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妻 第十五章 華貴嫁衣遭破壞
距離孫拂的親事越來越近,兩個丫頭的親事則選在之前操辦,風風光光的出嫁,每人三十六抬的嫁妝,綠腰先出門子,然後是琵琶,兩個丫頭又哭又笑,心里復雜得一塌糊涂,對未來又充滿期望。
誰家丫頭出嫁主子還給三十六抬嫁妝的?這般熱鬧的出嫁場景,讓京城人引為一時的談資。
接連看著兩個丫頭出嫁,等到送走綠腰後,孫拂情緒有些黯然的向三生說道︰「以後去了謝家,也給你找個好人家。」
三生沒半點羞赧。「奴婢說過一生不嫁侍候小姐,將來還要侍候小少爺和小小姐,忙得很,哪來的時間嫁人?」
孫拂噗哧一笑,這時才想到謝隱已經有一兒一女,她嫁過去沒有生子的壓力,這也算一樁好事吧?
她心里的陪嫁人選早打算好了,把秋水算上,還有三生,至于陪房就由爹娘決定了。
謝家再復雜,也比不上皇宮後院的人心鬼魅。
元宵燈節過去沒幾日,謝家的彩禮就送過來了,一百二十抬的彩禮,將孫家後院鋪得滿滿當當,打開之後府里上下都來看熱鬧,琳瑯滿目的珍品,令眾人的眼珠子都要跌出眼眶。
姚氏手里拿著禮單集結成的小冊子,一萬兩銀子的禮金、六擔共六百斤的禮餅、拳頭大的東珠、南珠各一箱,純金頭面、珍珠頭面、羊脂玉頭面、珠寶首飾各一箱,綾羅綢緞、宮錦宮綢各一百疋,後面還有精美的玉器擺設和古董字畫,山珍海味……各種東西足足有五十擔之多。
其中最特別的是用海鮫錦做的,十二色彩線繡的龍鳳並蒂蓮紅嫁衣,金龍威武,彩鳳騰空,紅裙紅褲顏色純正,這些都是花了大心思的,處處繡滿了吉祥如意的紋飾。
至于鳳冠霞帔就更不用說了,花絲、瓖嵌、霧雕、點翠,繽紛的珍珠好幾百顆,連繡鞋的鞋面也用金線繡著成對的龍鳳,看了直教人咋舌。
這樣的排場、這樣精致的嫁衣,除了皇室中人,可說是景辰朝獨一無二的了,明明謝隱可以不用做到這個地步,可他做了,無論如何,這些彩禮能讓孫拂出嫁時得到旁人滿滿的羨慕。
她上輩子入宮為妃,從沒穿過這麼華麗的嫁衣,而她的少女時期也在入宮後同時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迫成長,經歷漫長的痛苦。
然而這些遺憾,謝隱在不知不覺間都幫她填補了,難道這也是一種命中注定?
饒是自以為在孫拂的嫁妝上給了不少的姚氏,看著手上集結成冊的厚厚禮單手都在發抖,這哪是娶續弦的排場?正妻再風光也不過如此了。
她連忙把孫邈找來,人家彩禮給得這麼多、這麼重,可見人家有多重視這門親事,阿拂的嫁妝恐怕還要再加。
只不過消息到了孫拂那里,她卻堅決反對,她以為爹娘給的嫁妝已經夠多了,不管謝家的門第有多高、給的彩禮有多少,她的嫁妝都不能把家搬空,往後爹娘可還有三個弟弟要養育栽培,兩個庶妹要成親呢。
這麼大的動靜,東園不可能不知道,畢竟就隔著幾道牆,孫老夫人氣惱不已,罵個幾句也就罷了,李氏、黃氏可听夠了人家的閑話——
「哎呀,你說我怎麼就沒有像孫大姑娘那樣有能耐的女兒?明明就住這附近,我家那丫頭就連孫大姑娘的一半都不如!」
「听說那孫大夫人可大方了,直接叫自家布莊、胭脂水粉、衣裳首飾的掌櫃到家里來,想要什麼就挑什麼,還有那要帶過去的家具,據說是現買人家本來預定,卻因為這種硬木價格一下漲太多,以致于買不下手的小葉紫檀,娘家這等財大氣粗、大把銀子撒在水里半點不心疼,孫大姑娘實在好命噢。」
不甘心至極的還有孫默娘,男方送彩禮這天,孫默娘拉著李氏的手,後頭綴著黃氏和孫樂娘,也沒知會孫老夫人一聲就上了西園的門。
孫璟是男人,自動去了前院,李氏等人因為自認是「自家人」又是女眷,便往二門去了。
