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嬌娘 第二章 定下親事
這日,辰時剛過,一名穿著大紅衣裙,頭上頂著一朵大紅花的媒人婆,領著一群臨時聘雇的工人,抬著八抬聘禮大搖大擺地穿過村子里那條唯一的大路。
不久,村人又看到穿著一件半新不舊藏青色短打的殷赫鵬,肩上扛著一頭剛獵到的大野豬,那野豬上頭還綁著一條紅彩帶。
他們明家雖然開的是酒坊,釀的酒在附近小有名氣,買酒的人也不少,但都是小經營,量大時扣掉本錢,到手的銀子最多也就一二十兩,扣除一大家子的開銷,能存下的並不多,最多時也就七八十兩。
前些年老頭子生了場大病,花光了家中所有銀子,他們還跟外頭借了不少,這幾年酒坊生意又愈來愈難做,被搶走了不少單子,每每收到貨款都要先拿一部分還債,到她手中的銀子就更少了,現在看到這二百兩銀子,她豈能不激動!
「進來,快進來,快將聘禮抬進屋。周鵬這孩子真是不簡單啊,三天時間就將聘禮都備好,妳沒少為他操心吧,快進來喝杯茶吧。」邱氏熱絡的拉著大喜進屋,還不忘喊上一旁的殷赫鵬,「孫女婿啊,趕緊進屋來,這吉時不等人。」
她轉身看到大媳婦與二媳婦跟木樁似的杵在那里,氣不打一處來,扯開喉嚨就想罵高氏,旋即一想,今天是財神爺降臨的大喜事,也就不跟大房計較,轉而吆喝趙氏,「老二家的,妳愣在那邊做什麼,還不趕緊去燒水泡茶,還要給那幾位抬聘禮的小哥幾碗甜茶,糖別忘了多放點。」
因那二十個銀元寶看到眼楮都直了的趙氏這才回神,不像以往那樣推托,乖乖攬下工作,「娘啊,媳婦這就去,這就去。」
這二百兩銀子日後他們二房也用得到,看在銀子的分上,今天就先替大房招呼這些人。
進到主屋,殷赫鵬在旁邊的位置坐下,打算一切都交給大喜處理。
前來下聘之前他已經同大喜講得很清楚,為了避免各種突發狀況,今天下聘訂親的儀式一定要完成,只要今日能拿到明玥的庚帖,寫好婚書,定下成親日子,事成他便包給她五十兩的大紅包。
大喜一听到五十兩媒人禮,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湊成這樁婚事。
面對母親的強勢及威脅,明昌很清楚只有將女兒嫁給殷赫鵬對她才是最好的,即使心疼不舍女兒,也只能咬著牙跟在後頭進入正廳,想為女兒多爭取一些。
他坐到殷赫鵬前面,沉沉看了他一會兒,吁了口氣,語氣嚴肅的道︰「周鵬,雖然你當日曾向我保證過,但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跟你說一遍。玥兒是我的寶貝,我希望她一生平安,能有個好丈夫疼她寵她,我並不希望你是為了負責才不得不娶玥兒的。」
「明昌叔,我並不是逼不得已的。」殷赫鵬眸光堅定地看著明昌,再次保證,「我可以跟您保證,這一輩子都會對玥兒好的。」
明昌松了口氣,雖然不滿意母親將女兒當成貨物一樣賣掉,卻慶幸這對象是周鵬。「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我相信你會遵守承諾。」
周鵬的品行他清楚,性子雖然淡漠了點,但識文斷字,不是一個莽夫,女兒嫁給他,即使日子過得清苦些,也不會像那些被買回去的媳婦一樣被男方虐待。
「唉唷,我說明大爺啊,周小爺都向你保證了,你將女兒嫁給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周小爺可是我們這附近十里八鄉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打獵功夫極佳,不用擔心你女兒日後沒有肉可以吃。」大喜揮了下手中的帕子替殷赫鵬打包票。
邱氏瞪著明昌,口氣不悅地提醒他,「這麼好的一門親事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是就是!」大喜趕緊附和。
