不想再讓朱家人在她面前惡心她,不管是朱家主子,還是下人。
對她而言,她從小長大的朱家,是個吃人的地方,既然已經出了那地方,她自然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到了時辰,黃嬤嬤催她,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挪動著腳步。
給他喂藥,她自是願意的,就是他喜歡模她的壞習慣,真的是讓她咬碎了銀牙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