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不上床 第五章
第三章
翌日清晨,崔嫵兒依然沒有出現在前廳的飯桌上。
這不啻是投下了一枚驚天大雷。
要知道嫵兒丫頭雖然是十個師兄弟姐妹中年紀最小、最喜歡沒事撒撒嬌鬧鬧小脾氣的,但她向來乖巧機靈,且懂得拿捏分寸,哪怕沒人哄她開心,她也從來不會因為生悶氣而超過一天不與大家伙同桌共食。因為在大桌子上一起吃飯顯得人多又熱鬧,這種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氛圍,崔嫵兒最喜歡也最舍不得破壞。
因崔嫵兒的缺席,今早總算勉強收拾好了紛雜的思緒、得以重回飯桌的楚臨風表現失常,一會兒若有所思一會兒微微皺眉,這多少破壞了他平時穩如泰山的形象。
終于,心存疑惑的楚莊主在早飯進行中環視一圈眾位弟子,沉聲問道︰「嫵兒丫頭還是不舒服嗎?昨天有誰去她那里了?」
在座的幾位全都將視線投在楚臨風和何芳身上。
楚臨風對崔嫵兒的事情最是了解,她若有個小傷小痛,不需別人操心,楚臨風一人足以解決。
而大師姐何芳雖然早在八年前便嫁了人、後因丈夫早逝才重新回莊,但她在莊里的地位依然很高,畢竟她是莊主收下的第一個徒弟。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只要她一接手管理山莊內務,莊里就從未出現過問題,所以莊里哪個人頭疼腦熱了,她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接到眾人視線,何芳從善如流地放下碗筷回答道︰「我去過了。」
楚莊主點頭,又問︰「傷得很厲害?」
何芳面不改色地撒謊︰「十分厲害,昨晚我幫她上的藥,半個額頭都跟著腫了起來,而且創面上還有些破裂,我看是要破相了。」
霎時間,楚臨風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光,血液喧囂著向上翻騰。怎麼可能?她昨天還好好的,根本沒這麼嚴重!
其他人紛紛抽氣。
「什麼?」
「真這麼嚴重嗎?要不等會兒咱們合伙把二師兄弄醒,讓他重新做點能去疤的東西?」
「啊,正好我今天沒事兒了,吃完飯就去!」
何芳有耐心地听著師弟們的對話。
她故意在中間停頓,然後頂著來自師弟楚臨風的壓力,直到四周的議論聲逐漸變小、眾人的焦點回到她身上的時候,才淡淡地瞥了眼楚臨風,再接再厲地夸大實情︰「師父,您是知道的,嫵兒這丫頭倔強得緊。也不曉得她是疼啊還是別的原因,竟一個人躲在屋里哭了一天,傷口都被她給哭得崩開了。我去的時候,小丫頭眼楮腫得比額頭還高、紅得比兔子還厲害,嚇我好大一跳。」
說完,何芳再瞥眼楚臨風,隨即神情自若地低頭,重新開始扒起碗里的米粒。
她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剩下的可就要看師弟的反應了。
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幾個與崔嫵兒年紀相仿的弟子已經在商量著處理完手頭事務就去探望她了。
楚臨風早在听到何芳說崔嫵兒「半個額頭都跟著腫起來」的時候便已經握緊碗沿,當听說崔嫵兒哭了一天時,他差點沒把筷子折斷。
「那她……」
楚臨風正待更深詢問的話剛一起頭,就被身旁的楚夫人半途截走︰「芳丫頭,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就去看看嫵兒的情況。」
何芳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頓了頓,她別有用心地建議︰「不過嫵兒昨天睡得挺晚,現在恐怕還沒起床。她那邊有藥,我又安排人照看著了,不然咱們下午再去?」
楚夫人自然听得出何芳的話外之音,當下便一搭一唱起來︰「也好,正巧阿葛的衣服還有兩套急著要修改,得有人監督著才行。上午未必能改完,那我們就下午再去。」接著,她又故意拿話刺激兒子︰「哎,莊里現在可沒有什麼能比阿葛出嫁更重要的事情了!既然芳丫頭已經安排了照顧嫵兒的人,我也就放心啦!探望安慰之類的,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啊!」
眾人雖然不太贊同師母的話,但仔細一想,也覺何芳說的有道理,于是紛紛響應她的意見,準備下午再去。早上的時間則留給嫵兒,讓她先好生休養著。
楚臨風早听不見大家在討論什麼了,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像著崔嫵兒「眼楮腫得比額頭還高、紅得比兔子還厲害」的樣子,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狠狠地揪住了似的令他窒息。
該不該去探望?楚臨風心里掙扎著。
只是悄悄去,應該沒問題吧?只要不被她發現,應該就不會惹來她更多的怨恨吧?