這門親事當然好,試問附近幾個鄉鎮有哪個人娶媳婦肯花二百兩銀子,要不是女兒都嫁人了,她都想把自己女兒塞給周鵬。
明昌沒有理會自己母親跟媒婆,只盯著殷赫鵬,「周鵬,我信任你,你可別讓我失望。」
隨著訂親儀式結束,等眾人離開,明玥走到窗邊。
只見邱氏因聘金跟明昌夫婦起了小沖突,把他們趕到一旁,伸長著手臂指責著他們,同時指揮二房的人將聘金與聘禮全搬到她的屋子里鎖好。
這些舉動讓明玥眉頭不由得緊蹙,鵬大哥送來的那些聘禮她不在乎,但那二百兩聘金絕對不能放在女乃女乃那邊,二叔跟二嬸都是貪婪之人,肯定會想盡辦法從女乃女乃手中一點一滴的騙走,她必須讓女乃女乃跟二房花不到聘金才行,不然聘金很快就會被花光。
她沉思著,一時間卻也想不出法子,因為稍早喝的藥湯藥效發作,她的腦子有些昏沉,只好回到床上躺著,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當她再度醒來,高氏已經端著一碗有著滿滿排骨的湯進來。
「玥兒,來,這湯趁熱喝了。」高氏將熬得女乃白的排骨湯放到她床榻邊的桌上。
「娘,女乃女乃今天怎麼麼舍得在湯里放這麼多的排骨?」明玥有些詫異地看著少說也有半碗的排骨湯。
「都是骨頭沒幾兩肉,妳女乃女乃再舍不得,我就跟她翻臉。」高氏冷著臉悻悻回她,「這是用妳未來一生幸福換的,妳多吃點。」
她隨即明白娘親的意思,「娘,女兒喜歡啃骨頭。」
高氏沒好氣的戳了下她的頭,「妳屬狗的是不是,有肉不吃偏愛啃骨頭。」
那一大鍋的湯除了排骨當然也有肉片,可都被婆婆撈給了二房,讓她氣憤不已,那野豬明明是玥兒的彩禮,卻只給她啃骨頭。
「娘,排骨好,湯更好,多喝些可以長高,我現在這年紀正好需要。」前世她听伯府的大夫提過,多喝排骨湯有利于長高,骨頭受傷的人更要常喝。
高氏心疼的看著捧著排骨湯喝得一臉滿足的明玥,淚花浮上眼角,「玥兒……都怪爹娘沒用,抵抗不了妳女乃女乃……」
「娘,您跟爹也別自責,女乃女乃一向不喜我們大房,她說要將我賣進大山就肯定會賣,若非如此你們也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她停下喝湯啃骨頭的動作,反過來安慰自己娘親,「我相信鵬大哥會是個良人的。」
縱然因為前世的痛苦經驗讓她狠下心不想再與鵬大哥有所牽扯,但也不能否認他是個良人。
說到這里,高氏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下,「就算周鵬是個好孩子,娘還是舍不得妳……」被妳女乃女乃給賣了。
明玥放下手中的碗,用袖子替母親擦掉眼淚,「娘,您別哭,您先跟我說說,那二百兩的聘金,現在您跟爹還有女乃女乃打算怎麼處理?」
一說到聘金,高氏的臉瞬間冷下來,冷哼一聲,「說到這個,我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竄上來了!」
「娘,發生了什麼事情?」
「妳爹知道聘金放在妳女乃女乃那邊很快就會被花掉,堅持必須要放在大房,妳女乃女乃不同意,拿著燒火棍就要往妳爹身上抽,村長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湊巧,這時間點前來道賀,看到便給了個提議。」
「什麼提議?」
「將銀子存到錢莊,用妳爹跟妳女乃女乃的名字共同存取,為了預防被盜領,日後必須要兩個印鑒一起,才能領銀子。」
「這個提議很好啊,不過村長怎麼會突然有這想法?」存到錢莊讓女乃女乃跟二房看得到用不到,讓他們心癢難耐,不得不說,這在目前來說的確是個好計策。
「妳爹猜想可能是周鵬的點子,請村長出面。」高氏告訴她。
「鵬大哥?」