姚氏一見她們進門,本來熱絡招呼客人的臉就沉了下來。
「大嫂,你實在太見外了,家里這麼大的喜事也不招呼一聲,一家人怎好這般生分?」
李氏腆著臉,雖然說不得不對妯娌低頭,但心里還是看不起姚氏,又見她大月復便便,一臉黃臉婆的模樣,只覺得幸好出門之前把這一季新做的衣裳穿上去,頭上也是七八根的金釵,怎麼想都比她容光煥發,卻不知自己看來和刺娼沒什麼兩樣。
「我府里的嬤嬤僕役還夠使,哪里敢勞動兩位呢?」姚氏不咸不淡。
「都說了我們是一家人,好意上門來幫忙,大嫂就不用客氣了。」馬不知臉長說的就是李氏這種人。
誰跟你客氣?一听到一家人這三個字就讓姚氏想到在老宅做牛做馬的日子,不只掙的錢要用來養這些沒把她當人看的老夫人、二三房,他們還鄙視她的出身,更差點教壞她的女兒,把她帶上歪路子。
礙于今日是好日,姚氏也不好真把人撞回去,只是囑咐人看著,莫讓她們動了手腳不自知。向來看不起他們一家的人自動上門,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孫默娘和孫樂娘直奔放彩禮的院子,那一箱箱、一擔又一擔的聘禮全都大大的敞開著,首飾衣裳、古玩書畫、珍珠白銀金飾……滿滿的一箱箱,一點水分都沒摻,這些不只炫花了她的眼,要不是一旁看顧的下人阻止,她們幾乎每樣東西都情不自禁的想去模一模、踫一踫。
孫默娘看紅了眼楮,臉色越發難看,這些昂貴又華麗的東西要是給她的就好了。
一旁的孫樂娘則是驚訝到驚嘆連連,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孫默娘看到了那套華麗的刺繡嫁衣、鳳冠霞帔、精致的繡鞋時,更是走不動路了,這麼漂亮的嫁衣她從來沒見過,但是一想到要穿上這套衣服的人是孫拂,心里的忌妒遠遠超過了理智。
不過是給人當個繼室,怎麼就好像要頂破天了!這國師大人到底被孫拂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傾家蕩產送了這麼多的聘禮來?
下一瞬,孫默娘已經拔下頭上的金釵,著魔的沖上前,在下人來不及阻止的狀況下抓起那海鮫錦做的嶄新嫁衣,在孫樂娘的尖叫聲中,嘶啦的劃了下去……
婚嫁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而一襲美麗獨特的嫁衣更是其中最受重視的部分。如今孫拂那件獨一無二的嫁衣毀了,更重要的這還是男方送過來作為彩禮的,國師是什麼人物,把他要送給未來妻子的嫁衣弄壞,這已經不是賠不賠得起的問題,是會被當作挑釁的,只要他在聖上面前說個「神諭」,孫家就會一敗涂地玩完了啊!
孫璟看著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孫默娘、一臉懵了的李氏,眼神冰冷得很,「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扯後腿不中用的東西,自己想作死還拖著二房給她墊背,不知所謂的賠錢貨!
「妾身一個錯眼她就不見了,哪里知道這死丫頭去干了這等糊涂事?」李氏一看到孫默娘淒淒切切的樣子額際直跳,看著就來氣!
只是她的心頭同樣火熱滾燙,只要一閉眼,那一箱箱的綾羅綢緞、皮毛首飾頭面,還有整整一萬兩銀子的禮金就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怎麼也不願相信,就為了一個商戶女,那位國師大人居然這麼大手筆,要是她家默娘能攀上這門親,那些彩禮和衣料及首飾就是默娘的!