楚臨風機械式地重復著將飯菜塞進嘴中的動作,整個人的心思卻一路飄啊飄的,直飄到崔嫵兒那里去了。
也許可以藏身在窗外偷偷、偷偷地看看……
沒辦法,他實在是擔心她呀!尤其母親和師姐都擺出任由她去的樣子,只在乎阿葛的婚事。
楚臨風深吸一口氣,壓抑心中那點微弱的不滿,幾件花里胡哨的衣服有什麼可修改的?反正都是人穿,隨便哪個花樣都行。現在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嫵兒受傷了啊!
想到這里,楚臨風收回思緒,卻發現母親和師姐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五師妹阿葛的婚禮事宜,他不由更為不滿,同時也堅定了親自去探視崔嫵兒傷勢的決心。
既然已經決意要去,楚臨風便沒有了顧慮,面部表情也漸漸放松了下來,以最快的速度不動聲色地處理著碗中所剩無幾的飯菜。
見他這樣,何芳與楚夫人趁無人注意時悄悄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雙雙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她們都已經夸張到這個地步了,就不信他不上鉤!
崔嫵兒坐在桌邊,百無聊賴地捧著臉觀察茶壺茶杯上的花紋。
她在守株待兔。
可看看外面的天色,大伙兒早該吃完飯了,她正等的那只「兔子」怎麼還沒來呢?
昨晚在跟芳師姐商量時,她的話雖然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又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一定能行,但其實心里的小鼓照樣打個不停。她也怕,怕楚臨風不買賬,怕大師姐沒煽動到位……
等得時間越久,崔嫵兒就越惴惴不安,她站起身,重新檢查一遍門窗。
很好,窗戶全關得死死的,這樣可以防止某人透過偷窺的方式取得她受傷是否嚴重的「情報」,門也確實按照要求虛掩著,現在只要……
誒?
崔嫵兒僵住,臨風師兄?
門內,崔嫵兒小嘴微張,怔怔地保持著以手拉門的動作,門外,楚臨風眉頭緊鎖,怒氣騰騰地看著屋里那個據說可能要破相的女子。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但崔嫵兒畢竟心虛,只吐出了一個字便不敢再說其他。楚臨風顧不得許多,拉了她的胳膊便將她帶進屋,稍微攏了下門才回頭仔細打量她。
雖然何芳的話確有夸大之嫌,但經過一天的傷口和崔嫵兒個人的辣手摧殘,她的傷勢確實嚴重了不少。
看著崔嫵兒紅腫得比昨天明顯厲害很多的額角上甚至還泛出不少血絲,楚臨風就知道這個叫他操碎了心的姑娘絕對沒有乖乖按時按次涂藥。
這個認知令他極為惱火︰「崔、嫵、兒!我不是交代過師姐,讓她告訴你該怎麼用藥了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把一個撞腫的小包弄成現在這種被撓壞的創傷?」
盡管楚臨風的到來使崔嫵兒內心歡喜無限,可是他的問話卻讓她有些心驚膽寒。
好在她自有對策。
小臉微低、嘴角一耷,崔嫵兒怯怯地偷瞄著楚臨風︰「師兄,我昨天那些話你別放心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反省了,真的!我昨天反省了一天,但是我又不敢去找你道歉,所以也沒顧著上藥的事兒……」
就為這種事情哭了一整天還忘了上藥?楚臨風只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炸掉了,她是想讓他每天提心吊膽地度過剩下的年月嗎?
他吸氣再吐氣,試圖慢慢地將體內多余的、不該散發在眼前人兒身上的火氣全都吐出來。不行,他要冷靜,他不能因為嫵兒的歉意而發火。
楚臨風平復了半天,剛一抬頭卻被眼前的光景給嚇得險些要跳到門外。
崔嫵兒正在距他不足半步遠的地方兩眼含淚、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這個距離這個位置,絕對已經進入危險範圍,楚臨風腦中頓時警鈴大作,他甚至可以數清崔嫵兒眼上的睫毛有多少根了。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不想崔嫵兒也跟著他向前走了一大步,而且這次她與他的距離比剛才的更近,用同樣可憐兮兮的語氣問他︰「臨風師兄,你還生我的氣嗎?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說那種任性的話了。」
要命!天啊,她不能再靠近了,不然他會發狂的。
楚臨風狼狽地別開臉︰「我沒生氣。」
崔嫵兒不信︰「那你怎麼不正眼瞧我?」說著她的嗓音更顯低落了,「果然還在生氣。唉,沒人喜歡嫵兒了,連師兄都不喜歡嫵兒了。」
她的自怨自艾恰到好處,正勾起楚臨風的憐惜之情,但楚臨風還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攬她入懷的沖動,又朝旁邊挪了挪。
「嫵……咳咳,我是說,你快坐回椅子上,我給你上藥。」
崔嫵兒听話地將被她扔到角落的藥丸找了出來,然後坐在椅子上等著楚臨風來為她處理傷口。
看著楚臨風命人送來干淨的熱水,又把藥丸細細碾碎,崔嫵兒心里一陣暖暖的。
師姐說得沒錯,師兄對自己確實很好,那麼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驗證他的對自己的好到底是出于什麼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