「妳爹送周鵬離去時,曾經提到他擔心妳的聘金被妳女乃女乃跟二房他們給花了,加上村長來的時間點這麼湊巧,因此妳爹懷疑是周鵬請村長來的。」
她想了一下,點了點頭,「確實很有可能是鵬大哥。」
「周鵬這孩子在外面見過世面,腦筋就是靈活,馬上想到這解決法子,真可惜他時運不濟,不然以他的聰明才智,這些年應該早有所成。」
明玥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那短暫的風光跟成就,道︰「娘,我日後肯定也會很有成就,可以讓您跟爹當個富家老爺跟夫人,您放心,我會讓女乃女乃後悔自己瞎了眼的。」
「當富家老爺跟夫人,妳真是異想天開。」高氏笑著戳了下她的額頭。「妳是姑娘家,要什麼成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就好。」
「我哪里異想天開,娘,釀酒可以為我帶來成就的!」
「釀酒?」高氏瞇起眼楮嚴肅盯著她,「玥兒,這話以後不要再提,可別忘了祖訓,釀酒技術傳子不傳女,要是被妳女乃女乃知道妳有這想法,少不了又要吃上一頓排頭。」
明玥嘴角用力一抽,燃起的萬丈雄心瞬間被撲滅。是啊,母親不說她差點忘了,明家有這一條祖訓,釀酒技術傳子不傳女,女子只能幫忙清洗雜糧跟做粗活。
在爺爺那代以前,明家酒坊的酒遠近馳名,因為明家有一口獨特的井,用那井水釀出來的酒特別清冽香醇夠勁道,但是自從十多年前一次大地震後,那口井就再也冒不出井水,他們只好尋找其他水源,只是後來釀出來的酒風味跟以前實在差了一大截,明家酒坊的生意每況愈下,現在只剩一些老熟客會上門買酒。
以前明家的酒之所以會出名完全是因為那口井,並不是因為明家釀酒手法有什麼特別之處,因此傳子不傳女這條祖訓,現在回想,簡直是可笑。
高氏不放心的看著她,「玥兒,妳有在听娘說嗎?」女兒醒來後,她總感覺女兒變得有些不一樣,比往常沉默,這讓她心里有些不安。
「有,娘,放心,我絕對不會釀出跟明家一樣的酒。」明玥拍了下胸脯。
她要利用自己釀酒的強項發家致富,讓爹娘過上好日子,不要重蹈前世的悲劇,明家祖訓她是不會遵守的。
「不會釀出跟明家一樣的酒?」高氏眼角抽了抽,「那還不是一樣要釀酒。」
「娘,一堆人都在釀酒,國內大大小小酒坊這麼多,能釀出跟我們家的酒風味相當的酒坊多的是,明家的祖先能去指控他們偷我們家的釀酒技術嗎?」
「別人娘親管不到,但只要妳是明家的女兒,就不能釀酒。」高氏很無奈的提醒她。
「娘,是不是我嫁人後就能夠釀酒了?」明玥忽然想到這法子。
「自己在家釀著喝應該是可以的,但是要做生意恐怕不行。」
這樣也不行,明玥皺著眉頭看著高氏,「娘,那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名正言順的釀酒?」
前世娘親沒有阻止她釀酒,因為腿瘸了的關系,娘親為了讓她不自暴自棄,才睜一眼閉一眼替她瞞著女乃女乃。
直到她所釀的酒闖出了名堂有好口碑,風聲傳了出去,買酒的人找上門,這時家里的人才曉得她會釀酒。
女乃女乃知道這事後便要她交出所有收入,不然就滾出明家,而她因為腿疾的關系深怕被趕走,所以同意女乃女乃所提的要求,沒有想到短視的女乃女乃跟明玉竟然為了攀上伯府,將她推進那個火坑。
「除非妳嫁的對象家里原就是釀酒的,否則妳想要做這生意是不可行的。」
明玥一對秀眉瞬間打結,她的未婚夫可是獵戶。
高氏心疼地模了模她的頭,「好了,別想這些,也別想打破祖宗規矩,妳就安安分分地等著當周鵬的新娘,日後把小日子過得風風火火,我跟妳爹就放心了。」
她訕訕的撇了撇嘴,心下已經做了決定,不管娘親如何阻止,她還是要釀酒,只有靠著釀酒,她才能擺月兌前世的悲劇。
不過如今首先要解決的事情不是如何賺錢,而是要在最短時間內分家,只有分家了,女乃女乃才無法掌控他們一家,無法操控她的婚事,分家這事勢在必行。