而孫默娘還不服氣的梗著脖子嚷嚷,「她憑什麼招惹了魏侯爺還來招惹國師大人?孫拂無恥無德也無品,她就能得這麼好的親事,我也是孫家姑娘,為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耀武揚威,我劃了她的嫁衣又怎樣,她活該嫁不出去!」
孫璟一巴掌拍在桌上,破口大罵,「你這死丫頭,滿口胡話,不要臉的東西,彩禮再多也不是你的,你可知道你這一沖動,以後怎麼找婆家?怎麼嫁得出去?老子的面子里里外外全教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丟光了,我今天非要打死你這丟光祖宗臉面的下賤蹄子!」
孫璟暴跳如雷,喊著要人拿鞭子來,只可惜廳里廳外根本無人應聲。
這里可不是東園,何況要教訓女兒也該關起門來,就算把她送到尼姑庵都沒人說話,可在人家辦喜事的重要日子,說要打殺親女,這又算哪回事?
「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一了百了!」孫默娘開始撒潑。
李氏撲上前抱住孫璟的胳膊哭著求情。「老爺,你要真打壞了默娘,不如連我一起打吧,沒有了她,我也不活了!」
孫璟尷尬又煩躁,一把甩開李氏,正要說話的時候,看見謝隱面沉如水的臉,心里咯噎了下。
謝隱連眉毛都沒有多抬一下,但不知怎地,身邊的人就是知道他每一根發絲都寫著極度不高興。
「出了這樣的事,不知孫大人有什麼章程?」謝隱的聲音連起伏都沒有了,這表示已經到了他的忍耐極限。這個孫家二房的姑娘過去以欺負孫拂為樂,想不到今日這種日子還敢欺到頭上,老虎不發威,居然被當成病貓。
孫璟抹了一把冷汗,看著抓住孫默娘哭鬧開了的妻子,滿心厭煩,又畏懼謝隱未發的怒火,混亂之中開始不知所雲起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默娘犯了錯,只是國師大人這一百二十抬的彩禮是不是逾越了禮制,畢竟娶的是繼妻,這事要傳進陛下耳中,怕會有所責怪。」
他長年要往後宮送錢,加上在外的人情往來,百官打點,凡事都少不了銀子,但今年的收成不好,田莊出息少了四成,從孫邈手中收回來的鋪子因為大肆開分鋪,資金周轉不過來,還向錢莊有不少借貸。
妻子管家無方,天天向他喊窮,大部分的銀錢又攢在他娘手里,接下來官員的三年考察又要到來,三房如今變成吃白飯的,他應酬同僚隨便就是幾百兩支出,在以前根本不算什麼,現在想從家里挪個一千兩都難,可謝隱隨隨便便光禮金就給了一萬兩。
他堂堂國丈居然不如一個神棍,甚至還得向他低頭,想起來便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干脆挑謝隱的錯處指責起他來。
「你跟我談禮制?謝某早年喪妻,清心寡欲多年,本不欲再娶,但姻緣天注定,願傾盡所有迎娶佳人,就為求佳人願意下嫁,與謝某攜手一生,一百二十抬聘禮,皆是謝某私人所有,上無逾越皇室宗親,俯仰無愧,孰不知比起孫大人娶妻時的一百八十抬聘禮又當如何?」更何況當時的孫璟還不是如今的二品大員。
被孫邈緊緊握住手的姚氏一听到這里,忍不住激動,雖說是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但是孫璟娶妻花的可都是她和夫君櫛風沐雨,用心計較,辛苦扒拉來的錢,這不要臉的東西倒是好,一文錢都舍不得花,坐享其成就算了,心底沒半點感恩之心,把他們的付出都視作理所當然。
兄長出錢替弟弟娶妻,尤其孫璟的親娘還在,公中又不是拿不出銀錢,這可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謝隱說罷,抬腳走了進去,留下孫璟一家人,孫璟像是被人正反抽了十幾下,臉上漲紅得幾乎要爆血管,一見謝隱抬腳走了,趕緊追了上去。
回過神來的他急于解釋,可惜謝隱連听都不想听。
一屋子等著看笑話的眾人,各個表情更是精彩,這皇後娘家的長輩居然比市井無賴還要無恥,一個佷女的鋪子,一個養的女兒毀壞堂姊的嫁衣,這樣人家教養出來的子女,往後別說議親,就是在往來上也盡量避免吧。
半若院這邊,孫拂看著被硬生生劃出一道大口子的嫁衣,嘆了口氣。
相較她的沉默,三生和秋水可是氣壞了,三生甚至還氣得掉下淚來,「這麼漂亮的嫁衣,這龍鳳就好像是活的,居然被攔腰劃破了,這心腸到底是有多歹毒?」
孫拂沒來得及勸慰她,就听小丫頭阿莞來報,「小姐,姑爺在垂花門說要見您,請您出來一下。」
這時候喊她出去說話,是怕她心里存了疙瘩不高興吧?
孫拂出了寢間,在垂花門處見到了謝隱,他穿著寶藍色的直綴,修眉星目,氣宇軒昂,在俊美之外又多了幾分的風流貴氣。
孫拂有些恍惚,她當真要嫁給這個男人共度一生,風雨同舟,不離不棄,禍福與共……
謝隱看孫拂白皙的臉蛋上並沒有太多難受的神色,但仍開口安慰,「你安心,這件事我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至于嫁衣,我會讓宮里的繡娘連夜趕工,替你趕出一件不輸海鮫錦的嫁衣來,你只要等著出嫁就是。」
孫拂看著眼前處處替她設想、再過幾天就要娶她為妻的男子,口氣不自覺溫柔了幾分,「不用再那麼勞師動眾,嫁衣毀了雖然可惜,幸好我之前也抓緊時間縫制了一件袍子,不敢說與你送來的嫁衣星月爭輝,但還能用就是了。」
謝隱向她走近了幾步,「嫁衣美,但你人更美,你就算什麼都不穿的嫁過來,我也是歡喜的。」
孫拂一下反應過來,臉紅得都能煎雞蛋了,忙碎他,「說什麼呢?不正經!」
「是我言語無狀了。」不過他還滿期待洞房花燭夜,和她交頸廝磨……想到這里,他的心都火熱了起來。
「我不過幾句玩笑,哪里就需要這麼著急,再忍個兩日我就來娶你。」謝隱趁機握住她白女敕軟綿的小手。
孫拂的臉色比猴子還要紅,抽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惹得謝隱大笑出聲。
雖說京城的王公大臣滿地走,但皇後的娘家也算京里人目光聚焦之處,孫府東園的一舉一動,即使隱瞞得再深,也免不了被傳出去,更何況是在國師親送彩禮、萬眾矚目的大日子。
孫拂那份貴重的聘禮本來可以為茶樓酒館貢獻不少談資的,不承想卻叫孫默娘的大膽行徑掠去了風頭,議論紛紛也就罷了,不少記性好的還把孫家的老底給揭了出來,說孫家要不是因為家里出了個皇後,也就是個三品官,孫老太爺是個好人,可惜家門不幸,有出息的大兒子被繼室硬生生逼成了商賈,其余兩個兒子自私自利,欺壓大房,其中的骯髒污穢只多不少,而這樣的人家教養出這種壞人姻緣、自私自利的後代子孫,也是剛剛好而已。
流言能殺人于無形,孫璟當即成了縮頭烏龜,直接睡在青樓相好那里幾日不回家,李氏干脆直接稱病,再也沒有外出。
過了兩日,又有消息傳出來,孫默娘因為德性有虧,品行瑕疵被官學退學,連帶的孫樂娘也遭殃,在家閉門思過三個月,不僅如此,好幾家本來有意和孫家結親的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之前都是為了攀附孫家這根可以通向富貴的藤蔓,可孫家一再出事,又被皇上厭棄,本來孫家都是一副挑揀人家高高在上的姿態,現下反過來被挑揀。加上毀壞嫁衣的事鬧得太大,官學里的同窗都不再和孫默娘往來,就怕哪天她也在她們的大喜日子做出什麼瘋狂的行徑,她們還要不要活?
不說孫默娘乏人問津的程度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那些平常巴結著二三房的人家不再上門外,甚至關起了門,拒絕了孫老夫人與二三房的拜訪,態度很明顯,彼此就不必往來了吧。
孫老夫人覺得是奇恥大辱,左等右等等不到孫璟回家,干脆自作主張,不管李氏哭得涕泗縱橫,直接把孫默娘送去了庵堂。
至于那件嫁衣,謝隱獅子大開口,向孫璟索要二千兩銀子,孫璟向孫老夫人求助,孫老夫人氣都氣飽了,哪可能拿出銀錢來,他只能咬牙準備賣鋪子還債,又因為鋪子賣得突然,聞風而來的買家可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殺價殺得極狠,到後來不得不賣了臨街兩家最來錢的鋪子,籌足了款項,親自送到謝府。
謝隱轉手就以無名氏的名義捐給了慈幼局和義莊。
三月十六的前兩日,三生帶著秋水去了謝家,為孫拂安床。
同一日,姚氏在保定的娘家送來了添妝,一車的各式禮品,綠寶石和紅寶石的頭面,織金蓋頭,雖然在旁人看來少得可憐,畢竟之前拉東西過來的謝府可是十幾車這樣算的。
孫拂卻格外珍惜和高興,外祖母還是疼她的,盡管做不了姻親,她們仍有血緣上的關系,她並不想和外祖家斷了往來。
她當晚就給外祖母寫了封長長的信,裝了京城特產,還有平日積攢下來自己繡的抹額、護膝、荷包、披風……許多針線作為回禮,並且承諾婚後一定會和夫君一起回保定探望外祖父母。
迎娶之日是難得的吉日,孫拂一早就被徹夜趕回來的琵琶和綠腰折騰得死去活來,洗澡、絞面開臉、盤發,戴上赤金簪子,上妝,仔仔細細的拾掇干淨,梳妝打扮,一層層的撲脂粉,簡直把她當牆面糊了,最後換上鳳冠霞帔,端正的坐在床上等著謝隱來迎親。
三生給孫拂拿來一些精致小巧的糕點,讓她一會兒藏在寶瓶里,要是餓了可以先拿來墊墊肚子,嫁禮繁瑣,可不能餓著肚子成親。
之後姚氏依禮喂孫拂吃麻團子,團子小小的,混了芝麻蓮子百合,寓意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這兩日孫拂沒少被姚氏拉著手說了許多話,言語間叮囑她許多,就連她爹也稀罕的模了模她的頭,這是他很久以前就不做的動作,孫拂這才覺得家里人個個都比她還要緊張。
等太陽出來,迎親的隊伍很快就過來了,姚氏這才挺著大肚子往前頭去。
幾個丫頭都舍不得她出嫁,尤其是琵琶和綠腰,忍著眼淚,不敢哭出來。
「往後又不是見不到面,等我那邊安頓下來,你們有空就過來玩。」
吉時到,鞭炮聲響,來迎親的隊伍已經停在孫家西園門口。
謝隱一身大紅吉服,玉帶纏腰,騎在高頭大馬上,光風霽月的爾雅里多了幾分瀟灑飛揚,眉宇間的歡喜滿溢而出,這難得一見的模樣讓人見之難忘。
孫拂沒有兄弟,先前孫家族兄毛遂自薦要背她上轎,不想到了出門的時候,謝隱卻下了馬,準備親自背媳婦,這是不肯讓人踫孫拂,就連族兄也不允。
周圍的人見狀都安靜了下來,見過疼媳婦的,沒見過這般疼的。
明明是繼室,怎麼偏偏就這麼好命,也不知前世修了多少好福氣?送孫拂出門的孫邈夫妻相擁哭成了淚人兒。
孫家門口不說萬人空巷,但也被包圍得水泄不通,為的就是要看那個娶了孫大姑娘的有斐國師。
「是我。」
孫拂蒙著蓋頭什麼都看不見,只能听見聲音,隨即放心趴在謝隱的背上,謝隱走得並不快,一步一步、安安穩穩的把她送進花轎。
謝隱找來的轎夫都是最好的,花轎抬得很是穩當,一點都不晃。
接連不斷抬出府門的嫁妝箱子,名符其實的十里紅妝,驚艷了整個京城,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路邊,指指點點,羨慕不已。
謝隱走在最前頭,馬匹身上掛著紅綢做的花球,顯得十分神氣,轎子後面謝府的車隊不住往外撒喜錢,這一路灑錢,實在是太大方了。
孫拂抱著寶瓶正襟危坐,卻听到跟著迎親隊伍歡歡喜喜往前走的百姓議論著——
「這是要去哪啊,謝府不是在九衢街那邊?不會是走錯了吧?」
「是啊,這邊已經是綠水胡同了。」
「不能夠啊,前面可是新郎親自領的路。」
不管百姓如何議論,謝隱仍悠哉的一步不停,經過綠水胡同又拐去一條靜謐的大街,只見其中一座帶庭園的五進大宅已經張燈結彩,中門大開,僕役小廝管家都在外頭候著,一見迎親隊伍到了,鞭炮聲立刻響起,嗔吶鼓樂鳴奏,熱鬧得不得了。
兩側的鄰居基本上都是高官貴冑,這幾日發現那戶平常少有人進出的大宅忽然多了許多僕役進出,這才知道原來是御前最火紅的國師的私宅,而且還要在此迎娶拜堂。
即便吃驚花轎為什麼不是往皇帝賜與的宅子去,把禮堂設在私宅,但眾人都趕緊準備賀禮,上門吃酒順便套套交情,混個臉熟,畢竟謝隱可是皇上跟前不可或缺的大紅人,怎麼也不能得罪啊!
孫拂捧著寶瓶下了花轎,由喜娘攥扶著跨過馬鞍、錢糧盆,邁過門檻。
東跨院里,流水般的酒席一桌桌擺上來,平日與謝隱交好的同僚和好友,謝隱那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徒弟範貫,甚至連被謝隱逐出師門的羅翦都開心的一同觀禮。
雖然說和錦衣衛站一塊讓人有些膽寒,但見羅翦今日一副公子哥打扮,倒也不怎麼嚇人。再說雖然被逐出師門,謝隱並沒有不讓羅翦上門,底下的人自然睜只眼,閉只眼了。
謝隱的生母費氏早已不知所終,堂上坐著的是有些局促的秋氏和謝壯,一起受了兒子和媳婦的大禮。
夫妻對拜後,新娘被簇擁進了新房,孫拂坐在床上,壓襟、撒帳,然後是全福人帶笑催促的聲音,「新郎官,快挑蓋頭吧。」
蓋頭挑開,來觀禮鬧洞房的女眷們都發出了贊嘆聲,眉如新月,唇如花瓣,新娘子容貌竟然如此嬌艷,最難得的是眉眼間的那股雍容大氣,宛如九重宮闕中的仙子一般。
「孫姑娘,哦,不,該改喚一聲師母了。」羅翦和朱駿一道縮在門口,兩人十分沒有義氣把範貫留在外頭擋酒,自己倒是偷溜過來看新娘子。
「誰是你師母,大爺還沒把你認回來。」朱駿難得有機會拆羅翦的台。
「你听過鐵杵磨成繡花針這話吧,假以時日,師父總會心軟讓我回來的,到時候,咱們再算總帳!」羅翦用手肘戳了朱駿一下。
孫拂略微訝異的看了羅翦一眼,師徒能言歸于好,總是好的。
之後趕來的謝隱嫌兩人聒噪,把人撞出去喝酒。
屋里只剩下新婚夫妻、三生還有女眷們,至于秋水,這里就是她過去待的地方,好久沒回來,四處走動去了。
喝過合酒,一個穿粉紅比甲的丫頭捧了一碗生餃子過來,全福人接過來遞給孫拂,餃子是半生的,她只咬了一小口,全福人就問道︰「生不生啊?」
「生。」
觀禮完,來的女眷都是極有涵養的,也就圍著說了幾句吉祥話,並沒有真正的鬧起洞房,該撤退的時候很快就退下去了。
孫拂坐在小葉檀木的描金床上,穿著正紅的嫁衣,龍鳳喜燭的燭火搖曳,模樣格外明艷動人,她和謝隱兩人目光交會,孫拂不禁羞澀道︰「你不用去招呼客人嗎?」
「我去看看賓客,一會兒就回來。」謝隱應了句,然後迅速在她唇上親了下,這才出去了。
屋門被關上,孫拂打量起新房的陳設,這比她的半若院還要更寬闊,所有的擺設只有更好的,可見都是用了心的。
孫拂剛打量完,一個婆子推門進來,讓後面的丫頭陸續上了一桌席面,山珍海味、時蔬鮮味,濃淡皆有。
那婆子向她行了禮,「奴婢陳氏,以後是您房里的嬤嬤,大爺讓奴婢先把席面送上來,夫人要是餓了就吃點,一會兒大爺就該過來了,今晚可是您的洞房花燭夜呢。」
陳嬤嬤說完就退了下去,三生趕緊過來替孫拂把頭上的鳳冠摘下來,陪房的談氏一家人則是下去檢查嫁妝箱子,只是嫁妝實在太多,真要整理也只能等過些日子,今晚只是要確定箱數正確,鎖在廂房里就可以了。
孫拂在家已吃了不少糕點,路上秋水又偷偷給了她一顆隻果,現在滿桌子的菜肴她哪來的食欲,再說她臉上可是畫著大濃妝,頂著這個哪吃得下飯?
一時沒事,她便坐在床上,不料竟听到屋外陳嬤嬤請安的聲音。
謝隱很快推門進來,臉上只有薄薄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